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盛宴-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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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廊的地板刚上了油，上了芝麻油。”
　　“喔，那么是有人故意这么做了。”这么多天来，愤怒第一次在她心中燃烧。
　　茉荷茹妮莎无法停止颤抖。他们胆敢这么做，是谁这么大胆？
　　对她而言保住肚中的孩子已经很困难，拉德丽是在她经过多次流产后，阿拉赐给她的礼物。
　　有人在地板上涂了油，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个没有月光的晚上，地板仍微微发光。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失去意识前，她一直闻到芝麻油的味道。
　　“是谁？”她问道，怒火在眼中燃烧。
　　贾汗季摇了摇头。“但是这不会再度发生，茉荷茹妮莎，我跟你保证。”
　　她把身子从皇帝身上离开，试着坐起来，但是由于这几天一直躺着不动，她的身体显得沉重，她只好再坐回去。
　　“亲爱的，好好休息。”贾汗季说，“我会坐在这儿看着你，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茉荷茹妮莎其实没有食欲，不过她想活命。
　　她要活下来把害她的人都抓起来，把他们在夏天里埋进土里，让热气吞噬他们的头脑，这样一来他们就知道，努尔·贾汗皇后并不是好惹的。
　　当食物送到后，她顺服地吃着。她背靠着贾汗季坐起，何西亚用手喂她。接着皇帝命令她再多睡一下，并不是因为她害怕醒着，而是因为她需要睡眠来恢复精力。
　　接下来茉荷茹妮莎都在睡梦中度过，贾汗季依旧陪着她，只有吃晚饭时稍稍离开了一会儿。何西亚则是在这间不允许其他人进入的房间里来来去去。透过油灯发出的光，皇帝看着他的妻子，她的呼吸平稳，除非是把头换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否则大部分的时间她在睡梦中一动也不动。她沉沉地睡着，不像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疲累。
　　当亚格拉所有清真寺里的唤拜人，呼叫信徒准备最后一次祷告，贾汗季把他的祷告毯朝向西方麦加的方向。真主阿拉，你真伟大！最后一次的祷告，他们清脆的声音带着平静的气息。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沉，把天空染成金色和橘色。家家户户准备晚餐的炊烟弥漫在亚格拉街头，空气中散布着木柴燃烧的味道。
　　贾汗季说完祷告词后，他仍跪在毯子上，把手放在大腿上。过去几天，他的愤怒让后宫掀起一阵狂风暴雨。后宫中的每个女人都遭到诘问。关于她们当天晚上的行踪，和谁说过话，过去几个月的访客有谁，谁的化妆箱放了芝麻油？最后一项的答案是很多人都有。不过何西亚向她们每个人都要了一点，然后和地板上的芝麻油进行比对。贾汗季一开始还不敢相信，有谁会那么大胆想要伤害他的妻子。
　　到底是谁干的？怎么会没人看见？一定有人拿着一桶油去拖地板，这是把地板上油的唯一方式。
　　贾汗季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而且他也让后宫上上下下……从妃子、小妾、奴隶、太监到侍卫都不得安宁。他把所有人俸禄减半，让他们感觉心痛，虽然这种痛远比不上茉荷茹妮莎所受的痛苦，但也够她们受得了。他把茉荷茹妮莎的俸禄增为原来的三倍，赐给她更多的封地，同时在苏拉特订购了三艘船，指定以她的名字建造。贾汗季公开进行这些活动，目的是要广为宣传他对茉荷茹妮莎的宠爱。
　　他从祷告毯上站起，并把毯子卷了起来。然后他坐到窗边，向外望着天空中月亮的光辉。为什么那个晚上这样的月光没有出现，在茉荷茹妮莎最需要的时候，他自己又到哪去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玫瑰盛宴　第八章（7）
他在寝宫里睡着，还以为茉荷茹妮莎睡在他的身旁。
　　他没有尽到好好照顾她的责任，他曾经答应过她，他却没有做好。但是这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他低下头。谢谢你，真主阿拉，谢谢你把她带回来给我。
　　皇帝在茉荷茹妮莎身边躺下，在睡梦中她把身体转向他。他闭上眼睛，这是他许多天以来第一次感觉轻松。御医说孩子已经没了，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但他拥有茉荷茹妮莎，这样就够了。
　　“皇后陛下呢？”
　　“她前去拜访她的母亲了。”侍卫这么回答。
　　马哈巴特汗暗自窃喜。这显然是个好兆头。
