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双艳:文姜与宣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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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生年长,远来是客,禄甫先举爵敬他:“别来几年,郑伯大有作为。平定叛乱,安邦定国。又接回国母,重沐慈恩,再叙天伦,可喜可贺!”
郑夫人武姜生有二子一女,二子即寤生和段,一女即禄甫的夫人郑姬。武姜生寤生时难产,于是取名“寤生”(倒着出生)。武姜因此极不喜欢寤生,偏爱小儿子段。
寤生之父郑武公在世时,武姜多次要求废掉寤生,立公子段为储。郑武公不许,将公子段分封到共邑,从此段被人称为共叔段。
郑武公死后,寤生即位,武姜又为共叔段讨封地。起初讨要制邑,寤生拒绝了。武姜就此记恨于心,后来又为共叔段讨要京邑,寤生迫于母威,只好将京邑赐给共叔段。
共叔段到了京邑后,拥兵坐大,擅自攻取了郑国两座城邑。寤生碍于武姜,没有兴师问罪。共叔段于是更加嚣张,公然训兵练卒,屯积兵粮,反心昭昭。
大臣们纷纷上谏,要求寤生除掉逆弟,寤生为了不伤兄弟之情,仍旧听之任之。只说了一句千古名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直到最后,共叔段将要进攻郑国都城,而武姜准备作为内应,帮小儿子除掉大儿子,寤生才派兵*,攻取了京邑,逼死了共叔段。同时将武姜逐出国都,黜居颍邑,发誓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颍邑的疆吏颍考叔,向寤生进献美味炙禽,寤生食之甚鲜,就问是何鸟。颍考叔答道:此鸟幼时,母鸟哺之,长成以后,竟啄食其母,是为不孝之鸟,故捕而食之。
寤生黯然无语,留宴颍考叔,颍考叔将宴上佳肴包裹起来,藏于衣中。寤生问他为何如此,颍考叔又答道:下臣家贫,老母未得尝此佳肴,故此携归,孝敬老母。
幸有颍考叔的智谏,寤生决议迎回武姜。因有誓言“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寤生就在地下掘了一条隧道,隧道中有地泉,权作黄泉,与武姜在隧道里相见,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场。
这,便是“黄泉见母”的典故。
一母同胞的兄妹三人,去了叔段以后,现今只剩寤生和妹妹郑姬了,因此寤生与禄甫同饮一爵后,便道:“我妹子脾气像极我母,一般的乖戾难处,多劳齐侯包容顾惜了! ”
禄甫振眉大笑:“郑伯只知她的乖戾之处,不知我夫人亦有颇多妙处呢!”
寤生也微微地笑起来,想起妹妹,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诸儿身上:“齐侯长公子年齿几何?”
诸儿听见寤生问他,连忙起身:“虚岁十四。”
寤生微笑,望向禄甫:“比我儿子亹还小一岁。”
公子亹坐在兄长忽的下首,听见长辈们谈论他,也放下了手中象牙箸。
寤生目光久久停留在诸儿身上,上下打量,不住颔首:“素闻齐侯长公子志存高远,文武并重。如今一看,果然仪表不俗。”
禄甫察言观色,知道寤生有意作诸儿的靠山。诸儿是寤生妹妹的儿子,作为舅父,寤生当然期翼诸儿为储。同时,若诸儿他日为君后,能有郑国这一强援,对齐国大为有利。禄甫便想趁机让诸儿托庇寤生,于是喝道:“诸儿,起来!让郑伯考较你功课!”
诸儿起身向寤生揖礼:“请郑伯赐教!”
寤生顺口拈来,考了诸儿一些经史典籍里的章句,诸儿皆对答如流,寤生心下欢喜,说道:“此处仄逼,不能考你驾射之技,你与亹儿比试角力,如何?”
诸儿闻言,顿时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禄甫见儿子一副好斗之状,摇了摇头。
舞女们都已退下,殿柱后的乐师们也停止吹奏。公子亹从案后走出,与诸儿对施一礼。
寤生长子忽也走到殿中为两人作裁判。太子忽一声“开始”,诸儿大喊一声,纵臂扑向公子亹,两人很快扭作一团。只一会儿功夫,诸儿将脚一绊,就把公子亹摔在地上。
太子忽宣布诸儿胜利,诸儿一脸得色。
公子亹爬起来,狼狈而又气恼,脸涨得通红。
寤生浮起嘉许的笑意:“齐公子身手不凡啊!”
禄甫也为儿子骄傲,喜上眉梢。
诸儿洋洋得意,但马上收敛笑容,拱手道:“公子亹太孬,未得大显身手,愿与郑太子一比高下!”
禄甫沉下脸,心想,诸儿就这点不好,争强好胜,不够沉稳。
公子亹已经归位,听见诸儿毫不客气地说他太孬,羞怒交加,恨恨地瞪着诸儿,两眼几乎喷出火来。
但是已经没人再注意他,人们的目光都投向太子忽,太子忽笑道:“公子说笑了,我长你五岁,高你如许,与你比试,岂非以大欺小?”
寤生却喜道:“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忽儿——你就与他比试一场,点到为止!”
