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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旗卷乌拉尔-第3部分

小说: 旗卷乌拉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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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过去所有那些特权都丧失殆尽了,对美好时光的回忆,反而使得对“沙皇,祖国和正教”的热爱,更加强烈起来。而这种热爱甚至溶化在血液里,除非血流尽,否则难以消除——有白银时代三巨擘之一称号的作家库普林,曾经真切回忆过自己作为年轻士官生时的这种感情(他本人智力超群,日后总算摆脱出来):“……沙皇(离受阅队列)越来越近了。甜蜜而尖锐的狂喜,抓紧了士官生的灵魂。旋风般裹挟它,裹挟它飞升。波浪般迅猛的寒战涌遍他周身,让他的头发刺猬一样竖立。……安详博大的喜悦像浓浓的金色的水流在他眼中流淌。……如此幸福如此崇高的永世难忘的几秒钟啊!……他似乎不在了。他像一粒微尘,融入了数百万人的感受。正是在那一刻,他感悟到自己的全部生命和意志一如数百万同胞的生命和意志,像变戏法似的,汇聚到这个他触手可及的人身上,汇聚并结成毫不动摇的钢铁信念,唯一的信念。……在自己整个身体轻若空气的同时,还莫名地感觉到一种魔力,一种超人的能力和对无尽的英雄功勋的渴望。”——睿智如库普林者尚且如此,那些死心眼的,就更狂热了。库普林的一位士官生同学库弗什尼科夫,因没被纳入沙皇会见时担任警卫的十二人军旗队,便在吸烟室内开枪自杀了。后来那些一心想救出沙皇的旧军人,其愚忠程度可想而知。

  沙皇已幻化为旧俄和祖国的象征。“沙皇,祖国和正教”终于三位一体了。在找不到领袖可以和列宁相抗衡时,沙皇便成了白党的一面精神旗帜(旗帜竖起来就不容易倒下了。后来沙皇死了,也不过用“自由”代替了“沙皇”。“自由,祖国,正教”差点使反革命获得成功;就像“和平,土地,面包”使革命获得成功一样)布尔什维克在白军兵临城下时匆忙处决沙皇,也是迫不得已。但全家一起屠戮,则有失人道了。在双方都杀红了眼的时候,有失人道的事情可谓比比皆是。在如今早已变色的俄罗斯,有人提出要为高尔察克“恢复名誉”;遭到许多人反对。原因之一就是他在内战中有失人道的大屠杀。他的部队只要怀疑某处村庄支持红军,就将村民赶出家门,或集体枪决或让其冻饿而死。小说中提到别尔米中国支队政委郭旺琴,被俘后身体被砍成了一百多块碎片!著名俄国小说《日瓦戈医生》中讲述过一段内容:“……人群围着一个砍掉手脚的人。他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他的右手和左腿被砍掉,但还没断气。简直不可思议,这倒霉的家伙竟用剩下的一只手和一条腿爬到了营地。砍下来的血肉模糊的手和腿绑在他的背上,上面插了一块木牌子,木牌子上写了很长的一段话,在最难听的骂街的话当中写道,这是对红军支队兽行的报复。但林中的红军游击队员同那支部队毫不相干。此外,木牌子上还写道,如果游击队员们不按照木牌子上规定的期限向维岑军团的军代表缴械投降的话,他们将这样对待所有的红军游击队员。”而在红色阵营这方,极左也并不比极右更仁慈。顿河的苏维埃曾在树林里一次处决了二千名哥萨克军官。还有后来的卡廷事件:一次处决了二万名波兰军官。

  总之,对人对己都越来越冷酷,是俄国内战的一大特征。而冷酷的士官生们,因为有自己的坚定信念,加上他们的正规军事素养,要战而胜之是不容易的。而中国团确实有过几次战而胜之的辉煌——特别是从士官生手中攻下库什瓦——这直接导致了中国团荣获 “红鹰团”的光荣称号(小说将为“红鹰团”授旗的人物改动了一下)。敌人恼羞成怒,不惜用漫画来丑化中国人(见附图)。

