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战-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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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战 第一章(1)
在苏鲁皖边连地带,一座古城的城堡上,日本的太阳旗,在微风中哧哧地飘着。橘红色的晚霞,映照着那面白色旗子中间的大圆球,显得殷红殷红的。一个平端三八步枪的日本兵,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傲然神情,在碉堡周围狭窄的甬道上巡回着。脚下的大黄皮鞋,发出有节奏的“咔噔咔噔”的声响。
城堡下面的城门口,有两个伪军在站岗。旁边,有四个伪警察……两男两女,穿着青制服,他们对来往行人严加盘问,一律全面搜身,稍有怀疑,就当场抓起来。
在这几个伪军和伪警察的身后,站着两个穿米色军装的日本兵,胳膊上缠着块红布袖章,监视他们盘查。只要有哪个伪警察敢打马虎眼,这两个日本兵上去就打。
太阳落山了。
公路上,从拄天山刮来的仲秋的风,吹得昏黄的路灯不住地眨着疲惫的眼睛。街里,酒幌子下面稀疏的各色布条,药铺门口小锅盖般大小的假膏药,飘来摆去。胡同口,一家写着“大学眼药”的墙根儿,有几个流浪儿在垃圾堆上猫腰扒拉着,争抢着。几家还没有关窗板的杂货店,伙计们手里拿着袜子,胳膊上搭着毛巾,不停嘴地在兜揽生意,脸上老是堆着卑谦的笑容。但是,行人却匆匆而过,头也不扭看一下。
只有身穿花色和服、脚拖木屐的日本女人,穿着青色纺绸、衣襟下藏掖手枪的汉奸,以及那些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阔少姨太,偶尔侧过脸来,漫不经心地溜一眼,却又悠悠闲闲地、逛逛荡荡地走过去。向路那边正在播放《*之夜》歌曲的咖啡馆走去。
穿过这条比较热闹的街往北,原来的银行大楼,改成了日本宪兵队。紧挨着宪兵队,是座新盖的三进大院,红瓦屋顶,灰砖高墙,铁叶包着两扇大门,大门上方高高耸起两出水的门楼,门两侧,竖着一对从城中央关帝庙搬来的石狮子。这就是伪军城防司令刘松德的家。刘松德,脸色像黑铁皮,外号“黑小子”。眼下,他躺在床上,仰面朝天,脑袋枕着两只手心,左脚搭在翘起的右膝上;两条眉毛,像使久了的两把破牙刷,乍乍乎乎地横放在他那双朦朦胧胧的眼睛上。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愣神儿。
床边烟盘上放着一盏黄色烟灯。长得白白嫩嫩的三姨太太黄姑,懒洋洋地仰在床边的藤椅上,伸着纤细的手指,在跳跃的烟灯上烧烟膏。烟膏在淡蓝色的火舌上烧得开了花。她慢慢地把烟膏揉捻成烟泡,又熟练地把它安插在烟枪的烟斗上,用根签子扎个孔,吹吹气,看看刘松德闭上了眼睛,用手……确切些说,是用她细小的手指……碰碰肩膀头儿瘦削的刘松德:
“哎,给。”
刘松德“咕噜”一下侧棱过身子,把嘴巴微微咧开了一条缝,噙住了三姨太黄姑递过来的烟枪,“吱吱啦啦”地抽得直响。他那蒜头似的鼻子,在紫色的大嘴唇的带动下,呼扇呼扇地一张一合。
二十五岁的三姨太,侧棱过脸,背对着床上的司令,用她那双多情的媚眼,深深地瞥了一下坐在乌木太师椅子上的副官张文彬。
多么深情的一瞥啊!可惜,白白地浪费了。
穿着一身笔挺的呢子军装的青年副官,在三姨太的眼里,显得那么英武,那么洒脱。他斜扭着头,正注视着身旁靠近太师椅而立的两条宽大的条屏,上面写着:“中日亲善”、“共存共荣”。
三姨太那双饱含着云愁雨恨的眼睛,垂下来,低着头,用她细嫩的小手,继续为她的司令丈夫,炮制第二个烟泡。她用银签子在盒里慢悠悠地挑着烟膏,不时用*人的大眼睛,朝乌木椅子上的青年副官翻一下。她心里想:年轻漂亮的副官,大约慑于司令的权势,才总躲着她的吧?
秘密战 第一章(2)
张文彬显得很悠闲,专注在条屏上的目光没有移开,也没有看三姨太一眼,但是他感觉到了背后有道眼神儿时不时地瞟过来。
“张副官,”刘松德从鼻孔里冒出两股白烟,心情沉重地说,“拉网合围大扫荡就要开始了,皇军会不会把我们调去打草桥镇呢?”
“打草桥?”张文彬说,“司令,草桥是您的老家,能打回老家,当然好。可是,那里眼下是八路的老窝,我们就是拿下草桥,也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呀!”长脸形的年轻副官,眼睛朝刘司令溜了一下,满脸神秘的表情:“司令,您还记得,我们原来是五六千人的队伍,可这两年,只剩下这六七百人,我们也得学得乖巧一点才是呀!”
