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书库 > 军事历史电子书 > 野叟曝言 >

第77部分

野叟曝言-第77部分

小说: 野叟曝言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碟的白片猪肉。

    便问那道人:“亭子里做诗的,是些什么人?可有外乡人在内?”

    道人道:“都是本县出名才子,也有举人,也有秀才,天下闻名的;只有一个南方人,不济事,老早做起到如今,还没一个字哩!”

    素臣不信,急急的吃完了饭,走到外边,只见拿酒的拿酒,添菜的添菜,都望客坐内去。素臣殿上等了片时,见盘碗收拾下来,想是要散;向伏侍的人说道:“前日小可病中,承府上先生救济,要面谢一谢,望大叔们回一声。”

    那家人答道:“改日罢,师爷心里正不耐烦哩!”

    素臣急问:“因什事不耐烦?”

    家人笑道:“敢是不耐烦做诗哩!各位爷们七八要完了,师爷还没半个字哩!”

    素臣暗忖:成之诗才,敏捷非常,怎说没半个字?诗题怎样烦难,限做若干首数,这许多人还没一人脱稿!心里疑惑,因复至亭边偷看。见四张桌上,每桌二人;上面一张,一个四十多岁,三绺长须,面貌甚是丰伟,方巾阔服,有似缙绅先生模样;同席的,葛巾野服,山人打扮,也有四十上下;其余都是少年,个个鲜巾华服。惟有成之布素,是个寒士气象。另席坐着一个老者,有五十以外年纪,戴着一顶忠靖巾,虽是便服,却显出归田气概。背后几个大管家,垂手并足而立。五张桌子,惟老者不设笔砚;其余皆设文房四宝,都在那里濡笔构思;惟成之端然静坐,不动声色。看那亭柱之上,贴着诗题,是《咏梅》,人限五韵,各赋七律一首。

    暗想:诗题虽难,但只一首律诗,何以尚无脱稿之人?真个要呕出心血来么?正在踌躇,只见首席一位,诗已写完,看了两遍,喜动颜色,开口问道:“诸兄已完否?”

    众人俱答:“尚未。”

    那人便道:“何妨,诗要苦吟,原不以速为贵;弟转受这敏捷的病,未免失之于豪!”因走来逐位看去,见有将完的,有完一半多的,有完了草稿正在誊真的;独有成之,却仍是一张白纸。便忍不住笑将起来道:“金兄竟不落一字,这是以弟辈为不足与言诗了!不瞒金兄说,这做诗一事,原不是好事;弟于此道吃了二十年的苦,才得这水到渠成地位。金兄若自觉费力,竟不要学他,难道不会做诗,就不算人吗?”成之唯唯。

    素臣听了,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少刻,交卷者纷纷,先完者围着同看,逐首念出,那首席的一首是:

    枝枝梅影望中斜,白玉铺成片片花。贫女拥衾欣落絮,征人疑雪咏皇华。能成赋者无多子,善作诗兮只一家。月下朦胧惊我眼,如何空剩老丫叉?

    众人俱赞好诗。那坐第二席的道:“列位知此诗之妙,而不知其妙处全在结末二句,直到化工地位!李老先生说,善作诗兮只一家,真属夫子自道;待野拙细细解出,方见庐山真面目也!首二句点题,犹人所能。颈联用古入化,已是妙境,谢道蕴咏雪,有‘柳絮因风’之句,妙在贫女意中想出,入情入理;而柳絮棉絮,是一是二,浑然无迹,可谓巧夺天工。华字一韵,人只知以年华容华押之,便熟极了;李老先生却另出手眼,把《小雅·皇华》之诗,来作注解,使梅花色相,奕奕添毫,这两句诗,已把全唐诗人都压倒了!不料末二句,更是出神入化,此所以名动公卿,而为当今一代之诗伯也!月色朦胧,与梅花融成一片,岂不单剩了枝梗?‘老丫叉’三字,下得倔强,唐朝惟杜少陵有此老笔,李太白便不敢下此三字!诸君以为何如?”

