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救兵-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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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地望着自己手里的小册子，缓慢低沉地道：“当兵带兵许多年，脱离不了了。下达命令，服从命令，生活就是这样的简单。打仗和读书不一样，权且让我来打仗，我的儿子再好好读书吧。”
再长叹：“真是和平了，除了军队我想我没有其它的选择。”
“军人也是一种不错的职业。”陈楚风察觉上官云湘的黯然，试图安慰。
“有一位思想家，外国的，叫尼采。”上官云湘的眼神很亮：“他说过一句话——军人在和平时期会攻击自己。说尽了职业军人在和平时期的孤独寂寞。”
赵春山努力思考这句话，陈楚风细细品位，就听得上官云湘再说：“我想，我是军人。但是，我不想在和平时期攻击自己，而且，我更不会攻击和平，绝对不会！”
狗日的枪声（11）
赵家镇两里外，山神庙。烧鸡铺老板方德柱和刘亚军派出的队员默默地等待着。
“就派了40人来攻据点救人？”方德柱低声再问，心里想如果不是我疯了就是他们疯了。
那队员回答说是。
“刚才那么大的风雨，他们渡河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方德柱再问。
这是白问。
“这一路上走过来，渡了河还有几十里呢。迟迟不到，该不会碰上鬼子了吧？”方德柱一改往日的沉稳，又低低地问。
还是白问。
时间就这样在等待中悄悄地溜走。等待的痛苦，不光在黄河对岸的大石庄折磨着赵春山陈楚风和上官云湘，也在黄河这边煎熬着烧鸡铺老板方德柱。
此时，烧鸡铺已经起床的伙计小周，正在开始准备第二天的生意，起火揭锅拔毛码料，一批烧鸡明天早上就会起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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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野狗，在山神庙附近游荡。
它日子过得很不景气，饿了一天，晚上想出来刨点找点什么吃食，又碰上一场大风雨，只好蜷在破庙檐下忍着。风雨一挺，再也忍不住饥饿的这条狗充满希望地跑了出来。
前方有人声！
这条狗停了下来，悄悄地避下了大路。
这场已经开始了三年多的战争的残酷不光教育了所有做战的人，也教育了这条狗。
很快，这条在战争洗礼过程中警惕性日渐提高的野狗不光确定有几十人正往山神庙这边前进，很有天分的它还通过竖着的耳朵分辨出这队人肯定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在松云岭和土匪朱不戒交锋，很无意地搞丢了押送的情报官的吉野小队30多个人，正在返回赵家镇的途中。再走两里地，他们就要经过山神庙！
他们就要遇上刘亚军带队先行的十人分队！
一队人经过这条野狗藏身的道路时，心情沮丧垂头丧气的小队长吉野察觉到路旁野狗藏身的草丛在摇晃，有些异样。心头一紧的吉野不动声色地拔出手枪，丢失押送人的愤懑全部集中，迅速向着草丛开了一枪。
在警惕的狗眼中，它看到一个人影手臂往自己这边一扬，一声巨响，然后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了。
这一枪，让这条野狗在抗日战争中立了功。不然再过几分钟，两支队伍就会在山神庙遭遇！
确实如此，它在这场救兵行动中，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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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亚军长达5年的战争生涯中，没有比刚才听到的枪声更让人心惊了！
这一枪，几乎让他当场决定取消这次救兵行动。
枪声一响，据点的鬼子肯定听见！这场救兵实际上就已经泡汤！老子冒着千辛万苦带了几十个兄弟不要命的雨夜渡河，长途跋涉，现在就因为这一声枪响，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
是哪个狗日的偏偏要在这个极需平安无事的夜晚，要抽风开上这一枪？！
今晚，抗日不是这样一个抗法！
今晚，打鬼子不需要这一枪！
就地潜伏！往后派出队员通报停止前进！往枪声方向派出队员查看！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出去后，刘亚军心里几乎已经决定：撤退！
