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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奥巴马回忆录-第9部分

小说: 奥巴马回忆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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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他的确很有意思。”
  我们两个和其他四个孩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然后赫福迪小姐开始点名了,她的灰白色头发很短,但是个精神奕奕的中年妇女。她念到我的全名时,我听到了教室里响起了窃笑。弗雷德里克朝我靠过来。
  “我以为你叫巴里。”
  “你愿意让我们叫你巴里吗?”赫福迪小姐问道。“巴拉克是一个多么好听的名字呀。你的外祖父告诉我,你的父亲是肯尼亚人。你知道吗,我过去住在肯尼亚,教同你一般大小的孩子念书。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国家啊。你知道你的父亲来自哪个部落吗?”

我父亲的梦想:奥巴马回忆录 第三章(5)
她的问题引起了更多的笑声,好一会儿,我一言不发。最后我说出“卢奥”的时候,坐在我后面的一个沙褐色头发的男孩大声地重复着那个词,他的声音就像猴子一样。孩子们都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直到赫福迪小姐大声地训斥他们之后,教室里才平静下来,我们才得以继续安静地点名。
  我迷迷糊糊地度过了剩下的一天。一个红头发的女孩想要摸摸我的头发,遭到拒绝后,她似乎有些受伤。还有一个脸庞红润的男孩问我,我的父亲是不是吃人。我回到了家,外祖父正在准备晚餐。
  “过得怎么样?赫福迪小姐曾经在肯尼亚住过,真是太好了!我打赌,这让你的第一天过得轻松多了。”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尽管我越来越没有归属感,教室里其他的孩子却很快就不再对我感到新奇了。外祖父和我一起挑选的衣服太土气了;我在雅加达穿得好好的印尼凉鞋在这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寒酸。我的大部分同学从幼儿园开始就彼此认识了;他们住在同一个住宅区,住在带游泳池的高档房子里;他们的父亲在同一个少年棒球联赛运动队中任教,他们的母亲赞助饼干销售。没有人踢足球、打羽毛球或者下象棋,而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一个橄榄球丢出去,也不知道如何在滑板上保持平衡。
  那是一个十岁孩子的噩梦。然而在入学第一个月,尽管我处境很不好,不过还有其他一些处境更糟糕的孩子,他们被划为异类——包括那些个子太高的女孩或者太害羞的女孩,那些过分好动的男孩,以及患哮喘病而不用上体育课的孩子。
  对了,我们班里还有另一个孩子,让我回想起了另外一种痛苦。她的名字叫做克莉塔,在我来班里之前,她是我们年级中唯一的一位黑人学生。她长得又黑又胖,好像没什么朋友。从第一天开始,我们就都躲着彼此,但会远远地看着对方,仿佛直接的接触只会更明显地提醒我们,让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到我们的孤立。
  最终,在一个炎热的天气里,万里无云,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发现我们都在操场上的同一个角落里。不记得我们当时说了什么,但是我记得,突然间她就绕着体操设备和秋千开始追我。她开心地笑着,我逗着她,不时地避开她的追逐,她最终还是抓住了我,我们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当我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我看见一群孩子,在太阳耀眼的光芒下,脸庞模糊不清,他们指着我们。
  “克莉塔有男朋友了!克莉塔有男朋友了!”
  随着围着我们的孩子越来越多,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她不是我的女……女朋友。”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朝克莉塔看了看,想要寻求她的援助,但是她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克莉塔交男朋友了!你怎么不吻她呢,男朋友先生?”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我父亲的梦想:奥巴马回忆录 第三章(6)