    众人都相顾错愕道:“原来这诗有无穷之妙,若非元继老解释出来,我等还领略不到!非此诗不知梅花之妙,非此解不知此诗之妙,李老先生真足压倒元、白矣!”

    那老者道:“李先生之诗,弟本不解;今听继祯之言,才知妙处!继祯,真李先生之知己也!快拿酒来,各敬三杯,方不辜负这等妙诗,这般妙解!”

    那姓李的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捋着胡须,笑道:“元继老以少陵见比,少陵则吾岂敢;然每有得意之句,亦自谓不弱于唐人!只是茫茫天下,谁是知音,如继老者,有几人哉?”两人干了酒,俱喟然而叹。素臣好不耐烦,偷看成之,正在冁然微笑。

    三杯酒毕,姓李的便道:“拙作不过塞责而已;继老所吟,方足压卷!”因揭一首朗诵道:

    萧萧瑟瑟拥柴关,门对江南第一山。紫竹林中神独异,白云堆里趣何闲?暗香动处情无限,疏影横时兴不悭。片片花飞阶石上,林逋月下悄然还。

    李姓念完,拍案道:“绝妙好辞,格律紧严,应在吾诗之上!第一句,先为梅花寻一园圃,如贮阿娇者,必先购一金屋,把梅花之孤标冷格,早已和盘托出。第二句,即逗梅花出身之处,江南之元墓山,梅花数十里,此暗用其事。然后把梅之色声香味,细细摹写,梅之色白,较紫竹为异,视白云更闲;梅之香曰暗香;梅之影曰疏影;四句写梅花,十分湛足。末二句收到落梅,层次井井,包罗万象,无一毫遗漏,所以为难。尤妙是用古而不泥于古,比古人更出一头地;如‘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古人止写景如绘;今继老每句只易数字,而景中有情,疏影暗香,平添无限春情,无穷幽兴,几于点铁成金,真少陵所云:‘老去渐于诗律细’也!继老以为何如?诸君以为何如?”众人低首下心,赞叹不已。

    继祯道:“野拙之诗,寻行数墨,怎及李老先生绝迹飞行?”

    老者道:“二位一李一杜,各极其妙,也敬三杯。”继祯饮毕,把众人之诗,挨次念道:

    一丈深河一尺波,河边波里影婆娑。玉容最似宫中赵,花貌浑如陌上罗。君家九树犹嫌少,我屋三株已觉多。前岁春寒盆里看,清明二月霎时过。

    李姓道:“思屈而曲,气畅而流,宫中赵,陌上罗,对句工而押韵稳,非三折臂,九折肱者,不能也!”

    继祯又念道:

    仰头天色已黄昏,走过三条粪土垣。钻进一棵杨树里,推开两扇竹笆门。美人月下生来俏,高士山中定不村。片片花枝犹自可,团团结出老梅根。

    继祯念完,说道:“虞先生撇去梅枝,而独赏梅根,是避熟就生之法,使向来蹊径为之一空,真时髦也!所嫌粪土粪字,略欠雅些!”

    众中一个少年,怫然不悦道:“晚弟诗虽不通,然粪土粪字,却非杜撰;《论语》有:‘粪土之墙’,《孟子》有‘百亩之粪’,若说晚弟之诗不雅,则《论语》、《孟子》皆不雅矣!”李姓道:“继老之言,原是精益求精之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虞兄何必如此?”因在继祯手中接过诗笺,念道:

    南山宫阙对蓬莱,一树梅花片片开。粉蝶纷纷寻影至,黄蜂阵阵嗅香来。两条裙裤昨宵剪,几件衣裳今夜裁。为到他家看梅去,娇妻稚子醉金杯。

    李姓念到后四句,几乎要笑将出来!继祯被姓虞的抢白了几句,气愤愤的更不言语。一个麻脸少年,便胀红了颈根道:“李老先生、元继老之诗,真是李杜复生;我等之诗,乃粪之渣而屁之壳也!但拙作裙裤、衣裳,与虞兄之土墙、杨树、竹笆,俱是实事。”

    把手指着一位少年道:“前岁吾兄约弟看梅,又承尊嫂盛情,邀拙荆过去;隔晚却实实叫了几个裁缝,赶做几件衣服,来赴席的。虚事易装,实事难砌。此衔冤之士所谓扼腕而长叹者也!”

