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箭-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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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两个修道士很晚才赶到这儿,此刻他们正在厢房角落里的篝火堆旁烤着火。簇拥在他们周围的是一群形形色色的人,耍魔术的、走江湖的还有当兵的。那个老修道士很快就与他们融洽地攀谈起来了,他大声地讲着一些笑话和乡下的诙谐语,不一会儿,围拢到这里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读者们肯定已经明白那个年纪稍小的修道士就是迪克·谢尔顿了,他一来就坐得比较靠后一点,后来慢慢地越挪越远了。他的确是听得很专注,可是从不开口,从他那警惕的神情来看,他并没有留意他伙伴的说笑。
他那对左顾右盼的眼睛,一直观察着屋子里每一个进出口。他终于看到了一队人从大门走了进来,并斜穿过院子。为首的是两个裹着厚厚的皮大衣的贵妇人,后面紧跟着两个侍女和四个强壮的士兵。只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走进了屋子里,于是迪克悄悄地溜出了厢房,离开了那些无所事事的人群,紧紧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那个高个子肯定就是布莱克利夫人,”他心想,“不论布莱克利夫人在哪里,乔娜肯定也就在附近。”
四个士兵在门边停了下来,那两个贵妇人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踏上了磨得十分光滑的橡木楼梯。迪克紧紧地跟在后面。天色已将近黄昏,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每一个楼梯歇脚处的铁制托架上都插有一支点燃了的火把,在挂着花毡毯的长廊里,每一扇门的上面都点着一盏灯。迪克朝那扇敞开着的大门里面看了看,只见挂着花毡毯的墙壁和铺着灯心草的地板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她们已经走到二楼了,每到一个楼梯的歇脚处,那个身材矮小的年轻贵妇人,总要回过头来,亲切地对那个年轻的修道士瞥上一眼。但他却因为要竭力装出一副跟修道士身份相符合的严肃态度,眼睛总是看着下面,因而只随便瞥了她一眼,根本没有觉察到她已经留意到他了。到了三楼后,两个贵妇人便各走各的了,那年轻的妇人继续上楼,而年老的却带着两个侍女,走向右边的走廊。
迪克飞也似地爬上楼梯,躲在墙角里,探出头来,死死地盯着这三个女人。她们既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沿着走廊走去。
“这太妙啦,”迪克心想,“只要我能知道布莱克利夫人的寝室在哪儿就行了,不过如果我不能找到哈奇太太让她透露点情况的话,事情还是不好办。”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大跳,并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但他很快就止住了。他急忙转过身来,一把扭住了袭击他的人。
他发现那个被他粗鲁地扭住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身材矮小的穿皮大衣的年轻姑娘,这倒使他觉得有些尴尬了,而她也大吃了一惊,吓得面无人色,在他的手中直哆嗦。
“小姐,”迪克放开手,说道,“请您多多包涵!我的后脑勺可没长眼睛啊,我敢发誓,我并不知道您是一位小姐。”
女孩子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过此时她并不那么害怕了,而是觉得十分惊奇,不一会儿她又变得有些怀疑了。她面部表情的变化全都被迪克看到了,因而,他对自己在敌人家里的安全感到有些担心。
“美丽的小姐,”他故作镇静地说道,“请您让我吻您的手,以此表示您已经饶恕了我鲁莽的行为,然后我就马上离开。”
“你是一个奇怪的修道士,年轻的先生。”年轻的姑娘敏锐而大胆地直视着他的脸回答说,“现在我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惊慌了。听你说话的口气,根本就不像个出家人。你到这里来干吗?你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亵渎神灵?你到这儿来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你为什么要像个小偷似的跟在布莱克利夫人的后面?”
“小姐,”迪克说道,“我恳请您相信,我并不是个小偷。虽然我到此确实是怀有几分敌意,但是对于美丽的小姐们,却没有丝毫敌意,因此,我恳求您完全信任我,不要为难我。真的,美丽的小姐,如果您声张出去,如果您高兴这样做的话,只要那么叫喊一声,把您看到的都说出去,那么,站在您面前的这个可怜的绅士就死定了。不过我相信您不会这样残酷的。”迪克一边补充一边用双手轻轻地握住了那位小姐的手,并用温文尔雅充满崇敬的神情凝视着她。
“这么说,你是个探子,是个约克党人喽?”姑娘问道。
“小姐,”他回答道,“我的确是个约克党人,而且也有些类似探子。不过我这次到这里来的目的,肯定将打动您善良的心,得到您的怜悯和关心。我来此并不是为了约克党或是兰开斯特党,我愿意将我的生命全都奉献出来,由您处置。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我叫……”
他刚说到这里,姑娘的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又迅速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危险,便一把将年轻人拉住,使劲往楼上拖去。
“嘘,”她说,“快上来,有话待会儿再说。”
迪克莫名其妙地被她拖着上了楼,又急匆匆地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然后被推进一间房里,这问房子与其他的房间一模一样,火炉里也燃烧着一根烧得很旺的木头。
“现在,”年轻的小姐逼他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说,“你给我坐在这里;乖乖地听从我的吩咐,你要明白,你的生杀大权可是掌握在我的手里,是死是活我会视情况而定。你瞧瞧,我的手臂都让你给弄伤了,可你还说你不知道我是个女孩子呢!要是你知道我是个女孩子的话,可能早就拿皮带抽我了!”
