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箭-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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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茨比,”公爵问答说,“战场可不在别处,就在这儿呢。其余的地方不过是小冲突而已,我们一定要把这里给拿下来。说到暴露在外面,如果你是一个丑陋的驼背,一到街上,就有一大群孩子在你的背后笑话你,那你一定会觉得你的身体并不可贵,只要你能够获得一小时的荣耀,哪怕让你付出整个生命你都会乐意。得啦,如果你不反对,让我们视察别的阵地去。理查德爵士,你仍旧要守住这条鲜血淹至脚踝的街口。你非常可靠,可是理查德爵士,你要注意,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最糟糕的情况还没来呢,千万别睡着啊!”
他说着,走到小谢尔顿跟前,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用双手握住了对方的两只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差一点没把血给捏出来。迪克在他的面前愣住了,他从公爵的眼睛里看到了近乎疯狂的激动、胆魄和残酷,不由得开始对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虽然年轻的公爵的确英勇无比,打起仗来总是冲在士兵们的前面,可是一旦打完了仗之后,这个可怕的公爵会在和平的日子里,在他信赖的朋友们中,继续培育出死亡的果实。
三肖尔比战役(下)
迪克再次感到了惬意自在,开始向四下里眺望。箭已经比较稀疏了,敌人正在向各个方向退却,集市的大部分地方已经没有人了,皑皑的白雪和暗红色的泥土被踩踏成了一大片混合物,上面凝结着大滩大滩的鲜血,那密密地插满了箭矢的马匹和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他自己这边的损失也非常严重。在小街口和残缺的壁垒处,都堆满了奄奄一息的士兵和已经死去的士兵。在那些从一开始就与他作战的一百个士兵中,能继续再打仗的已经不到七十人了。
这时,上午很快就要过去了。第一支援军随时都有可能开到,至于兰开斯特党,自打这次猛烈的突击溃败以后,显然已经没有力量再发动新的进攻了。
在相连的两所木屋中间的一堵板壁上,钉着一只日规。在冬天淡淡的阳光下,日规正指着上午十时。
迪克转向他身边一个瘦小的、正在包扎手臂上创伤的弓箭手。
“这一仗打得真漂亮,”他说,“我相信,他们再也不敢进犯了。”
“爵士,”那个身材瘦小的弓箭手说,“您为约克党打了一次漂亮的胜仗,可是您为自己打的这一仗,却更珍贵呢。还从来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赢得我们公爵这么大的恩宠。这简直是个奇迹,他居然会把这样一个重要的阵地,交给一个跟他素不相识的人。可是,您得小心点,理查德爵士!如果您吃了败仗,我是说,如果您刚才退却一步的话,那您不是被砍头,就一定会被绞死。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监视您的行动,看您是不是忠诚,我可老老实实地告诉您,如果您的行为有一点儿可疑,我马上就会从您背后一刀把您结果了!”
迪克吃惊地望着那个瘦小的人。
“你!”他嚷着说道,“从背后?”
“正是如此,”射手回答说,“因为我不愿意这么干,所以我才将此事告诉了您。理查德爵士,您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块阵地守住啊。虽然我们的驼背是一个勇敢的小伙子,而且还是个很好的战士,可是不管他发不发脾气,他说什么,您就得无条件服从,要是谁敢不听从他的命令,或是阻拦他,那他就别想活命了。”
“天哪!”理查德嚷道,“这是真的吗?难道人们愿意拥护这样的一个首领吗?”
“是的,大家可都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呢,”那个人回答说,“因为他处罚公正,赏赐起来又非常慷慨。如果您认为他不爱惜别人的血汗,可他对自己的确也毫不在意。打起仗来,他总是冲在最前面,而休息起来却总是最后一个。他,这个驼背理查德·格洛斯特前程远大着呢!”