说完看了禄甫一眼,禄甫目光与他一碰,展眉而笑。
两君眼里都有无尽深意。齐、郑是列国两强,忽与诸儿又是两位雄主的嫡长子,两人交手的意义在两君心中都激起了宏阔的波澜。
太子忽很谦逊地向诸儿道:“承让了!”
诸儿却眉峰凝聚,一言不发跃向太子忽。太子忽年已十八,诸儿年仅十三,两人身高体力皆有差距。但是撕扭了好一会儿,未见胜负。诸儿使出了死缠烂打的技巧与忽僵持,毕竟年龄太稚,终究还是被摔倒。他迅速爬起,再次纵向太子忽,几个回合后,再次被摔倒。
寤生笑道:“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
诸儿置若罔闻,咬牙再次扑向太子忽,这次被忽摔倒,他额头碰出了血,惊怒中他霍然抽出一把腰刀,猛刺过去。幸而太子忽反应迅捷,往后一纵,躲过了这一刀。
禄甫怒喝道:“诸儿!不许动刀!还不快退下!”
诸儿一脸不服,却不得不收刀回鞘,退回座案,愤愤地瞪眼不语。
诸儿突然亮出兵器,太子忽始料不及,险些中刀,但他却不以为意,大度地笑笑,便退了回去。
寤生捋着颔下长须,眼里充满激赏,凝视诸儿:“齐公子年龄虽幼,其勇可嘉,不肯言败的执拗更可嘉!”
禄甫却不喜欢诸儿的鸷猛桀鹜,他欣赏的是太子忽的谦冲雅让,他凝目注视太子忽许久,笑问道:“不知郑太子婚娶与否?”
寤生笑道:“还是让齐侯占先了,寡人正想问齐侯有没有待字之女。”
禄甫大笑:“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寡人小女,年龄虽幼,但蕙质兰心。倘蒙不弃,愿为待年之妇。”
待年之妇,是指年幼时定亲,待年长再嫁。
寤生自然大喜,举爵邀饮,两人同饮而尽,相视大笑。两人上次卢地会盟就一见如故,此番石门再盟,彼此间的倾慕之情又深一层,酒逢知己千杯少,竟都饮至大醉,方才尽欢而散。
散席后,诸儿走回自己的寝室。穿过庭院的时候,忽然几条人影从暗处跃出,捂住了诸儿的嘴,将他拖进灌木丛。诸儿的侍从徒人费因为撒尿,落在后面几步远。他反应极快,在那几条人影纵出之时,撒腿就跑。那些人里分出了两个来抓他,但他是徒人——即车下行走之人,也就是主子乘车时,他在车下跟着跑,因而奔跑如飞,寻常人等哪里追得上。
他往禄甫寝殿跑,穿过一道长廊时撞上了郑国太子。太子忽逮住他问:“怎么了?”
徒人费气喘吁吁:“公子……公子……被人暗算……”
太子忽当机立断:“带我去!”
第二节 结义
诸儿被人塞进一把马粪堵住了嘴,恶臭的味道令他作呕。他拼命反抗,但寡不敌众,很快被掀翻在地,脸朝下被搓进冰冷的泥地里,拳脚如暴雨般落将下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敢说我孬?这下看看谁孬!”
尽管被打得昏头昏脑,诸儿还是听出这是公子亹的声音。
“亹——”
陡然一声怒喝传来,诸儿还没听出是谁,落在身上的拳脚忽然都戛然而止。脸上血水和泥污交融,加上又是夜里灌木丛中,诸儿眼前一片模糊。
徒人费扑到诸儿身上大哭:“公子!公子!你怎么样?”
那边太子忽大怒,喝令弟弟跪下,从侍卫手里接过马鞭往弟弟抽去。
徒人费见诸儿不答也不动,嘶声惨嚎:“公子死啦!我们公子死啦!”
徒人费只比诸儿大三岁,自小跟着诸儿,主仆俩感情甚深,因而徒人费哭嚎得格外凄厉。
太子忽正鞭打公子亹,听见徒人费的哭喊,吓住了。正要过来看个究竟,诸儿不忍徒人费伤痛欲绝,吐出满嘴马粪,没好气道:“我还没死!”
徒人费喜出望外,去扶诸儿,他一碰到诸儿,立即又大喊大哭:“公子满身都是血啊!我们公子何曾受过这等折辱!我的天啦,这满地碎牙,公子你的牙都被打没了!哎哟,公子的手都脱臼了!脚也断了!公子啊——公子啊——”
诸儿浑身疼痛难忍,但仍被徒人费逗笑了,一笑又立即痛得呲牙咧嘴。
实际上诸儿一颗牙没掉,手脚也没脱臼骨折。只是徒人费叫喊得越夸张,太子忽抽打公子亹就越凶狠。寒风的呼啸声夹着鞭子划破空气的尖利啸鸣。公子亹被打得连连哀求,徒人费听见他求饶,更加提高声量,哭天嚎地:“哎哟,公子全身皮开肉绽,这可咋办哟!咱们国君盛情款待郑国人,郑人就这样报答我们吗?……”
太子忽直抽得公子亹声音微弱下去才住手。他一住手,徒人费又哭嚎起来。诸儿已在他扶持下爬起来,坐在草地上。太子忽走过来,蹲下身,一边叫徒人费别着急,一边查看诸儿伤势。他发现徒人费尽是不实之词,有些责备地看了徒人费一眼,徒人费不管,还是一个劲哭喊。诸儿又好气又好笑,忍痛揍了徒人费一下:“行了!闭嘴!”