  革命成功后,布尔什维克颁布了《土地法大纲》,这最先在农村激起了地主阶级的不满。随后宣布的工厂将逐渐收归国有的政策,激起了资产阶级的不满。与此同时,布尔什维克理直气壮地宣传起自己无神论的信仰,这又激起了教会势力的不满:造谣说布尔什维克要铲除东正教——实际上,包括列宁在内的布尔什维克上层,是主张宗教自由的(这一点在小说中也有所反映:如安娜的婚礼请了犹太教拉比,中国团战士和神父打招呼等)。有些左倾狂热份子对神父的*,以及后来斯大林的宗教政策,那又另当别论,那更多属于历史的躁动,不属于革命的初衷。俄国的军官阶层与有产阶级和教会有着紧密的联系(在士官学校的教师中,就有专门的神父教授基本教义,还有大型唱诗班),种种不满自然会传染到军官包括军士们身上。俄国成了个火药桶。

  恰在此时,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情点燃了导火索。第一件是捷克人的叛乱。一九一八年初,关押在俄国远东的捷克战俘约五万人,在听说了捷克人民准备脱离奥匈帝国的统治宣布独立的消息后,同意掉转枪口去攻打过去的宗主国奥地利,帮助国内的独立运动。英法两国大为高兴,说服了俄国人同意捷克人由西伯利亚铁路(部分通过海路)运送至欧洲参加西线的战事。这些战俘却在运送途中暴动了(即小说中所说的“从奔萨到塞兹兰一线,所有的军车都在暴动”)。他们本就是沙场老兵,久历戎机,面对草创的红军(有些只是赤卫队合编的)连连取胜。这样一来,竟大大鼓舞了许多旧势力残余,甚至认为红军不堪一击。白党势力便迅速壮大。

  第二件事情是《布列斯特条约》的签订(即小说中叛军军官所说的三十亿金卢布的赔款,和四千六百万人口的出卖!)在当时,把俄罗斯西部广袤地区的土地和人民,都割让给德国及其同盟国——这在布尔什维克党内都激起了轩然大波,更别提在敌人阵营了。于是,此前的零星叛乱,终于燎原成了一场熊熊大火。真正的大规模内战爆发了。这场内战逐渐得到了西方帝国主义国家的大力帮助。比如在南方战场:英国供给白军步枪十九万八千支、机关枪六千二百挺、野炮一千一百多门、炮弹一百万发(即小说中提到的“可爱的英国人!把欧战没耗完的炮弹,都送到南俄罗斯来了。”)还有当时非常稀罕的坦克六十辆、飞机一百六十八架。小说中提到的“花旗银行提供给白卫合作组织一亿两千万美元”,也确有其事——也有说法是提供了一亿两千五百万美元。白卫军在初期取得了军事上的节节胜利;但随着战线的拉长,白军后劲不足的问题开始暴露。白卫组织无法像新政权那样,可以不顾及旧的社会集团的利益瓜葛。白卫军所能仰赖的旧机构已经残破且效率不高;这样一来,征集的物资必须先由原来的地方势力经手,然后在军阀和军官团之间分配,最后才能事倍功半地用于战争。西方诸国提供的物资,只能部分弥补这一资源利用率低下问题;且在时间上也晚了一步(如前面所述的坦克,直到一九二零年下半年才出现在南方战场)。在红军的大规模反击下,白军逐渐日薄西山。在至少五十万以上的人员阵亡以后,到一九二零年底,白卫军彻底覆亡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身世 第一节 义和团进攻军列
正  文

  献给十月革命时期任輔臣中国团,张福荣中国军团,伏龙芝中国独立团,桑富阳中国营,敖德萨中国独立支队,比里侈诺夫中国支队,別尔米中国支队等各个红军部队中的五万多名中国战士。纪念那些扬威异域的中国将士们!