看着黄姑走到外间客厅,张文彬才凑近刘松德,压低声儿说:
“司令,皇军这次对拄天山地区大扫荡,眼下还很难说会委派给我们什么使命。不过,我们对皇军也不能把心眼儿放得过于实在了。我们在投靠皇军以前,可以说是兵强马壮。投靠了皇军,他们今天扫荡叫我们打八路,明天扫荡还叫我们打八路,结果怎么样?我们这点老本儿,差一点让八路给吃光了!”
刘松德一个鱼打挺,坐起来:
“副官,你说得对!前几天,皇军熊谷司令官召开的军事会议上,说这次扫荡,要消灭拄天山的八路主力。熊谷这次是下了大决心,调集了两万人马,非吃掉八路不可了!可就是,他娘的,别让八路找到我的头上,一口吞掉我的‘花腰子’!”()①
“放心吧,司令,”张文彬朝忧心忡忡的司令溜一眼说,“八路军现在倒找不到我们头上。只是,不管对谁,我们都要多留个心眼儿啊,司令。”
下午,刘松德的心情更坏了,一会儿打电话要各大队清点人数,检查枪械弹药,一会儿骂一阵子八路,埋怨一阵子日本人。坐在乌木太师椅上的副官张文彬,嘴角里隐藏着嘲弄的笑容,看着焦躁不安的司令。
三姨太黄姑,坐在小茶几旁,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纸牌。除了用她勾人魂魄的媚眼,偶尔朝年轻的副官溜几眼以外,日本人的扫荡、烧杀,丈夫的焦虑心绪,等等,似乎全不在她的心上。她很像一个感情过剩而又无处发泄的女人,只是慑于身旁丈夫的威严,才不得不收敛就是了。
刘松德又抽了几个烟泡,情绪镇定了不少。这工夫,一个机要兵走进来,张文彬赶忙接过他手里的电文,扫了一眼,递给了刘松德。那上面写的是:
特派陪关城“鲁白公馆”政治谍报处长中野秀夫顾问,前去你部指导。
司令官熊谷平四郎
昭和十七年九月十五日
刘松德心下琢磨:他娘的!日本人太不够朋友了,干吗不信任我?不是派顾问,就是派参谋的,哼!……他的一句话还没想完整,通信兵便来报告:中野顾问来了!
“在哪儿?”刘松德一惊愣,心里直扑腾,“陪关离这儿百十来里地,他怎么……”
张文彬也不免惊异:“人和电报一块到?!”
通信兵报告说:“顾问的侦缉队长何兰亭已经到了,据他说,顾问即刻就到。”
“司令,”副官张文彬说,“日本人办事向来神速,我们马上去准备欢迎吧。”
虽然,刘松德对日本人老是派人看着他,心里很是不满,但是一旦日本人到了眼前,他还是有些慌神儿。黑小子一边叫他得心应手、精明能干的副官去集合队伍,列队欢迎;一边让三姨太太给他拿军装,紧张慌急地往身上套。 。 想看书来
秘密战 第一章(3)
中野秀夫,曾经在中国留过学,还念过几年之乎者也。他熟悉中国的民族习惯、风土人情,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三十年代初,中野受日本陆军部的派遣,秘密潜入华北,搜集情报。当时,他以商人的身份,结识了刘松德,靠了刘松德的帮助,搜集了大量的政治和军事情报,很快完成了军事侦察的任务。他的同僚以及上司,对他这位年轻军官的出色才能,表示极大的敬佩和惊叹!
1937年“七·七事变”,日寇打进了中国本部。熊谷平四郎占领了拄天山地区的各大城镇,以及黄河下游一带。熊谷把他的指挥机关安在南扼苏、皖,北通鲁、豫的重镇……陪关城。中野秀夫当上了陪关城“鲁白公馆”的谍报处处长。
提起“鲁白公馆”,那是叫人毛发倒竖的人间地狱。那里,住着专门收集陪关周围十几座县城,及拄天山地区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情报的各类日本高级特务;那里,昼夜回响着刑具声和受难者凄惨的号叫声;那里,焚化间后头大烟筒飘着的,是火化被杀害的抗日军民冒出的青烟。中野秀夫,就是这个“公馆”里分管政治情报的谍报处长。
中野一上任,就收买了刘松德,让他当了*救国军的司令。这个*救国军司令,与八路军为敌到底,四处残害人民,成了拄天山地区一大害。八路军几次想消灭他,都被他溜掉,没能得手。后来,在一次他和他的卫队被追得濒临绝境的时候,有一个土匪扮相的人,截住八路军打了一阵子,把他从危难中救了下来。这个人就是张文彬。八路军使刘松德的十停儿人马折了九停儿,只剩下六七百人枪。他在拄天山已经不能立脚,便被调到苏鲁皖边连地带的一座小城里,当了个城防司令。于是,他在鬼子面前,也就不大得烟抽了。熊谷平四郎老早就想换掉他,这一点,刘松德已经从中野那里得到了警告。只是亏得中野在熊谷面前为他周旋,才暂时作罢。所以,一提中野要来,他是又怕,又气,还有点感激。
刘松德心里像揣个兔子,“突突”直跳,不知中野此行是吉还是凶。但是,想到他和中野的老关系,他终于平静下来,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副官张文彬,陪同刘松德刚刚来到大门口,背后突然传来一声:
“刘松德,刘司令!”
