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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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给您取件衣服去。”李连成小心紧张他说:“今天阳光好,您活动活动对身体好……”
“你是要我身体好吗?你是想要我感冒!”江青用力一摔门,不散步,回房间去了。
李连成苦笑着,忽然生出一种怜悯。大家能躲都想躲开她,她越孤独脾气越大,脾气越大,大家越躲得远……
工夫不大,护士又来叫李连成:“快,江青要打扑克。”
江青每天打发时光难,常常整天整天打扑克。不能输,也不能赢得太容易,必须在竞争中被她取胜。这牌打得就不容易。
可是,李连成出错一张牌,惹得江青发火了。
“出去,你给我滚!我不要你!”江青把满手牌全扔在桌子上,见李连成退出门.又喊:“你不要走,你给我站在那里,罚你给我站在那里!
屋门关了,李连成老老实实站在走廊里。一小时后,保健医生悄悄劝他走,说江青已经睡觉了,回去歇着,等江青起床了再来站。
李连成固执地站着不走。
保健医生找了省公安厅厅长苏汉华。苏厅长怕江青正在盛怒之中,不好劝,便先去劝李连成,叫李连成主动去向江青道个歉。李连成不去道歉。打扑克出错牌有什么好道歉的?他就那么一直站到江青起床。
解除罚站后,李连成哭了。给我挂来一个长途。我听完汇报忙向毛泽东汇报。毛泽东皱着眉头,听过之后沉默片刻,小声叹口气:“唉,连成是代我受罪。叫他回来吧,不要再为江青服务。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留她自己看她还怎么耍威风。
当天晚上,李连成便乘火车离开了广州。
毛泽东见到李连成,说:“江青对你发脾气,你受委屈了,你就看我的面子,不要跟她计较了。她有病,你就给我个面子吧。”
江青吵遍天下,所以毛泽东跟我们每个卫士都说过这句话:“给我一个面子,不要跟她计较了。
但是,江青这么闹的结果,毛泽东越来越不愿意见到她。他们吃不到一起,睡不到一起,工作不到一起,也娱乐不到一起,我离开毛泽东去天津工作时,已经感觉到他们的感情生活是快要结束了。
第十四章
毛泽东是如何解决你们同江青的矛盾?
“江青跟你们发脾气,你们要看在我的面子上,能谅解就尽量谅解她。”
这是毛泽东经常跟我们说的一句话。
但是,具体解决起来并不那么简单。毛泽东这时像个处理家务事的家长,他也不容易。
我跟江青小矛盾不断,大矛盾只闹过两次。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都是从打扑克闹起来的。
50年代和60年代初,江青没什么事干。毛泽东不许她插手政治,她闲得慌,每天就是打扑克。她在玩的方面也不同于毛泽东。毛泽东输得起,她输不起。
毛泽东极少打牌,下棋也不多。偶尔同康一民下盘围棋,也是输的时候多。别人赢了他不恼,别人谦让他就恼。所以。康一民下棋出招儿总是又狠又凶。毛泽东输了,再也无计可施时,便咂咂嘴吁口粗气,好像这辈子总算尝到了输的滋味,不在此生。下来还对我嘀咕:“看来毛泽东也不是一贯正确,康一民就赢了他。”
江青则不然。打牌不许别人谦让,这一条同毛择东一样。不一样的是她一定要赢,赢不了就发脾气,大家都跟着倒楣。
她总是跟我打对象。“高处不胜寒”一出错牌就遭白眼.所以玩也玩得提心吊胆。遇上对手弱,比如我手下的几名卫士,他们牌艺不佳,再争也是我们赢,这牌就好打些。若遇上对手强,比如那些聪明伶俐的女护士,这牌就难打了。女护士要是不让着我们,我们必输无疑,女护士当然要让着我们.但不能露出破绽,露出破绽麻烦更大。思想上有了顾虑,牌就容易出错,我一出错牌,江青就翻白眼,这牌玩得真像受刑一般。
1952年春,我跟江青在万寿路新六所打扑克。
所谓新六所就是中央在万寿路修建的六栋小楼。中央五大常委毛。刘、周、朱、任,每家住一栋,工作人员住一栋。毛泽东的七律二首(送瘟神)就是在这里写的。1959年以后,毛泽东再不曾来新六所居住。
那天打牌,一坐下我就发现江青脸色不好。心里不免犯响咕。越犯响咕越出错牌,越出惜牌江青脸色越难看,成了恶性循环。纵然女护士们想让我们赢也不容易办到。
我又出错一张牌,刚想反悔,江青已经将满把牌掷于我面前:“不打了!你为什么说我躲风?啊!