  第一章 身世     

  这是为了表彰任辅臣同志在苏联国内战争期间的特殊功勋,表彰他在乌拉尔粉碎高尔察克白匪军战斗中英勇无畏和自我牺牲精神,表彰他为铸造苏中两国人民的战斗友谊所作出的巨大贡献。

  ——苏联特命全权大使特罗扬诺夫斯基

  第一节

  一*六年,李鸿章与沙俄财政大臣维特,在彼得堡签订了《*》;中东铁路延伸到了旅顺、吉林。从昌图通江口经马蓬沟、英城子直达营口的辽河航运萎缩了。河运一垮,铁岭人桑铭福的大车店断了货源。车把式们为了讨工钱,砍断了车行门口的祖宗堂神杆。望着断成两截的杨木杆子,听着马厩里辕马的鼻息声,桑掌柜掉了眼泪,泪珠竟像辽河水一样黄。转过年来,义和团要征用他的骡马,他只问了一句:“你们真的要扒铁路?”便齐额抹了神符水,入了伙。铁路纠纷惹怒了俄国人,兴军大进,陷爱珲,趋吉林,溺旗勇,毙都统。黑龙江将军寿山仰药自尽。铁蹄过处,中国的村镇都变成了“斯克”。

  转眼到了一九零五年。一列俄国军车爬行在满洲平原上,像一长条桀骜不驯的黑毛虫。车厢里挤满了俄国士兵,身着保护色冬装或哥萨克大衣。卷发红须的乌斯钦上尉,让手风琴的皮带勒着脖子,娴熟地拉着一曲《斯拉夫的道别》;翘起的胡梢上一根红色的毫毛,随着流行的旋律颤动着。上尉身旁坐着妻子安娜,像是刚哭过的样子;那道湿润的目光一扫过车厢,被烫着的感觉便像一道电波,掠过全场;人们的目光都慌忙避开了。男人们都想在这盏明灯上点烟斗,却又怕被烫着!

  安娜对面坐着一位犹太商人。皮货商学着士兵的样子,将裤腿在脚踝处扎紧保暖。他望着窗外锈风吹皱的田野,边搓手边向指尖哈气:“啊!多么感伤的曲调!多么残酷的季节!多么贫弱的国家!”上尉放下手风琴;缓缓点燃一支香烟:“看来您的皮手套不太保暖啊!”“不,这您可说错了,乌斯……”“乌斯钦科维奇。”“啊哈,瞧我这记性!……这您可说错了,尊敬的乌斯钦科维奇先生!”皮货商本能地做起了广告:“我这可是正宗的鹿皮!多么温软,”吻吻自己的手套,瞧了瞧安娜——“多么可爱的小鹿!”谄媚的双关语让商人得意地一笑。“能触动您的东西大概都很温软?”上尉喷着烟圈,也喷着鄙夷。“不。但能触动您妻子的东西,一定得温软!瞧这披肩!白得象原野上的积雪!”安娜唇边一丝几难觉察的嘲笑,旋复消失:“呀,真漂亮!”皮货商抓紧战机,像抖开一面必胜的战旗,抖开了白貂披肩:“来,您披上试试。”乌斯钦抓过披肩捏了捏,不经意地弹了点烟灰在上面:“犹太富裕阶层的玩意儿。”安娜悻悻地道:“您好像就娶了位犹太姑娘。”

