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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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茶的侍女悄然退出,赵德昭还一直盯着厅门。潘美意识到德昭大概有些机密的话想对他说,起身将门闭好。借着灯光,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不大的绢包,猜不透德昭此来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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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开封尹明送厚礼(2)
赵德昭直直地望着潘美,好大工夫,突然单膝跪在潘美面前,声调凄惨地说道:
“潘将军是先皇帝的信臣,所以本王想给将军看一样东西。”
“郡王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潘美慌忙将德昭扶起。“郡王,末将是提着脑袋拥戴先皇帝登基的,郡王有什么话尽管讲!”
赵德昭重新坐定,将案上的黄绢解开,露出一个狭长的描金小漆盒。他慢慢地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卷素绢,递到潘美面前:
“将军请看!”
潘美迟迟疑疑地将绢素打开,眼睛越睁越大,惊诧到了极点。
“这……”
赵德昭看见潘美的手开始颤抖。
“这是真的?”潘美像不认识赵德昭,愕然地看着他那张尚带稚气的脸。
“将军,德昭敢无端开这么大的玩笑吗?”赵德昭从潘美手里拿过绢素重新卷好,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先皇帝亲笔所书,还有印玺……”
“且慢!”潘美将素绢抓过来再次打开,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目光落在最后那行字上:
“皇宋开宝九年十月九日。”
赵德昭把锦盒重新包好,问潘美道:“德昭今日来拜望老将军,就是想问一句话:德昭究竟应该怎么办?”
潘美像刚从云雾中落在地上,凑近德昭耳边低声问道:
“郡王,此书你还给谁看过没有?”
“老将军是第一个。”
潘美长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就好。”随后站起身来在厅中踱步。“郡王容潘某想一想。”
灯光照着潘美的身影在墙上晃来晃去,好大一会儿,他才重新回到座上,不由自主地抓住德昭的小臂,问道:
“郡王,这事情可太大了,太大了!你居然敢给老夫看这样的东西?”
“德昭最信任的就是潘将军!”
“谢谢郡王!”潘美将大手从德昭手臂上松开,闭上了眼睛。沉思良久,才说:
“郡王,末将送你回府去。”
“不劳老将军了。”赵德昭站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潘美下一步怎么做,但从潘美的眼神里,他感觉到一种可以信赖的安全。“本王自己回去吧。”
“不行!”潘美厉声说着,大步出厅,不一会儿,披着戎袍回到案前,把那个绢包往腋下一揣,嘱咐德昭说:“此物切不可再拿给别人看!”
“德昭记下了。”
随着一声马嘶,萼娘和蕊儿走出西厅:
“将军,你还要出去?”
“送武功郡王回府,你们不必等我了!”潘美说着,牵马出了府门,与德昭并辔而去。蕊儿一脸惶惑地瞅着萼娘,问道:“爹爹今天是怎么了?”
萼娘把蕊儿拉进厅里:“你爹爹自有要紧的事,我们不必去管。蕊儿,娘给你过这个生日吧!”
潘美回到家时,蕊儿已经睡了,萼娘房里还亮着灯。潘美没有进屋,轻声唤老仆在正厅里点上灯烛。他十分疲惫地坐在凳上,一手搭在案边,另一只手拄着额头,闭目而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闻见一股香气,睁眼看时,萼娘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儿站在他面前:
“将军,快吃点饭吧。”
“不饿。”潘美没有动身。
“这是蕊儿的寿面,不饿也得吃几口啊!”萼娘隐隐察觉到潘美遇到了麻烦事,款语劝慰道。
潘美勉强接过碗来,慢吞吞地吃了两口,把饭碗放在案子上,苦笑了一声,带些歉意地说道:
“蕊儿这生日又没过舒心!”
“蕊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将军不必为此介意。”萼娘见潘美站起来,顺势又说:“将军总不至于碰到天大的事儿吧,快回房歇息吧。”
潘美随萼娘回到卧房,见萼娘还在望着他,轻轻说了句:“真让夫人猜对了,确实是件比天还大的事!”停了停,凑在萼娘耳朵边低声说道:“夫人,你知道武功郡王拿给我看的是什么东西吗?竟然是先皇帝册立太子的密诏!”
萼娘心中惊了一下,她这才明白潘美为什么会如此惶惑和为难。再往下细想,她感到这件事恐怕不仅仅是让人惶惑和为难:一个是当朝天子赵光义,一个是先皇帝亲立的太子赵德昭,面对这么两个人,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面对如何处理。如今赵德昭把这封遗诏拿给潘美看,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他是想让潘美帮他一把,把皇位夺回来呀!她突然觉得脑子有点恍恍惚惚,似乎见到了一场血腥的厮杀!
