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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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赵德昌把刘采苹寄在王府指挥使张耆家之后,难以割舍,时常到张耆家与刘采苹相见。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后来又被莒国夫人潘蕾儿知道了。蕾儿心里不痛快,但还是隐忍下来。不想赵德昌越来越放肆,经常三天两天地不回府。吕妈妈好几次要到皇帝那儿去告状,蕾儿都把她劝住。有一次蕾儿好意劝德昌,德昌怕父皇知道此事再加训斥,老实了一阵。蕾儿正欣慰时,张耆又捎话给德昌,还给他送来刘采苹作的一首小诗,这下子又把德昌的心激活了,三天两头儿出府不归。此时正是潘美出征的前后,蕾儿正颜厉色地对德昌说:“想我老父年过六旬,还在为你们赵家打江山,你如此待我,对得起良心吗?”赵德昌被骂得哑口无言,但对蕾儿的怨恨却记在心里了。如今潘美打了大败仗,贬官三等,赵德昌终于找到了反唇相讥的由头儿。
“夫人以后不要在本王面前摆架子了,国老这一仗可够不光彩的了!照这样为赵家打江山,非把江山打空了不成!”
蕾儿处在这种境地,本身就感到很屈辱,如今又受了丈夫一顿奚落,一口气憋在心里,索性再不与德昌说话。吕妈妈不知道二人吵架闹气的事儿,一味劝蕾儿想开一点儿。蕾儿心里有苦无处诉,渐渐地身体消瘦起来。德昌的心思已不在她身上,凭她怎么着也不多问。转眼间过了年节,到了春天,蕾儿实在闷得难受,打听得父母仍在汴京,对吕妈妈说道:
“趁着父母在汴京,我想归宁数日散散心。”
“那好哇!”吕妈妈一脸的兴奋。“可夫人是皇家的人,这事儿总该皇上恩准才是。”
“那就烦妈妈替我与韩王和皇上说说吧,我现在心绪不好,又怕说错话做错事。”蕾儿恳求吕妈妈。
“夫人放心吧,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吕妈妈一口答应。
没过多久,吕妈妈果然把事情说妥。蕾儿也没让府上过多备办,只乘了一顶小轿回到家里。此时潘美在家中闲居,萼娘、蕊儿陪伴着他。听说蕾儿要回来,一家人早就收拾齐整在等她了。见了宝贝女儿,萼娘忍不住泪如珠落,母女二人相拥大哭。
“怎么这么消瘦?为娘都快认不出你了!”萼娘揩干眼泪,心疼地打量着蕾儿。自从蕾儿成婚后,她还一直没有见过呢,才两三年,原来花枝般的娇嫩好像被西风吹走了一样。“受委屈了?”
蕾儿怕惹母亲伤心,勉强露出笑容,说道:“看母亲说到哪儿去了,给韩王做夫人,还能受什么委屈?”又转向潘美说道:“孩儿看父亲倒是苍老了许多!”
潘美没说话,萼娘接口道:“你父亲辛辛苦苦打了一辈子仗,如今总该休息休息了!”
“休息?”蕾儿心里有气。“打一百仗胜了九十九,有一点儿疏失,功劳就全抹煞了!母亲,给皇家当差做事真是太难了!父亲一辈子出生入死,到老来就该这样被冷落吗?”
萼娘是个心很细的人,一听蕾儿这话,就感到女儿心里肯定也有不痛快,问了一句:
“蕾儿,告诉为娘,你是不是也受了冷落?”
蕾儿再也忍不住,扑在萼娘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这一晚说了很多话。蕊儿见妹妹心中委屈,也陪着流了不少的眼泪。直到二鼓,潘美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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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李昉无为遭罢相(3)
“请莒国夫人安歇吧!”
蕊儿立即把蕾儿搀起来,陪她到厢房安歇去了。潘美闷声不响地回到卧处。萼娘张罗完蕾儿,也回到卧房,对着灯烛凝神许久,才开口道:
“天下女人都这么苦,比起来我算是最幸福的!”
“夫人又在想什么呢!”
“蕊儿寡居了这么多年,她心里的苦我能不知道吗?如今蕾儿又在皇家遭受冷落,这滋味儿比蕊儿还难过!我能陪伴着将军,还不算是大福气吗?”
“知足常乐!夫人说得对!”潘美赞成萼娘的说法,应道。
“将军,不要多想了,贬官就让他贬去吧。我现在需要的是将军这个人,不再需要什么荣华显贵了。如果蕾儿能回到我身边,我情愿把那顶莒国夫人的桂冠还给皇上!”
“夫人这么说就不对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要讲个为国尽忠才是。潘某虽然戎马一生,也着实过于鲁莽了。每当后悔的时候我就想起李超来,那孩子在我身边,总能帮我出主意,压火气!”潘美非常遗憾地说道。又转个话题:“李超的儿子也不小了,这孩子像李超,心很灵,我倒是赞成让他不再做武夫,考个进士,去做文官吧!”
