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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吴越评水浒-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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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鲁达为人处,一片热血直喷出来,令人读之深愧虚生世上,不曾为人出力。孔子云:“诗可以兴。”吾于稗官亦云矣。
  打郑屠忙极矣,却处处夹叙小二报信,然第一段只是小二一个,第二段小二外又陪出买肉主顾,第三段又添出过路的人,不直文情如绮,并事情亦如镜,我欲刳视其心矣。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二回(8)
金老先生似乎只看到施耐庵的文笔、只看到史进的为己和鲁达的为人,怎么就看不到善恶是非和国家民族呢!
  李和尚曰:“描画鲁智深,千古若活,真是传神写照妙手。且《水浒传》文字,妙绝千古,全在同而不同处有辨。如鲁智深、李逵、武松、阮小七、石秀、呼延灼、刘唐等众人,都是急性的,渠形容刻画来,各有派头,各有光景,各有家数,各有身份,一毫不差,半些不混,读去自有分辨,不必见其姓名,一睹事实,就知某人某人也。读者亦以为然乎?读者即不以为然,李卓老自以为然不易也。”
  李贽评:陈眉公有云:“天上无雷霆,则人间无侠客。”郑屠以虚钱实契而强占金翠莲为妾,此是势豪长技,若无提辖老拳,几咎天网之疏。
  王望如曰:王进奉母遇太公,避高俅之祸也;王进奉母辞太公,避史进之祸也。大郎不守家业,浪结强人,彼少华山之朱武、陈达、杨春,乃县官所捕之盗,即无醉露回书之庄客王四,出首回书之摽免李吉,折柬相邀,祸不旋踵,王教头于习武艺时,早有以窥其微矣。
  又曰:镇关西者非他,小种经略相公门下策应屠儿是他。占金老之女,居翠莲之奇,则屠儿以上,假虎威者又不知几何矣。鲁达送金老时,凳坐城门,使小二赶不着。入郑屠家,立肉案边,使小二报不得。为人为彻,是粗鲁汉极精细处。
  又曰:气之所至,拳不宽假,无所为面为善,鲁达一人而已。虽然,时当圣明,首告官司可耳,何必捐金报仇,杀身救人,为斯之激切耶?呜呼!其亦可以徵世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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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三回(1)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话说鲁提辖扭过身子来一看,拖扯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渭州酒楼上救了的金老儿。〖这叫“无巧不成书”。这样的偶然性,也实在太少了。〗那老儿拖鲁达到僻静处,说:“恩人!你好大胆!现今明明地张挂着榜文,出一千贯赏钱捉你,你怎么还去看榜?要不是老汉遇见,还不得被做公的拿了?榜上现写着你年甲、相貌、贯址呢!”鲁达说:“不瞒你说,洒家因为你的事儿,那天回到状元桥下,正迎着郑屠那厮,〖鲁达说话有分寸。不说专门去打人,他说是“迎着”,也就是“偶然碰见”。〗被洒家三拳打死了,因此在逃。到处瞎撞了四五十天,不想来到这里。你怎么不回东京去,却来到这里?”金老儿说:“恩人在上:自从恩人救了老汉,雇了一辆车子,本想回东京去的;又怕郑屠这厮赶来,那时候可就没有恩人在那边搭救了,因此就没上东京去。〖想得周到。〗随路往北来,撞见一个京师的老邻居在这里做买卖,就带着老汉父女两口儿到这里来了。多亏了他,就给老汉的女儿做媒,结交本地一个大财主赵员外,养做外宅①,衣食丰足,都出于恩人。我女儿常常对他孤老②说起提辖的大恩。那个赵员外也爱刺枪使棒,常说:‘怎么能和恩人相会一面也好。’想念怎么能够得见?请恩人到家里住几天,再商议到哪里去。”
  ① 外宅——正妻之外,在另外一个宅子里养着的非正式小妾。在一夫多妻制的社会里,当时是公开、合法的。
  ② 孤老——指非正式夫妻关系中的男方。本是妓院对熟客的背称。
  鲁提辖就和金老儿同行。不过半里多路,就到了门前。金老儿揭起帘子,叫一声:“我儿,大恩人来了。”那女孩儿浓妆艳饰,从里面出来,请鲁达居中坐了,插烛也似地拜了六拜①,说:“要不是恩人搭救,怎能够有今天!”拜罢,就对鲁提辖说:“恩人,请上楼去坐。”
  鲁达说:“不用麻烦了,洒家这就要走的。”金老儿说:“恩人既然到了我这里,怎么肯放你走!”老儿接了杆棒、包裹,请到楼上坐下。老儿吩咐说:“我儿,你陪侍恩人坐一坐,我去安排酒饭来。”鲁达说:“不用麻烦,随份儿就好。”老儿说:“提辖的恩情,杀身难报;量一些粗食薄味,不成敬意!”
