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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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这一声唤把赵光义吓得一哆嗦,这是什么时候,他怎敢如此贸然进殿?赵光义一阵恼怒,喝叫一声:“出去!”
“是是!遵旨。”阎承翰很少遇见赵光义朝他吹胡子瞪眼,委屈地退出了殿门。这一搅和,弄得赵光义没了心思,朝侯莫陈利用指了指,吩咐道:“这可是件精细活儿,万不能粗枝大叶,你先摸摸脑袋,掂量着去做吧!”
“遵旨遵旨!”侯莫陈利用躬身而退。
赵光义走到后门外,见阎承翰还戳在那里,问了一声:
“什么事?”
“若不是火急之事,微臣绝不敢打扰陛下!”阎承翰还在为自己刚才的唐突做着解释,生怕获罪。“陛下,郑国夫人,大概不行了!”
“怎么回事?”
“她已经四五天没吃东西了。”
赵光义知道这一定是有人把李煜的死讯告诉了周飞琼,也不说话,直朝延庆宫而来。青杏听得阎承翰报皇上驾到,慌忙从宫里退到门口,躬身低头,嗫嚅地喊了一声:“奴婢替郑国夫人迎候陛下!”
周飞琼躺在纱帐里,一动也不动。透过薄如蝉翼的帐子,赵光义见飞琼闭着双眼,把帐子轻轻撩开,只见飞琼面色惨淡,嘴唇发青,原来那片红润一点儿也寻不到了。薄薄的锦被覆盖着一个娇小的身躯,只有胸口处还能看见微弱的起伏。
“夫人,夫人,陛下来看你了!”阎承翰俯在飞琼耳边轻声呼唤。
周飞琼勉强睁开暗淡无神的眼睛,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要说话,但没有说出声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赵光义问周飞琼。看她那简单的表情,显然是听到了,翘翘的嘴角儿咧动了两下,露出一副想笑的样子,但那笑容很不明显,而且像是嘲笑。赵光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已经感受到了周飞琼的嘲笑,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这个女人,他忍让了,原谅了,为了占据她的心,他也曾有过旖旎和温存,但三年多的时间,最终也没有得到她的芳心,如今她不饮不食,更证明了这一点:她心里从来就只有李煜,李煜死了,她的生命价值也就随之而消失了,她决心要追随李煜而去。
赵光义又是羞愧又是遗憾,他离开榻前,缓步在宫中踱着,看见案上摆了十几个碗碟,里面的菜肴点心一点也没有动。
“陛下,你劝劝夫人喝口水?”阎承翰跟在赵光义身后,悄声请求。
“晚了!”
“那,那陛下就再和夫人说句话吧!”阎承翰说得很伤感。
赵光义重新回到周飞琼榻前,见她的嘴唇仍在翕动,说道:
“夫人,朕不想违了你的意愿,你想走就走吧,朕知道无论怎样也留不住你了。如果你还想听朕最后和你说句话,朕就告诉你:一是敬你,你让朕敬佩得五体投地。二是恨你,因为你让朕感到了无能,感到了羞辱,感到了从没有过的无地自容,朕是带着惭愧来为你送行的!”
飞琼的嘴角又动了一下,将最后一丝微笑留给这个她既爱且恨的世间。赵光义这几句话让她非常满足,恍然间她看到李煜飞在那空虚飘渺的天国里朝她伸开双臂,她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轻轻地飞走了。
“陛下!”阎承翰凄凉地叫了一声。
赵光义转身走到那挂着的“郑国”字幅面前,看了很久,吩咐阎承翰:
“把这幅字挂到朕的大庆殿去!”
风雨如晦的一天,从顺天门外往西的路上,一个老和尚撑着一把油伞,步履蹒跚地往前走着。一阵阵风吹过来,把他的伞刮得歪歪斜斜。约摸走了两三里路,雨渐渐停了,风也小了。在一个不惹眼的岔路口,他拐了下来,收起伞夹在腋下,又朝远处望了望,继续走去。道路十分泥泞,老和尚的鞋子时而被黄泥粘住,要耸好几下才能拔起脚来,但他依然执著地往前走,最后停在一座大墓前。墓是新修的,巨大的坟包前头竖着一块石碑,碑上赫然刻着两行大字:
第十七回 陇西郡公含幽愤(6)
皇宋陇西郡公追封吴王李煜
皇宋郑国夫人江南周氏飞琼合葬之墓
碑左没有刻立碑人姓名,只写了“皇宋太平兴国四年某月某日”几个小字。
老和尚把一方黄色的绸布垫子抖抖瑟瑟地铺在地上,然后把垫子中间包来的两枝千叶粉红杨妃菊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墓碑前的石砌上,才又退回布垫,趺坐在上面。风吹着老和尚合十的双手,手有些发颤,宽大的袈裟也在风中不住地抖动着。
没过多大工夫,墓前又走来一个女人,手里提的是一包供果,毫无疑问,她也是来为李煜和周飞琼祈祷的。见有老和尚先已在此,她觉得十分惊奇,来到他身边瞥了一眼,这一瞥不打紧,惊得她不禁喊了出来:
“了一大师!你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
了一大师睁开老眼,木然地看了看女子,问道:“老衲阅人千万,记不得女施主是何时结的善缘了。”
“大师,我是郑国夫人的姐妹流珠啊,大师在后宫给姐妹们说法的时候,我也是个不肖弟子呀!”
