蛇祸-宝钞-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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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子,你很喜欢这副皮相?”他问。
阖桑古怪而又低沉地笑了一声,他将白蟾宫更为贴向自己,炙热的吐息,带着情欲特有的味道,喷撒在白蟾宫的脸上,撞得白蟾宫蝉翼般的纤长睫毛,细微地颤抖两下:“你说呢?”他反问。
“那么,五公子还吃得下吗?”白蟾宫徐声问道,气似幽兰,忽而微微曲起一只腿,膝盖无声无息蹭了蹭阖桑的下身,又伸出一根纤长葱白的手指,划过阖桑凸起的喉结,勾进他的衣襟,很轻地搔弄着阖桑衣下的皮肤。
阖桑的目光猛地沉了几分,一把推开了他,冷着一张脸坐在了桌边:“我很奇怪,人,会像你这般霪乿?果然还是你骨子里,住了一只妖蛇……”
白蟾宫笑了笑:“看来五公子已经没有兴致了。那么,五公子请回吧?”
抬起头,阖桑勾起唇角,笑看着他:“我不会碰你,但这副皮相骗得我好苦,我想,我不应该让你太称心如意?”
白蟾宫垂眸,淡淡道:“悉听尊便。”抬头看了看窗,又说,“我看五公子没有其他事了,眼下已经很晚了,不如五公子先去歇息吧?”
阖桑抓住他的手臂:“别急,我还有话说。”
白蟾宫顿在原地,看向他:“五公子还有何事要问?”
阖桑微笑,站起身来,他抬起手背摩挲白蟾宫的脸颊,问:“青兆在何处?”那眸光似沉水幽静,令人无法呼吸,“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气氛,突然凝滞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白蟾宫拂开他的手,扬唇笑道:“也是钱老板告诉五公子的?”关于青兆的事,如今这世上恐怕已没几个人记得了。
阖桑含笑不答。
白蟾宫接着说:“这么说,他一定告诉你,我身上确实有龙蔻香,并且是为青兆养香。钉魂时,以天木玉兰之香入骨,剔除了那股龙蔻香。”
阖桑点头,示意他说的不错。
白蟾宫转身,背对阖桑:“我和青兆没有任何关系,”他略微侧头,“他只是故人之子,不过很遗憾的是,他已经死了。”
阖桑沉默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离开了白蟾宫的房间。
回房路上,阖桑一点一点回忆着他所记得的青兆是何人。
据阖桑所知,青兆是青龙王青尚独子,生母为白龙族“香蛊”龙女,白龙女。
且不说注定为养香而活的“香蛊”龙女为何能结婚生子,青兆的出生就颇为耐人寻味。
据传闻所说,白龙女生产当日,因体虚,亏不受补,生产中大出血,青兆刚落地,还来不及哭啼一声,白龙女就闭目而去,香消玉殒。
所以,青兆并非诞于龙蛋,而是如同凡人幼子一般,从白龙女腹中诞出时,就是婴孩模样。
也正因为如此,曾有无数人猜测,青龙王头顶戴了一顶绿帽子,白龙族所谓的“香蛊”龙女,也只是一只耐不住寂寞的偷腥猫儿。
不过,无论流言蜚语如何搬弄口舌,挑拨是非,甚至言之凿凿,煞有介事,青龙王青尚仍旧异常疼爱这个儿子,几乎溺爱到割肉喂血的地步。
自白龙女死后,青尚再未娶妻生子,没再接触过任何女子,一人独自将青兆抚养长大,是龙族出了名的痴情种子,甚至在神界也为一些天真神女津津乐道,痴痴向往。
至于青兆,他的成长也如同凡子一般,不像一般的龙族要到三百岁才得以化作人形,六百岁得以成年,而是十八岁就已与普通龙族一般无二,龙神之力却平庸无奇,难以成得大器,甚至不到普通龙族一半,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了众人对白龙女的猜测,越发多的人为青龙王青尚感到不值。
偏生青龙王还是一如既往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即使所有人都对青兆报以异样的目光,他至始至终都无比珍惜白龙女留下的唯一血脉。
阖桑想,这恐怕就是他不愿动以真情的缘故。
风流美色之间,要懂得享受,而非自寻烦恼,失去自我。像青龙王青尚这种痴情种子,阖桑最为不屑一顾,即使再多的女子为其倾心,在他看来,青龙王就是个白痴,傻子,被所谓的爱情与真心耍得团团转,不知所谓。
正所谓人生在世,就应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否则,这一辈子都被情丝所缠,如同困在蛛网之中,哪还有什么逍遥可谈。
笑了笑,阖桑又琢磨到青兆身上。
照理说,青兆的母亲是白龙女,他也算半个白龙族人,为何能狠下心,灭了白龙一族呢?
