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吴晗-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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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 闻一多与吴晗(8)
1945年12月1日,昆明市发生了震惊全国的“一二?一”惨案。这一天,国民党反动派为了*学生反内战、反*的*运动,派出了大批军警、特务,包围、捣毁联大、云大等学校。他们大打出手,用木棒、匕首、手榴弹、铁棍打死、炸死了学生潘琰、李鲁连、张华昌和教师于再。昆明市大、中学生相继罢课,教授、教师相继罢教,全国学生、进步人士掀起了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浪潮,这就是轰轰烈烈的“一二?一”运动。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斗争中,吴晗老师坚定地站在学生一边,他奔走呼吁,积极组织联大、云大等院校的教授罢教,发表抗议书,抗议国民党反动派的法西斯暴行,支持学生的正义斗争。“一二?一”运动,到1946年3月17日昆明市举行了隆重的四烈士出殡仪式。这一天,昆明市的大中学生、教师、工人、农民、军人、市民还有道士、尼姑等共三万多人,组成了庄严肃穆的出殡队伍,抬着四烈士的棺木,高呼抗议国民党反动派的口号,穿过了昆明市的主要街道,从上午11时出发,到下午5时许才回到在联大的四烈士墓地。吴晗老师和闻一多老师,参加了出殡队伍主席团,走在队伍的前列。在公葬典礼上,吴晗老师讲了话,他指着墓碑上“*种子”四个字慷慨激昂地说:“四烈士墓碑上*种子四个字应该发芽成长,这个地方应该改为*圣地……我们要踏着四烈士的血迹前进,直到把反动势力完全消灭……”这是多么坚强的、充满信心的豪言壮语啊!他讲完后,群众振臂高呼“严惩凶手!你们死了,还有我们”……的口号,葬礼在怒吼的口号声中结束。
1946年5月4日,西南联大举行结业仪式,宣告联大结束,师生北上到北平、天津,分别入北大、清华和南开大学。到北平后,吴晗老师回到清华大学任历史系教授,并担任民盟北平支部的领导工作。我入北大上学,继续做党的地下工作,组织上还指示我代表民青继续与吴晗老师联系。
北平学生在党的领导下,发动了反暴行、反饥饿、反内战、反*、反卖国等一系列的*运动。在这一系列的斗争中,吴晗老师始终与学生一道并肩战斗。每次运动结束后,我都要到清华向吴晗老师谈谈情况,倾听他的意见。那时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这一见面就得谈上半天,更亲切了。1948年秋,吴晗老师响应党的号召奔赴解放区,我与吴晗老师的联系暂时中断。
1949年初,北平上空的乌云被驱散了。明朗的天终于来到了。在人民解放军的强大威力下,北平——这个驰名中外的古城终于和平解放了。吴晗老师随同解放军回到了清华,依旧住在他原来的四合院。北平各界举行欢迎解放军入城仪式的第二天,我到清华看望他。我们紧握着手,激动得要流下泪来。
“在解放区见到了毛主席,见到了周恩来副主席和朱总司令,他们身体都很好……我向周副主席汇报了北平学生运动的情况,他很满意,北平的和平解放也有你们一份功劳!……”吴晗老师滔滔不绝地说着,满脸堆着笑容,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高兴过。他有时站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有时张开双手耸一耸肩膀,显得活泼、年轻。
我与吴晗老师最后一次见面,是1968年五六月间,那时我们都是“专政”对象,集中在市委党校劳动。一天下午,我见他拿着一个长把锄,笨手笨脚地在锄地,便借机慢慢地从他身边走过,他看了我一眼没敢说话。我轻轻地说了一句:“注意身体。”“没关系,吃得消,”他小声地、若无其事地回答了一声。当我离他较远一点的时候,我回过头去看他,看到他那矮小的身材,躬着腰在笨拙地锄草,不觉一阵心酸。我默默地低着头走了。后来,他被捕了。天知道他有什么罪呀!1969年,我被送到农村插队劳动;1973年回到城里,才知道吴晗老师已经去世。上述这一次短暂的见面,悄悄的对话,竟成了我们师生的诀别!
吴晗老师是含冤死去的呀!他是多么希望能多活些年头,为人民多做贡献呀!他在他的《灯下集》前言中写道:“活了五十岁,有十年是在欢欣鼓舞的情绪中度过的。有人说我老了,头发又白又秃。我说不,才十岁呢,还不到成熟的年龄,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情绪很高,劲头很足,要多学习,多工作,愈干愈有劲,活得有意思,老这个字连想也没有想过。”这是多么有生气、有信心、充满激情的文字啊!这样一位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热爱工作、学识渊博的革命战士,竟被*、“四人帮”一伙任意诬陷,随意逮捕,随意摧残,以致含冤而死,这是多么使人痛心的悲剧!