  车轮的哐铛声拖得很长,开始爬坡了。车窗外风摇树动,光影婆娑。士官生惊讶地抬了抬漆皮军帽:“夫人您是犹太人?可我们上尉,最讨厌犹太人了!”皮货商恼火地摸了摸脸,肉褶子直往下坠:“到处都有一股女人气的反犹神经质。”乌斯钦笑了,将烟头在披肩上摁灭:“那是因为犹太文化生产文明的毒素和资本主义鸦片。你们犹太人反对巫术和野蛮,妄图使人类不再崇拜战神,不再享受死亡的燔祭?”士官生懵懂地附和:“沙皇说犹太人是一匹狗,把跳蚤散布到所有地方。”乌斯钦一拳打去:“您太放肆了!”士官生捂脸歪倒在座位上。上尉胸前的椭圆小挂盒弹开了,露出安娜的照片。“我丈夫萨沙是一头人狼。这披肩我买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安娜用带珠泽的指甲,摸摸披肩上的烫洞:“就当没有破损。”皮货商偷瞥了乌斯钦一眼:“算啦,夫人。既然都是犹太人,这披肩就送您啦。钱我是不会要的。”安娜解下脖子上的项链:“那请您收下这项链好啦。”乌斯钦着急起来:“那可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纯金的!”“它早已经不纯了!萨沙!”乌斯钦将腰刀搁在桌上:“先生,我这银柄腰刀能值您的披肩吗?”他突然哈哈大笑:“不,您别误会,我没有拿刀威胁您的意思。我是真心的!难道我是土匪——就像窗外这帮好汉?”

  车窗外,焦油色的黑土线上,黑风陡起:黑衣皂裤的义和团骑兵,如伏波乍涌,山呼而来。俄军过分嘈杂的排枪弹雨,和对方无声飞来的箭镞扇面,擦身而过。一节尾车车厢,突然铁门洞开,露出一挺马克沁机枪,火舌狂吐。黑骑兵的波浪荡开了,就像被岩石碰碎的黑色海潮。安娜捂脸不忍再看:“这太混蛋了!纯粹是屠杀!屠杀!”乌斯钦肃然起敬:“多么勇敢的人民!可惜武器太落后了!否则,被屠杀的怕是……”皮货商插话道:“是啊,听说连他们的省防军,也只有几百只毛瑟枪。”碎成小股回流的潮水;渐渐聚拢到一位方脸汉子的周围;如今已是总坛“天师”的桑铭福,手擎一面白锦黄绫“桑”字帅旗。几个月来,桑掌柜砍翻过不少老毛子,刀槽里还残留着血腥气。他曾扒下一双死人靴子,用刀背锉掉马刺。又从一个枪兵身上,搜出过一袋俄国板烟,填进自己的栗木烟锅里。桑首领拔出嘴里的烟锅,一抖帅旗:一道缩短了的骑兵横浪,如同蠕形动物的残节,唯首领马首是瞻;卷土重来。

  士官生脖子中弹,乌血溅了安娜一身。乌斯钦愤怒了:“我娇贵的妻子是不容侵犯的!”上尉愤怒的子弹射穿了桑掌柜的颅骨,镶边帅旗像船帆一样落下,裹着首领翻卷马下。安娜推开丈夫,扭头望去:在迅速后退的一片泥淖地里,一位少年下马跪地,抱住了首领的头。首领的头已经不动了,只有四肢还在隰泥中抽搐。少年从马头暗影里仰起脸,瞳仁可怕地抽搐着;父亲临终前的抽搐传染了他;他站了起来,跳上马,赶插到车头前面。安娜吃惊得探身窗外:“天哪!快闪开!你疯了吗?”少年跳上铁轨,两腿叉开,迎着火车双手握刀!安娜“呀”的一声扑到丈夫怀里:“他死了!给轧死了!”……火车远去了。少年仰躺在铁轨间的枕木上,脸被熏得漆黑,准备“给铁牛开膛”的大刀,早已撞飞。他望着天上的白云,一边流泪,一边嘶吼起一首民谣。

  

第二节 马队挟着腥风掠城而过
第二节

  一个赶牲口的,替桑掌柜收了尸。新寡妇用猪油擦亮死者的旧靴子。安灵的神堂里,黑布幡帘,神主牌位、红烛白酒、荤素香案都很齐备。门楣上挂起八卦图案。做功德的道士,在道坛上挂起祭联:“奉佛追修伸道义,请圣超度发诚心”。横批改成了“扶清灭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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