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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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瞥见赵恒疑惑之色,接着说道:
“自古以来有为帝王,皆采群臣之言而发为宏旨,断以己意,使九五之尊如月之光,如日之明,群臣如星,围而拱之。倘若君王为臣子所左右,那就是主弱臣强,星光掩月,阴云蔽日,国家将乱之象也。后汉一朝自光武帝肇开新基,御驾群臣,何等辉煌?及至桓、灵,大权旁落,党锢胶结。到了献帝之时,曹操以臣下之威凌驾于帝王之上,使献帝看着他的脸色行事,所以大臣不服,群雄并起,终至国家陵夷,此深可为戒也!”
“王爱卿别把话扯那么远,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王钦若见火候已到,说道:“臣以为陛下虽然至仁至圣,可皇权不明,大臣恣肆,臣真怕有朝一日,陛下也不幸落到汉献帝的境地,那时臣就是泪流成河,也无法挽回了!陛下!寇准这个人凶暴异常。当契丹发兵之时,臣与陈尧叟力主躲避敌锋,可寇准逼迫陛下驱车北上,他哪里是什么忠臣护国,分明是拿陛下做赌注啊!陛下想一想:此战胜了,功劳全是他寇准的;如果败了,他北首一拜,顷刻间就能做上契丹的高官,而当俘虏受屈辱的却是陛下!臣听不少大臣都在暗暗为陛下忧心,朝中有如此专断的宰相,臣子们究竟应该听陛下的,还是应该听寇准的?”
一席话说得赵恒心里发凉。好个王钦若,到底是个深通经史的读书人,把曹操和寇准联系得如此严丝合缝!有道理呀!
王钦若稍作停顿,又一鼓作气发起了连珠炮:
“臣又听说陛下要立刘贵妃为后,寇准坚决反对。陛下试想:连陛下自家的事他都要横加干涉,只要不中他的意,陛下想做什么也做不成。这哪里是大宋朝的宰相,分明是骑在陛下头上的太上皇!”
“不要说了!”赵恒终于被王钦若激怒,他感到王钦若句句都像在撕扯自己的疮疤,让他从心里往外疼,甚至连脸都火辣辣的,被羞辱的感觉越来越浓。
“容朕想想!”
“臣猜想陛下对此人想了不止三日五日了,只是出于对他凶残的惧怕,才迟迟不忍罢黜,臣为陛下惜之!”王钦若破釜沉舟,把憋了几年的话都抖了出来。“俗话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朝中自有圣相,陛下何不痛下决心,把凶徒贬出京师,窜之三危!”
听到王钦若越来越狠的话,赵恒又有些不忍起来,斥责道:
“王爱卿此言过矣!寇准毕竟是社稷之臣,有些过错,也不能和曹操大奸之人同日而语,哪里就值得窜之三危?”
王钦若也自知说得过了头,连忙赔罪道:
“臣一片忠诚之心,或有过激之处,也是义愤使然,陛下万勿以为臣建议贬斥寇准是为自己谋求宰职。臣才疏德薄,但可以用绵薄之力辅助圣相,扫除寇准结党之虞。”
“哦?你心目中哪个堪称圣相?”
“臣以为王旦大人是最佳的宰相!”
听了王钦若这句话,赵恒心里挺舒服,王钦若并不是那等龌龊之徒,就凭他甘心仍居参政这一点,此人可用,此人的话也可以听。前些日子周怀政不是说寇准无欲则刚吗?这话用在王钦若身上也挺合适的嘛:他既然不是想踢开寇准自己为相,说话当然就刚气有余。
“你说要辅助圣相扫除寇准结党之虞是什么意思?你认为寇准有结党之嫌?”
“陛下用心太善,竟没有察觉出寇准的野心?”王钦若又奏道。“河北转运使裴庄奏事,既不直达陛下,又不先报枢密院,却与寇准一唱一和,这不是结党是什么?开封府尹李浚乃寇准旧僚,这两个人一掌中书,一掌京畿,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这不是结党是什么?知制诰杨亿平日说话和寇准一个腔调儿,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就连陛下亲自下旨编纂的《册府元龟》,他也说长论短。如此之辈,不一而足,若不根除,朝纲难振啊!”
