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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芙蓉如面柳如眉-第10部分

小说: 芙蓉如面柳如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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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相信我说的。”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地没有可能,但是我不相信。”
  “因为你有的是经验,所以你不相信例外。”
  “那是因为经历得多了之后,原先的例外也变成了经验。”徐至一如既往,平静地微笑着。
  19
  昨天夜里罗凯又梦见了小洛。梦开始的地方总是安静地躺在湖岸上的陆羽平。陆羽平就像一棵被伐倒的树。夏芳然在清冷的路灯下面说:“现在游戏结束了。罗凯,小洛,去报案吧。”小洛微笑了,小洛的笑容总是给人一种由衷的欢乐的感觉。小洛慢慢地说:“罗凯。我不去。要去你一个人去。”小洛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其实小洛不是那种喜欢撒娇的女孩子。小洛从来都不会像那些女孩子一样为了一点小事情皱眉头,小洛很爱笑,罗凯第一次注意到班上有一个叫丁小洛的女孩子就是因为她的笑声。
  母亲问他:“罗凯,你觉得丁小洛到底有什么地方好?”怎么解释呢?就说因为他喜欢丁小洛笑的声音吗?那其实也是不准确的。更重要的是:罗凯的妈妈不是那种你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说话的妈妈。罗凯太清楚这个了。不是说母亲专横不讲道理,恰恰相反,她永远不会大声地呵斥罗凯,不会很粗暴地说:“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但是她耐心的微笑让你明白你的确是一个小孩子。最妙的是她温柔的眼神让你不由自主地替她辩护:不,这不是妈妈的错,妈妈不是故意要让你觉得害羞的。
  罗凯惊醒的时候看见客厅里隐隐的灯光透过门缝传过来。事实上从医院回来的这些天里他总是惊醒。突然间惊醒的滋味并不好受,那是一种挣扎和眩晕的感觉。但是他不会对母亲说起这个。自从那件事以来,母亲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她是那样焦灼――客厅里深夜残留的灯光就是证据。他不忍心再让她有什么负担――这太冠冕堂皇了吧,他嘲笑自己,说真的,母亲凄楚的眼神有时候让他心疼,更多的时候让他心生厌恶。在他偶尔尽情地放纵这种厌恶的时候他会想起父亲,不是想起,可以说是想念这个他曾经恨过的父亲。罗凯并没有意识到这想念其实是一种男人之间的同盟,尽管罗凯才十三岁,还有一双孩子气的眼睛。
  往往是在深夜里这样的瞬间,他会想到小洛。然后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数绵羊。他的眼前真的出现了一片非常绿,绿得就像颜料的旷野,一只又一只的绵羊从他眼前顺从地走过去。这种漫无止境的顺从让人抓狂。然后他看见小洛,小洛远远地出现在旷野的另一端,努力地朝羊群的方向奔跑着。这一下他又是完全忘了他刚刚数过的数目。他告诉自己他会习惯的,会慢慢地把小洛变成一个内心深处的回忆,一个不大能和自己的喜怒哀乐直接挂钩的回忆。必须这样,他在黑暗中咬了咬牙,劫难把他变得心冷似铁。为什么不呢,他用被子蒙住头。――不过是为了应付生活。
  “你给谁打电话?”母亲不动声色地说。
  “给同学。”他在一夜之间学会了不动声色地撒谎。
  “干什么?”母亲问。
  “问数学作业。”他没有表情。
  “自己的作业你为什么不自己写?”
  “我又不是要问怎么写,我忘了该做那些题。”
  “哪个同学?”母亲慢慢地脱外套。
  他没有作声。
  “哪个同学?” 母亲换上了她的绣花拖鞋,一副很随意的样子,“你先去洗澡吧,你把那个同学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替你问――”
  他默默地站起来,他说:“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什么时候让人放心过?”她使用的是种调侃的语气。
  “不管我是给哪个同学打电话,反正我现在是不可能再打给丁小洛了,你还怕什么?”