“我不是她的男朋友!”我大声喊了出来。我跑向克莉塔,轻轻地推了一下她;她蹒跚地退了几步,抬起头看着我,但仍然一言不发。“走开!”我又喊了一声。猛地,克莉塔跑了,跑得越来越快,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夸赞的笑声在我周围响起。接着,上课铃响了,老师们把我们带回了课堂。
  在那个下午剩下的时间里,我一直都被克莉塔跑开之前脸上的表情所折磨着:她的失望,还有谴责。我有点想要对她解释,这不涉及到私人关系;我还没交过女朋友,现在也不想交什么女朋友。但是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现在要解释什么已经太迟了,我受到了考验,而结果是不合格;不管什么时候我偷偷地去看克莉塔的桌子,我总看见她埋头做作业,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个人独处,也不理任何人。
  我背叛的行为让我从其他的孩子那里得到了一些立足之地,但是就像克莉塔一样,我一般也是孤孤单单的。虽然我也算交了几个朋友,可以在课堂上偶尔主动发言,学会投出一个歪歪斜斜的球。但是从那天以后,我感到我身上的一部分被蹂躏得粉碎,我躲进外祖父母的生活中寻求避难。放学后,我走过五个街区,回到我们的公寓;如果我口袋里的零钱宽裕的话,就会停在一个盲人报摊前,他会跟我说新进了哪些漫画书。外祖父在家里帮我打开门,他躺下午睡以后,我就会看动画片和重播的连续剧。到了下午四点半,我叫醒外祖父,然后我们一起开车去市区,接图下班回家。我会在晚餐前按时完成家庭作业,我们边看着电视边用晚餐。我整晚整晚地闲看电视,和外祖父争抢电视节目,一起品尝他在超市发现的最新零食。十点钟,我回到我的房间(那时约翰尼·卡森的节目开始了,而这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伴着收音机里排名前四十的歌曲,我进入了梦乡。
  栖息在美国消费文化那温柔宽大的怀抱里,我感到很安全,仿佛进入了一段长长的冬眠期。如果不是有一天图在信箱里发现了那封电报,真不知道我会在那儿躲多久。
  “你爸爸要来看你了,”她说,“下个月。你妈妈到这儿的两周之后。他们两个都会在这里过新年。”
  她小心翼翼地叠起那张纸,把它塞入厨房的一个抽屉里。她和外祖父都沉默了,那种沉默就像我想象中的当人们听到医生说,他们得了一种非常严重的但还能治愈的疾病时的反应。有好一会儿,沉默充满了整个房间,我们都站着不动,想着事情。
  “好了,”图最终说,“我想我们最好为他找一个住的地方。”
  外祖父摘掉眼镜,揉揉眼睛。
  “将是一个难挨的圣诞节。”
  吃过了午饭后,我对一群男孩说我的父亲是个王子。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我父亲的梦想:奥巴马回忆录 第三章(7)
“我的祖父,嗯,他是个酋长。就像部落中的国王,你们知道吧……像那些印第安人一样。所以我的父亲是个王子。在我祖父死后他会继承一切成为国王。”
  在我们把盘子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问道:“在那以后呢?我是说,你会回去,成为一个王子吗?”
  “呃……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这可有点复杂,嗯,因为部落里有很多的勇士。像奥巴马……意思是‘燃烧着的矛’,我们部落的人都想成为酋长,所以我父亲得在我能回去之前先解决这些争斗。”
  随着那些话从我口中滔滔不绝地说出,我感觉到那些男孩对我的态度在改变,变得更好奇、更亲近了。我们相互嬉闹着回教室的时候,我自己有一半真的开始相信这个故事了。但是另一半自己却清楚地知道我正在说谎,那不过是根据从我母亲那里零零散散听到的信息而编造出来的故事。我父亲出现一个星期后,我觉得我更喜欢他那遥远的形象,一个我可以在想象中任意改变的形象——或者也可以在方便的时候忽略掉。如果我父亲没有让我失望的话,那么他就仍然是不被了解的,可随意发挥的,也是一种模糊的震慑。
  那些天,随着他到来日期的临近,我母亲察觉到我日益忧虑起来——我想她自己的内心也是这样的吧——于是,在她努力布置我们为他转租的公寓的闲暇时间,她试着让我相信,重逢将会很顺利。她告诉我,在我们住在印尼的那段时间,她仍和他保持着联系,所以他知道有关我的一切事情。同她一样,我父亲也已经再婚了,现在我在肯尼亚已经有了五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遭遇了可怕的车祸,这次旅行他也是为了在长期住院之后恢复一下身体。
  “你们两个会成为好朋友的。”她肯定地说。
  除了说了父亲的新消息,她还开始给我讲述大量肯尼亚和那个国家的历史——这些大多来自一本关于肯尼亚的第一位总统乔莫·肯雅塔的书,我也是从那本书里窃用了“燃烧着的矛”的名字。但是我母亲对我讲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减少我的怀疑,她讲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有一次她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她告诉我,我父亲的部落,卢奥,是一个尼罗河流域的民族,从他们的故土沿着世界上最长河流的河岸迁徒,迁入了肯尼亚。这似乎带来了希望;外祖父仍然留着他的一幅画作,那是一幅复制品,画上消瘦的青铜色皮肤的埃及人站在雪白战马拉着的金色战车上。我似乎看到了古埃及,那个我曾在书上读到过的伟大国度,那里的金字塔和法老王,纳芙蒂蒂和克娄巴特拉。
