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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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起来嘛……”
接下来两天睡到日上三竿,用了午膳跟着廖云去山里打猎,天黑了回家睡觉,日子过得平常却飞快。廖云叫他不要打太多的野鸡,会打破山里的规矩,山神会发怒的。惊蛰鼓起嘴嘟囔了两句,却还是听他的没有再打得过分了。
这天木枝一早把惊蛰叫了起来,喝了一碗粥就带着些果子和香上山去。睡了两天懒觉的小狐狸一路揉眼睛打哈欠,懊恼着早知道就不答应她去寺里了。
“走快些呀,”木枝脚步轻快,“过些时候寺里人要多起来了。”
“好好好。”惊蛰嘴上应着,步子却还是慢吞吞。
到了寺里人果然少,只有一个小和尚规规矩矩地扫着院子。木枝恭恭敬敬地给了香火钱,然后摆放好果子点好香,双手合十虔诚地祈愿。惊蛰也在她旁边学她闭眼合十,偷偷听着她的愿望,浅笑着却也是认认真真地磕头。
两人拜完之后正好起身,却听到扫院子的小和尚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惊蛰耳朵动了动,抓起木枝的手念了个咒,眨眼间两人就趴在了寺庙的横梁上。
木枝要惊呼出声,却被惊蛰一把捂住嘴巴。
然后两人看着顾瑞安独自一人缓缓踱步进来,在惊蛰刚刚跪拜过的那个垫子上跪下,神情肃穆地磕了三个头。
两人在横梁上趴了会儿,看顾瑞安磕了头还不走,惊蛰就不耐烦地又一下子到了寺庙的后院的墙头上。
“真真是吓死我了,”木枝捏着帕子抚着胸口,声音不自觉地放低,“我们不会被他看到吗?还呆在寺里也可以吗?”
“谁知道呢,”惊蛰随手往墙头扯了根小草,放到嘴里叼着,“等他走了我们去拿了东西,再走。”
说完又暗骂了一句,“怎么跟做贼似的!”
木枝看着他恼怒的表情,嗤嗤地笑了起来,“他不是喜欢你吗,你怎么还怕他。”
“我哪里怕他?”惊蛰吐掉嘴里的草,转头瞪她。
然后两人坐在墙头晃着脚沉默了好一阵。
“那……”木枝抬头看天上的云,“你现在,知道喜欢……知道爱是什么了吗?”
“……”惊蛰也抬头看天,“也许吧……好像有点知道,却好像还是不太懂……”
“总会知道的。”木枝听了,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章
两人在墙头上干坐着晃着腿,也不知要做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后惊蛰小声地哼起了歌来。木枝垂着头听着,边数寺庙后院外边的树。
日头从东边一点点扭着身子挪到了天空的斜上方,憨憨地笑着看他俩。
“这是什么歌呀?”木枝听了一会儿,侧过头问惊蛰。
惊蛰没理她,自顾自地哼着,到动情处眯着眼摇晃起脑袋,没有词却显得格外悠扬的调调。
“你还真像一只狐狸啊。”木枝看着他眯着眼陶醉的神情笑,轻轻地感叹说。
“什么像一只狐狸,我本来就是啊!”惊蛰斜睨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
“啊?!”木枝愣了一愣,带点失望地惊讶着,“你是狐狸精啊?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神仙呢。”
“……”惊蛰随手敲了她的脑袋一记,“什么狐狸精?忒难听!”
木枝待要问他,不是狐狸精那该叫什么,却见惊蛰忽然伸手示意她噤声,边沉着脸侧耳像是听着什么。
木枝不敢再做声,连在墙头上挪挪屁股都不太敢,僵直着背一动不动。只看着惊蛰一手不停地抚着他腰间荷包的流苏,神色焦躁非常。
再侧耳细听,原本他们待着的寺庙大堂里似乎有打斗声传来。
“你在这待着别动,”惊蛰用手撑了一下墙,跳到了地上,抬头压着嗓子对木枝说,“我去去就回。”
顾瑞安这日休沐,在书房里试图练练字看看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有个白衫乌发的少年总在眼前心头跳来跳去。
他放下笔,仰头看了看窗外晨光熹微,想要叹口气却不知为何而叹。叹自己杂念扰心?叹少年走得太不留情?抑或是,叹自己想要的却不敢面对,拿得起的却放不下,眼睁睁看着人走了,却又不甘心?
他低着头看自己的左手,还小的时候看相的人说过,他手心上代表着情缘的那条纹断了一截,断过之后却安安稳稳长长久久。断纹往上的正上方正是无名指,根部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他还记得当时看相的那人眯着眼捧着他的手看了那颗痣许久,而后笑意盈盈地跟他说,“后生,随心啊!安安稳稳,长长久久咯!”
