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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农家-第3部分

小说: 农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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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姑娘家,终身大事,是要有点样子。”想了想又说:“这样吧,等一下我和你二妈(叔婆)说说,看她有什么办法。”

  她的叔婆,是董正玉的母亲,脑筋灵活,人称“玲珑婆”。一般家务难事,只要和她商量,总能迎刃而解。婆婆说和二妈商量,徐凤高兴得象得到了救兵,连忙转忧为喜地说:“你就和二妈商量商量吧,一定要商量个好办法来啊。”婆婆说:“谁说不呢?只怕也想不到好办法呢。”吃过早饭,徐凤忙她的公事去了;她的婆婆果然找到了她的二妈,商量起金来发嫁的事来。

  晚上,徐凤回来问婆婆,二妈想到了办法没有?婆婆说,办法倒是有了,你二妈也去办了,只是人家不敢答应。徐凤说:“什么办法,谁不敢答应呀?”“你二妈说,大师母本来说给金来发嫁,又称是她的姨娘,按理是可以发嫁的。她去和大师母说了,想叫大师母给金来发嫁。大师母却说,政府现在管制着她,连金来都和她单独住了,哪里还敢给她发嫁?你二妈叫她不要怕,为姨侄女儿发嫁,能犯哪门子法?她说,要想这么做,必须先通过政府。只有政府同意了,她才能给金来发嫁。你去和工作组说说看,要是政府能答应,这件事,也就算落实了。”徐凤听了,想了想,说:“恐怕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明天,我就和甘组长去说,看看违法不违法。”晚上,徐凤一家人对荣春和金来的事又议论了一番,以为只有他二妈想的办法还能用。

  第二天,徐凤来到农会,找到老甘。将荣春和金来愿意结婚,而金来没处发嫁的问题向他说了。并且问他,要是叫杨瑞英给金来发嫁违反不违反政策?老甘听了,沉默了一下,说:“金来虽然不是杨瑞英的姨侄女,可是,她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并且与杨瑞英名誉上认了亲,只好就算是亲属了。政策没有规定地主家不准为女儿发嫁的事。看来,这也不算违反政策吧。荣春也这么大年纪了,老大不小的,金来我看也还不错,蛮般配的。他们成了亲,赵家兄弟中少了个光棍,荣春工作也会上些劲。让杨瑞英给金来发嫁,我看,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吧!”

  徐凤听了老甘的话,好象吃了定心丸,立刻撇下众多缠在身上的事务,又回到自己村上来,径直到了杨瑞英家里。杨瑞英见徐凤来到,有点吃惊,以为又叫她去挨斗。战战兢兢地说:“凤、凤子主任,您,真稀客。快坐,快坐!”徐凤说:“杨瑞英,我今天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就是金来发嫁,你给她办一下吧,你看行不行?”杨瑞英说:“凤子主任,你让我做的事,我哪能说不行。只要政府不捉我犯法,我就行。金来是嫁谁呀?”其实,她昨天已经听到董正玉的娘说了,金来是嫁荣春。不过,现在她还要再印证一下。

  徐凤说:“闹了半天,你还不知道她嫁谁吗?嗨,是荣春!他俩也算门当户对,金来孤苦伶仃,荣春穷得响叮当,今后,他俩真还要好好的挣一把呢。”杨瑞英说:“金来嫁荣春了?算是交好运了。荣春这孩子聪明能干,他们配了亲,一定苦不长。金来能有这样的好人家,我也算放心了。”徐凤说:“既然你同意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其实,很简单,就在你这里发一下嫁,别的事都不要你烦神。我们就这么说了,我还有别的事。”说完,离开了杨瑞英家。 

  于是,荣春、金来的婚事,定在了1951年的农历四月十八。这天,金来将自己的日用品拾掇在一起,用红洋布扎了两包;荣春家将本来是兄弟仨睡一床的房间屯给他们做了新房,那张床就做了新婚床。荣春的两个弟弟,高高兴兴地到隔壁的董老二家借宿,和他的儿子董小汉挤一床睡去了。

  1951年的土地改革运动,真正改变了东圩的面貌。穷苦农民都分到了土地。连那精明过人、胆小如鼠的董老四,也接受了分给他的土地。有了土地的农民,生产热情十分高昂。他们辛勤耕作,到了秋天,都获得了好收成。这一年,赵荣春被任命为区公所的武装委员。和金来搬到区公所的公房里去住了。赵老大买了一些毛竹、小杉木,带着儿子们,在村子的南边又做了三间草屋。房子做好后,他在里面只开了一个铺,让两个儿子每天晚上去那里睡;吃喝还在老屋里。同时,他还积极张罗,为二儿子荣夏寻亲。他计划,近两年一定集中力量给荣夏配亲;一旦荣夏配了亲,就让他住新草屋里去。他和老伴、小儿子荣秋还住旧屋,再一门心思地为荣秋寻一房亲。完成了这些,赵老大就算称心了!