  他转过身回他的房间,捅破一层心知肚明的窗户纸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情。
  当徐至看到手机上那个陌生的号码时,头一个猜到的人就是罗凯。果然。语音信箱里的留言是个刚刚开始变声的孩子的声音:徐叔叔,我能不能见见你?但是话还没说完就挂断了。徐至把手机收起来,跟吧台里面的小睦说:“别给我放太多糖。”
  是午夜时分,‘何日君再来’已经打烊。卷闸门全都放下来,店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罐头。密闭的灯光中,咖啡香更浓郁了。小睦抬起头望着徐至,一笑:“以前我和芳姐就常常这样,她说打烊了以后的咖啡更好喝。”“嗯。”徐至点头,“因为人少的关系,我老是觉得,咖啡是样特别适合用来偷情的饮料。――至少比茶要合适。”
  “你什么意思啊――”小睦脸居然红了。
  “别误会,我知道你跟夏芳然是纯洁的革命感情。”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起诉芳姐?”小睦叹了口气。
  “马上。”徐至简短地答。
  “其实我直到今天也不相信芳姐真的杀了陆羽平。”
  “不奇怪。”徐至说,“很多杀人犯的亲属都觉得杀人是别人的事儿,不会发生在自己家里人头上。”
  “我就是喜欢你们警察说话的调调――够冷血。”小睦眨眨眼睛,“其实我初中毕业的时候也想去考警校来着,可是我的档案里有一个大过,一个留校察看――所以警校不要我。”
  “给夏芳然这样的大美女打工比上警校有意思的多。”徐至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讽刺我。”小睦抓了一把咖啡豆在手上,像玩鹅卵石一样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滑落,“我刚才想说――我原来一直以为,芳姐不是那种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杀自己男朋友的人。何况,赵小雪那个女人跟芳姐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
  “那你觉得赵小雪是哪个重量级,夏芳然又是哪个?”
  “我不喜欢赵小雪。”小睦皱了皱眉头,“她心机太重。外表上倒是很娴淑没错,平心而论也没什么坏心眼,可是其实骨子里特别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徐至点上了烟,“可是录口供的时候我倒觉得,赵小雪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小事聪明,大事来了以后就蠢得像头母牛。”小睦恶毒地笑了笑,“你没看见她偷偷摸摸写给芳姐的那封信――操,也就是没什么大脑的女人才干得出来这种事,她本来就是专门为那些没种的男人准备的好老婆。”
  “这么说你很有种?”徐至笑了。
  “至少我知道芳姐比她地道――这跟芳姐是不是美女没关系。”
  “也就是因为这个,”徐至叹了口气,“要知道如果夏芳然没有出过事的话,她也不会那么不要命地抓着陆羽平不放。”
  “不对。” 小睦脸色很难看地把一个啤酒杯重重地顿了一下,“陆羽平死了活该。”然后他像是为了自己的语出惊人抱歉那般安静地笑笑,“他是自找的。你明白吗?他半年里天天可怜巴巴地跑来喝咖啡芳姐连正眼都没怎么瞧过他――后来倒好了,芳姐出了事情轮到他一时高兴跑来逞英雄了。靠,这可不是演电影,他还等着停机的那一天好跟赵小雪双宿双栖。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这种不知轻重的家伙――他保证还等着芳姐对他感激涕零呢。所以我说他死了活该。”
  “我真庆幸警校没有收你。”徐至很认真地看着他。
  “又讽刺我。”小睦低下头,去拿徐至面前喝空了的咖啡杯。
  徐至就在这时在静静地说:“庄家睦,你是怎么知道赵小雪给夏芳然写过一封信的?是夏芳然给你看的吗?”
  “不是。”小睦的脸色变了一下,“那封信是我在芳姐家门口的信箱里看见,然后把它拿走的。你知不知道,”小睦又开始眉飞色舞,“那天早上我到芳姐家去的时候,在小区外面的街上一个小吃馆里看见赵小雪,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看错了,结果我上楼以后还真的在信箱里看见一个白信封,当时我想妈的这个女人还真是低能,我就把那封信拿走了――”
  “这件事情我们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徐至紧紧地盯着小睦。
  “这个――你们没有问我啊?”小睦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们调查陆羽平和赵小雪的事情的时候跟你说过,你要告诉我们任何你知道的细节――”
  “那――那我当初一定是忘了这回事了。”
  “庄家睦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可以逮捕你?”
  “没那么夸张吧。”小睦瞪大了眼睛。
  “那封信现在还在你家吗?”徐至深呼吸了一下。
  “这个――应该还在,我找找吧,我这就去看看,我就住楼上,你等着我行吗?”小睦像个闯了祸的孩子那样急切地重复着:“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我记性不好。”
  “你记性不好。” 徐至微笑地看着这个抓耳挠腮的孩子,然后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他满意地欣赏着脸色惨白的小睦说:“上去拿吧,我等着你。”
  徐至那句耳语的内容是:“你记性的确是不好。你连你认识孟蓝都忘了。”
  20
  夏芳然对徐至微微一笑:“除了我爸和小睦,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来看我。”然后她说:“你还是穿制服的样子比较好看。”
  “你的律师这两天来过了没有?”徐至问。
  “来过了。”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笑笑,“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想拿我惨不忍睹的脸打同情牌。”
  “在这儿还――习惯吗?”话一出口徐至就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于是他紧接着说:“我的意思是,这儿有没有人欺负你?”