  一个星期六,我来到了公寓附近的公共图书馆,那里的一个大嗓门的老图书馆管理员被我认真的态度打动了,他帮助我找到了一本关于东非的书。只是上面没有提及金字塔。事实上,只有一段短短的文字提到了卢奥。书上说,尼洛特人,是在苏丹境内居住在白尼罗河畔众多游牧民族的统称。他们的领地在埃及王朝以南很远的地方。卢奥部落养牛,居住在土屋里,以谷物和洋芋以及一些叫做粟的东西为食。他们的传统装束是在胯上系一条皮带。我把书摊开放在桌上,甚至没有对那个管理员说声“谢谢”,就走出了图书馆。

我父亲的梦想:奥巴马回忆录 第三章(8)
终于,那个重大的日子还是来了,赫福迪小姐让我早点放学回家,并祝我好运。我像个犯人一样地离开了学校。我的步伐沉重,伴随着迈向外祖父母的公寓的每一步,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走进电梯以后,我站着不动,没有摁按钮。电梯门关上了,接着又打开了,住在四楼的一个菲律宾老人走进了电梯。
  “你外祖父说你爸爸今天要来看你,”那人欢快地说,“你肯定特别高兴。”
  此时——在我站在门前,看着火奴鲁鲁的地平线,望着远处的一艘船,然后抬头斜望着天空,看着麻雀慢慢地消失在空中之后——实在想不出任何可以逃避的办法了,我摁响了门铃。图开门了。
  “他来了!进来,巴……来见见你爸爸。”
  在那里,在昏暗的门廊里,我见到了他,一个走路有些微跛的又高又黑的人。他蹲了下来,抱着我,我双手低垂着。我母亲站在他身后,下巴又开始颤抖了。
  “好啊,巴里,”我父亲说,“这么久之后再见到你真好,真的很好。”
  他牵着我的手,走进客厅,然后我们都坐了下来。
  “嗯,巴里,你外祖母告诉我,你在学校的成绩很好。”
  我耸耸肩。
  “我想,他有些害羞。”图解释道。她笑着摸摸我的头。
  “好了,”我父亲说,“你没有理由因为成绩好而害羞。我告诉过你吗?你的弟弟妹妹们在学校里也表现得很优秀。我想,这是有遗传的。”他笑着说。
  在大人们聊天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着他。他比我想象中的要瘦,他的裤腿脚在膝盖处尖尖地突了出来;我简直无法想象他把任何人举起来的情景。在他旁边,一根头部装饰着坚硬象牙的手杖靠在墙上。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运动夹克,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打着一条猩红色的领带。他那角质架的眼镜反射着灯光,所以无法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但是当他摘下眼镜按摩鼻梁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略微发黄,就像那些多次患上疟疾的人的眼睛。我想,他的体格很瘦弱,他在点烟或者是拿啤酒的时候,动作都非常小心。大约一个小时后,我母亲说,他看起来很累,应该去稍微休息一下。他收起他的旅行袋,中途停了下来,开始在袋里搜寻着,最后掏出了三件木制小雕像—— 一头狮子、一只大象、一个穿着部落服装的打着鼓的黑人——把它们递给了我。
  “说谢谢,巴。”我母亲说道。
  “谢谢。”我咕哝了一声。
  我父亲和我同时看着那些小雕像,在我的手里毫无生气。他摸了摸我的肩膀。
  “这些只是几个小玩意儿。”他温和地说。然后他对外祖父点点头,他们一起收拾起他的行李,下楼去了另一个公寓。
  一个月,那就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所有时间。晚上,大多数时候我们五个人都待在外祖父母的客厅里,而白天,我们有时在岛上驾车环游,有时沿着以前住过的地方散步:我父亲住过的公寓的所在地,我出生的医院,后来重建了;外祖父母在夏威夷的第一处房子,比在大学城的那处还要早,我甚至从来都没听说过。在那一个月里,有太多的东西要讲,有太多的解释要做;可是当我努力回忆父亲的只言片语,回忆那些我们可能曾经有过的短暂互动或对话时,它们却都不可挽回地消失了。也许是它们的印记太深了,也许他的声音就是我和自己对话时各种互相交错的论点的来源,就像我现在的基因遗传一样难以渗透,所以我能察觉的只剩下了破旧的外壳。我的妻子给出了一种更简单的解释——男孩们总是和他们的父亲之间没有多少交流,当且仅当他们信任他们的父亲——这种说法可能更确切,因为我经常在他面前陷入沉默,他也从不会迫使我开口说话。我脑海中最经常出现的,然后又像遥远声音一样消逝的场景是:母亲和我在挂圣诞装饰,他听外祖父讲着笑话,大笑着向后仰;他把我介绍给一个大学时认识的老朋友,他紧握着我的肩膀;他那狭长的眼睛;他一边阅读着他的宝贝书籍,一边捋着那稀疏的山羊胡子。

我父亲的梦想:奥巴马回忆录 第三章(9)
还有他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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