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雷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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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侦察大队工兵作战笔记。”
63 不吃馒头争口气
半年之前，雷鸣并不感到悲哀，尽管他已经成为211团最令人唾弃的鸟兵。因为雷鸣从心理根本就没想过要来当兵，他不像其他新兵，那样意气风发，那样踌躇满志，穿上一身军装，胸怀大千世界。在来到部队后，他依然保持着半个小混混的本色，除了穿在外面的军装外，其余的军用品，如军用裤衩、军用背心、军用秋衣、军用袜子等等，他都一股脑地送了人或塞进了箱子底，义无返顾地穿着自己从家带来的裤衩背心秋衣和袜子。他在穿这些属于自己的衣服时，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自己还在县城里和同伴们嬉笑打闹，还在网吧里摆牌局扎金花。也就是说，雷鸣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一个兵，他根本不想来当兵，入伍后，雷鸣身上发生了一系列事件，令他更讨厌部队，更坚定了混两年就走的雄心大志。
雷鸣在新兵连时，觉得退伍的日子似乎遥不可及，他经常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发呆，掰着手指头数着时间，期盼着早点离开这个被大山包围的营区。他所有的自尊和自信在四连被摧毁得一干二净。雷鸣在灵魂深处是个很骄傲很清高的人，从来不喜欢巴结领导，他早就横下一条心，破罐子就得破摔，死猪还怕什么开水？看到别人进步，他也从来不眼红，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他们。
但这些微妙的心理活动，在雷鸣被“发配”到11号哨卡之后有了质的变化。因为他遇到了一个老兵，一个为了救他而失去手指的军人，像兄长一样呵护他的宁锋。
宁锋告诉雷鸣，你之所以想尽快退伍，是因为你没有品尝到当兵的甜头。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作为一个经历生死考验的班长，宁锋承认当兵很苦，当苦过之后，那种甘甜是荡漾在心里的，是存在于灵魂深处的，永不磨灭。
他甚至给雷鸣打了一个比喻，你喝过咖啡吧？我休假时偶尔喝过几次，我不喜欢，也喝不惯。
雷鸣点点头，说，喝过，开始觉得苦，后来觉得越喝越香。
宁锋说，对了，当兵就是这种感觉，就像喝咖啡一样，开始觉得苦，觉得满嘴是中药味儿，直想吐，可后来，慢慢等这股子味儿浸满了舌头味蕾，蔓延到了肠胃，整个身体习惯了之后，苦就变成了香甜，越喝越香甜，越喝越上瘾。
宁锋说，当兵也会上瘾，你看我，比团长岁数还大，还没当够呢！你开始时不想当兵，是因为你只知道当时的苦，不知道以后的甜。
如果宁锋在三个月之前和雷鸣讲这些话，雷鸣一定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或者根本不入任何一只耳朵。但是现在不同了，不仅仅是宁锋为雷鸣断过手指流过血，更重要的是雷鸣的自信和骄傲在宁锋的表扬下迅速膨胀起来了。为什么？因为地雷。
宁锋问雷鸣，你有天赋有悟性，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很快，但是目前还有一个问题，你对我教你的东西有兴趣吗？
雷鸣是这样回答的：宁班，我开始对当兵没有兴趣是因为我没有看到任何成功的希望，部队里也没有任何我感兴趣的事情。可那天我擅自排完第一颗雷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赞美和表扬，我在陆兵和老鬼面前完成了一件在他们看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心里很舒服很舒服，陆兵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那种感觉比玩牌赢了一百块钱还要爽！尽管我只排掉了一颗雷，却像赢得了一场战争的胜利，现在，我对排雷训练的兴趣越来越浓了，我觉得这个工作很适合自己，每次排掉一颗地雷，便有了一种满足感和成功感，这是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感受，非常美妙。你说得没错，想牛，要有牛的资本，没本事瞎牛，那是冒傻气。
宁锋听了之后微笑，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还年轻，不要奢求一步登天，煮熟的咖啡虽好喝，可别烫破了嘴皮。今天埋一颗种子，可别盼望它明天就能长成大树，人生是需要等待的，付出了就会有回报。
宁锋还对雷鸣说，工兵训练多种多样，排雷只是其中一种，你要学得还多着呢。