禄甫与寤生都酩酊大醉,已经鼾声大作,太子忽没法向两君禀告,就让自己的侍卫把诸儿背到寝处。
夜里寒气逼人,加上挨了一顿拳脚,诸儿瑟瑟发抖,牙齿“咯嗒、咯嗒”直响。徒人费慌忙吆五喝六:“小虎——生炉子!莲儿——烧一盆温汤!春儿——温一觯热醴酒来!”
太子忽的侍卫将诸儿放在锦榻上。众侍女见公子衣衫凌乱,遍体鳞伤,围过来齐声啼哭。
“哭啥?哭啥?还不快各忙各的去!”徒人费扯着嗓子挥手驱赶众女,“哭得人好心烦,让公子清静清静行不行?”
诸儿没好气地说:“你刚才哭得比谁都嘹亮,就不怕我心烦?”
徒人费嘻嘻坏笑,转而对站立榻边的太子忽说:“太子你坐——倩儿,给郑太子看坐!”
名叫“倩儿”的侍女抬来锦墩,太子忽道谢坐下,满怀歉疚地对诸儿说:“舍弟逞凶行恶,是我这个兄长疏于管教所致,我替舍弟向公子致歉!”
诸儿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太子忽也不介意,见侍女端来了药汤,立即起身:“我来吧。”
徒人费连忙抢上:“哪敢有劳太子!”
侍女解开诸儿衣衫,徒人费用巾帛蘸上药汤为诸儿敷洗伤处。另一名侍女端来一觯温酒,诸儿就着她的手喝下去,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脸上几处擦伤赫然可见。他瞥了一眼太子忽,冷冷地问:“你要不要喝点?”
太子忽面露喜色:“好!我也来点!”
徒人费抬来一张铜案放在诸儿与太子忽之间,然后几名侍女飘然而至,在案上放下一斝两觯。饕餮纹的铜斝是专门用于温酒的器皿,腹部有隔裆,可以添炭加火。高粱醴酒顿时热气翻滚,浓香四溢。
侍女用长柄铜勺将热酒分别舀入两个铜觯中,腾腾热气扑到面上,拂来醇厚浓郁的酒香。
冬夜寒冷彻骨,太子忽禁不住一口气喝了十觯,只觉一阵阵暖意流遍四肢百骸,全身说不出的温绵舒坦。再看诸儿,斜倚在锦榻上,也已五、六觯热酒下肚,面红耳赤。太子忽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男孩有此酒量,惊喜莫名,不由嗬嗬发笑。诸儿见他望着自己笑,也不知是否酒的作用,满腔怨怒霎时冰释,心里有说不出的温热,竟也开怀而笑,似乎伤痛也一时轻了许多。
徒人费说:“太子别小看我们公子,君上常说孺子不宜多饮,但公子常常背着君上偷喝,早就练就了海量!”
徒人费说到“孺子不宜多饮”时,模仿着禄甫手捋胡须的样子,惟妙惟肖。
太子忽大有同感:“君父也常训导我诫酒与色,只是我在王城,逍遥自在,无人来管。嘿嘿,也就是在王城,我偷偷练就了酒量。洛邑的酒不像齐酒,初入口时并不烈,但后劲极强。”
寤生本是周天子王朝卿士,但因国中有逆弟共叔段作乱,是以久不赴王庭供职。自西周灭亡,平王东迁,周室式微,因而寤生不朝天子,其实也有轻慢之意。后来寤生入朝,才知天子生了芥蒂,欲委政于他人。寤生一气之下,向天子面辞爵位。周王也知郑国强盛,不敢得罪,再三挽留寤生。为释寤生之疑,周王将王太子作为人质送至郑国。周室委曲求全一至于斯,天下当然交相耻笑。寤生惧怕骂名,也将自己的太子送到洛邑王城,作为人质交换。
太子忽在洛邑期间,名为人质,实如贵宾。周王辟了一处豪华宫馆给他,并赐送车马仪仗,宫仆奴婢。太子忽离了君父威霆,如脱缰之马。他本是一个外表恭顺,内里放旷之人,加之少年心性,哪有不溺于声色犬马之理。
太子忽数十杯热酒下肚,竟将自己在王城几年的逍遥快活一并倾吐,连私密处、荒唐处,也不对诸儿隐瞒。小孩的好奇心总是很强,诸儿也不例外,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徒人费又在一旁插科打诨、顽皮帮衬,这三个人真是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诸儿是禄甫的长子,下面一群弟弟,就是没有哥哥。他见太子忽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彬彬君子,竟在他面前露出了放浪形骸的本性,好笑之余,又感亲切,从心底里生发了认太子忽为兄的渴望。
诸儿产生认兄想法后,不愿让兄长小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