夹杂着水气的夜风吹来，浑身上下仍然湿漉漉的潜伏队员眼神紧张雪亮，一种失败的情绪在每一个人心中传递。
壮志未酬的绝望感和行动受挫的失败感，夹杂着隐隐的不安，在1940年8月9日的临晨，充满了救兵分队队长刘亚军的心间。
不要乱拔枪（12）
枪声响的时候，山神庙里面的方德柱和那名队员两个人也清楚的听见了。
两人心下第一个反应是刘亚军他们碰上了鬼子。那名队员一急往枪响的地方摸了过去，没走出多远又跑回来，拉着方德柱藏在神庙后面。
过了一会儿，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是一队鬼子，应该是往赵家镇镇上据点去了。枪声不知道怎么原因。”方德柱听见这样的话。
不约而同的，两个人都明白了这样一个事实：就算刚才枪响不是因为刘亚军他们被鬼子发现，今夜的救兵行动都基本取消了。
整整一个小队的鬼子！
极有可能宿营在镇上据点！
对于这股突然冒出的力量，他们区区40人的救兵分队想拿下据点，简直就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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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谁也看不清刘亚军的面色。
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等待着前后派出队员的消息。
天空中，月亮露着小脸，发出惨淡的光亮。
枪响方向的队员跑了回来，说30多个鬼子往镇上去了。枪响原因不知道，可能是走火吧。
刘亚军心更沉了，30多个鬼子！
他妈的怎么会跑出30多个鬼子来？！
敌人发现我们渡河了？
黑暗中，后队何冬、胡老四和薛平带着队伍跟了上来。一见面就着急地问枪声是怎么回事。
把侦察来的情况一说，大家至少傻眼几秒钟。
一种撤退的情绪在队伍中弥漫，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也就差谁说出“撤退”这两个字了。
何冬压低声音问：“刘连长，你的意见？”
摇头。
侦察参谋薛平倒是跃跃欲试：“拼着打一把吧！”
“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刘亚军没好气，对着这个对战争缺乏一线直观感受的机关人员说道：“拿生命去冒险，我下不了这个命令！”
特务连的胡老四开口：“刘连长，我们团座还等着我把人带回去呢！”
胡老四是上官云湘一手提拔，这次受命，一向对团长忠诚无比的他想就是命丢了也要救回人保住团长的位置。
刘亚军被这句话激怒了：“你会不会打仗？突然冒出来一个多小队的鬼子！30几个鬼子！你没听见啊！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明白，再打，不是送死啊！？”
胡老四也骂：“你他妈的不是说情况都搞清楚了么？你怕死不打，老子带自己兄弟上！”
这话一说，刘亚军倒是冷静下来：“就你们20个人去攻据点，瞎子点灯吧……”
谁也没有料到，胡老四居然拔枪！手腕一翻，手上的20响驳壳枪对准了刘亚军，低声喝道：“老子就知道你们土八路没胆量！”
这样的变故，连他手下的国军兄弟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瞬间，周围的眼光全部集中在他和刘亚军身上！
“老子昨天被人拿刀顶着脖子，今天天还没亮又被人拿枪比着。”刘亚军什么反应也没有，看着胡老四嘲弄道：“运气真好啊！”
话音未落，好像受到鼓励的段义气带着歉意把枪口对准了胡老四，嘴里说出一句对形势判断分析十分清楚的话：“你就是要救人，和拿枪对着刘连长有什么关系？”
两秒钟之后，老练的何冬挥手，制止了不知道是该把枪口对准谁的两方士兵，上前压下了胡老四的枪口，喝道：“胡球弄！不要乱拔枪！更不要对着自己人！”
接着，他开始试图挽救这场要流产的行动：“和赵家镇组织上的同志约定的地点不远了吧？”
如临渊揣揣（13）
山神庙。看着刘亚军等湿漉漉的一队人，一直焦急等待的方德柱两人又惊又喜。
还没等方德柱开口，那名队员已经着急地叫：“刘连长，30几个鬼子，刚才已经往镇上据点去了。”
刘亚军点头，把众人介绍一番。
方德柱打断他：“还要行动么？”
刘亚军看何冬，又看胡老四，没说话。
何冬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小刘，现在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据点敌人突然增加了30多个鬼子，而且，这股鬼子为什么深夜开拔到这里？目的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还有，如果推测，是不是我们出发时候被发现，或者渡河之后被发现，敌人增加了兵力防备？”