  ①夹篮,用竹子制做,底部平坦,有三根竹子架子,叫做“夹”的农具,用做挑泥土和杂物用。 。。

十四、为增产,政府推广双季稻;为发展,农民积极卖余粮
这天,赵序宏又来动员赵恒顺,仍然要他出任东圩自然村的负责人。他知道,赵恒顺虽然连*数字也认不全,而在农活上却是一把好手,为人也忠诚可靠,在东圩村里颇具威信。几年来,了解他的政府干部都很器重他。他不象好主任“当面对你笑,背后另一套”。这样的人如果能出面为大家做事,村民会拥护,政府也能放心;我在这个位置上,对东圩也能省点心。

  赵序宏是东圩村以南小村赵家人,对赵恒顺了解得清楚。他找到赵恒顺说:“老兄啊,你在东圩是最早的共产党员,应该要为村上做点事啊!我们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你哪能老是不领情呢?不识字要什么紧?象我,大字不识一个,不也是搞了这几年的干部了么?虽然没有干出大名堂来,可是,老百姓也还没什么意见,我也就问心不愧呢。我真觉得,这当干部啊,才干的时候,是摸不到深浅,有点担心干不了。干长了,也象家里做事一样,会有头绪,就不觉得难了。哎,你东圩是个大村庄,工作要是做得顺序了,我们一个乡的工作也就好做得多了。”

  赵恒顺听了,觉得左三右四地拒绝,实在是不识抬举了。于是说道:“我本来没想过当什么干部,只想把自己的田做好就行了。你和我说过了不少次了,说明你能看得起我。其实,我只会做田,哪晓得当干部?要是答应你当了干部,只怕让你失望!我虽然是共产党员,不瞒你说,当时入党时,还真有点稀哩糊涂。你说我应该为村上做点事,我就听你的话吧。不过,你得支派我。我看,这村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做,不会耽误了我做田啊!”赵序宏听了他的表白,满心欢喜。在心里暗暗庆幸道:我在东圩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工作伙伴了。于是,赵恒顺当起了东圩村为头的人。

  1955年春耕到了。这一天赵恒顺接到通知,到乡里参加各村负责人会议。这次会议,是在芝渡乡政府驻地关帝庙里召开的。会上,乡长赵荣春说:“今天召开各村负责人会议,是破圩以后的农业生产的专门会议。政府为了发展农业生产,决定按照田亩给农民们无偿地发放稻种。为了解决劳动力单干的困难,政府号召广大农民组织起来,互相协作进行生产。这样的组织,叫做互助组。怎么组织法呢?”他详细的说明了组织方式。说完了互助组,他又说:“今年政府要在农业上推广双季稻。为此,特别给我们调来了能做双季稻用的水稻新品种。有了这些新品种,我们本来一年只收一季稻子,就能收两季稻了。一年能收两季稻子,产量当然会大幅度提高。这样的生产方法,到时候又要收获早稻,又要栽插晚稻,我们叫它是‘双改’。所以,今天的会议也叫‘推行双改’的会议。怎么推行呢?这里的道理和技术问题,请县里来的技术员,张欣同志给大家谈谈。”

  他说过以后,坐在他身旁的一位文质彬彬,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打开一个笔记本,侃侃地谈了起来。他说,目前就要推广做双季稻种植的新品种,早稻叫做“早尖”,做双季晚稻的叫做“红冬稻”。它们共同的特点是生长期短,产量高,适合做双季稻用。早稻收获期在立秋前半个月;双季晚稻收获期在立冬前后。根据我地无霜期的情况,这两种稻子可以配合种成双季稻。农业要增产,种好双季稻,将是主要途径,也是今后农业生产发展的主要方向①。他说了这些,还将种植双季稻的有关技术,详细地讲解了。好在来参加会议的大多数人,都是种庄稼的行家,只要他讲到了,大家也就听得明白了。

  开完会,赵恒顺便高兴地回到村上来了。他将政府无偿地发放稻种、要求组织互助组,还要求推广双季稻的消息告诉了大家。村民们听了,相互转告。大家觉得,政府能这样的关心农民,还真是稀罕得很。这天晚上,许多人象听奇闻异事一样,聚集到了赵恒顺家里。大家都感慨地说:“人民政府,真正是我们自己的政府,知道我们破圩回来种田稻种有困难了,竟无偿地发放给我们。这要是在解放前,连做梦也想不到啊!”而后,在弄清楚了互助组、双季稻的内容后,竟各抒己见,七嘴八舌地谈起来。一向寡言少语的农民们,今天由于非常兴奋,打开了话匝子,话竟然多得没完没了。

