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聪明的中国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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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前，一千年前，是家天下思想当道的时候，那个时候，个体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在各种痛苦的体验中体会实用规则的威力，并小心谨慎地遵守着这些规则，这些规则凝聚着他们的千百年的经验和教训，所以说，这是他们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里，总结出来的个体生存智慧。
这种智慧到了今天已经不合时宜了，已经不应该提倡了，但不能就此否认这些规则曾在保存个体上发挥过的作用。
在中国历史上，对个体的人一直是藐视的，以群体的利益剥夺个体的利益，以家的名义压制单个的人，家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关系，家在表面上的和睦是追求目标，在这个目标面前，单个的人只能受委屈了。“克己复礼”就是这个意思，要单个的人克制自己，以恢复家庭表面上的礼仪。
战国时期的西门豹做邺县令时，当地便有一个风俗：给河伯娶媳妇，每年选取年轻漂亮的女子，送她入漳河而死，说这样她就给河神做了媳妇，河神便不发洪水祸害两岸的民众了。这是个最典型的牺牲个体生命为群体谋幸福的例子，也最广为人知。主导此事的巫婆虽然其主观意图是骗财，但正因为有群体利益远远高于个体利益、群体利益可以凌驾于个体利益的意识形态，巫婆的骗术才能屡屡得逞。
用今天的观念来看，古代的这些做法很不人道，可那个时候没有人道主义，只有家道主义，一个群体就相当于一个松散的家。牺牲了一个人，却保全了全家的幸福……家道主义的道理是非常冠冕堂皇的，并且振振有词。可惜的是，牺牲的一般都是弱者、穷人家的生命和利益。
越王勾践送西施麻痹吴王的事也是这样，打不过人家，就拿自己治下的美女去巴结献媚，美其名曰“美人计”，可是，“美人计”中的西施、郑旦，都是买来的穷苦人家的女子，难道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最美？
古代的皇帝搞和亲政策，将公主嫁给外族，以求得江山的安宁，可是有几个公主是皇帝自己的亲生女儿？
透过各种冠冕堂皇理由的表象，能看到在一切貌似堂皇的理由之外，实用规则才是真正起作用的力量，所谓的仁义礼智等说教，只不过是实用规则穿的花衣裳罢了，古人们或许正是吸取了正反多个方面的经验教训，这才不得不变聪明，自觉自愿地以遵守实用规则为己任。
个体生存的智慧，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不但高度推崇、严格遵守实用规则，而且在推崇遵守中，创造出了无数的花样，这些花样就是芸芸大观各种具体的聪明种类了，各种类的聪明繁衍生息，越来越多，与此同时，聪明人也潮涌一般地诞生，变得成群结队，无处不在了。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这种聪明是病态的，很丑陋、很恶心，是一种扭曲变态的智慧，真要说它是一种聪明，也只能是种小聪明，不过无可否认，它是曾经的个体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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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聪明与大智慧（1）
一、聪明人的特征
历史发展到了今天，家天下的体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其余毒仍在某一些人的脑子里作怪，但比起家天下时代，他们不得不有所收敛，不敢公然宣称自己就是所辖地方的家长，或者所管部门的家长。如今依法治国理念越来越深入人心，信息也越来越趋向透明，敢不遵守规则的官员虽然有，但舆论的监督明显让他们感觉到了压力，所以，现今的聪明人，官员也罢、百姓也罢，其聪明的表现方式和过去多少已经有了差别。不过万变不离其宗，花样虽然有了翻新，所用的手段，却仍然是破坏规则，当然，不包括实用规则，实用规则以外的规则，成文不成文的，都是聪明人破坏的对象。（以下为了叙述方便，凡称规则，都不包括实用规则。）
不过，聪明人也不总是破坏规则，有时候，他们可能很认真地遵守这些规则，认真得一丝不苟。当然，也有时候他们并不遵守，仅就遵守不遵守规则的表象来看，聪明人与老实人的差别并不大，因为老实人也有不遵守规则的时候，那么，聪明人与老实人的区别在哪里呢？