雷鸣鼓鼓嘴巴，对宁锋说，班长，你说的道理固然都有道理，可我现在只想着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宁锋好奇地问。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雷鸣抽了抽鼻子，低声说道，男人嘛，不吃馒头可以，但要争口气。
宁锋笑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雷鸣，如果你现在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的话，你将来会有大出息。
后来，在雷鸣开始刻苦钻研排雷技术不久的一天午饭后，陆兵来找宁锋，问道，老宁，你使了什么法子？那小子最近这么上瘾地摆弄地雷，简直入了迷。
宁锋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哨位上，望着在不远处草地上正头顶烈日练习排雷的雷鸣，擦了一把脸颊上滚落的汗珠。
64 第二个“宁疯子”
“地雷是一种在地面（地面上或地面下）设防、通过目标作用或操纵而发火，构成爆炸性障碍，用来杀伤敌方有生力量、破坏敌技术装备和坦克、装甲车辆的弹药。地雷是中国古代的重大发明。在明朝中期已经有了较完备的能由目标（人马等）直接触动而自行发火的地雷。《武备志》中就记载了十多种地雷的性能和制作方法。若将可当地雷使用的爆炸性武器作为地雷雏形的话，发明时间还可追溯到12世纪末13世纪初。随着各种炸药和引信的相继发明，出现了近代地雷。1904～1905年日俄战争中，俄国使用了工厂生产的防步兵地雷。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随着坦克的出现，德国首先使用了防坦克地雷。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地雷的性能有所提高，品种也增多，得到广泛运用。二次世界大战后，各国对地雷的研究和生产更为重视，许多新原理、新技术、新材料在地雷上得到广泛应用，使现代地雷的性能逐步提高。耐爆地雷和无壳地雷在本世纪50年代相继问世，塑料在地雷上的应用提高了地雷的防探性能；60年代地雷在装药结构和引信上又有了长足的发展，出现了自锻破片装药结构的反坦克侧甲地雷和反坦克两用地雷。70年代以来，在不断提高各种地雷性能的同时，发展了利用各种快速布雷手段布撒的可撒布地雷；并进一步系列化、小型化，提高了综合性能；采用微电子技术，发展了一代更适应现代战争需要的新型地雷，如寻的地雷、遥控地雷、人工智能地雷等。当前，地雷的应用已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雷鸣躺在被窝里，仔细地看着“笔记”上的每一个字。
晚上熄灯后，雷鸣就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宁锋送给他的“笔记”。他一边阅读，一边感叹，宁锋不仅是一名出色的军人，更是一个高雅的艺术家，因为在那本笔记中不仅仅有详细的文字记录，更有五彩缤纷、标准精确的构造图案，各种型号的地雷，在宁锋画笔的描绘下，以一种完全透明的姿态呈现在雷鸣面前。雷鸣借着手电光，默默在心中背诵那些符号和图案，脑海里浮现出不同形态的金属爆破物。
宁锋的那本“笔记”，足足有二十万字。在“笔记”中，宁锋主要记录了前线作战时两项主要任务，即布雷和排雷。雷鸣看着熟悉的字迹，渐渐地，心头挤出了些晶莹透明的液体，很暖，甚至有些烫，雷鸣知道，那不是血液，更不是眼泪。
房间里，陆兵的鼾声依旧如雷，听起来令人烦躁。可雷鸣的心情却如三月天气一般灿烂。在如今的日子里，生活和工作中的雷鸣便不一样了。他像一个多情的小伙子，找到了令自己着迷的姑娘。他沉浸在一种辛勤的幸福感中，生活得格外充实，无论是烧火做饭还是上岗站哨，或是打扫卫生，什么事情都能干净利落地完成。他十分主动地去接受老兵们的批评和建议，他的内心没有痛苦与无奈的压抑了。生活是晴天也好，是雨天也好，雷鸣一直微笑着看着天空，性格变得积极乐观。雷鸣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件可以付出汗水的事情了，心里逐渐恢复了自信，人生有了方向，任何困难似乎都不是问题。换个角度说，雷鸣觉得自己在玩一场规模宏大的网络游戏。而游戏的RPG主角，就是他自己。他就是人生游戏中的一个微小人物，或者是江湖中的一个无名小辈，正独自躲在深山之中，拿着一本武功秘籍，不停得修炼再修炼，积攒下更多的功力，去渐渐强大自己的力量。
日他娘的啊！雷鸣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真困啊！真累啊！他的脸，让南方的日头晒爆了皮，他的腰，酸麻酸麻的，一碰就疼。这段时间，雷鸣的衣服每天都被汗水浸透，几乎要一天洗一次，好在南方的天气温热，可是要赶上雷雨天，雷鸣也就只能穿湿衣服了。每天早晨，雷鸣都要提前起床，围着哨卡的路跑三圈，每圈都有近两千米的距离。刚开始的时候，他跑半圈就跑不动了，但还是咬着牙坚持跑。一个星期下来，雷鸣就感到自己瘦了一圈，可饭量却猛增，早餐就能吃一大碗米饭外加三个馒头，就着咸菜也行，就着粥也行，什么都不就，有口凉水，雷鸣照样能吃得下去。陆兵开玩笑说，再这么下去，这小子就把我们的余粮都吃光了。