“听蕊儿说,先生对小李俊十分满意,劝蕊儿把他送到太学去。”萼娘很赞同潘美不让李超的儿子再去打仗。
“这点儿面子,皇上总该给的吧!过几天我就去找皇上说一说,顺便再问问他还打算让我做点儿什么。”
“将军还不死心吗?”萼娘听潘美说还想做官,颇不以为然。“我们或是住在京师,或是住在大名府,我陪着将军写写字,下下棋,乐在其中,不是很好吗?”
潘美笑了:“我既不会写字又不会下棋。契丹人不会就此甘休,还会发兵来攻,夫人让我去写字下棋,我能静下心来吗?”
萼娘有些不高兴,赌气说道:“那将军一个人去打仗吧,我带着蕊儿回老家太原去!”
“夫人差矣!”潘美劝道。“国家有难之时,身为将军,岂能坐视不顾?”
“我真为将军心寒啊!”萼娘长叹了一声。“你帮着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可是赵家人怎么对待你?他赵家人个个儿都想做皇帝,自己争还争不过来呢,死的死,亡的亡,今皇上一枝独秀,把将军你用尽榨干了。将军还没有悟出来吗?如今连蕾儿也没用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蕾儿就不再是莒国夫人了!皇家人的心,可跟将军这颗心不是一个颜色啊!”
“夫人不要想那么多,潘某还有用呢!”潘美没有理解萼娘的意思,因为他最不愿听自己没用之类的话。再说张洎在赵光义面前说李昉的坏话,本来是为自己拨拉如意算盘,不料他的算盘落了空。赵光义有些嫌弃李昉不假,但绝没有想让张洎跻身参政的念头,只给了他一个翰林学士。他真想用的人是吕蒙正,不过吕蒙正做参政时间太短,不孚众望,经验也未必丰富,究竟该怎么办?他琢磨了许久,还没想出好办法。
这一日赵光义正在殿中闷坐,阎承翰禀道:“陛下,邓州的赵普上了道奏本!”
“他有什么事要奏?”
“赵普不愧是个老臣哪,尽想些别人想不到的事儿!”阎承翰笑嘻嘻地把赵普的奏折递上来。“老丞相劝陛下改年号儿呢。”
赵光义展开奏章细细看去,大意是说:自雍熙改元以来,民亦未雍,国亦未熙。战事不利,武臣固当责罚,文臣也同样不可逃其责。自古以来,有垂衣端拱之君王,无使酒无为之宰辅。臣在邓州已逾三年,亲见百姓赋税之重,又听说广南、荆湖、蜀中的赋敛倍于邓州。长此以往,百姓绎骚,倘若酿成大祸,内忧外患相继而来,国家堪忧,社稷堪忧,伏望陛下息兵罢战,明其赏罚,则天下安矣!
赵普这番话好生厉害,上自君王下至将相,都让他数落了一遍!不过有一句话赵光义是爱听的,那就是“自古以来,有垂衣端拱之君王,无使酒无为之宰辅”。李昉为相这几年里,忙来忙去的是皇帝,他倒显得十分悠闲。赵普说这几年地方赋税很重,很显然是指责地方官吏盘剥百姓,李昉这个当宰相的竟没有整治一个贪官,好人他全做了,恶名都推到自己身上,似乎民不堪命全是由于自己攻打契丹才造成的,他就没有责任?又联想起张洎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不禁恼怒起来:这样的宰相再让他干下去,只能是为国敛怨!他又想到赵普,此人为相数年,虽然诸事凌厉,毕竟敢于身任其责,如果让他回来帮一帮吕蒙正,把那些贪官污吏整一整,兴许能重树皇帝的威权。仔细玩读,赵普劝自己改年号为“端拱”,好像也有这层意思。
“阎承翰!”
阎承翰匆匆从殿门跑进来:“陛下!”
“乱跑什么!”赵光义不满意地斥责了一句,旋问道:“赵普这个折子是谁呈来的?”
“回陛下,是赵普托刑部崔仁冀递给吕蒙正的。”
赵光义听罢,更证实了赵普这封奏章是对李昉表示不满,要不然他为什么不交李昉上呈呢?赵普这个人,治国还是有一套,他相中的如崔仁冀、吕蒙正,恰恰都是自己依赖的人,这让赵光义心里很顺畅。当然,赵普实在是老了,如果说他还有一些用处,大概就是帮扶吕蒙正一把,这倒是个绝妙的主意,人尽其材,物尽其用嘛!
第二十九回 李昉无为遭罢相(4)
“赵丞相身在州郡还在为朕操劳,真难为他呀!”赵光义感喟地说。“阎承翰,你速去告诉崔仁冀,让他到邓州跑一趟,把赵丞相接回汴京来,朕要用他!”
“遵旨!”阎承翰答应着,却没有动身。“陛下!”
“你还有什么话吗?”