对于聪明人来讲，遵守成文规则也罢，不遵守也罢，这都无所谓，聪明人对这个并不看得那么重。如果拿老实人来对比的话，老实人是为了遵守而遵守，或者只遵守不问为什么，他们觉得规则就是用来遵守的，天经地义，没有为什么可问。聪明人也不问，但聪明人对于遵守不遵守是有自己的原则的，这原则就是：对我有利的规则就遵守，对我无利的规则可遵守可不遵守，对我有害的规则坚决不遵守，即便因种种原因不得不装出遵守的样子，那也要不断地做小动作，对规则进行肢解、变通、歪曲，以便化害为利，无法肢解、变通、歪曲的，就找它的漏洞，争取绕开、避过。
在聪明人眼里，所有的规则都是有漏洞的，并且漏洞相当的多，这包括规则内容上的漏洞、表述上的漏洞、执行上的漏洞、监督上的漏洞等等，足够聪明人在里面钻进钻出。如果将各种各样的规则比作海洋，那么聪明人就是鱼儿，他们在规则的漏洞里进进出出，就像鱼儿在水里悠然自得地游泳。聪明人游来游去，上浮下潜，不断地为自己捕捉食物、获取利益。在鱼的感觉里，是觉察不出水的阻力的，就像人觉察不出空气的阻力一样，鱼可以在水中自由来去，水对它没有丝毫的阻碍，因此它甚至感觉不到水的存在。聪明人漠视规则，就像鱼漠视水一样。
鱼的注意力只在食物上，同样的道理，聪明人的注意力只在利益上。
老实人有点像不会水的旱兽，对水心存敬畏，所以轻易不敢下水，老实人因为对规则敬畏，所以不敢亵渎规则，就像旱兽不敢戏水一样。
老实人的观念是：我要遵守规则；聪明人的观念是：规则要为我所用。老实人敬畏规则，相信规则，认为不遵守规则就会受到惩罚；聪明人认为规则并不会惩罚人，规则就像庙里泥塑的神像，装模作样的似乎很威严、很严肃，但它不会显灵，即便显灵，那也是人假借神像的名义捣鬼。
在聪明人眼里，利益是最高目标，也是最终目标，其他东西包括规则，都是为了这个终极目标服务的；老实人却认为，即便要追求利益，也应该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不能不择手段。
聪明人为了最高目标，不受任何规则的限制，而老实人要兼顾各种规则，所以缚手缚脚、左右为难，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实人如果和聪明人竞争的话，最后的胜利者肯定是聪明人。
第六章 小聪明与大智慧（2）
孙子说：“兵者，诡道也。”打仗，是讲阴谋诡计的，不择手段，无规则可言，只要能战胜对方，那就行了。孙子一句“诡道”，将战争中无所不用其极的思维画龙点睛、毫不隐讳地说了出来。但与历代的军事家相比，聪明人可能对“诡道”二字的领会更深，因为聪明人已成功地将“诡道”从战场移植到了各个领域，并理直气壮地喊出了口号：“商场如战场”，“人生如战场”等等。这些口号的含义很明白：商场上可以不择手段，能把别人口袋的钱更多地转移到自己腰包，那就是胜利；人生可以不择手段，能活得比别人更好，那就是胜利。
这些口号是聪明人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的，也是聪明人为自己壮胆的。只是，商场如战场，一切以“诡道”运行，那商业上还有什么信誉可言？人生如战场，一言一行都遵循“诡道”原则，那人世间还有什么真理、道义可言，神圣、崇高、美好这类东西自然也难以存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岂不全变成了欺诈、哄骗、以强凌弱？
二、国门打开，恍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聪明
聪明人不择手段、不讲规则地进行人生竞争，比起那些讲规则的老实人，他当然具有优势，他当然容易成功，但这仅仅只是对他个人而言，对一个民族而言，很可能是种祸害，如果一个民族的人全都是这样的聪明人，那这个民族很可能就要被淘汰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聪明人的不择手段会让商业没有信誉，会让工业产品都变成假冒伪劣，会让政府失去公信力，会让有毒的牛奶、有毒的大米满市场都是，会让马路上车祸不断、堵塞难行，会让朋友之间也假话连篇、无法互信，会让人与人之间没有真心，没有真爱，各怀鬼胎，相互提防，相互比赛谁更聪明，谁的“诡道”更多，一个民族如果内部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民族还有前途吗？还能竞争过别的民族吗？
所以，以破坏规则为特征，为个人的竞争制造优势的聪明，对于个人，那可能是绝顶的“智慧”，但对于一个民族，这种聪明就是腐蚀剂，会把民族的精神、民族的道德、民族的肌体健康全部腐蚀掉，因此，这种聪明只能被称作小聪明，因为它不是真正的智慧。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一直崇尚的聪明，其实就是小聪明，自私自利不择手段为自己谋利的小聪明。那么，什么是大智慧呢？