如果说这个年轻的骑士以前是胆大心细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则变得更谨慎、更勇敢了。他开始察觉到,他突然的受宠已经给自己带来了一系列的危险。于是他离开了这个弓箭手,急忙把集市细细地观察了一番。那里仍然跟以前一样,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我不喜欢这样的沉寂,”他说,“毫无疑问,他们正在准备袭击我们呢。”
敌方的弓箭手们,似乎是为了要证明他的话似的,又一次在密集的飞矢的掩护下,冲到了壁垒前。可是这一次,攻击者们好像有一点儿犹豫,他们并没有急速地进攻,而仿佛是在等候着什么信号一般。
迪克急忙向四周看了看,希望能发现潜伏着的危险。果不其然,不出他的预料,大约就在小街的中间,突然有一扇门从里边开了出来,就在接下来的这几秒钟之内,从那所房子的门窗里,又陆续冒出了一大群兰开斯特党的弓箭手,他们一跳到地上,马上就摆开了阵势,拉开弓来,朝迪克和他的士兵们的后面,射出了一排排的乱箭。
与此同时,集市那面的敌人的射击也更加密集,并开始顽强地逼近壁垒。
迪克一面命令他的全部士兵撤出他们所占领的房子,分两面迎击敌人,一面不停地用语言和手势鼓舞他们的士气,大家拼命向前来攻击阵地的敌人加倍地回敬箭矢。
这时,小街上房子的门、窗一扇接一扇打开了,兰开斯特党人不断地从门里涌了出来,一边从窗子上跳下来,一边高呼着胜利。不一会儿,在迪克腹背的敌人几乎是一样多了。很明显,他已不可能再守住这块阵地了!更糟糕的是即使他守住阵地,现在也毫无用处了,因为约克党的军队已经孤立无援,即将全军覆没了。
位于迪克后面的敌人,是战线上最弱的一个地方,因此他转过身来,身先士卒,率先开始反攻。这场攻击是如此猛烈,竟然使兰开斯特党人稳不住阵脚,开始溃退了。最后,整个阵形都被突破了,他们开始蜂拥着退回不久前曾经得意洋洋地从里面冲出来的房子里。
这时,集市那边的敌人却已经爬过了刚才没有人守卫的壁垒,猛烈地从另一边攻了过来,因此迪克不得不又再次转过身来,击退他们,这一次,他手下的士兵们在勇气上又胜过了敌人。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始肃清街道上的残敌,可是正当此时,另一伙敌人又从房子里冲了出来,开始向他们发动第三次攻击。
约克党人逐渐被冲散了,有好几次迪克发现他自己独自在重围中挥舞着锃亮的弯刀,保卫着自己,而他已多次感觉到自己受了伤。与此同时,街道上的那场拉锯战还在持续着,胜负仍是个未知数。
突然,迪克听到一阵响亮的喇叭声,从城郊附近传了过来。约克党人胜利的欢呼声,响彻了云霄。这时,他前面的敌人开始迅速撤退,像潮水般地退出了街道,退回到了集市。有些人在高喊逃命,而与此同时各种不同的战号也乱七八糟地响开了,有些是集合号,有些是进攻号。事情再明显不过了,一场真正的大战已经开始了,兰开斯特党人,至少是在短时间里,还是乱成一团,狼狈不堪。
这场肖尔比战役,像是剧场里的一出闹剧一样,已经演到了最后一幕。位于理查德正前方的敌人都已调转头,像狗儿听到主人回家的召唤似的,一窝蜂地没命地逃窜了。与此同时,一大队骑兵穿过集市,有的在逃,有的在追;兰开斯特党人侧着身子,用刀剑不停地招架着,而约克党人却在他们后面紧追不舍,并用枪尖不断地戳他们。
在混战中,迪克见到了那个驼背。他在这里已经预先让人们领教了他那激昂的勇气和纵横驰骋的本领。数年之后,当他恶贯满盈之时,在博斯沃思战役中,他的这种勇气和本领几乎足以使他改变了整个时代和英格兰王朝的命运。他闪避着、攻击着、冲撞着,同时还不断地催激着、驾驭着他那匹强壮的战马,敏捷地保护着自己,肆意刺杀敌人。他的战马已远远地超过了他的骑兵先锋,他挥舞着半截沾满了鲜血的宝剑,冲向赖辛汉姆伯爵正在纠集的最勇敢的士兵的地方。不一会儿,他们已经狭路相逢了:一个是威名赫赫、身材高大的优秀战士;一个却是瘦弱而残疾的年轻人。
可是迪克对这场战斗的结果却胸有成竹。战斗开始后不久,伯爵就不见了,可驼背依旧冲在士兵们的前面,拍着战马,挥舞着他那半截都被鲜血染红了的宝剑。
这样,由于谢尔顿在第一场战斗中勇敢地守住了街口,再加上及时赶到的七百个援军,那个小伙子——被世人所唾骂的理查德三世——赢得了第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四 洗劫肖尔比镇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个敌人了。迪克悲哀地看了看四周那些残余的勇敢的士兵,开始估算这次胜利所付出的代价。虽然这时他自己已经没有危险了,可是他浑身酸痛、四肢僵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地方还擦破了、划伤了。除此之外,由于自己不停地猛烈作战,全部的精力似乎已经消耗殆尽,仿佛再也没有能力进行作战了似的。