潘美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也说明潘美心里没了主意。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为潘美分担忧虑,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力。
灯熄了,两个人躺在榻上,但都没有睡着。
自打陈桥兵变之后,潘美还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打仗他从来没怕过,面前站着再凶恶的敌人,他也自会想出克敌制胜的办法。可如今势如水火的两个人,竟都是自己理应服从和侍奉的人,都代表着大宋的江山社稷。在他们之间选择一个背弃一个,实在是太难太难了!他辗转反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了断这段皇家的公案。他想到了赵普,杜太后的金匮遗书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赵匡胤为什么还要册立德昭为太子,这岂不是与太后遗命顶着干吗?直到临终,他并没宣布太后遗诏废弃不算数啊!如果不是真的,那赵普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赵光义是太后指定的帝位继承人!金匮遗书如果是真的,德昭就是谋逆的死罪,可他手里分明拿着先皇帝的手诏,他死能瞑目吗?金匮遗书如果不是真的,德昭就凭着先皇帝的一纸遗书,能把即位两个多月的赵光义从帝位上撵下来?开什么玩笑!德昭也明知做不到,才来找自己,可自己凭什么要把赵光义从帝位上撵下来?凭什么能把赵光义从帝位上撵下来?
第三回 开封尹明送厚礼(3)
萼娘也深知潘美已经没有能力了断这段皇家公案,但她想的却与潘美不同。
第一声鸡叫传进屋里,天蒙蒙亮了。潘美和萼娘同时翻了个身,两人正对着脸。
“将军,我想了一夜,只有一个办法。”
“哦?”潘美像找到了救星。“夫人快说。”
“将军要去找一个人。”
“赵普?”潘美猜道。
萼娘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说了四个字,看她那眼神,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曹彬将军。”
潘美一骨碌坐起来:“为什么?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
“曹彬是个智术很深的人,将军还记得你从广南回到京师的事吗?当时先皇帝和众大臣,我和蕊儿,还有你的将校们,所有相关的人各有各的难处,曹彬一句话把你投进大牢,所有的人心里的疙瘩全被解开了。从那时候起,我就感到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也比不上他有心计。再退一步说,曹彬将军也是先皇帝最信赖的人嘛。凭着我的感觉,他应该会想出解决的办法,或许还能避免赵氏骨肉的一场残杀。我也只是说或许,如果连曹彬都没有办法,将军你就更无可奈何,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着萼娘有条有理的讲述,潘美心里稍许感到了一点轻松。看来找赵普不但没有益处,弄不好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萼娘这个人一向很有主见,眼下既然自己拿不出好办法,也只能先按她的话试试。顺着萼娘的思路,潘美开始猜想曹彬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妙策,但直到鸡都不叫了,也没理出一点头绪来。他索性不再动这没用的脑筋,首先要考虑的,是怎样不显山不露水,不惊动任何人,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曹彬。
热热闹闹的太平兴国二年元旦,一直闹到了元宵节。再过几天,前来贺岁旦的契丹使节、吴越国太子钱惟浚以及西北静难节度使李克睿的特使达古罗都要离京返回,赵光义在暖阁里为这几位特使举行了一个告别便宴。宋朝与宴的臣僚不多,只有沈伦、卢多逊、李昉和曹彬,还有赵廷美、赵德昭、赵德芳和赵元佐几位亲王。赵光义之所以不讲排场,就是想用这种不甚经意的做法暗示四边:大宋朝没有必要讨好任何敌国或邻国,也就是故意摆出一副大国君临天下的气派。
没有丝竹也没有歌舞,饮宴之间,契丹国使突然问了一句:
“敢问南国皇帝陛下:大契丹国皇帝最敬佩南国名将潘美将军和党进将军,不知这两位将军今日为何没有到此?”
赵光义大笑了一声,答道:“贵国君臣敬仰我朝潘美和党进,这件事朕早在太祖皇帝在位时就听说了。贵使还记得我朝李超将军对你们皇帝说过的话吗?在我大宋,像潘美、党进这样的将军多如猬毛,朕为什么非要请他们来?实话告诉你吧,党进将军此时还在外藩歇息,至于潘美将军嘛,朕正让他带兵开凿金明池呢。怎么,贵使没有出城去看看?”
“噢,就是本使前几日观看的西门外大工地吗?”契丹使又问:“不知南朝皇帝陛下凿那么大的水池有什么用?”
“这你就不懂了。”赵光义神采飞扬地说。“如今我大宋马肥兵壮,朕要为京国百姓开辟一个好玩的去处,让他们踏青、游春、赛龙舟、打水球,玩个痛快!除此之外,朕还要在那里训练一支惯于水战的精锐军队!”