我心里咯喳一下,脸刷地变白。像听到口令似地,猛然起身立正。糟了!我心里叫昔,怎么被她知道了?
那时,全国正在开展“三反”“五反”运动。从延安时期江青就不满意党内的各种整风运动,特别是“三查”“三整,,中跟毛泽东发生一次大争吵后,更是害怕运动,恼火搞运动。不论大小运动,一来她就躲走,从不参加。我曾听她说过许多不满搞运动的话:“有些人吃饱了没事千,整天琢磨着搞别人。”“哼,搞么,这次你搞人家,下次人家就可以搞你。”
这次:‘三反”“五反”运动起来,江青又躲出去一段时间,不参加组织活动。机要秘书徐业夫问我:“为什么运动一来,江青就走?”我随口说了一句:“躲风呗。”
现在,话传到江青耳朵里去了,她趁打牌机会把火发泄出来。我无言以对,心里有些恐惧。
“哼,小鬼息子!”江青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喘粗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又急又慌,说不出话,只好跟在她屁股后面团团转。
江青气不过,走出门又在院子里转,我也跟出去在院子里转。
“你为什么说我躲风?说话呀!哑巴了?你说没说我躲风?”江青眼里含了泪花。
“对,对不起,江青同志,”我吃力的解释“我,我不是有意的。是徐秘书问我,我随口说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江青眼里的泪花一个劲转,“我政治上保护你,你反而诬蔑我……”
“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哪里想诬蔑首长……”
“不要你嘴硬!我听到的是这一句,我没听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话呢,你说,你都说了我些什么?”
“没有,绝没有……再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问你,你为啥挑拨我跟李敏的关系?”
“这是绝没有的事情!”
“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我叫你派车去接她回家。你为什么不去接?”
“接了,我去学校接了。是李敏不肯回来的。”
“是你挑拨!你知道我这个后妈不好当,我哪儿疼,你往那儿戳刀子。你们不是帮助我们搞好关系,你们就会哺咕闲话搞挑拨,你还不承认?”
“这一条我绝不承认。”
“你还挑拨我跟主席的关系!”江青尖叫起来,顿着脚。泪水流下来。我泄气地垂下头,手足失措,唉,为了那次吃红烧肉,毛泽东一再追问我,我“供”出江青不叫做,毛泽东发火,再不和江青一道吃饭。也难怪江青发这么大的火。
我看看腕上的表,已经是下午四点,毛泽东该起床了。我冷静一下情绪,尽量沉稳些语气说:“江青同志,主席该起床了,我得去照看。回头我再跟你作检查吧。”
我匆匆赶到值班室,恰好毛泽东按响了电铃。我理理衣冠,忧思重重走进毛泽东卧室。
毛泽东擦过脸后,照例靠着床栏抽烟看报。我犹豫一下,小声说:“主席,我踉江青同志吵起来了。”
毛泽东自顾看报,漫不经心问一旬:“你为什么跟她吵下?”
“不是我跟她吵,是她跟我吵。我斟酌着词句,说:“我说她躲风,她说我是政治诬蔑。”
“噢,躲风?”毛泽东掀起眼皮,显然开始注意了,问:“那么,你有没有说啊?”
“是徐秘书问我,我随口讲了这个话。”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解释:“主席,我真没有诬蔑她的意思啊?·”
毛泽东沉思着点点头:“嗯。”
“她还说我挑拨她和李敏的关系;挑拨她和主席的关系。主席,我挑拨你了吗?
毛泽东想了想,说:“好吧,你下去。我和江青谈谈。”
我退出来,见江膏还在院子里团团转,就小心翼翼走过去:“江青同志,主席请你去一下。”
“你可真行哪!”江青斜我一眼,意思是说我”恶人先告状”。我垂头无语。到了这步田地,越解释越糟糕。
工夫不大,值班室的电铃又响了。我蹦起来就朝毛泽东卧室赶。江青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看来问题不好解决哟。”毛泽东仍然斜靠在床上吸烟。望着我慢条斯理说:“光靠我帮忙还不行,看来你得写检查,不写检查问题解决不了。”
“怎么写?”我犯愁地间。
“你怎么说的,就怎么写嘛。
“他说我政治上污蔑她,我没这个意思。”
“那就写没这个意思。”
“她说我挑拨她和李敏的关系,我没有。”
“那就写没有。”
“她说……就这么写检查?”我忽然觉得不妥。
毛泽东笑了,指点我说:“叫你学习你不爱学习,连个检查也写不来,以后我看你还学不学习?”