经王钦若这么一煽乎,赵恒感到事态的确很严重。沉思了一会儿,又问王钦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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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愣宰相居功失位(5)
“丁谓呢?丁谓可是寇准最欣赏的臣僚。”
“陛下,臣绝不是以人划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以为丁谓一向尽心王事,口无怨言,寇准虽然待他甚厚,他却谨守德操,不与之同流合污,臣以为此人绝不当贬逐!”王钦若说这番话并不是真觉得丁谓有多好,一是丁谓没有得罪自己,犯不上一概打击。二是据他观察,此人智术非凡,一旦得罪了他,日后万一他掀起浪来,自己这条船会不会被他打翻?还是留个后手儿比较稳妥。三是他认为自己这番话迟早要传到丁谓耳朵里,我王钦若在皇上面前给他说好话,他能不感激我?这不也是分化瓦解寇党的一个招数吗?所以故意做出一副刚正之态。
赵恒心里有些活动,对王钦若说:“爱卿一片肺腑之言,朕甚欣慰。朕拟把寇准贬到陕州去,让他反省一段,再召回来不迟。裴庄在河北大战中也是有功的,就让他去潞州担任知州吧。李浚呢,说起来还算是朕的亲戚,他可是潘美大将军的外孙啊,朕怎么好把他贬得太重?眼下秦州知州新丧,让他到那里去待几年。至于杨亿,朕实在喜欢他写的诰词,这一回权且免责!还有件事朕要与你说明白:朝臣调换之后,朕会提出立刘贵妃为后的事,你和王旦都不要再给朕找麻烦!”
“陛下,要想令行禁止,首先要树立皇帝的威权。臣为陛下献上一策,必会奏效!”王钦若听赵恒已决定把寇准贬出京师,十分畅快,一连串的主意也随之而来。“此番贬责寇准等人,陛下要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宣读圣旨,还要警告百官:以后有谁再敢目无君上,妄自胡言,与寇准等人同样下场,决不宽贷!这么一说,百官必然警悚,知道陛下不是戏言,一个个都会安分下来。”
“这个主意好!”赵恒高兴起来。不过他真担心自己说话有没有这个威严,倒觉得王钦若的表现颇有震慑之力,问道:“择日朕坐朝时,你替朕来讲这番道理,如何?”
王钦若听罢,兴奋得心都快跳出腔子了:这不正是在百官面前,甚至是在王旦面前树立自己威严的绝好机会吗?真是千载难逢啊!他大喜过望,还要装出正直之态,凛然说道:
“只要能树立陛下的威权,臣就算得罪一些大臣,也心甘情愿!”
从殿里出来,王钦若十分得意,他认为今天的事儿办得干脆利索,而且一锤定音,就等赵恒择日临朝宣布此事了。不料一连数日,几次常朝,赵恒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绝口不提贬责寇准之事。王钦若有些疑惑,这日散朝之后,他独自留身,问赵恒道:
“陛下,臣前些天所奏之事,不知何日能决?”
虽然表述十分含混,赵恒也听出王钦若是指贬降官吏的事,说道:
“朕怎么会忘,但这么大的事,朕总要和大臣们通个气儿呀。你没见丁谓刚从淮南公干归来?朕已命他日昃之时到偏殿议事了,你退去吧!”
原来赵恒还是有些算计的,并非一冲动就定下来了。王钦若暗想:此事想必皇上已和王旦、陈尧叟议过了,二人不动声色,说明二人并不反对,接下来就看丁谓的了。
这么大的事,寇准也不是不长耳朵。杨亿昨天受命草写密旨,直到夜直时才得知皇上要贬寇准等人,一下子蒙了。他真想冲出舍人院立即把此事告诉寇准,可舍人院早上了大锁,飞也飞不出去。退一步说,就算告诉寇准,恐怕也晚了!这一夜他没合眼,直到第二天散朝之后,才抽空儿奔到宰相府,只说了一句“丞相走路要小心”便转身而去。寇准心下疑惑,又联想起王钦若这些天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猛然一惊:莫非杨亿所言另有深意?急切间他想找丁谓问一问,于是片刻不停来到三司衙门,守门的小吏告诉他:丁大人被宣召入朝了。
丁谓前一段到淮南去,主要是督修运河沿线的漕运码头。这条河从宋朝建国以前就担负着淮南粮米运输的重任,太祖开宝八年收复南唐后,运力增大数倍。太宗太平兴国三年收复两浙和漳泉,运输量进一步增加,而沿线码头却一直没有修葺过。如今契丹不再兴兵,赵恒决定把运河一线的邵伯、高邮、楚州、盱眙、符离、永城诸大码头重新扩建。丁谓一钉一铆地把此行督建工程的事向赵恒禀奏,赵恒起初还认真听,到后来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丁谓瞥见赵恒辗转不安之状,连忙缩减话头,三五句把事情奏毕,肃立请命道:
“不知陛下还有什么训教?”
“很好,爱卿对王事如此尽职,朕没看错人!”赵恒赞扬一句,紧接着转了话题:“朕今天跟你打听几个人,你要如实禀来,不得口是心非!”
丁谓愣了一下,一时猜不透赵恒话里的意思。“惟陛下教诲!”
“嗯。”赵恒熟视着丁谓,缓缓问道:“有人说王钦若是奸臣,你以为呢?”