　　趁着茉荷茹妮莎不在宫内的时候，他更有信心向皇帝提出他的建议。
　　“你现在可以进去。”侍卫说着，并把通往贾汗季寝宫的大门打开。
　　马哈巴特走进去并向皇帝行礼致意。当他站直以后，他惊讶地发现，贾汗季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这是几个月以来，马哈巴特第一次私人觐见。过去，雪瑞夫和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寝宫里头来去自如，完全不需要许可。
　　马哈巴特还站在原地看着皇帝，不过贾汗季并没有把目光从书上抬起。
　　皇帝的气色红润健康，并不是那种因为吸食过多鸦片所呈现出的病态红润。在浓密的眉毛下，他的眼神炯炯发亮，第一次不见泪痕。马哈巴特感到迟疑，有点不太确定，茉荷茹妮莎是否已经成功管制了贾汗季喝酒和抽鸦片的量，她确实有能力做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事。他有多少机会去打败像这样的敌手呢？
　　“皇帝陛下万安！”
　　“你也是。”贾汗季回答着，抬起了他的头，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
　　“马哈巴特，我真高兴你在这儿。”
　　“皇帝陛下想要见我？”
　　“是的。”贾汗季说，“进来，我的朋友。坐下来！我们得好好聊一聊。”
　　马哈巴特快速移动了步伐。皇帝像往常一样，热情地和他说话。况且被允许在觐见中坐下，这是至高无上的荣幸，这意味着这将是一次冗长的会面。马哈巴特再度鞠躬后，坐在长椅边缘。
　　“你最近好吗？马哈巴特。”贾汗季问道。
　　“很好，皇帝陛下。”马哈巴特回答，“在阿拉的庇佑下，你看来也相当不错。在露台或机密议事厅中说话很难，我感谢你的召见。”
　　贾汗季低下头。
　　“我有太多事情感谢真主阿拉。欢欣鼓舞的日子来到，皇后她已经康复了。”
　　“皇帝陛下，整个王国都和您一样开心。”马哈巴特谨慎地说道。他用朝中礼节客套说着，不过心里却感到一股怒气在滋生。还要说些什么？还是像雪瑞夫所说的，乖乖闭上嘴比较好？
　　当他想起雪瑞夫时，罪恶感油然而生，因为这位首相并不知道马哈巴特再次忽视了他的建议。
　　“我最近疏于朝政。”贾汗季说，“这就是我召见你的原因。你知不知道德干那边事态的最新发展？”
　　“我知道，皇帝陛下。安巴·马力克击退了所有试图收复阿玛那嘎的军队。”马哈巴特回答。
　　安巴·马力克曾是阿比西尼亚奴隶，服侍过贝拉的征服者成噶思汗，贝拉这个城市位于莫卧儿王朝的边界以南。他以惊人的能力和勇气证明自己有资格成为战将，巴里克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贾汗季继位以来，他已经对莫卧儿王朝部署在南部边界的军队发动了多次侵袭。
　　威胁是无所不在的。对于这么大的一个帝国来说，每次王位的易主似乎都会诱发敌国皇帝采取行动。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玫瑰盛宴　第八章（8）
他们送来道贺的讯息，其实是笑里藏刀。他们会寻找新政权的弱点、新皇帝犹疑不决之处，或是任何可以扩张他们版图的机会。
　　贾汗季在西北方省份举行典礼已经过了一年。当时波斯沙皇称贾汗季为兄弟，还写了一封令人作呕的谄媚信件，不过他的省长却在同时加强了边界的军事行动。因此贾汗季送了一支精良的莫卧儿大军“访问”喀布尔的一个边界城市。他还向沙皇建议恢复并贯彻自家军队的训练。
　　但是有安巴·马力克镇守南方，这样的外交策略派不上用场。他不只是口头威胁，而是真的发起军事行动来报复。
　　两年前，阿玛那嘎落入安巴·马力克手中。汗伊卡南和阿布都尔·拉辛当时是王朝军队的总指挥官，被奉派镇守德干。但是阿布都尔·拉辛却向安巴·马力克投降，双手奉上阿玛那嘎。接着汗阿桑姆誓言只要赋予他王朝军队的指挥权，他将在两年内收复失土。贾汗季于是同意并且将汗阿桑姆和沙拉巴特汗送去德干接替阿布都尔·拉辛。
　　“汗阿桑姆夸口他的指挥技巧战无不胜，不过面对可怕的马力克，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次胜利。”贾汗季说。
　　“是的，皇帝陛下，马力克是个让人畏惧的敌手。他的资源并不丰富，但是有谣言传出比加普尔和葛尔康达的皇帝供应他粮食和军队。”
　　“没错，但是我朝军队曾击败过马力克，也就这么一次。他的存在对我们是个威胁。我把你找来的原因，是要你下令让汗伊卡南重返德干，并解除汗阿桑姆的职务。把阿布都尔·拉辛立刻送上路。如果他还想得到我们的资助，他得去收复他手上失去的领土。”
　　“一切遵照您的意思办理，皇帝陛下。”马哈巴特愉快地说着。这是再度得宠的象征。贾汗季其实可以简单地把讯息传达给阿布都尔·拉辛。但是他却选择让马哈巴特来传达指令。他再度向马哈巴特靠拢，寻求他的支持，就像过往一样，又回到老样子。雪瑞夫应该也会很高兴。马哈巴特想让皇帝知道，他把皇帝及整个皇室成员的福祉都放在心上，因此他接着说：