  董老四是最喜欢讲老话的人。正因为这样,他虽然只有四十五岁,人们却叫他是“老董四”了。

  老董四最先开了口。他说:“我们这里种田,从老祖宗到现在,都是忙的时候大伙儿互相换工,你给我做了,我再给你做,这不就算是互助组了么?政府还叫我们搞互助组,是怕我们没地方换工,也是对我们关心呢。顺子,我看,政府要说起办互助组来,你就说我们都是互助组了。不要再组织的呢!要说这双季稻嘛,我们惯来不仅种水稻,还种小麦、大麦和油 菜。这些午季收成都不大好,忙人倒还是一样的。现在好了,能种两季稻子,午季恐怕就没人再种了。”

  董老二说道:“这也不见得。小麦油菜,是在稻子收获以后种的,是来年收获最早的庄稼。再说不种点油菜怎么行?还要吃香油呢。这新来的早稻,就算是收得早,哪能早过初夏的午季呢?种点午季也好接季②啊!”大家听了,都说董老二说的对。

  老态龙钟的董成旺干咳了两声,却唱起了反腔:“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双季稻是什么收成只听他说产量高,可我们自己还没看见呢。现在不是也有接稻么?大家为什么不肯多种啊?还不是因为它收成不好?一般生长期太短的庄稼,产量总不容易高得起来。这双季早稻秋前半个月就能收,接稻不是平秋也能收了么?只是不能再栽下一季稻罢了。政府说得再好,我们还没看到收成,总难相信呢。”大家听了,都说老成旺说的有理,今年只能少种一点,看看情况再说。

  听了董成旺的话,老董四又说起接稻的历史来。他说,种接稻,只是为了接济“青黄不接”的饥荒。从接稻看,我们老做田的,在老祖宗手里就是饿饭的了。他说:“‘知了叫’的歌,你们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唱的吗?”说着,他竟念了起来:

  ‘知了叫,打接稻。接稻黄,卖老娘。

  老娘老娘不要哭,三担和糰③四担肉,收了接稻就来赎!’

  你们说,不是饿得不得了,哪能卖老娘呢?这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唱的呀?我看还早得很呢。可见,我们种田的人在老祖宗的时候,就不够吃了呢!”老董四真是浮想联翩。可是,在坐的人只关心当前的事情,谁管他谈古论今的事!

  此时,赵恒顺说话了:“老话说‘懒做田,勤换种’。政府叫我们多种双季稻,我看也是给我们调换种子的好机会。至于说它产量,县里的技术员说,不会比我们现在种的湖南秈低,这就能算是好种子了。我们历年种的单季晚稻,哪能种啊!不仅虫子喜欢吃它,还好生病,弄不好就没什么收成。这双季晚稻比现在的晚稻还迟,我就怕它也容易生虫生病呢;到收获时,又是冬天了,怕又要冻得洗澡受不了啊!”赵恒顺居然说出了三个“怕”字来。

  年轻的董正玉总没开口,听了赵恒顺的话却说道:“冷都不怕,怕就怕在收早尖稻,栽插下季红冬稻时,要热死人呢。”他又说出了一个“怕”字来:“我们现在的中稻是——‘秋前十天没的割,秋后十天割不彻’,都秋后收割中稻了,还热得受不了。这早尖算起来,进伏就要收割,正是六月心里呢。我就怕到了那天搞‘双改’,要热得受不住呢!”

  赵恒生是个不怕苦和累的人,只要产量好,他就高兴。于是说道:“中稻真难兴(种),要是兴得差了,它就‘三个钱一棵香’,一亩打不到五担稻;兴得好了它又要倒伏,也没什么收成。要想兴个秸青子黄的分田分挑④的产量,难得很。这早尖不知道是什么特性啊?做田的就想能有好稻种。”

  老董四从赵恒顺手里“夺过”烟袋来,将含在嘴里的一头,用手心擦了擦,按了些黄烟丝在烟锅里,点着火,吸着了,慢条斯理地说道:“常言说得好‘发财由命,做田靠天’。不管什么种子,老天不帮忙,总归搞不出名堂来。遭干发水都不讲,收到家的东西,虫害、发瘟也会弄得没收成。人说‘蝗虫打,结虫梭,抽心虫⑤没奈何’,就是打呀,梭呀,哪个能打得了,梭得尽呢?还有‘鬼火烧稻’、‘开缺瘟’,眼睁睁地望着到手的好稻子,却收不回来,真寒心呢。这双季晚稻啊,怕就怕在这上面呢。”

  董老二说:“解放前一年的春天,我们请道士做了‘社清明’,又请石匠做了‘石和尚’,这些年鬼火烧稻、开缺瘟确实是少了。”小汉听着插话说:“搞这些名堂有什么用?我真弄不懂。把那石头做成了菩萨,*裸的还用手扶着*,直挺挺地站在田里,难看死了。”他的口气象是在与他父亲抬杠。

  老董四听了,用教训的口吻说:“你小孩子家晓得什么?‘鬼火烧稻’是鬼火姑娘烧着玩干的。她望着稻子成熟了,觉得好玩,就漫田四野地放起野火来。有石和尚站在田里,那大姑娘怕丑,就不会来烧稻子了⑥。所以这两年我们这里就没有鬼火烧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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