刘黑子吃了一惊,猛回头,愣愣怔怔地大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原来,中野已经从后院角门溜进来。他穿着中国式藏青色的毛料大褂,戴着黑呢礼帽,站在刘松德背后前庭屋檐下的青石台阶上,显得文质彬彬,很有些潇洒的风度。他的身前身后,还簇拥着十几个汉奸特务、日本兵。
年轻的副官,也被中野的意外举动给惊呆了。
中野却抱抱拳,高深莫测地笑笑:
“刘司令,久违,久违了!”
刘松德从惊怔中醒过神儿来,说:
“处长,您是怎么来的?”
“从陪关城,从熊谷司令官那儿来的呀!”中野微笑着,所答非所问地说。然后,他转向张文彬:“张副官,你好啊!”
张文彬心头一愣:和这人从没见过面,他怎么知道我是副官,并且姓张呢?真不愧是“鲁白公馆”的谍报处长!
“顾问,您辛苦了!”张文彬赶忙说。他简直有些慌乱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使自己镇静下来。他尽量沉着地来一个立正,略略躬躬身,又说:“欢迎顾问光临指教。”
“不不!”中野摇摇头,脸上仍然带着笑模样。他用连鬼也参不透的两只眼睛盯着副官说,“我们都是为日华两国的利益而提携并驱的。鄙人这次到贵部来,还求张副官多多指教!”
秘密战 第一章(4)
“顾问,您太客气了。”青年副官还是笔直地立在那里。虽然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突突”,“我和刘司令,为执行顾问的命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司令,您说是吗?”
“那是,那是。”刘松德正不知说啥应酬的话儿,张文彬给他递个话把儿来。他那烟灰色的脸堆起笑容,骨碌碌转动着一双好像没睡醒的眼睛。“我和张副官是生死之交,那是没说的。中野顾问,我们也是老朋友,更没的说。以后,您下命令,我们打,打那些土八路就是了。”
中野听了,只是浅浅地一笑。他没有料想到:这位年轻的副官,居然如此精明、干练,谈话中间,话锋一转,搬出刘松德来。谍报处长一时不知说啥好。
“噢噢,那……哈哈哈……”他掩饰地笑了起来。
笑是笑,但是中野额角上那块二寸长的伤疤却在发亮。这是他内心深处已经生气的标志。他极力克制自己,把“哈哈哈”拖得更长些。
刘松德趁机请中野进客厅休息。
中野刚迈进去脚,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朝张罗茶水的黄姑瞟了一眼,接着,就被让在刚才张文彬坐过的乌木太师椅子上。
三姨太已经斟上了茶。
中野以为他看三姨太的那一眼,没有人可以察觉。其实,却没有逃过青年副官那双机警、敏锐的眼睛。张文彬心里有些纳闷:对我频送秋波的姨太太,和这个有权势的日本顾问,莫非有什么隐情吗?
“顾问,”中野刚坐定,刘松德便忙不迭地问道,“八路的主力,能找到吗?”
这是中野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因为每次扫荡,八路主力都不知钻到哪儿去了。他用不满的眼光投了刘松德一瞥,但是还是冷漠地告诉他,熊谷司令官这次是采用拉网合围的战术,又投下两万多的兵力,用不了多久,就会捕捉住八路主力,通通消灭。
性急的刘松德,不会应酬,也不知趣。人家不高兴,你就别问了吧?不结!他没看出来,却倚仗过去的老关系,自以为很亲密,说话也透着近乎,又急忙问道:
“处长,皇军就要开始扫荡了,不知我这支人马,打算分派个啥用场?到哪儿去扫荡?”
日本顾问从来就是质问别人,而不习惯别人老是向他发问的。刘松德连着提了两个问题,他便心里恼火、脑门儿的伤疤发亮。他瞪着眼珠子,朝眼前这个没有教养的黑不溜秋的司令,狠狠地翻了一眼,声音里带着一股凶劲儿,脸上却堆着笑容:
“刘司令,这次的大扫荡,不准备调你参加了。”
“噢?”黑司令心头暗自一阵惊喜,……那敢情好,省得叫那些土八路把自己拾掇得精光。
“那么,”刘松德试探着问,“那么,顾问,我干点什么呢?”
“熊谷司令官命令你部,消灭八路潜藏的一个后勤支队和它的电台!”
副官张文彬心中一愣:噢……,中野此行,意在这里!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听下去。
刘松德可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支队?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