  “谢谢关心。”她轻轻地说,“我的律师说,因为我情况很特殊,申请取保候审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到底什么时候要起诉我?”
  “给检察院的起诉意见书已经写好了,原本该今天递上去的,但是我没有递。”
  “噢。”
  “夏芳然,你为什么要承认你从来没做过的事?”
  “我没做过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陆羽平跟赵小雪的关系,对吗?你在审讯时候交待的作案动机根本就不成立。你没看那封信,那封信是被庄家睦那个臭小子拿走的,他还不知道他自己误了多大的事儿。”
  “小睦。”夏芳然笑了,“那个孩子从一开始就只会给我惹麻烦。”
  “那么,你是不是在审讯的那天才知道陆羽平跟――”
  “当然不是。”夏芳然干脆地打断了他,“我的确是没有看那封信没错,可是陆羽平跟我说过有这么个女人。”
  “你撒谎。”
  “我没有。”
  “别忘了审讯的时候你说你是看了这封信之后才开始策划,开始在网上买氰化钾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她叹着气,“我的意思其实是说我就是在知道他们俩的事情之后才这么做的。而且说起那封信的事儿――那天你的表现多精彩啊,说得句句在理头头是道,弄得我都在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过那封信然后忘了――我这个人意志薄弱,你别忘了。” 她娇声娇气地吐出“意志薄弱”这四个字,然后笑着说:“你很厉害啊警官,就像周星驰的电影里一样,真的是可以把死人说活呢。”
  “有意思。”徐至说,“夏芳然,你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沉默了片刻,他说:“我在救你。我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夏芳然,如果你能信任我,告诉我你隐瞒的事情,这说不定会对你有利,可以给你争取一些机会――”
  “太荒唐了吧。” 她的手指缠绕着肩上的头发,她的戒指就像是一个蓝色的萤火虫那样在发丛中一闪一闪,“我什么都没有隐瞒。不是什么证据都齐了吗?总不至于你们认为有另外一个人杀了陆羽平,然后我为了袒护这个人把什么都担下来吧?这是八点档肥皂剧的情节。”
  “好吧。但是我告诉你,我已经把那封信送去检验,我相信上面不会有你的指纹。三天以后,我还会来,你有三天的时间考虑。我们星期五见。”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夏芳然静静地说,“你就这么自信?”
  “有一个原因让我确定赵小雪和陆羽平的事情不会是你的动机。因为――”徐至笑了,“说真的这不是一个刑警该说的话。我看了赵小雪的那封信,通篇都是在求你,很委屈的语气,也是在用一种很低的姿态,用她肚子里的孩子跟你示威――我觉得陆羽平跟这样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或者可以激怒一个喜欢言承旭的女大学生,一个爱看韩剧的家庭主妇,但是无论如何――只能让你失望,而不至于让你动杀人的念头。”
  “你说错了。”墨镜和口罩后面的夏芳然笑靥如花,“我也挺喜欢看韩剧的。”
  “也许。”徐至回答,“还有就是,庄家睦那小子说他特别想问你一个问题,可是不好意思。”
  “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他想问你:杀人是什么滋味?”
  “坏孩子。”夏芳然骂了一句,“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小的时候跟我妈妈一起去过乡下,我外婆家养了好几头猪。在那以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活的猪。觉得特别新鲜。我就每天有事没事就往猪圈那里跑,想看看它们。有一天我一边吃火腿肠,一边看那只小猪拱槽。然后我一不小心就把那根火腿肠掉进猪食槽里。结果那只小猪毫不犹豫地过来把它吃了,当时我还想这下糟了它吃的可是自己的同类。――我想也许杀人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很可怕的一件事,但是发生的时候都是不知不觉的。”
  徐至温暖地微笑了一下:“夏芳然,星期五见。”
  宿舍里的某个女孩子会在晚自习之后撒娇地对小洛说:“小洛,亲爱的,我们刚刚吃泡面来着,没有水洗脸了。”然后,往往是许缤纷会加上一句:“洛洛宝贝,你可不可以顺便把我的这半壶灌满呢?我这两天用的那种除青春痘的洗面奶特别烦人,得用清水漂好几次。”小洛于是微微一笑,用力地点点头,拎着别人的暖壶走下长长的楼梯。                        
  丁小洛看见罗凯的时候,刹那间回忆起自己遇到夏老师的那一年。他经过丁小洛的课桌时碰掉了她的代数课本,然后他又折回来替她捡起来。他把课本放在她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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