他表情虔诚地净手,然后背着手踱步出门。依旧微仰着头,仿佛头上顶着与生俱来的骄傲矜持,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所以从容却笃定。
“荆北荆南,”顾瑞安嘴角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眼神却坚定无比,“去趟慈怀寺吧。”
顾瑞安在慈怀寺见到了那个所谓的烽国三皇子。他走到蒲团前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寺里有着很微妙的不对劲。然后听到刀剑碰撞,荆北大喊出声,看到冷冽的刀光,几个黑衣人招式利落,带着干脆而不掩饰的杀意。
顾瑞安的剑出鞘的时候荆北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当然对方也倒下了好几个。有个身形瘦削的少年被剑锋划落了蒙面,露出一张有些相似的脸。
顾小将军只瞥了一眼便轻笑着摇头,手中的剑同时却是毫不犹豫地动作着。
神似?这词是谁用的?身形确实同样瘦削,却比不得那人带着生气;肤色确实同样白皙,却比不得那人自然活力;五官确实同样精致,却比不得那人灵动狡黠……
想着就入了神,又想叹气却又想笑,心里的左半边儿有点痒痒,有着要突破天际的欢喜,右半边却空落落的悲伤。手中的剑跟着他一块儿犹豫了一瞬,对面的人抓住了这个机会狠打了一下他的手腕。
对方的剑直指着他的胸口划过来,荆北已经倒地了,荆南独身在大堂外打斗着。
顾瑞安从没这么难过后悔与不舍过,想道歉的人还没听到他的道歉,想表白的人还没听到他的表白,想拥抱的人还没有拥抱,想亲吻的人还不知身在何方。
却在那刻,他想道歉想表白想拥抱想亲吻的人出现了,冷着脸扑到了他身上,气息却温暖。
惊蛰恍惚间感觉到了侵入五脏的冰凉,四肢都冷得颤抖起来。体内的修为像水流一样从胸腹处的伤口漏出来,然后像志怪小说里那样,堂内凭空有气震了震,黑衣人们像受了内伤似的一个个倒下了。
原来那志怪小说写得也是有依据的啊,惊蛰唇角有血止不住地外涌,却不知怎么地觉得好笑,写志怪小说的人,也遇到过我这样的妖精吗?
其实不算太痛,但还是有点痛啊,还很冷啊,惊蛰慢慢直起身子,捂着肚子有些茫然,又有点愤愤,我攒了这千年的修为,就这么戳一剑,跑得也忒快了些!
小狐狸神色恍惚地站立着,不仅痛和冷,不仅是修为的流失,总觉得还有些什么不同。总觉得体内多出了些什么,像每次天雷劫后精疲力竭却总觉得体内多了些什么不太熟悉的东西一样,有着怪异的微妙的却不排斥的满当。
顾瑞安愣愣地看着从惊蛰腰腹部露出来的剑尖,看着他唇角流出的血,看到整个大堂里的黑衣人莫名其妙地倒下,仿佛就眨了下眼的功夫,又仿佛已经过了万年。
顾瑞安看着惊蛰嘴角的红色一路蔓延到他微微翘起的小下巴上,血红的珠子挂在下巴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到地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正好血滴到他左手无名指的指根,滴到那颗红色的小痣上,然后从指缝间溜到了手背。
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前一晚还曾一起大谈酒和姑娘的人,这一刻却在他面前生生被劈开了头颅,满脸的血带着白色的浆液。
顾瑞安打了个激灵,动了动手指想要摸一摸惊蛰的脸。却被怯意阻止。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回过神来,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发呆。叹了口气,仿佛释然般笑了笑。剑还刺在他的腰腹,他却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淡然地笑着,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就像那天早上他从将军府离开的时候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章
顾瑞安将黑衣人一行押去了刑部大牢后,天色已经近黄昏了。荆南伤势不重,草草处理了几下就忙着去打探木枝了。
顾瑞安在书房里端坐着对着本书,却一行字都看不下去,全身心地注意着外边的动静,恨不得荆南下一刻就跑进来告诉他那个青楼女子如今的住处。
荆南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马车在府外等了多时,等着主仆二人马不停蹄地往淮都城外赶去。
马车上荆南看着顾小将军失魂落魄却又翘首以盼的样子不敢作声。他不确定自家将军只是为了道歉而如此急急慌慌,从将军的神色里仿佛能触摸到一些他不敢触摸的东西,那不是他可以妄加品论的东西。但他确实是不确定的,不确定将军的心心念念能够得到他所想要的回应。
顾瑞安听着马车的轮子有韵律地咕噜咕噜声,暗自为待会儿要说的话打着腹稿,几乎是坐立不安地等着车轮声的停止。他不敢去想那些话说不出口的假想,一回想起少年腹部露出的剑尖他的手指就不停地打颤。对,那些话说不出口的假想,定会只是假想的。或者少年毫不留情地将他拒之门外,或者少年静静听完他的歉意与心意无情地拒绝,这些也定会只是假想的。
顾瑞安用左手狠狠地牢牢地捏住右手的手腕,在心底不停地担忧再推翻担忧。
却没料到,少年根本就不在他以为他会在的那个地方。
“他……会去哪儿?”顾瑞安惨白了脸,喃喃着问前来开门的木枝,“他还带着……带着伤啊。”
“去哪儿?”木枝甚至不愿把门全部打开,“哪来的去哪儿呗!”