丁谓猜想朝中政局要有大变动,激灵了一下,揣测赵恒心中所想:说王钦若是奸臣的无疑是寇准。澶渊之盟好几个月,赵恒都没把王钦若从大名府召回,如今骤然回朝,依旧参知政事,这说明皇上又开始信任他并且起用他了。王钦若与寇准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皇上这么问,他想听的显然应该是“王钦若不是奸臣”,王钦若不是奸臣,那么奸臣就该是寇准,这,这可能吗?寇准是众臣公认的社稷大臣,是河北大战、澶渊之盟的第一功臣啊!可赵恒为什么要问这话?自己又该怎么回答?万一说错了,刚刚到手的三司使是否就要被夺掉?然而皇帝把自己逼到了这个角落,只能有两种选择:要么回答对了往前走,天宽地也宽,前途无限;要么说错了一脚踩空,掉进不知多深的黑洞子里!他飞快地拿定主意:只要皇上说的不是反话,那他应该是想听“王钦若不是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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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愣宰相居功失位(6)
“陛下,臣与王大人交往不多,然观其为人,时时事事尽忠许国,臣以为王大人不该入于奸臣之列!”
“你在骗朕?满朝文武十有六七指他为奸,你凭什么为他护短?”赵恒质问道。
丁谓感到脑门子开始流汗,他慌乱四顾,瞥见周怀政正在殿门外转悠。此时哪里顾得上想一个太监,他们不过是条狗。哎呀,赵恒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说呀!”
“是是!陛下问臣凭什么为王钦若护短,臣要奏的恰恰是:臣从不闻王大人有什么短处,凭什么无端张口咬人?”
“嗯,这是你的心里话吗?”赵恒像审囚犯一样问了一句。不等丁谓回答,又问道:“寇准呢?”
凭着直觉,丁谓断定第一问答对了!而只要这第一问答对了,接下来所有题目都应该迎刃而解:寇准一定是因为什么事得罪了皇上,皇上要贬他了。皇上要的答案一定是对寇准不利的。这可难了,自己是寇准极力举荐的,是寇准眼里的大红人,如今说寇准好,明摆着要逆了龙鳞;说寇准不好,于心何忍?朝廷百官岂不都要骂自己是不义之徒?不知怎么,此时他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说呀!”赵恒等得不耐烦。
丁谓突然啜泣起来,倒把赵恒弄糊涂了:“你有难言之隐?”
“陛下!”丁谓索性哭出声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陛下恕臣懦弱,为寇丞相权势所诱,无力自拔。臣久知寇丞相待陛下粗暴无礼,有居功之傲,乏事君之心,举朝畏之如虎狼。陛下,寇准不该窃居相位呀!”
“哭什么,该说就说嘛!”
这句话像一贴膏药贴在疮上,丁谓一下子感到有救了:又答对了!如果答得不对,赵恒应该狠狠地骂他!可赵恒没有骂,这句看似责备的话,很明显是在肯定自己的答案。他庆幸极了!不过庆幸之余,毕竟还有几分不是滋味,自从夔州回到汴京这几年,寇准一直在力荐自己,终于熬到了三司使的高位。如今寇准得罪,要倒霉了,自己在火上又浇了一瓢油,这够多么残忍!可是,可是人生有时候实在无法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难道能为恩相去死吗?退一步说,即使自己力称寇准为忠为良,不但改变不了寇准的命运,反倒又搭上个陪绑的,犯得上吗?
“陛下,臣可以告退了吗?”
赵恒“嗯”了一声,对丁谓道:“爱卿好自为之,等朕整饬后宫立了皇后,再过问你三司之事!”
丁谓明白了:赵恒最后这句话也在暗示他:立皇后的事只能赞同不能反对,否则就要“过问”。过问有两种办法,可以问罪,也可以问功!
“周怀政!”丁谓刚刚出殿,赵恒立即朝殿外叫道。
周怀政匆匆跑进来:“陛下!”
“宣王旦晋见!”
“遵旨!”周怀政本可以支使个小太监跑腿儿,可这回他一定要亲自前往。这几天他从大臣们的脸上观察出朝政要有更迭,只是一时还没理出脉络。今天赵恒和丁谓的交谈他全听见了。他暗恨刘采苹下手太早,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就把郭皇后逼死了。如今宫里几乎成了刘采苹的一统天下,而这个女人又勾结外臣,怂恿着皇上罢免寇准。一旦寇准离开朝廷,内有刘采苹,外有王钦若之流,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曾想和阎承翰联合起来对付刘采苹和蓝继宗,不想阎承翰躲到河北去了,这一走像肉包子打狗,再也不回来了!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还能干什么大事?本来庆幸寇准是个三不顾的硬宰相,还能遏制刘采苹的野心,如今又被刘采苹和王钦若等人先下手了!最可恼的是这个丁谓,居然在寇准危难之时落井下石!他非要把这件事亲口告诉寇准,告诉他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匆匆奔进中书省,先来到寇准这里,喊了一声:
“寇丞相!”
寇准正与吏人说话,一见周怀政气喘吁吁,惊问道:
“皇上宣召本相?”
“不是!”周怀政瞅了瞅吏人。“微臣只和寇丞相说一句话。”
寇准会意,命吏人暂且回避。周怀政凑到寇准耳边,果然只说了一句:
“丞相遭人算计了,好自为之吧。丁谓本可以救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