这其中的缘由,似乎至今还无人知晓。
阖桑偶然得知青兆灭白龙一族的时候,突然神力大增,疯魔一般屠杀了生母的族人,后来又突然不知所踪。
那时候,白龙族曾经向上界求助,上界也曾派神官前去援救,只可惜到白龙族时,已是满目疮痍,尸横遍野,未留有一个活口,白龙族所有的一切全部毁于一旦,只留下这一段扑朔迷离的故事。
神龙四族,共有青白玄黄四色,青翼应龙,白角虬龙,玄鳞蛟龙,黄碧璃龙,白龙族一灭,这世上便再无虬龙。
令阖桑始料未及的是,他一直以为白蟾宫和青兆是情深意长的情人关系,不然当初白蟾宫受桃木镇魂濒死之际,又如何会迷迷糊糊吐出青兆的名字。
而今,却被白蟾宫一句“故人之子,已经死了”简简单单打发了去,阖桑突然觉得可笑之极——
自己又被耍了,这条白蛇嘴里,根本没有一句实话。
他白蟾宫若和青兆没有任何关系,倘若青兆已死,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为一个已死之人养香?
阖桑展开折扇,缓慢摇晃起来。
不过,如此也好,他对白蟾宫的兴趣还未淡去,若白蟾宫就此死气沉沉了,就没什么价值了。
更何况,越是被人极力隐藏的真相,就越是有人想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是所有人刨根究底的劣根性,即使阖桑是神族人,也依旧免不了俗气。
也正是因为他是神族人,就更加不允许他人在他面前自以为是,班门弄斧,他想知道的事,没人可以阻止隐瞒。
怪只怪白蟾宫太过袒护青兆,到如此地步仍旧想着混淆视听,阖桑自然不能令他失望,青兆一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那颗龙珠,究竟被白蟾宫藏于何处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回
假山环绕的池塘里,隐隐有细细的水流之声,平静的水面细微起伏着,一些野藕也随着上下浮动,碧绿的荷叶与白色的花苞,颤颤巍巍摆来摆去。
白蟾宫赤身浸在池水之中,背靠着水边的石壁,紧闭双目,一只手偶尔动一动,撩起一缕水花淋在肩上,不知为何,整个人看起来那般宁静,宁静得近乎归于死寂。
“昨晚快活吧?”赤着双足的丽裳艳鬼,撑着一把破伞施施而来,上面的漏洞都以纸糊住了,好在现下并非正午,不是艳阳高照,他撑着这把破伞,还不会被阳光照得魂飞魄散,只是略微有些难受罢了。
白蟾宫睁开眼眸,侧目瞥了眼倌兴哥,继而垂首扯了扯唇角笑道:“撑着一把破伞曝于太阳之下,胆子够大。”
和殷孽一斗,他耗了很多气力,身上也有些看不见的内伤,加之刚钉魂不久,整个人非常疲累,他这副皮囊原是水蛇之身,极喜阴寒与水,因此昨晚阖桑一走,他在池塘里几乎睡了一整夜,希望能借此快些消除一身倦怠。
倌兴哥昨夜看见阖桑进了白蟾宫的房,还从里将门反锁,以他这么多年的风月经历,一眼便知两人的不寻常,自然也就想到那方面去了,虽然那两人最后并没有做什么,但他就是不想白蟾宫舒坦。
不过他在门外偷听时,听到了一个令自己意想不到的秘密。
他俯身坐到池边的假山上,整了整衣摆,不咸不淡说:“这可是呆书生遮雨的宝贝,我向他借的时候老大不乐意。”
“书生醒了?”昨夜出门,白蟾宫曾去看过褚宁生,整晚照料他的却是小山神木鱼。
听木鱼说,褚宁生惹上风寒,阖桑回来几日闭门不见,对生病的褚宁生也不管不问,小木鱼很少离开阖桑,因此也不愿离开伽蓝寺,耽搁了送褚宁生回城看病的时机。这个呆书生也不重视自己,挨了好几天,结果高热不退,甚至开始昏迷,眼看着都快烧成傻子了,这时候不知道木鱼喂书生吃了什么,书生竟一夜便开始好转,现下似乎已经醒来了。
倌兴哥点头,前后摆了摆脚,却不小心摆过头碰到了伞外的阳光,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缩了回来。
他拍掉衣摆上轰然燃起的火星,暗骂一声晦气,说:“一大早就醒了,还生龙活虎呢,从床上爬起来就去做早饭,边做饭还边拿着一本书不知道在读些什么东西,精力旺盛得狠。”
白蟾宫沉默地听着倌兴哥的话,墨黑的发丝浮在水面上,就好似一张黑色的渔网,密密麻麻的,他抚了抚滑过水迹的肩头,那入骨的酸痛已减轻了不少。
半晌没听到声音,倌兴哥看向白蟾宫的背影,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使诈,便笑了起来:“放心,我对他没兴趣,也只有小慈看得上那个呆书生。当然,我看不上,就不知道青鱼精看不看得上了……”
没等白蟾宫出声,揪了揪身前的发丝,颇为意味深长地接着说:“不过啊,我可真是没想到,原来青鱼精就是你们口中的青兆……我道怎么你一边说着要收他,这几十年来,却一边勾引男人,让我吸食精血喂养他,原来……你和他的关系不简单呐……”
倌兴哥是只很聪明的艳鬼,昨晚偷听到的那些话,足以令他想到很多。
白蟾宫顿住手:“听墙根可不是好习惯。”