  女子留鲁达在楼上坐着,金老儿下楼来,叫了家中新买的小厮,吩咐丫环先烧着了火。老儿和小厮上街去买了些鲜鱼、嫩鸡、肥鹅、时新果子之类回来。打开酒坛,收拾菜蔬,搬上楼来。春台上放下三个盏子,三双筷子,铺下菜蔬、果子等物。丫环用银酒壶烫上酒来。父女二人轮番把盏。金老儿跪在地上拜。鲁提辖说:“老人家,怎么行这样大的礼?折杀俺了!”金老儿说:“恩人听我说,前者老汉初到这里,就写了个红纸牌儿,早晚一炷香,我们父女两个天天都拜哩!今天恩人亲身来到,怎能不拜?”鲁达说:“真难得你这一片心。”
  三个人慢慢地饮酒。天色将晚,忽然听见楼下砰砰地打门。鲁提辖开窗一看,见楼下有二三十个人,各执白木棍棒,口里都叫:“开门,快开门!”人丛里,一个官人骑在马上,口里大喝:“别让这贼逃走了!”鲁达以为是来抓自己的,拿起凳子,就从楼上打了下去。〖这有什么用?无非说明鲁达性格暴躁而已。〗金老儿连忙摇手,叫一声:“都不要动手!”急忙抢下楼去,直到那骑马的官人身边说了几句话。那官人笑了起来,就喝散了那二三十人,各自去了。
  ① 礼节性跪拜,一般只拜三拜,这里特别写明“六拜”,表示翠莲对鲁达的特别恭敬。跪拜的时候,双掌在胸前合拢,和脑袋同时下俯,样子如同往蜡钎上插蜡烛,所以说“插烛也似”。
  那官人下马,走到里面。金老儿请下鲁提辖来。那官人跪倒身子就拜,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义士提辖受礼。”鲁达问金老儿:“这位官人是谁?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拜洒家?”老儿说:“这个就是我女儿的官人赵员外。刚才只以为老汉引什么郎君子弟在楼上吃酒,所以引了庄客来厮打。〖不能这样鲁莽吧?是不是有过这样的事情?〗老汉一说清楚,立刻就喝散了。”鲁达说:“原来这样,怪员外不得。”
  赵员外请鲁提辖上楼去坐,金老儿重整杯盘,再备酒食相待。赵员外让鲁达上首坐。鲁达说:“洒家怎敢?”员外说:“聊表相敬之礼。小子久闻提辖豪杰,今天相见,实为万幸。”鲁达说:“洒家是个粗鲁的汉子,又犯了该死的罪过;蒙员外不弃贫贱,结为相识,有用着洒家的地方,就帮你出头。”赵员外大喜,动问打死郑屠一事,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吃了半夜酒,各自歇了。
  第二天天明,赵员外说:“住在这里,耳目众多,恐怕不稳便,想请提辖到敝庄住几天。”鲁达问:“贵庄在哪里?”员外说:“离这里十里多路,地名七宝村。”鲁达说:“最好。”员外就差人到庄上去再牵一匹马来。不到晌午,马牵来了,员外就请鲁提辖上马,叫庄客担了行李。鲁达辞了金老儿父女二人,和赵员外上了马。两人并马而行,在路上说些闲话。不多久,到庄前下马。赵员外携住鲁达的手,直到草堂上,分宾主坐下;一面叫杀羊置酒相待,晚间收拾客房安歇。第二天又备酒食管待。鲁达说:“员外错爱洒家,怎么报答!”赵员外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怎么说起报答来了?”
  

吴越评70回本水浒传  第三回(2)
鲁达从此就在赵员外庄上住了。过了五六天,两人正在书房里闲坐说话,见金老儿急急奔来庄上,直到书房里见了赵员外和鲁提辖;见房内没人,就对鲁达说:“恩人,不是老汉多心。是前天老汉请恩人在楼上吃酒,员外误听人报,引领庄客来闹了街坊,后来却散了,人都有些疑心,说开去。昨天有三四个做公的①,来向邻舍街坊打听,只怕要来村里缉捕恩人。倘或有些疏失,怎么是好?”鲁达说:“要是这样,洒家我走就是了。”赵员外说:“要是留提辖在这里,恐怕会有些山高水低,他日叫提辖怨恨;要是不留提辖,情理上却说不过去。赵某有个主意,保提辖万无一失,足可安身避难。只怕提辖不肯。”
  ① 做公的——指衙门里的差役。
  鲁达说:“洒家是个该死的人,只要有个地方安身,就可以了,有什么不肯的!”赵员外说:“要这样,最好。离这里三十多里,有一座山,叫做五台山。山上有一个文殊院,原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寺里有五七百僧人,为头的智真长老,是我弟兄。我祖上曾舍钱在寺里,是本寺的施主檀越①。我曾许下剃度一替僧②在寺里,已经买下了一道度牒③,只是不曾有个妥当的人了这愿心。如果提辖肯去,一应费用都是赵某备办。提辖确实肯落发做和尚么?”鲁达寻思:“即便我要走,哪里投奔人……不如就走这条路吧。”就说:“既蒙员外做主,洒家情愿做和尚。全凭员外做主。”