阎承翰凑近赵光义,低声禀道:“陛下,宋偓将军从霸州回来,正候在宫门口呢。”
赵光义这才想起,前些天宋偓请求进宫陛见,已允了他,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征契丹败后,赵光义命宋偓守在霸州,崔彦进守在镇州,与定州的李继隆、雄州的张永德形成犄角之势,没过多久,宋偓便因身体不适,请求回京。赵光义考虑到他年纪已大,同意他回来。
“宣宋将军进殿。”赵光义吩咐阎承翰。“你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去找崔仁冀吧!”
不大工夫,老将宋偓趋到殿中,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参见陛下!”
望着花甲开外的老将,赵光义不由感慨系之:“又有好几年没见到宋将军了!”
“陛下,老臣经历三朝,宠眷无比,如今日衰一日,惟一盼望的就只剩下两件事,一是望一望陛下龙颜,二是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再不抓紧,怕是见不到了!”宋偓语调苍凉地说道。
“宋将军何必如此伤感!”
“不是老臣伤感,风烛残年之人,虽然看上去硬实,内里已经衰朽不堪,说不定哪一天就站不起来了。老臣今天还给陛下带来一个噩耗:镇州的崔彦进将军前几天去世了!”
“什么?”赵光义吃了一惊。“朕怎么没接到镇州的音信?”
“老臣回京时,特意到镇州去看了看崔将军,精神还好,不想刚离镇州一天,崔将军的副将便赶上了老臣,说崔将军头一天饮罢酒睡下,第二天就没有醒过来!老臣吩咐副将赶快回去料理崔将军的后事,替他把这个消息带给陛下。”宋偓说得十分凄楚。
赵光义愣了一会儿,不无惋惜地说道:
“宋将军明白朕为什么急于拿回燕云十六州了吧?就是想让你们这些老将老帅们抹上人生最后一笔辉煌。如今一个接一个地离朕而去,朕的光复大业还能靠谁来完成啊!宋将军,还能替朕勉守霸州吗?”
“陛下,老臣一生忠心耿耿,本不该拂了陛下的信任,可惜近来总感到浑身无力,想必也快不行了,所以才冒死来京奏请陛下,准许老臣携开宝皇后回洛阳去,让她在老臣身边陪上几天吧!”
“宋将军说这样的话,叫朕好生伤感啊!”赵光义满怀深情地望着宋偓,缓缓说道。“开宝皇后如今居于东宫,这意味着什么,宋将军当然明白。像她这样的身分,朕怎好让她离开后宫呢?朕的意思想把宋将军安排在汴京养老,不必回洛阳去,这样的话,也能时常与开宝皇后见见面,不知宋将军以为如何?”
“谢陛下!谢陛下!”快到年根时,赵普携带家属从邓州回到了汴京,赵光义命次子秦王赵元僖到郊外迎接他。元僖如今担任着开封府尹。在赵普眼里,他是个不怎么好出风头的人,做人处事也比较稳当。赵元僖把赵普接回旧居后立即进宫复奏。赵光义问他道:
“赵普身体如何?”
“风烛残年之人,还能健朗到哪儿去?”赵元僖没有正面回答,接着问道:“不知父皇这次召赵普回京,打算让他养老呢,还是有意再用?”
赵光义猜不透元僖问这话的意思,反问了一句:“你以为怎样更好?”
“儿臣以为赵普乃开国老臣,治国有方。如今国家人才正处在青黄不接之时,用赵普为相,实乃当务之急!”
“吾儿所言,正合朕意!”赵光义连连点头。“朕已接受了赵普的建议,改明年为端拱元年。有赵普秉国,吾儿镇守京师,朕真的要垂衣端拱而治了!”
“父皇圣明!”赵元僖高声称颂,又道:“还有那个潘美,陛下不肯见他,弄得他十分伤感,已经找了儿臣好几次,托儿臣在父皇面前替他请罪,还请求陛下再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陛下惩治他也有一年多了,何不借端拱改元赦免其罪,让他到前线去镇守?”
赵光义听罢陷入思忖:崔彦进死后,镇州一直缺一员大将镇守。既然元僖来为潘美求情,不如把潘美放在那里。主意定下,对元僖说:
“如果他真的还有为国立功之心,那就让他过了年到镇州去吧!”
“儿臣替潘将军感谢陛下!潘将军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十分高兴!”
端拱改元的正月,赵光义罢免了李昉,任命赵普、吕蒙正二人同平章事,共居宰相之位,又把张齐贤从代州调回京城,担任枢密副使。
枢密院的几次更迭,跳得最欢的是侯莫陈利用。此人从曹彬离京之前就跃跃欲试,想当枢密副使,甚至跟一些官员夸口说,他侯莫陈利用懂得风后握奇真经,什么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烂熟于胸中,什么金、革、趋、斗,天玄地黄旗法,统统不在话下。还有姜太公的文、武、龙、虎、豹、犬六韬,也是自己的拿手好戏,孙子吴起,小菜一碟儿。甚至说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只不过资历比不得曹彬而已,就算皇帝让他当个枢密副使,也不会买枢密使的账,他会让枢密使给他擦马镫子。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张齐贤刚刚上任,就有人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