倌兴哥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落到自己赤衤果的双足上:“那又如何?我早就死了,还怕再死一次?”顿了顿,笑道,“可惜的是,原来白官人这副样貌并非自己的,可惜可惜,也难怪五公子最后那么失望,”他抬头,看向白蟾宫,舔了舔艳丽小巧的嘴唇,“不过即使如此,白官人依旧是人间美味,只要一想到你那张嘴会发出那种叫声,那身段在自己身下婉转……啧……真是令人欲|火焚身,即使神族公子不稀罕了,我倌兴哥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白蟾宫没有说话,只是很轻地看了他一眼,轻的就好似蜻蜓过水,了无痕迹。
莫名的,倌兴哥感到一阵压抑,他握紧磨得泛着油光的伞柄,笑着说:“当然,我只是想想罢了,”歇了歇,佯装唉声叹气道,“我知道,我在你们眼里有几斤几两。”说到最后,竟有一点别的意味。
白蟾宫不语,只是倌兴哥感到那股迫人的气势缓缓收了回去。
他在心底冷笑,他永远对白蟾宫没有好感,他不喜欢他,不喜欢明明看起来很脆弱,却又那么强悍,明明做了那么多事,却能逍遥法外。
而他自己,只能永远困在这枯萎的古刹之中,永不超生。
心莫名的揪紧,倌兴哥深沉的眸子里一抹落寞稍纵即逝,他无声叹息,片刻,浅笑起来,对白蟾宫说:“现下想起来,白官人为了青兆真可是费尽心思,对外一直宣称他是青鱼精,说什么誓在收他,以求功德圆满,连我都信以为真,只可怜那只地精,被你骗惨了。”
“你怎么知道青鱼精就是青兆,你应该听我说过,青兆已经死了。”白蟾宫回他,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令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死?”倌兴哥觉得好笑,反问,“若真是死了,你又何必在此地瞎折腾?听黑帝五子的口气,似乎正是因为你心系青兆,才会流连伽蓝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的恩怨,可这些年你从未离开,也从未听你说起有关青兆的事,你唯一热心关注的,只有不知来历的青鱼精。再加之,青鱼精原本是从一滩烂肉长成人样的,我没见他的真身,你那时想怎么说都好。不过说起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想起最初被青鱼精利用,吸取男子的精气神时,那和自己做那档子事的一滩烂肉,真是想一次就想吐一次。
白蟾宫看向他,笑:“只从这些就证明他是青兆,是不是太草率了。”
“何为草率?”倌兴哥昂着下巴,垂着眼帘盯着池水中的人,说,“知道我为何不待见你么?”他风情万种地笑了笑,一字一句清晰道,“因为白官人是兴哥见过最为虚伪的人,表面上像是逼不得已寻人替你打开达多宝塔,实际不过是帮我寻觅最鲜美可口的食物,当然,这么做并非是真正为了我,至始至终都是因为青鱼精。”
他被困在此处,生不如死,罪魁祸首,不是青鱼精,而是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白蟾宫。
“达多宝塔深处,种有一棵桃树,若我亲自进去,就是自寻死路。”低低沉稳的声音,就像池塘另一边蔓延不过去的水面,平静得如同镶着白荷碧叶的棱镜,白蟾宫很安静,没有丝毫被揭开阴谋的无措。
倌兴哥尖声叫起来:“就算如此,那你为何要答应和青鱼精的约定?你可知道,他要我在你月圆蜕皮之时偷袭你,他根本连你也不记得了!若你蜕皮,他方可出塔,这个约定,明明就是为了保护他……”
看着近乎歇斯底里的倌兴哥,白蟾宫觉得他那张扭曲的脸,难看而又可怜:“记不记得不需你操心,我答应他的约定,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他顿了顿,一瞬不瞬地看着倌兴哥的眼睛,“你只能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这就是命。”
倌兴哥呼吸一窒,浑身颤抖,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想不管阳光冲过去将白蟾宫掐死。
他的命,都是这个人害的……都是他害的……
不让青鱼精出塔,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青鱼精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时,若非白蟾宫说要“收服他这个为祸人间的青鱼精”,大家也都不会认为这个被困在宝塔下的妖怪是青鱼精。
这一切,都是白蟾宫为了保住青兆的局,而他们都是为了他牺牲的弃子。
白蟾宫撩起一抹水帘,看着水帘滑落的轨迹,伸出另一只手握向水帘:“何必想这么多,太聪明,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可惜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