她说完这话,人便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迪克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发愣,根本没弄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作梦,还是清醒着的。
“拿皮带抽她!”他重复道,“拿皮带抽她吗?”此时,那天傍晚在森林里的情形又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仿佛又看到迈齐姆蜷缩成一团以及他那哀怜的眼神。
但他马上又想到了目前自己所面临的危险。这时,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有人在走动,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声音仿佛就在附近,然后是一阵裙子的窸窣声和脚步的嗒嗒声。他侧耳细听,发现墙上的一排花毡毯在移动,没多久就听到了开门声,门帘一分开,只见乔娜·塞德莱手里托着灯,走进了房间。
她浑身穿着一件适合冬季和下雪天穿的长袍,衣料质地很好,颜色虽然很深,但很和谐。她头上的发鬓,盘织得像一顶皇冠。真没想到,原来那个瘦瘦小小、怪模怪样的迈齐姆,现在长高了,已经出落得像棵含苞待放的嫩柳。她轻盈地掠过地板,好像根本没有动过脚似的。
她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地举高灯盏,然后审视着年轻的修道士。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兄弟?”她问道,“毫无疑问,你是走错路了。你找谁?”她一边说一边把灯放到了钉在墙壁上的托架上。
“乔娜。”迪克叫道,然后他的声音哽咽了。
“乔娜,”他又喊了一声,“你说过你爱我,虽然我是个大傻瓜,可是我还是相信这是真的!”
“迪克!”她喊了起来,“迪克!”
紧接着,使小伙子感到惊讶的是,这个美丽而年轻的高个子姑娘,向前跨了一步,用两只胳臂一下搂住他的脖子,使劲地吻起他来。
“哦,你这笨蛋!”她说道,“哦,我亲爱的迪克,你要是能看到你自己的样子就好了!哦!”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被我弄得不成样子啦,迪克,你脸上有些地方的油彩被我擦掉了。不过,还有办法补救。只是,迪克,我怕是无可奈何了,我恐怕必须和肖尔比男爵结婚了。”
“已经决定了吗?”小伙子问道。
“就在明天正午以前,迪克,就要在修道院的礼拜堂里举行婚礼,”她回答说,“明天,不论是约翰·迈齐姆或是乔娜·塞德菜,都不得不接受这个悲惨的结局了,哭泣毫无用处,否则,我会把眼珠都哭出来的。我拼命地向上帝祈求,可上帝却对我的祈求皱起了眉头,哦,迪克,我亲爱的好迪克,除非你能在天亮以前带我离开这座房子,不然的话我们只能互相亲吻一下,然后说‘永别了’。”
“不,”迪克说道,“我绝不这样,我决不说这几个字。虽然,这可能是一件已经毫无希望的事情,可是,乔娜,只要我们都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而且,我敢发誓,我一定会取得成功的。你瞧,在我见到你之前,我不是一直紧紧地追随着……我不是已经召集了我的伙伴们,并冒生命危险殊死搏斗吗?现在,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是全英格兰最美丽、最端庄的姑娘,你说我会改变我的初衷吗?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也必定赴汤蹈火、勇往直前!即使路上有什么拦路虎,我也一定像撵耗子似的把它们通通撵跑。”
“哼!”她冷冷地说道,“你说这么一大堆好听的话,只不过是因为我换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袍而已。”
“不,乔娜,”迪克申辩道,“可不是只因为这件长袍。小姐,以前你不也是乔装过的嘛。现在,轮到我乔装了。而且,你自己也看到了,我这身装扮不是很可笑,很像个十足的傻瓜吗?”