我难为情地跟着毛泽东笑。
“这么写,我教你。”毛泽东伸左手作纸,伸右子食指作笔,比画着说:“写要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写主席、江膏同志,写到拾头上,点雨个点,就是冒号。然后另起一行。躲风的话说了,承认,要检查说的不对,要道歉对不起。再写个但是,在但是后面多做文章。话是说了,但是没有搞政治诬蔑的意思。至于挑拨。根本不存在。去接李敏了,李敏不回来。交待的事办了,只是没办成。以后交待的事一定努力争取办成。检查写完先交我看。”
“谢谢主席。”我赶紧回自己屋写检查,怕时间久了忘记毛泽东教的话。检查写完,我送给毛泽东看。
“嗯,可以。”毛泽东点点头,把检查放在床头柜上,望着我说:“检查交了,问题还没解决。你说她躲风,这个话没说好,怎么办?
我茫然地回望毛泽东。毛泽东忽然笑了,风趣地挤挤眼:“只好委屈你先躲躲风了。”
于是,我从新六所“躲”进了中南海。
“躲”过几天,毛泽东派人来电话,叫我马上到新六所。我匆匆赶到新六所。一见面,毛泽东就笑着说:“银桥啊,问题解决了!江青病了,住在北京医院。我给你准备好了东西,你带者去医院看看江膏,明白吗?
“明白。”我一阵高兴。
“先不要忙,在你房间里等我,等机会成熟了再去。”
我有些莫名其妙。回房间里等候。十几分钟后,北京医院一名护士忽然打来电话,点名找我。我接过电话,那护士说江青要烟和一些水果。我记下来,再一查看毛泽东为我准备的东西,正好符合江青的需要。忙带好东西乘车赶往北京医院。
一进病房,没见到人。卫生间里有水声,我便站立着等候。片刻,江青搓着手走出来,一见我便微笑着过来握手:“你来了?坐坐坐。”
我规规矩矩坐好,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你对我有意见没关系,但你不该背后讲我。”江青态度已变柔和。我又解释一番不是故意的,以后一定注意。
“你以后有意见直接来找我,不要背后讲。当面讲什么我也不会怪你。”江青说完,马上转开话题,谈起工作上的问题。研究如何照顾好毛泽东的休息和饮食。她说:“我身体不太好,主席主要靠你们照顾,你们多操操心吧。”
事后我才知道,我在房间里等候时,毛泽东给江青打了个电话:“你不要小肚鸡肠。银桥一听说你病了,着急得很,买了东西要去看你。你要主动么,要有胸怀么。”
于是,江青便叫护士给我打电话。她从毛泽东那里已经知道我要带什么东西去,便主动提出让我送什么东西去。一场矛盾被毛泽东轻轻松松化解了。没过多久,我便被提升为副卫士长。
可是,这件事还是留了条尾巴,我当时万万没有料到。
去北京医院看望江青之前,毛泽东将我写的检查退还了我。他完全是随意说了一句:“拿去吧,你自己留着吧。”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当真保存下来这份检查。一直保存到”文化大革命”。那是1967年,红卫兵抄家抄走了我的这份检查。这下子可糟了,说我反江青就是反对毛主席,关了我,斗了我,家也查抄好几次。幸亏毛泽东视察南方经过天津,打听我的情况,才将我解放出来。
现在,我那份检查仍存在天津档案馆,要也要不回来。大概要成为历史文物了。
江青发脾气多了,我们见怪不怪,不再害怕,有时甚至当面争吵不下,一直闹到毛泽东那里去。特别是我们这些老卫士,长期生活在毛泽东身边,贴身贴心,久而久之便成为家庭一员了,闹起矛盾轻易不肯退让。卫士们的例子不说了,还是讲讲我自己。”
196O年夏,我跟随毛泽东和江青来到北戴河。住在绿树掩映的平房一号屋。
那夭,毛泽东上午1O点上床睡觉,临睡前嘱咐我下午4点钟有个会议,3点钟要叫醒他。我从毛泽东卧室出来,守在值班室看书。下午2点,副班卫士把我叫到江青房间。
“来,银桥,还是我们俩打对家。”江青兴致勃勃召唤。我显出有些勉强。天天陪她打牌,实在厌烦了。又不能不扛,就用叹气和懒洋洋的动作表达不满。
我的“消极怠工”很快被江青看出来,她被扫了兴,脸沉下来,用勉强装出来的开玩笑的口气问:“怎么了?银桥。想老婆了?没精打彩的!”
“没什么。”我有气无力应一声,看看腕上的表,已经2点半钟。我叹口气,这牌打的真没意思。
“该你出牌了!”江青已经面露愠色。
我没理睬,淡漠的目光望着手中牌,走神一般,愣怔一会儿才机械地抽一张牌扔出去。
没动脑子,出错牌了。江青朝我翻白眼,我故作不见。
“银桥,你是怎么了?”江青的声音显出她是尽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