但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虽然肖尔比镇已经被攻克下来了,它已经是一个不再设防的城市,已经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了,可是事情却非常明显,那些粗暴的士兵在战争结束后也决不会改变他们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粗暴。因此,战争中更可怕的后半部分就要爆发了。理查德·格洛斯特可不是一个善于保护老百姓,不让他们受到疯狂的士兵蹂躏的好长官。而且即便他有这个想法,也还得看他是否有这种能力呢。
因此迪克必须找到乔娜,并保护好她。于是,他开始对周围士兵仔细打量了起来。他觉得其中有三四个人似乎很忠实而恭顺,因此他把他们叫到了一边,在许诺各赏他们一份丰厚的奖赏,并且还把他们向公爵作特别保举之后,便带着他们穿过如今已经没有了骑兵的集市,向着街道的另一边快马加鞭地急驰而去。
街上仍然时有小冲突发生,有两个人的,也有十几个人的。街上的房子几乎都被围困着,守在房子里的,从里边扔出桌子、板凳等家具,有的打到了攻击者的头。雪地里到处是尸体和武器。除了这些局部冲突外,街上一片凄凉,有的房子的门是敞开着的,有些则紧闭着,而有的则已经被堆上了壁垒。总之,绝大部分房子的烟囱里都没有冒烟。
迪克带着他的士兵,从一群群的冲突者身边飞驰而过,迅速向修道院的礼拜堂方向驰去。可当他到了大街的尽头,不禁吓得叫了起来,原来丹尼尔爵士的高楼已经被占领了。两扇大门正摇摇欲坠地挂在铰链上,大群大群的人不断从门口拥进拥出,找寻或搬运他们的战利品。这时,在上面的几层楼上,仍然还有人在与那些进行抢劫的人对抗着。就在迪克走到用肉眼能看清楚这座高楼的距离之内时,有一扇窗子突然从里边推开了,一个穿红蓝相间制服的可怜虫,边叫边挣扎着被推出了窗口,扔到了下面的街道上。
迪克的内心感到有一阵说不出来的恐惧。他像着了魔似的奔到前边,使劲地推开挤在高楼里的人们,一刻不停地踏上楼梯,直扑向三楼他和乔娜最后一次分手的那间房子。谁知那里的一切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家具全部东倒西歪,碗柜也是打开的,还有一块毡毯垂下的一角正好掉在火炉的余烬上,已经开始冒烟了。
迪克几乎不假思索地扑灭了尚未酿成的火灾,困惑不解地站在那里。丹尼尔爵士、奥利弗爵士和乔娜都不在这里,谁也不敢断定他们究竟是被乱军杀死了呢,还是平安地逃出了肖尔比。
他一把抓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弓箭手的衣服。
“朋友,”他问道,“这屋子被占领的时候,你在这里吗?”
“放开手,”那个弓箭手说道,“见你的鬼去吧!放开手,要不然我可要动武了。”
“听着,”理查德回答说,“这一套我也会呢。给我站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可是那个由于喝酒和打仗而累得满脸通红的弓箭手,一只手在迪克的肩膀上猛地打了一下,而另一只手却扯脱了自己的衣服。
这样一来,正满怀怒气的年轻首领,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把那个家伙牢牢实实地抱住,就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把他紧紧压到他那穿着铠甲的胸脯上,然后再伸直双臂,把他抓在手里,问他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您饶了我吧!”弓箭手喘着气说,“要是我知道您火气这么大,我也不会惹您生气了。是的,当时我在这里。”
“你认识丹尼尔爵士吗?”迪克追问道。
“认识。”那人回答说。
“那时他在这座高楼里吗?”
“是的,先生,那时候他是在这里。”弓箭手回答说,“我们刚跨进院门,他就打马从花园那边跑了。”
“一个人吗?”迪克大声问道。
“跟他一起逃跑的大约有二十个手持长矛的人。”那人说。
“手持长矛的人!这么说,难道没有女人吗?”谢尔顿问。
“老实说,我没有看到。”弓箭手说,“可是这屋子里的确一个人也没有了,假如这就是您所要知道的话。”
“谢谢你,”迪克说,“这里有一块钱,赔偿你刚才所受到的损失。”可是他一摸荷包,发现连一个子儿也没有。
“你明天向我要好了,”他补充道,“我是理查德·谢尔顿爵士。”他纠正着说,“我一定会给你一笔重重的酬赏。”
接着,迪克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他迅速地下了楼,跑到院子里,用尽全力穿过花园,一直跑到礼拜堂的大门跟前。大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每条过道的角落,都坐满了避难的老百姓,一家老小紧紧地围坐在一起,周围放着他们最贵重的细软和行李。同时,在高高的祭台上,站着好几个穿着全套法衣的神父,在祈求上帝保佑。当迪克冲进礼拜堂的时候,那唱诗班嘹亮的歌声正在教堂的圆顶上回响着。
他急匆匆地从一堆堆难民中挤了过去,跑到通往礼拜堂顶楼的楼梯跟前。一个身材高大的神父走到他的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要去哪儿,我的孩子?”他严厉地问道。
“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