“哦,迪克,你看上去的确像个傻瓜!”她微笑着回答说。
“可不是,”他得意洋洋地回答道,“那回你在森林里,不也与我现在的情形很类似吗,可怜的迈齐姆。说实话,那时候你还完全是个可笑的小毛孩,可现在已经大不一样啦!”
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滔滔不绝地倾谈着,彼此相视而笑,目光不断传递着切切的爱意,谁也没有留意时间正在飞逝而去,他们很可能会就这样度过整个晚上,但没过多久,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只见那个年轻的矮个子姑娘,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
“天哪!”她嚷道,“你们弄出了好大的声响啊!你们说话难道不能轻一点吗?好吧,乔娜,我那森林里的美丽的姑娘,你自己说说看,你的好朋友把你的爱人带到了你身边,你要拿什么来报答她呢?”
乔娜奔到她面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
“你呢,先生,”年轻的姑娘接着又说道,“你拿什么来回报我呢?”
“小姐,”迪克说道,“我愿意用与乔娜相同的方式来报答您。”
“那好吧,就请你来吧,”那位姑娘说道,“我允许你这样做。”
可是迪克却因羞怯,脸红得像朵红牡丹似的,他只是吻了吻她的手。
“我的脸上是不是有刺,漂亮的先生?”她深深地行了个曲膝礼说道。可当迪克终于极其拘谨地拥抱她时,她又发话了。“乔娜,”她说道,“当着你的面,你这个爱人的胆子很小,可是我敢向你保证,在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他的胆子可是不小呢。现在我浑身上下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呢。小姐,如果我的身上没有青一块、紫一块,你就永远也别再相信我了!现在,”她又继续说道,“你们的话该说完了吧?因为我不得不把那位骑士给打发走了。”
他俩一听这活,不约而同地一齐叫了起来,并解释说他们根本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呢,而且天才黑了没多久,他们可不愿意这么早就分别。
“可晚饭呢,”年轻的姑娘间道,“难道我们可以不下去吃吗?”
“噢,当然得去啦!”乔娜说道,“我已经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这样的话,就把我给藏起来吧,”迪克说道,“把我藏在花毡毯后面也行,关在箱子里也行,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我可以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就行了。真的,美丽的小姐,”他补充道,“您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很悲惨,从今晚起,一直到我们死去为止,可能再也不能见面了。”
年轻姑娘的心被这几句话打动了。不一会儿,丹尼尔爵士家吃饭的铃声响了,于是她命令迪克紧靠着两块壁毯拼起来的墙壁站着,在那儿站着呼吸还是比较自如的,甚至还能观察到房间里的动静。
他在那里还没待多久,就听到了一种奇怪的滋扰声。在这幢屋子的楼上,原本除了打破沉寂的火焰的呼呼声和火炉里的木头烧得噼噼啪啪的声音之外,根本就没有其它声音了。因此迪克仔细地辨别着这个声音,很快,他便听出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一个脸庞黝黑、身材矮小、身着肖尔比男爵家的制服的家伙,先是把头、接着又把弯曲的身子挤进了房间。他张大嘴巴,好像这样可以查得更清楚一些似的,他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滴溜溜地不停地东张西望。他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一会儿摸摸这块壁毯,一会儿又摸摸那块壁毯,可迪克的运气太好了,竟然没有被他发现。紧接着他又察看了一下家具底下,又检查了一下灯,最后,当他十分失落地正准备像来时那样蹑手蹑脚地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蹲了下去,在灯心草堆里捡起了一样东西,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会儿之后,高高兴兴地把它藏到了系在腰带上的荷包里。
迪克的心中顿时就凉了,因为那个家伙手中所拿的东西,正是他腰上所系的缨络。他心里很清楚,这个矮个子探子,无疑会马上把这东西献给他的主人肖尔比男爵的。正当他犹豫不决,想要推开壁毯,一下子扑到这个恶棍身上,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把那个将会暴露他身份的东西抢夺过来的时候,他心头却又多了一层顾虑,原来此时从楼梯那边传来了醉汉那断断续续的嘶哑的嗓音。不一会儿,外面走廊上就响起了跌跌撞撞的沉重的脚步声。
“你在森林里干什么呢,我那快乐的人儿呀……”那个声音唱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嗨,酒鬼,你来这里干什么?”那声音又加了一句,接着是醉汉的一阵狂笑,随后他又继续唱了下去:
“要是你想喝葡萄美酒,
胖修道士约翰,
我的朋友……
如果我只想吃来,
你只想喝,
那你说,
这台弥撤由谁来做?”
糟透了!这是劳利斯喝醉了酒,正在满屋子乱窜,想要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