“都是江南国主李煜的后妃,阿弥陀佛!”了一大师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或许他也记起了流珠,补了一句:“真巧!”
流珠把供果放在菊花旁,与了一大师并排一处,不过她没有趺坐,而是跪在地上,向墓碑恭恭敬敬地磕了两个头,喃喃说道:
“国主,王后,不肖女子流珠今天用江南的礼俗和你们道别来了!”
了一大师一点也不理会,口里默默地念诵着什么。直到他的嘴巴不再动,流珠才又问道:
“大师何以要亲自到他们坟前来?”
“江南国主与王后周氏圆寂,老衲理当为他们诵一段经文。”
流珠不解,又问道:“天下每天死人无数,莫非大师都要亲自为他们诵经?”
了一大师把头微微一侧,说道:“施主有所不知,老衲与李国主原是旧人,与王后更有一段解不开的因缘缠绕。你刚才提到在后宫里说法的事,当时老衲曾多次为王后指示大光明界,可惜她始终没有开悟,死在一个情字上。”说到这里,眼里淌下两行老泪。
“大师这么一说,我更糊涂了,大师怎么会和国主、王后有旧情呢?”流珠疑惑地问。
“老衲俗姓周,名宗,金陵人氏。”
流珠早就听说飞琼的父亲名叫周宗,在飞琼一岁时出使北朝,再也没有回到江南,原来老人家是在北方出家当了和尚!她记起早年在金陵时与飞琼争宠,还说过她不少的坏话,此刻面对飞琼的生身之父,她感到有些面红耳赤,想对了一大师说几句歉疚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很不自在地低着头揉搓着手指。
“他们总算解脱了。你呢?”
“我,我后悔没有听从大师的点化,嫁给了南粤国旧主刘。如今刘也死了,我无路可走,打算和国主、王后道个别,去过青灯黄卷的宁静日子。”流珠说到这里,还是憋不住想道声歉,说句对不住王后的话,请求大师的原谅。她鼓足勇气叫道:“大师!”
了一大师没有应答。流珠扭头看时,大师已经坐化了。
第十八回 皇帝出京访名将(1)
李煜死得不声不响,刘死得不声不响,郑国夫人也死得不声不响。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些人的死或许只让南唐来的官员们感到悲哀,或许只让钱俶、陈洪进和刘继元感到震惊,而对于宋朝的旧臣来说,他们只是几个寄人篱下的陌生人,更何况他们的死和武功郡王德昭自尽相接踵,朝臣百官真正关心的还是武功郡王的死;赵光义真正关心的是追随德昭诸人的动向和命运。在赵光义心里,李煜、刘不过是两只奄奄待毙的困兽,即使郑国夫人离他而去,他也不过深深遗憾而已,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弄清这天底下还有谁胆敢摇晃他座下的龙床!
根据张洎的侦测,可以证实宋偓和徐铉确与赵德昭有牵连。对于徐铉来说,大可不必用“通同谋逆”的罪名为他定罪,一介文士,只需寥寥数语的圣旨,就可以把他贬到离死不远的地方去。武臣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手里有军队呀!所以近些天来,他一直在细细清理着自己的思路。
曹彬的态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自己御驾亲征,把护卫京城的大权交给他和柴禹锡,如果他与赵德昭通同一气的话,再演一出陈桥兵变易如反掌,而他和柴禹锡齐心合力,把京城维护得四平八稳,这个人可以排除。
宋偓虽然去过赵德昭府第,但于情于理于实际,他并没有任何反迹:一年多以前他因为受潘潾的气,想离开京城回洛阳,出征前他又毫无来由地请求到定州去接党进的任,这说明赵德昭拉拢他的事是有的,但他没有应承,所以急于躲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不愿意往争夺皇权的泥坑里掺和。宋氏被尊为开宝皇后,这应该是超乎宋偓想像的大好事,他也很清楚皇帝这样做就等于告诉他,他宋偓可以保全富贵,不必担忧!他是个经历三朝的老臣,绝不会愣头愣脑地去做那种傻事,这个人也可以放心继续任用。
潘美怎么想?他是赵匡胤最信任的武臣,不论于公还是于私,此人都会在德昭这件事上难以抉择。而他又是个直性子,倘若赵德昭给他看过赵匡胤的遗诏,他百分之百会信以为真,从而对自己的正统地位发生怀疑。金明池开凿完之后,他的几万兵马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虽然有王继恩时时监军,但这头猛虎如果按照赵德昭的指令嗥然一吼,王继恩那条小铁索能套得住他吗?其后不久,曹彬曾三番五次地劝自己疏散京城兵力,先是把崔彦进调往潞州,随后又把潘美打发到大名府。现在看来,曹彬当时那样措置军队,大概就是想把赵德昭与潘美等人的联络彻底切断。潘美、崔彦进等人既然服从了曹彬的安排,就说明他们也不愿意为赵德昭发动兵变。还有太原城攻破以后,自己押着杨业去西南城劝降时,潘美是随在自己身边的,他当时如果想与太原伪宫前的军队联合一起把自己除掉,也是易如反掌的事。看来这个人基本上也可以排除。但如今德昭死了,他会不会有过激的行为?