(原载《北京盟讯》1984年第9期)
张友仁 学者和战士(1)
——深切怀念吴晗老师
坚强的革命战士
吴晗老师在“*”中惨遭诬蔑陷害和残酷*,于1969年10月11日含冤死于非命,已经十多年了。粉碎“四人帮”三年以后,吴晗老师得到了*昭雪。党和人民于1979年9月14日给吴晗同志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
经过“四人帮”的十年猖獗和破坏,老师的讲课笔记、谈话记录、书信和照片,几乎丧失殆尽。但是,老师的音容笑貌、热情教导和事业文章,却依然深深地铭记在学生的心中。
史家本色
1943年吴晗老师在昆明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历史系任教,我在经济系读书。当时他和历史系另外的教师各自担任大课堂的中国通史课,是经济系学生的必修课。可是,吴晗老师在昆华北院的南教室讲课,我却被学校分配在昆华北院北教室另外一个班上听课。对于那位给我们讲课的老师的资产阶级史学观点,我们这些青年学生是深感不满的,于是我和一些同学就常去旁边听吴晗老师的讲课。他讲课既严肃又生动,史料详细,分析透彻,观点与众不同,别有新意,博得广大同学的尊敬,也提高了我对学习历史的兴趣。他所讲的殷墟考古发现,至今时隔40年了,我还清楚地记得。
下一学年,我又继续去旁听吴晗老师给历史系学生开设的明史课。这门课程是在西南联大新校舍南区北门西边的一个小教室里上的小班课。他讲授的内容大致有:元末几乎遍及全国的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转战千里所向无前的红军;明皇朝和地主阶级对劳动人民的残酷剥削和压迫;明代皇帝权力的高度集中以及统治阶级内部的倾轧;宫廷案件和明皇朝内部频繁发生的争夺政权的争斗;东西厂特务机构的残酷统治和瓜蔓般的株连;社会经济发展和资本主义萌芽的遭到压抑;明末农民起义的不断兴起和农民战争大军的风卷残云,等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史实的细节渐渐淡忘了,但是其中有两条极为深刻的教导我是永远不会忘却的。第一条是任何反动统治者的统治寿命都是不会长久的,他们不是被革命的劳动群众所推翻,就是被反动统治阶级内部的夺权争斗所颠覆,这在明代的历史中是有不少表现的。这一教导,再加上现实的教育,在当时给人们以启示,使人们坚信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必将很快地完蛋,中国人民革命必将取得胜利。第二条教导是,中国历史上有不少正直的史官,为了忠实地记载历史真相,不怕罢官、坐牢、刑罚、甚至杀头,他们的实事求是、刚直不阿、威武不屈的大无畏精神,是每一个学历史的人的学习榜样。多少年来我深深地感到,老师的这些教导,不仅适用于历史工作者,而且对于一切社会科学战线上的同志来说都是极为宝贵极为重要的。我更深深地感到,吴晗老师自己就是在史学工作中刚直不阿、威武不屈的好榜样,他既以自己的奋斗书写了历史,又以自己的生命维护了历史的真实,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教言。现在想来,吴晗老师对我们的这一教导,无异于他一生的自我写照。
畅谈生平
1947年春天,在清华园吴晗老师家里,他对我和同我一道去拜访他的清华历史系裘昌淞同学(建国后在河南人民出版社工作)畅谈了他的前半生的经历。当时,我在北京大学经济系毕业班学习,课余担任《文汇报》文教版的特约通讯员,还在文教版的“人物志”等栏目上写过一些文章。尽管那些文章都没有署真实姓名,可是吴晗老师竟看出来有些是我写的,并热情地鼓励我继续写下去,接着就详细地和我们谈了他的生平。我当时意识到我应当为他写点传记文章,就认真地加以记录。可是,后来我忙于其他更为紧迫的工作,不久《文汇报》就在1947年5月间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封闭,我准备写的这篇传记,就一直没有写出来。虽然,他早已以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写下了自己的光辉历史,但是就我自己来说,总感到有负于吾师,至今犹深以为憾!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张友仁 学者和战士(2)