顿一顿，何冬再说：“战争残酷，不能拿自己和弟兄们的性命冒险开玩笑，我们都是知道这个道理。现在，你是这支分队的队长，请你仔细考虑做决定！如果行动取消，我们马上返回；如果你觉得还有希望，那么，要怎么做？”
胡老四上前，不太情愿的欲道歉：“刘……队长，我……”
刘亚军其实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转头对方德柱：“老方，除了刚才过去的这30几个鬼子，镇上据点有没有其它变化？”
“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那好！何处长，现在什么时间了？”
何冬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布包了几层的小包，取出一块手表：两点四十五分。
行动还是不行动？取消还是不取消？
是当机立断还是见风使帆？
看着周围一干冒死远袭的汉子，刘亚军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难的决定！
他心里明白，这决定下了，极可能就有人倒下！更重要的是，决定下了，哪怕全队战死，也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牙一咬，压低声音，用周围都能听清的声音，刘亚军开口：“今晚，能和各位共同作战是我三生有幸。刚才大家都知道了，我们要奔袭的目标——赵家镇据点，现在多了30多个鬼子，兵力达到有70人。而且，周围的情况是不是有了变化，我们的行动是不是被敌人发现，现在都不知道！”
很静，只有雨后的虫子在残墙下鸣叫。
“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现在下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但是我还是决定试着往下走一步！我知道，这样危险的决定极有可能让有的兄弟流血、倒下……我把选择的权力给大家！大伙儿有同意我决定的，举个手，超过半数就行动；不足半数，我们马上返回！”
几秒钟之内，全部队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40只胳膊都举了起来。
“好！我就带着大家再试着往下走一步！”刘亚军表情凝重：“老方，你得再进一趟据点侦察，以维持会早上送烧鸡犒劳鬼子的名义。我带队潜伏，两个小时之后，根据你侦察的结果，我们再决定是否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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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累了大半宿，上官团长不休息一会儿？”看着仔细翻书的上官云湘，赵春山问道。
“哦，不累。再说，睡不着啊。”上官云湘抬头：“两位若是累了，不妨小睡一会儿。”
陈楚风说：“是啊，睡不着。”
翻到袭击战术之侦察情况一章，上官神色一振，看见书中写道：
……
1。敌情：驻止之敌兵力多少，战斗力强弱，武器怎样，配置怎样，警戒程度，换班时间秩序，其周围有无其他敌人可能来增援，何时何路可能赶到增援。
2。地形：周围的地形，敌人所驻房屋、堡垒、铁丝网、鹿砦等构筑形式如何，何处便于隐蔽接近，何处便于冲锋，何处便于撤退。
3。居民情形：居民参加抗战情绪如何，日寇、汉奸迫使居民作侦察警报的组织情形如何。
……
不由讶然，心头有些希望，赞道：“周全细致！出发前刘连长这些工作可是做足了的……”
赵春山走过来，看看书，搞明白上官话的意思，平淡地说：“打仗嘛，不小心就要死人。”
然而，黄河对岸的实际情况不是这样！
敌情起了重大变化！
河对岸的救兵小分队刘亚军一行现在没有一个人心里有把我，现在只是试着往下走，而且随时准备撤退，那种感觉，四个字——临渊揣揣！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漫长的等待（14）
等待。
长夜漫漫。
一干精壮血性的汉子，裹着湿漉漉的衣服，皮肉之下以热血雄心抵抗着入夜的寒冷，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枪不离手，潜伏在赵家镇两里外的丘陵山地中。
此刻，赵家镇据点的30几个鬼子荷枪实弹通宵警戒，听到枪响的他们看清了归来的吉野小队十几个鬼子，明白刚才的枪响是虚惊。
整个赵家镇，除了准备烧鸡的烧鸡铺伙计小周和赶往据点的老板方德柱，在夏夜的风雨之后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