    李姓道:“原来如此实事,兄若不说,弟何由而知?好诗,好诗!”复念道:

    莫道吾诗独自愚,周郎当日既生瑜。比他倾国嫌予瘦,并彼村姑笑尔癯。五韵亲拈真可恶,逐行写去日才晡。梅花好看诗难做,做出天然那个俱?

    李姓念完,说道:“周兄所拈之韵,实是险仄。梅花好看诗难做,真千古定评也!”因把末首朗诵出来,其诗曰:

    少小之时喜《七阳》,《七阳》到手蟹爬床。未分题目肉痒痒,拿起花笺心皇皇。俗人只爱小桃脸,高士共欣老梅床。我意不如人者意,丝棉朵朵万条桑。

    李姓念到次句,便熬笑不住,勉强读完,不禁大笑道:“的真好诗,令人欣喜欲狂矣!”众人听了,也都笑将起来。一个鹰鼻蟹眼的少年愤然作色道:“诸兄可谓势利之极矣!李老先生一笑,诸兄皆笑,是以李老先生之笑为笑也!小弟之诗,实在不通;小弟之诗之意,却高出诸兄数等!虞兄不爱花而爱根,还脱不了梅字;小弟则一脱而空之,不爱梅而爱桑。农桑系生人之命,方有关于国计民生。小弟为此两句,真个如蟹之爬床一般,搜索枯肠,吃尽老苦;若单就梅花敷衍两句,人云亦云,不必自出心裁,不必有关君国,则小弟虽不才,但使摇头摆膝,即可成篇,何用如蟹之爬床也哉?”

    众人都称:“得罪!”李姓道:“吾兄用意甚深,走马看花,未能领略,望勿介意!只是金兄竟不成一字,却是为何?”成之言无数句,令众人无不吃惊!正是:

    日月有光消爝火,风雷作响静群声。

    总评:

    此素臣易容之始。以第一等人物而为此下等人所为之事,几于如鬼如蜮;文虽佳而悖于理,宁非智者千虑之一失?读至五十三回及一百四十四回而后,爽然若失。奇书之难读如是如是!

    此书讲道学,筹经济,谈地测天,较武论文,无不原原本本,穷极要妙,此其本领之大也。而一切九流杂说,亦必该贯迥异,可朋受而不可小知之。君子尤人所难;前此拆字相面,已见一斑;今更游戏而谈星卖卜,扞江海,奉真如,惯走江湖者。然婆媳二人已自着迷数语,将普天下痴人肚肠,阁落中曲折一笔,写尽世之老于星卜者。读之猛吃一惊,忽发大笑也。

    此来本为铁丐,而忽接入奚囊。此文心之变也;不着形迹,而于八字上看出有镜水月花之妙,此又变中之变。

    因京城内拆字者挂招为江右吴铁口,已后即处处吴铁口,若印板然,岂不能稍变邪?作者意调此一辈人大概如出—口,故不妨刊成印板名字,不必更为立名耳。

    捏出七首诗以调笑诗社朋友,刻酷极矣!而摹写李老骄纵之状,更使村学究、假名士一辈剥面无皮。此等人本属自作自受,然未免有伤天地之和。

    。。。

 ;。。。 ; ;
第四十八回 真才子压倒假名公 假新娘赚杀真娇客
    成之微笑道:“拙作拈韵时已成,但未写出耳。”

    李姓道:“此英雄欺人之言,如果早成,何不写出?或者见过诸作触发而成,这也就难为吾兄了。”成之笑道:“一日之集,若只吟一首诗,岂不虚负光阴。弟因不知诸先生所拈者何韵,故袖手以俟。方才见过诸作,即以按韵和成,连拙作共是八首,待弟脱出稿来,以博诸位一粲何如?”