吴晗老师生于1909年,是浙江义乌吴店苦竹塘人。中学毕业后,因为家庭经济困难,当过一年小学教员。他曾打算去广州上黄埔军官学校,也因经济困难没有去成,不久,跑到杭州考入闸口六和塔附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私立之江大学预科。之江大学是一所教会学校,学杂住宿等费用很贵,一年后他转入收费较低的上海中国公学大学部。在那里他听过胡适讲授的中国文化史等课程,写了《西汉经济状况》论文,得到胡适的好评。后来,胡适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吴晗老师也很想到北大来读书。1930年他以写史学论文得到的稿费作为旅费,只身从上海来到北平,投宿在沙滩北京大学文理学院附近的小公寓里。小公寓每月的房租低廉,但人声嘈杂,不利于攻读。为了准备投考北京大学,他每天风雨无阻地走到北京图书馆里去读书。当时北京图书馆文津街新址尚未建成,旧址设在北海公园内琼华岛西南侧的山坡上。他那时的经济状况连买公园门票都很困难,但是和公园守门人说一声是到图书馆读书的,可以不买门票。就这样,他在北海公园内的北京图书馆里苦读了整整108天,才参加了北京大学史学系的入学考试。他的入学考试成绩是:国文一百分,英文也一百分,可是数学却得了零分。当时北大入学考试有一条规定,即这三门主要科目中的任何一门如果得了零分,就取消录取资格。因此,他很遗憾地未能考取北大,而北大也很遗憾地失去了这一名出色的学生。
为了继续努力投考大学,他经顾颉刚教授介绍到北京西郊燕京大学图书馆作短期的馆员工作,在这所藏书比较丰富的图书馆里,他“左右逢源,屠门大嚼”,喜出望外。在读书之余,手录了各种书籍和碑帖中有关浙江藏书家的文献资料,后来于1932年4月编成《两浙藏书家史略》三卷。
从清华学生到清华教授
1931年夏天,他又再接再厉地投考清华大学史学系。虽然他的学科成绩仍和投考北大时一样,而且清华大学也有主要科目一门零分不得录取的规定,但是学校领导人考虑到他优异的语文成绩,认为他是大有培养前途的史学人才,经过研究竟破格录取他为历史系的二年级插班生。16年后,吴晗老师和我们谈起此事,对于清华能够不拘一格地选拔人才,仍深为感激。吴晗老师也不辜负清华的培养,以自己一生的治学和斗争为清华人做出了榜样,也为清华争取了荣誉。今年庆祝清华校庆70周年前后,不少校友发起在清华园内建立吴晗教授纪念雕像,我想是完全应该的。清华发榜了,他就很高兴地带上少量行李到清华园入学,“那正是‘九一八’事变那一年的秋天”。
当时清华大学史学系主任是蒋廷黻。经过胡适的介绍,他受到蒋的照顾,给他一个“工读生”的机会,每天工作两小时,主要是在图书馆的研究室里整理历史系从书市上作为废纸买来的清宫档案。大学生时代,他写过一些学术论文,在《清华学报》、《燕京学报》、《清华季刊》、《文学季刊》等刊物上发表,还担任过清华大学学生会办的《清华周刊》文史栏的主编、天津《大公报》史学副刊的编辑等工作。他的稿费和工作的收入,除维持自己的生活之外,还供给弟妹上中学。
1934年夏,他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于清华大学史学系。本来他是可以再入清华或北大研究院深造的,但因为家庭经济困难,只好在清华大学史学系担任助教。曾任清华大学数学系主任多年的熊庆来教授是一位善于发现人才的前辈学者,他不仅发现和培养了数学界的卓越人才如华罗庚教授,而且也发现和提拔了吴晗老师这样杰出的史学人才。熊庆来在抗日战争以前调任为云南大学校长,他以当时罕见的胆识破格聘请大学刚毕业三年的吴晗老师为云南大学历史系教授。于是,吴晗老师于1937年8月辗转来到昆明云大任教。那时抗日战争已经爆发,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南开大学一起南迁,1938年春最后迁到昆明,成立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不久,他又回到自己心目中的母校西南联大任教,先是兼课,后改为专任。在联大专职任教期间,他先在四川叙永的西南联大分校,后回昆明本校。大约1944年左右经清华大学历史系提升为教授,从而成为西南联大历史系的年轻教授。这在清华还算破格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张友仁 学者和战士(3)
愤然走出书斋
抗日战争中期,国民党统治区通货恶性膨胀,法币不断贬值,物价飞涨,教授们每月的薪金大约只相当于战前的十几元钱。1941年间,吴晗老师因生活困难,不得已将几千卷心爱的图书都卖给清华图书馆了。他的老友植物学家蔡希陶先生给他写了一副对联:“书归天禄阁,人在首阳山。”他认为很切合当时卖书换饭吃的困境,把它在壁上挂了好几年。那时候,有几年他家住在昆明府甬道附近西仓坡的一座旧屋中。由于夫人长期卧病,他主动承担起各种家务劳动,天天打水、买菜、做饭。大约1944年的一天早晨,我作为一个学生膳食团体的临厨(由学生轮流担任的)和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