大智慧是一个民族生存发展所需要的理性，它体现在这个民族的哲学上、这个民族调谐内部关系的规则上，也体现在个人对规则坚定不移的信仰和遵守中。智慧的民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单、透明、率真，人们不需要把大量的精力用在人际之间的争斗、猜忌和其他摩擦上，人们有更多的时间从事创造性工作，有更多的时间享受人间的真、善、美。
中华民族作为文明古国，五千年而屹立不倒，在民族的生存智慧上，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但时至今日，在人们的观念上、心理上，有一种令人气愤的倾向，这种倾向就是将智慧与权谋、诈术、诡道、小聪明等等同起来，认为这些东西就是民族智慧，对之赞叹不已、顶礼膜拜，认为需要将之发扬光大，这样做，不但是对民族智慧的侮辱，也助长了不守规则的小聪明气焰，让这种小聪明冠冕堂皇地登堂入室，以“智慧”的标签自鸣得意，弄得相当多的聪明人以不守规则为荣。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六章 小聪明与大智慧（3）
前十多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官员出国考察成为时尚，而出国留学的人员也开始大幅度地增加，官员与留学生替国人打开了一个了望世界的窗口，透过这个窗口，外面的风景扑面而来，看得国人既惊又喜、雀跃不已。
最初，官员、留学生几乎众口一词地说：“外国人真傻呀，简直就是笨蛋，好哄死了。”当时举的外国人傻蠢的例子，主要说的欧美国家，举的例子大致包括：
一是买东西可以无条件退货，比如买一件衣服，穿两天，就可以拿去退货，退了，还可以再买一件，过几天再去退货，这样，不花钱还可以经常穿新衣服。结论是：这儿的商人真傻。
二是说在欧洲，手机不用花钱买，谁需要，就可以到指定地方去领，也不需要登记看身份证什么的，国人大喜，就去狂拿，自己不用，送亲朋好友也不错呀。结论是：这儿的人傻。
三是说外国的汽车，即便是在夜深之后，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车辆，但孤独的一辆汽车行驶到红灯前，还是照旧停下来，等绿灯亮后才走。结论是：外国佬古板好笑。
四是说向澳大利亚的警察问路，警察会很耐心地给你边指点边解说，如果你怎么也听不明白，警察就会开了警车送你回家。国人于是每次都假装不认识路并且也听不懂警察的指点，这样就可以坐免费的警车回家。结论是：外国鬼子好哄好骗，根本就不知道你在骗他。
……
这样的例子很多，不需要举了，总之一句话：中国人是通过外国佬这面镜子，猛然间才发现自己的聪明的，过去不知外国的情况，以为洋鬼子既然能造出很多先进武器，并用这些先进武器欺负过我们，那一定是狡猾狡猾的，哪承想洋鬼子们竟然如此蠢笨，这让国门初开的国人在大感意外的同时，又颇感惊喜。
但时隔不久国人又开始愤怒了，留学生以及在海外经商的华人也很愤怒，惹得大家不高兴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洋鬼子的歧视。据说发放手机的外国佬对中国人严加限制，必须凭证登记，以防频繁来领，而对他们洋鬼子则不这样，海外游子恼怒之下开始抗议：这是歧视！
据说澳大利亚的警察也慢慢地变聪明了，对于中国人问路，仍旧详加解说指点，但如果你听不懂，却不用车送你回家了，你听不懂，他们摇摇头、耸耸肩，表示毫无办法。可对洋鬼子，他们却是用车送的，这明显也是歧视了。
据说在公共汽车上，偶然查票时，经常碰到只查中国人的现象，被几个留学生痛斥为歧视之后，才不得不表示道歉。
这类消息也很多，总而言之一句话，洋鬼子仇视我们、欺辱我们，用心险恶，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他们的歧视，必须坚决回击，抗议到底。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国人开始思考：“我们是不是聪明得过分了？”这种思考是伴随着国内诸多现象的泛滥开始的：最初的假冒伪劣商品、注水猪肉、施膨大剂的水果，接下来的三角债、民工要不到工资、豆腐渣工程，到最后的彭宇事件、有毒奶粉，随着这类事情被媒体不断地曝光，国人终于不得不痛心地承认：中国的很多事情坏在人太聪明上了，聪明得已经没有了底线。
可是，已经聪明起来的人，谁愿意变傻呢？
三、我们信仰什么？
小聪明，从表象上看，是破坏了规则，并且似乎只是破坏了部分规则，并没有对全部规则置之不理，不过就现在的这个程度，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后果。一个后果是信任危机，没有人敢轻易相信陌生人的好意了，甚至对于熟悉的人的好意，也要审慎地问几个为什么，社会的信誉度大幅降低。好朋友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