“他还带着伤啊!”顾瑞安捏紧了拳头。
木枝撇了撇嘴不作声。
“你定是知道的。”顾瑞安皱着眉头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他很喜欢你,你定是知道他在哪的。告诉我。”
“我确实不知道。”木枝也直直地看着他,“他说他的劫渡完了,他想要懂的也懂了,他说他要走了。他很喜欢我吗?但我确实不知道他从哪来,要回哪去。”
“什么劫?”顾瑞安眉头皱得更紧,“他想要懂什么?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木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进来吧。”
顾瑞安听着木枝细致的叙述,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听起来倒像是真的。
“所以你说……他喜爱我?”顾瑞安听完后消化了好半响,迟疑地问,“他……还不是人?”
“嗯,”木枝看到面前的青年的脸,终于可以理解惊蛰每次在吓到她后显现出的开心,“我见过他施法,好几次呢。我起先还以为他是神仙,后来他才说他是只狐狸。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他的伤。”
“那……我……他爱我?”顾瑞安的喉结上下滑动,只敢轻轻地确认。
“我想是的,”木枝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一直说他不太懂爱是什么,我跟他讲了以后他说他知道了,却不太懂,今日分别的时候,他说他似乎是懂了什么是爱了。我想肯定是你让他懂的吧。”
顾瑞安不知该欣喜还是该惆怅,“那他怎么还走了?”
“我劝过他的。他说,他懂了不就好了,还要做什么吗?”木枝苦着脸,“你倒是听听!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他。”
顾瑞安张着嘴呆愣了半晌,过后又垂下头去捂住脸,“是啊,他懂了不就好了,还要我做什么?我这样的人!要来做什么?”
“你……”木枝看这一贯威风的大将军这番模样,一时手足无措,“你也别这样,他只是还不太懂,他说他这回是他第一次下山呢。”
“山?”顾瑞安抬起脸看她,“什么山?你知道他从哪来?”
“我……我只知道他一直呆在山里,剡镇北边的某座山里……”木枝抿着嘴用力地回想,“我也不知道离剡镇多少路程……只知道是北边……”
木枝期期艾艾地说完,重重叹了口气,“唉,你要是能把他找回来就好了。这个傻瓜。”
“我能把他找回来的。”顾瑞安握紧了拳头,像是说给木枝听的,倒更像说给自己听。
他回了府就派人把府里的游记、怪谈、风俗志都翻了出来,还去宫里的藏书阁借来了一大车的书。然后一边派着人打探从淮都到剡镇再一路向北的路上,有没有人见过个俊秀风流,气质似谪仙的白衣少年,以及日以继夜地从书中翻找,也不遣人替他,生怕别人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哪本书的哪页上的哪一小句话。
而在他忘寝废食不眠不休的时候,惊蛰小狐狸已经一路快马加鞭地到了他出生长大修炼,也许还会在此老去死去,也许就在此飞升的地方。
“孽畜,怎归来了?”惊蛰正要脱了一身尘埃跳到深水潭里好好泡泡,身后响起了听了不知几百年的浑厚嗓音。
“老道士!你怎么还活着呐!”被吓了好大一跳的小狐狸毛都炸起来了。
须眉俱白的道士抚着胡子笑,“报了恩了?”
“哼。”惊蛰撇着嘴哼声算作回答,“报个恩也算是渡劫啊,话本里不都说长得很好看的妖精都是渡情劫的吗?”
“哈哈哈!”道士朗声大笑,“你长大了。”
“我都一千岁了!”小狐狸学着木枝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管他,径自脱了衣服就跳下了水。
道士掐指,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又笑得慈祥看了看水面上只露出了小半个的脑袋和飘在水面上如墨般的长发,接着作了个咒就凭空消失了。而此时顾瑞安接到了有人在淮国与烽国边界见过面容俊美不似凡人的白衣男子的消息,同时也翻到前朝的野史里记载着,边塞某城外青鸾山,有猎户某个春日打猎归时自称看到一白狐蹿到深水潭中,而后隐约可见有人影在水中嬉戏沐浴……
而那青鸾山,正在与烽国国都遥相对望着的淮国北边境。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章
惊蛰回了自己的地界,身心俱是舒畅得不行。夜里找根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