  当时说定了,连夜收拾衣服盘缠缎匹礼物。第二天一早起来,叫庄客挑了,两人取路往五台山去。辰牌以后到了山下。赵员外和鲁提辖坐两乘轿子抬上山去,一面让庄客前去通报。到了寺前,寺中都寺、监寺④,出来迎接。两人下了轿子,在山门外亭子上坐下。寺内智真长老得知,引着首座、侍者⑤,出山门外来迎接。赵员外和鲁达上前施礼。智真长老打了问讯⑥,说:“施主难得远出。”赵员外回答说:“有些小事,特来上刹相求。”智真长老说:“请员外到方丈吃茶。”赵员外在前面走,鲁达在背后跟着,同到方丈。长老请员外在客席上坐。鲁达就到下首的禅椅上坐了。员外叫鲁达过来,附耳低言:“你来这里出家,怎么能对着长老坐?”鲁达说:“洒家不省得⑦。”起身站在员外肩下。面前首座、维那、侍者、监寺、知客、书记⑧,依次东西两班排立。
  庄客把轿子安顿了,一齐把盒子搬进方丈来,摆在面前。长老说:“怎么又送礼物来?寺中多有相渎檀越处。”赵员外说:“些小薄礼,何足称谢。”道人、行童,收拾去了。赵员外起身说:“一事启堂头大和尚⑨:赵某旧有一条愿心,许剃一名替僧在上刹,度牒都已经有了,到今天不曾剃得。如今有我这个表弟,姓鲁,是关西军汉出身;因见尘世艰辛,情愿弃俗出家。望长老收录,大慈大悲,看赵某薄面,披剃为僧。一应所用,弟子自当准备。万望长老玉成,幸甚!”长老回答说:“这个因缘,是光辉老僧山门,容易,容易,请拜茶。”
  ① 檀越——梵语译音,就是“施主”的意思。
  ② 替僧——佛家认为出家修行可以积德,可以使下世福寿双全,有钱人自己不愿意出家受苦,就花钱买一个人来,替自己出家,这个替人家出家的人,就叫做“替僧”。
  ③ 度牒——和尚的身份执照。宋代政府出售空白的度牒,可由寺庙填写法号。
  ④⑤⑧ 都寺、监寺、首座、侍者、维那、知客、书记——都是寺院中分管各种事务的“执事僧”。
  ⑥ 问讯——从印度传来的佛家礼节:双掌在胸前合拢,微微低头或躬身。
  ⑦ 不省得——方言,不懂得,不理会。省,音xǐng。
  ⑨ 堂头和尚——对住持和尚的俗称。
  行童①托出茶来。茶罢,收了盏托,真长老就喊首座、维那,商议剃度的事情;吩咐监寺、都寺,安排斋食。
  首座出去和众僧人商议,说:“我看这个人,不像是出家人的模样。一双眼睛,看上去实在凶恶!”众僧说:“知客,你去请客人坐,我们去和长老计较。”知客出来请赵员外和鲁达到客馆里坐。首座和众僧人去禀长老说:“刚才这个要出家的人,容貌凶恶,不可剃度他,怕日后连累山门。”长老说:“他是赵员外檀越的兄弟。怎么能驳他的面皮?你们先莫疑心,让我来看一看。”说完,焚起一炷香,长老上禅椅盘膝而坐,口诵咒语,入定②去了。〖老僧入定,有两个原因和目的,一是静心考虑,看是否妥当;二是可以用鬼话支吾。〗一炷香过去,恰好回来,对众僧说:“只顾剃度他。此人上应天星,心地刚直。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能得非凡正果。你们都不及他。记住我的话,不要推阻。”〖思考的结果,是看在赵檀越银钱的面子上,收留鲁达,却借口是“上应天星”。〗首座说:“长老分明是护短。咱们只得听从他。不谏不是,谏他不听,也就算了!”〖其实首座比长老心直。〗
  长老叫备斋食,请赵员外等人到方丈会斋。斋罢,赵员外取出银两,叫人去买办物料,就在寺里做僧衣、僧帽、袈裟、僧鞋、拜具。一两天,都做完备。长老选了吉日良时,鸣钟击鼓,在法堂内聚会大众。整整齐齐五六百僧人,全披着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礼,然后分作两班站立。赵员外取出银锭、表里③、信香,在法座前礼拜了。表白宣疏之后,行童引鲁达到法座下面。维那叫鲁达除下巾帻,把头发分做九路绾(wǎn晚)了。净发僧先把四周都剃了,正要剃胡须,鲁达说:“留下这些儿还洒家也好。”众僧忍笑不住。智真长老在法座上说:“大众听偈④: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剃除,免得争竞。”长老念罢偈言,喝一声:“咄!尽皆剃去!”剃发僧只一刀,全都剃了。首座把度牒呈上法座,请长老赐法名。长老拿着空头度牒再次说偈:“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从法名看,是和智真长老同辈。〗长老赐名之后,把度牒传下来。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交付智深收受。长老又赐法衣、袈裟,叫智深穿了。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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