    众人大惊道:“先生这话是真吗?不信天下有如此捷才!”闵老呆看成之,似信不信。

    李姓与元继祯道:“诗不求工,虽百首何难?古人‘吟成一个字,捻断数茎须’,此之谓也。”成

    之也不管众人议论,拈过花笺,蘸饱墨沈,信笔直挥,兔走鹘落,疾如风雨,倾刻之间,把八首新诗一齐写出。李、元二人见成之挥毫落纸,如云如烟,已吃一惊,及查对韵脚,一个不错,知非宿构。再看那诗声韵琳琅殊胜于已,便面面相觑,作声不得。那一个鹰鼻蟹眼的少年正恨李姓笑他不通,巴不得有人压倒,因把成之八首诗朗吟道:

    春风才绾玉钩斜,古木寒香早放花。独向乾坤标气节,翻从冰雪见清华。美人南国无双艳,处士西山别一家。遥夜可知明月里,有人孤咏手频叉。林外柴扉昼不关,离离残雪冷空山。吟余水阁云还在,注罢南华月正闲。色借琪花惊绝艳,香生铁骨破春悭。一从高土移栽后,只许仙禽共往还。十里清江水未波,霜枝雪干任婆娑。不将古貌邀青眼,自惜冰姿试薄罗。孤鹤梦中惊月堕,老渔篷底觉寒多。桥头何处寻诗客,日向空林拄杖过。荒鸡喔喔叫黄昏,疏影横斜倚断垣。乍觉晓风吹月魂,忽看晴雪冻柴门。天寒日暮原无梦,细雨清溪别有村。自信年来少羁缚,可教高枕卧云根。仙姿原不住蓬莱,独傍林塘冷处开。只合渔樵窥影坐,肯教蜂蝶索春来。寒香自向风前试,道帔新从月里裁。且喜床头新酿熟,何妨相对百千杯。无言孑立只如愚,常抱天真比谨瑜。入定枯禅空色相,寓形仙骨独清癯。一声疏磬山同寂,几点寒鸦日又哺。扫尽浮华归穆,却留瘦影与谁俱。轻寒点点入斜阳,一片清光上石床。晤对君应忘甲子,相逢我亦到羲皇。孤标暂借云为影,素质还宜雪作妆。欲向尘寰语情愫,可怜终古几沧桑。万类凋伤岁欲终,一枝潇洒气舂容。历残霜雪无柔骨,凿破鸿有鬼工。抱璞何曾求欲赏,怀香宁肯藉春风。广平一赋休推绝,铁石心肝本不同。

    吟毕,众少年环聚而观,虽不甚解,却读去颇觉顺溜;头上两首,与元、李二作比并声韵,便觉不同。且李姓诗略早完,便自夸敏捷,骄傲非常;今成之连吟八首,顷刻而成,岂不神异?遂各加叹赏,这个说是李白重生,那个说是杜甫再世,把李、元二人,都丢在脑后。被李、元所讥笑者,更是含讥带讽,啧有烦言。二人甚觉没趣,悄悄约会,假推有事,匆匆而去。

    素臣满心畅快,暗忖:这班孽障,枉自吃苦!闵老半日以白眼视成之,此时亦有垂青之意。诸少年将成之这八首诗,各抄一纸,珍藏袖中。果盒上来,环坐畅饮,直吃到红日西沉,各人散去。成之挂念铁口,让闵老先回,自己带着一馆童来寻。

    素臣不待人散,先走出来,候在祠外,见众人散尽,独不见成之,复进祠中,方见住持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