　　“我建议应该安排个人在德干照看王子帕维兹，皇帝陛下应该有听说了他最近的表现。”
　　“没错没错！”贾汗季急躁地摇着一只手，“我那儿子是个酒鬼，我很清楚。不过汗伊卡南也不够格成为一个监护人，我们是不是应该送另外的人去看顾帕维兹，马哈巴特？”
　　首相带着欣喜摇了摇头。他猜对了。皇帝果然再次征询了他的意见。
　　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雪瑞夫，他猜雪瑞夫一定会说不出话来。
　　“也许你应该强烈地建议阿布都尔·拉辛注意一下王子，皇帝陛下。从你嘴里说出的警告，会让他对自己的责任更为战战兢兢。”
　　“我并不想召见阿布都尔·拉辛，你告诉他得试着让王子戒酒。”贾汗季点头示意他退下，把注意力移回书上。
　　马哈巴特深深鞠躬，慢慢退到房门外。他在门边迟疑了一下，然后再度开口，
　　“皇帝陛下……”
　　贾汗季把头抬了起来。
　　“这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容我斗胆……”
　　“当然，你再进来，马哈巴特。”
　　留意着贾汗季的语调，马哈巴特慢慢走向皇帝。
　　“皇帝陛下，我代表朝中大多数的贵族发言。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为了王室的荣誉以及对你的爱而提出建言。你是我的皇帝、我的帝王、我的主人。我所有的用心和关切都是为了您的健康和福祉着想。”　txt小说上传分享

玫瑰盛宴　第八章（9）
“所以？”
　　“是有关努尔·贾汗皇后。”贾汗季脸色一沉，然后慎重地合上了他的书。
　　马哈巴特一鼓作气接着说：
　　“让一个女人握有统治王国的重责大任，是相当不适宜的。整个朝廷都非常惊讶，像您这样一个明智的君主，竟会把行政大权交到皇后的手上。”
　　他停住并且等待，不过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以他接着说下去：
　　“我们都因为皇后陛下近来的病情感到忧心，麻烦向她传达我们对于她病情的关切。不过有鉴于近来的不幸意外，如果她只操心后宫的事务，这样的不幸就可以避免。”马哈巴特把话说完，没有其他要补充的了。他的眼睛望向地板，等待贾汗季开口。
　　“我很赞赏你对于我和后宫的关切，马哈巴特。”贾汗季说。
　　马哈巴特身子往前一倾，仔细听他的语气，想要找出话里有没有不悦或是挖苦之意，不过并没有。皇帝是真的在赞美他。马哈巴特接着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如果雪瑞夫也在场，一定会把他拖走，不过雪瑞夫并不在这里，而他的警告早就被马哈巴特当作耳旁风。
　　“皇帝陛下，”马哈巴特自信地提高了声音，“您的统治一直以来都很明智和公平。您已经证明了您有伟大的能力来处理您父亲留下来的重责大任。您怎么能够放弃这样的责任？让别人说三道四，说伟大的贾汗季皇帝其实听令于一个女人。如果我的这番言论污辱了皇后大人，请您见谅。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们都希望可以在您的带领之下，创造帝国的另一次繁荣胜景。”
　　马哈巴特停住，望着贾汗季，他搬出以前的帝王来为他无懈可击的论点背书。
　　贾汗季有两个最大的期望，第一个是他希望能够随着父亲的脚步，成为一位贤能的君王。马哈巴特的言论不止明确地让贾汗季明白，他有着和阿克巴旗鼓相当的能力，甚至告诉他，只要他不要听命于茉荷茹妮莎，就能够超越父亲的成就。
　　贾汗季第二个希望就是能够以一个仁慈且公平的君王形象著称，不只是在当代，还希望名声可以流传后世。他希望所有印度人民称颂他为伟大的帝王，即使在他过世多年以后。马哈巴特的论点再次提醒他，到底后人会怎么看他，一个听令于妻子的男人？
　　“马哈巴特，”贾汗季小声地说，“你希望被赐予德干军队的统帅权吗？”
　　“不，皇帝陛下，”马哈巴特讶异地回答，“不过……当然……如果陛下您如此希望，我会马上照办，但是如果我可以斗胆拒绝，我并没有这样的期望。”
　　“我了解了，你现在可以走了，马哈巴特。我感谢你的谏言，你可以放心你所说的会被慎重考虑。”
　　马哈巴特再度鞠躬，接着退到走廊上，在那里他又鞠了一次躬后，才退到外头。
　　他今天没有失言。特别是贾汗季问他要不要接任德干军队统帅，再度证明了这一点。在亚姆纳河畔，他带着喜悦，几乎是跑着去找穆罕默德·雪瑞夫。
　　不过在路上，他也没有忘记送信给汗伊卡南和阿布都尔·拉辛，传达贾汗季让他们返回德干的指令。
　　然而没有人会像马哈巴特这样和一国元首说话。他错在跨越了一条看不见的界限，一条君主和平民的界限。马哈巴特似乎不太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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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