“原来如此!”契丹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大契丹国的皇帝,是不会让名将去做这种事的。”
赵光义没有理他,瞟了钱惟浚一眼,见钱惟浚低着头,猜想他应该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又转向达古罗说道:
“朕听说李节度近来身体不适,特地为他准备了一些良药。你回去转告朕对他的问候,告诉李节度,朔方虽然在西北偏远之地,与汴京相隔万里,朕还是时时刻刻记挂着他。还望李节度谨守与大宋的盟约,只有这样,大宋的绸缎、香茶和江南的大米,才会源源不断地送到夏州。”
“感谢陛下的美意!”
众使臣告辞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阎承翰问道:
“陛下,今晚要宣哪位嫔妃侍寝?”
赵光义没有回答,没头没脑地问了阎承翰一句:“方才朕看武功郡王有些郁闷,怎么回事?”
阎承翰连忙答道:“回陛下,武功郡王说他今天有些发热,所以连酒也没饮。”
“哦。”赵光义点了点头。“一会儿命个御医为他诊诊。”又像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方才问朕什么话?”
“微臣问今天晚上宣哪位嫔妃侍寝,也好早做准备。”
赵光义还在为刚才居高临下的气势感到得意,在他看来,普天之下没有谁是他征服不了的。
“朕要去延庆宫,用不着你准备了!”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但没有醉。乘着酒兴,他独自一人来到郑国夫人宫中。
此时周飞琼正无情无绪地靠在榻上,宫里只燃着两三盏灯烛,显得有些昏暗。她听见青杏进宫的声音,不耐烦地说了句:“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不要再燃灯了吗?”
“夫人,皇上就要到了。”青杏说着,麻利地将其余的灯烛一支支点亮。赵光义来到宫里时,已是明如白昼。也不管周飞琼朝他施礼,赵光义径自在宫里转了一遭,见墙上已经悬起数日前畅快淋漓写下的那幅“郑国”大字。他信步走到字幅前,认认真真地赏玩了半天,才折回几案前,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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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开封尹明送厚礼(4)
“夫人什么时候把朕那幅字挂起来的?”
“是阎公公执意要挂的,罪妾拗不过他。”周氏语调里充满无奈。
“阎公公是个有心人。”赵光义说道。“他很懂得揣摩别人的心思。夫人住久了就会明白,朕宫里宫外、朝堂上下的人,大都很懂得揣摩人心,这样一来大家都高兴,何乐而不为?不知夫人为什么非要拗着别人呢?”
周氏没有回答他。
“朕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对夫人这样的绝代佳人。朕知道夫人最终是会抛弃恶缘的。”
周飞琼没有接赵光义的话,沉默片刻,说道:“陛下,罪妾今天想为你唱一首江南谣曲。”
“好哇!”赵光义轻轻击了击几案。“想不到夫人有这般雅兴,朕立刻传乐工准备!”
“不必了,罪妾就在这里为陛下清吟吧!”
赵光义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个袅袅婷婷的丽人,真有些醉了的感觉。只见周飞琼款移莲步走到榻边,脱去外衣,换上一身薄纱舞裙,回到赵光义面前,躬身施了一礼,一切都是按礼做的,无可挑剔,但眼里闪出的却是悲哀。她退了一小步,轻声唱了起来,那声音初时很细弱,像从宫外缕缕飞进。赵光义侧耳细听,不由自主地为她击起节来。
若有人兮江之南,
瑶台伫立兮翩翩少年。
前两句刚刚唱罢,飞琼轻扬长袖,舞了起来。赵光义眯缝双眼,看着她脱出规矩却流转如云的轻盈身影,不觉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飞琼全然不睬,依旧轻歌道:
有美雎鸠兮鸣声关关,
郎兮郎兮,郎兮郎兮,
何时恣意怜。
赵光义虽然听不大懂,但周飞琼所唱的“翩翩少年”、“恣意怜”,分明是在说男欢女爱之情,他有点中心摇摇,浑身轻颤,禁不住起身来到飞琼面前,将她刚刚扬起的玉臂轻轻按下:
“这是不是李煜写的曲子?”
飞琼眼中潮润,与赵光义四目相视,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罪妾自己作的。”
“你也会写诗?”赵光义猛然间又想起了香消玉殒的花蕊夫人,她那段娴雅,一大半是由她的诗意烘托出来的。想不到眼下这个美人竟也有这份才情!他痴痴地望着周飞琼,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把她抱在怀里,三步五步跨到榻边。他真想把飞琼狠狠地抛在榻上,但不知为什么,他又担心这样做会把她摔碎,于是立定脚跟,轻轻地将她安放在榻沿上,让她坐下。
他像欣赏一件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