每天晚上，宁锋都在草地训练场上教雷鸣侦察工兵技能，他把自己所学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教给雷鸣这个新兵蛋子。教他排雷，教他布雷，教他挖坑道，教他构筑工事。他让雷鸣绑着沙袋练长跑，让雷鸣顶着军帽站军姿，让雷鸣蒙着眼睛拆了地雷再把地雷组装起来，让雷鸣凭借气味分辨各种各样的爆炸物，总之，宁锋完全将压抑在心中许多年的经验和梦想，一股脑地全倒给了雷鸣。他就像一名新兵班长，将自己全部的热情和激情，转移到了雷鸣身上。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宁锋将他所有学过的工兵和侦察的技能，全部为雷鸣而施展了出来。如果说刚开始宁锋教雷鸣本事是为了让他有点事干的话，那么现在宁锋教雷鸣的目的就有了本质的变化，他要让自己的战斗生命在雷鸣身上得到延续，他幻想将来某天突然爆发战争，雷鸣可以成为第二个“宁疯子”。
雷鸣呢？累，真是累，雷鸣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累，但是却累得值得，他的身体素质和工兵技术与日俱增。为了练拆雷时手指和手腕的稳度，雷鸣每天都向手腕上绑着砖头，站在太阳下练习端臂，开始的时候，雷鸣连三分钟都坚持不了，后来坚持到五分钟，再后来提高到七分钟，时间每天都一点点增加，每天雷鸣都要出透几身大汗。宁锋说，你必须咬着牙坚持，你想想，你现在多流点汗，以后就少流点血。雷鸣表情痛苦地回答，班长你不用管我，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自己要坚持什么。
如果说雷鸣开始擅自偷学本事是为了替宁锋出力的话，那么现在雷鸣下苦功夫就是为了能成为和宁锋一样的男人，成为有本事的牛兵。为了这个理想，雷鸣像只丝毫不懂得疲倦的小马驹子，每天倔强地给自己打气，困点算什么？累点算什么？宁班一只手断了，连哼都没哼一声，这才是男人，雷鸣啊雷鸣，你不想找回那些丢弃的信笺了吗？你不想成为宁班的手吗？你不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吗？你不想抬头挺胸的站在别人面前吗？想想仇黑脸，想想崔芝麻，你能忘记曾经的耻辱吗？
雷鸣心中的答案只有一个字，不能！
那就好好干！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宁班！
雷鸣一边想，一边低声给自己打气，低声念道，“不吃馒头，争口气；不吃馒头，争口气…”
突然，雷鸣的被子被一把掀开，手电光顿时溢了出来。
睡在上铺的雷鸣只觉得身上一凉，侧身一看，只见刚下哨的老鬼穿着迷彩服背着枪，手里提着半条被子，冷冷问道，
“饿了？想吃馒头？”
雷鸣摇摇头，灵机一动，小声说道，“鬼班，我不饿。刚才可能说梦话了。”
老鬼的目光扫过雷鸣，带着一股复杂的神采，说道，
“早点休息吧。”
65 我的鬼班长
太阳藏进云层的时候，老鬼推开哨所观察楼上的窗户通风，他看到陆兵在窗外已经开始单手练习倒立。他单手撑地，将身体倒贴墙壁，一双鞋帮渍了汗碱的解放鞋将墙壁上的老苔藓划开道道刮痕，死掉的蜗牛就簇簇地掉了下来。陆兵光着脊梁，浑身的伤疤像蛇一样突起。一到阴天，这些红色灰色和黑色的伤疤就像蛇一样在皮肤下蠕动，陆兵会感到混身发痒，一痒就难受，就得折腾自己，比如像修行似的倒立，这能让陆兵感到一丝放松和清凉。老鬼仿佛听到陆兵微微了了的喘息声，却纹丝不乱。
“还差多少封信？”老鬼穿着迷彩服，坐在哨卡的小楼上，望着不远处在草地上辛苦练习的雷鸣，还有蹲在雷鸣身边指导训练的宁锋，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收回来的损坏了多少？”
“数不过来了。及时收回来的190多张信纸大都有牛皮纸包着，防水防潮，没有多少损坏的，但是有些信笺被风刮走了，前些日子又连续下了雨，泡也泡烂了，找不回来了。”陆兵翻下身子，站在老鬼身后，忿忿地说，“老宁这次动真格的了，这么用心，比当年打仗还用劲。”
老鬼咳嗽了几声，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没再说话，径直走下了哨卡，向着那块训练草地慢步走去。
草地上，雷鸣正趴着，满头大汗地摆弄一枚条形的81式反坦克履带雷。宁锋在他旁边蹲着，瞪着眼睛，命令道，“你用点儿劲！怕什么！这触发引线的压发抗力在150公斤到800公斤之间，还能避免被炮弹、炸弹和核冲击波所诱爆，只有坦克或装甲车辆履带碾压到雷上才起爆。”
“宁班，这种全保险型引信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了。”雷鸣终于拆下引信，甩甩手，笑着说，“这倒成了一件体力活了。”
宁锋看到雷鸣迅速地将反坦克雷拆成一堆零件，这才微微点头，说道，“你还得加强体能锻炼，排雷是体力活，工兵的其他专业也都需要良好的体能做基础。”
雷鸣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