万一潘美真发起疯来怎么办?赵光义想来想去,决定把京东转运使樊若水调到河北,而且把河北东、西两道的粮草、监察大权都交给他,破例让他担任河北东西两道都转运使,以限制河北大军的粮草供应。转运使总领粮草、监察周郡,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潘美没有理由不接受。樊若水又是个极精明的南方人,有的是好主意。只要把自己的意图对他稍作交待,他就会把事情办得八面溜光。
挑得起大梁的将帅还有谁?那就只剩下李汉琼了。当初把李汉琼调进京师,是想让他在京城搞一个造船务,专一掌管水军事宜,曹彬却坚持让李汉琼到河北前线,而让一个姚桦哥管理水军之事,这是不是可以认定曹彬对李汉琼也有些不放心,才把他打发出汴京呢?围攻河东刘继元时,据孙全照密奏,当时孙全照一军原定要开到北线与宋偓大军会合,可是半路上却被赵德昭胁迫,改道去追赶李汉琼,这是为什么?这不仅说明李汉琼愿意与赵德昭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还说明宋偓没有表示愿意与赵德昭站在同一阵线上,赵德昭要指望李汉琼成其大事,而不再指望宋偓!再联想起在太原,自己率潘美等将帅到西南城劝杨业时,李汉琼可正在伪宫之中啊!拥立赵德昭的口号最初就是从伪宫附近喊出来的,这不是再明白不过的事了吗?
还有荆嗣、姚桦哥这两个人,一个是曹彬的部下,一个是李汉琼的部下,不过他们都不是能掀起大浪的人,可以不在考虑之列。
武臣如此,那么文臣呢?沈伦一天到晚忙于杂务,不像个有野心的人,况且他现在已经是首相,犯不上再去冒多大的险。卢多逊?他一直觊觎着首辅之位,从他平常的人际关系上看,这个人是个十分实际的人,谁有权势他就跟着谁干,根本不会去管什么正统还是不正统。当年他是周朝的状元,一看柴宗训靠不住,掉过屁股就死死扎在赵匡胤怀里。如今自己稳坐在龙床之上,他绝不会再去投靠一个比柴宗训强不了多少的赵德昭!李昉呢?是个和事佬,胆子也不大,更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中去。赵廷美?他是赵普在朝堂之上郑重宣布的下一代皇帝,绝不会去拥立德昭。除了这些人,就只剩一个赵普了。赵普的心思十分复杂,从情理上说,当年他拥立了赵匡胤,不久便当了首相;后来又拥立了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应当很快恢复他的首相之位呢?如果他真这么想,就是没有脱出俗人之见。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恢复他的首相之位。试想:如果他居功复相,莫说是卢多逊,就是沈伦之流,也未必能服他管束,其他官员不是沈伦的幕僚就是卢多逊的亲信,突然换宰相,中书省非大乱不可!所以从皇上的角度考虑,只能让他先躲几年清闲,日后时局稳定,也就用不着他了;如果不稳定,再起用他才顺理成章。此时的赵普心里一定
第十八回 皇帝出京访名将(2)
赵光义感到一切思路都清楚了:如果把信任分成十分,对曹彬的信任应该在九分,对宋偓的信任在八分,对潘美的信任在五分,而那个李汉琼,倒要认真考虑该怎么对付。虽然前些天采纳了曹彬的建议,将李汉琼调回了相州,可他手里还有一支劲旅呢!赵光义思来想去,决定采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方法把他瓦解掉。
“宣曹彬偏殿议事!”
“遵旨!”阎承翰飞步出宫,把曹彬宣到殿里。曹彬拜叩之后,赵光义破天荒地跟他卖了一次关子:
“曹枢密,你猜一猜,朕今天宣你为了何事?”
“以臣愚见,陛下一定是想对契丹重新开战了!”曹彬没有多想便答了出来。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赵光义叫他来,肯定不会是对契丹开战的事,而是一件出乎他意料之外无法预料的事。
果不其然,赵光义摇摇头道:“契丹要狠狠地打,可是朕不想再打无准备之仗,眼下还不是全面开花的时机。曹枢密不要总想朕一找你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