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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张之洞(上卷)-第52部分

小说: 张之洞(上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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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之洞突然悟到,为什么宫中三大殿:保和、中和、太和,都以“和”为名,其由原来在此。作为国家权力的最高代表,三大殿均以“和”为名,充分表达先贤对“和”的重视程度,也说明“和”的境界,正是他们所努力追求的最高境界。
  “家父说,这‘和’字的产生,乃是受音乐的启发。”
  佩玉这句话,立即引起张之洞的注意,他认真地听下去。
  “各种不同的乐器,如琴瑟笙竽笛箫等等,单独吹奏,则是各种不同的声音,若将它们合起来一起吹奏,则有两种情况出现:一是听起来驳乱无序,糟糟混混,这种声音称之为杂;一是听起来高低得宜,众音协调,让人悦耳舒心,这种声音则为和。”
  “不错,解释得好!”张之洞连连点头。
  “家父说,圣人视这种众音相宜而产生的协调之美为天地间最大的美,这种美的产生,其基础在调和。若笙之音高了,则吹低点,箫之声缓了,则加快点,通过相互间的调节控制,寻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声音来。于是,和声便产生了,天地间的大美也就出现了。圣人之所以超过凡人之处,就在于将此推衍到人世间,由此而感悟出治理邦民之道。世事纷杂,众生芸芸,正好比琴瑟笙竽各发各的音,若将他们都调理得各自得宜,互相协谐,则可以奏出人世间的和声。如此,邦民就治理好了。所以古往今来,贤哲们都苦苦追求一种中庸、中道、中行、中节,试图找到这样的和协之音,以达到万邦咸宁万众一心的目的。这就叫做致中和。”
  圣人的治国之道,由听乐而产生。这个道理居然让老塾师说得如此顺理成章,张之洞心里暗自佩服。
  “家父说,这是圣人由音乐推及治国一路。同时,圣人又将它推及治心一路。人的心声与天地间万籁之声,也好比琴瑟笙竽之间的关系。若人的心声能调到与天地间万籁之声取得协宜一致的地步,那么,人的心声与天地间的万籁之声组成了和声。这种和声又超过了治理邦民的中和,乃最高之和,名曰太和。这种太和,王夫之有解释。他说阴与阳和,神与气和,是谓太和。这太和,便是典籍中常说的天人合一。”
   。。

第五章 清查库款(23)
张之洞完全被女琴师这几句话给吸引住了。“天人合一”,是他读书明理以来所全身心追求的目标。他苦于不知如何才能达到,即不知津渡在何方。今夜听佩玉转述其父所说的这篇长论,他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处渡口,通过这道渡口,便可引航到“天人合一”的彼岸。
  “三星已斜,夜已很深了,佩玉不知高低轻重,胡诌乱言,说得太多了。还请大人早点回屋去休息。错谬之处,还望看在佩玉乃一无知无识的小女子分上,予以海谅。”
  张之洞忙起身说:“今夜我受教很多。你下次回晋祠看望父母时,请一定代我转达对你父亲的谢意。哪天得暇,或是我去晋祠,或是请老先生来抚署,我们再好好深谈。”
  佩玉深谢抚台的厚意。
  回到卧房,望着窗外月色辉映下的三晋古原,张之洞久久不能入睡。今夜,他领悟了许多。中庸和协,他过去看到的是圣贤治国的手段,却原来更是圣贤心目中所追求的人生最高美境。这种美境应该是一种均衡、稳定、平和、典雅的气象,像玉一样的温润透明,外柔内劲,有如蓝田日暖,柳陌生烟,充塞着一种冲淡绵缈、微茫默远的和谐气氛。而自己禀赋过于刚厉,办事易于任性,今后于这些方面要多加检束。作为一个执政者,应该是一个高明的乐师,将百姓万民的众籁之声,协调为一个和谐动听的乐音,这才是最为成功的治理。过去读史,看到先哲将宰相的职责定为“调和阴阳”,总觉得过于空泛,难以理解。今夜,他顿悟了。他仿佛察觉到自己已具备宰相之才,一时心中万分兴奋。
  他又想到:作为音乐来说,和声其实也就是一种新的声音。这种声音是要产生在不同声音的综合之中。倘若众声都发出一个音来,就只有大声而没有和声了。作为一个方面之主,要让部属都说出自己的话来,然后再协调众议,形成一个新的论说。这不就是博采众长、酿花成蜜的道理吗?
  万籁俱寂的秋夜,太原城的最高衙门里,张之洞在静静地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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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观摩洋技(1)
一 英国传教士给山西巡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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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上午,上任不久的新藩司易佩坤拿着一份工部寄来的咨文来到抚署。咨文上说的是要山西按惯例,在两个月内筹集十万五千斤好铁运往上海,交江南制造局,经费亦按惯例,每斤铁连买价带脚费,以四分银子计算,共用银四千二百两,从当年地丁银中扣除。
  易佩坤哭丧着脸对张之洞说:“司里接了工部这道咨文,几天来甚是为难。这个差使太难办了。”
  “有哪些为难之处?”张之洞问。
  易佩坤说:“为难之处有二。一是十万五千斤好铁筹集不起来。据衙门里人说,山西这几年几乎不炼铁了,全省炼的好铁加起来,顶多只有五万多斤,要在两个月内筹集十万五千斤好铁是不可能的。二是铁价加脚费每斤四分银子,这是一百年前的老皇历了,现在连脚费都不够,这差使如何办?”
  易佩坤虽是叫苦,但叫得有道理。张之洞的双眉皱了起来。他来山西做巡抚已经两年多了,还没有办过铁差,便问:“这事先前是如何办的?”
  易佩坤答:“山西的铁差,这两年没办,上次是光绪六年办的。衙门里的人说,当年葆庚办此事,采取的是瞒、贿、压三种手段过的关。”
  “什么是瞒、贿、压,你说详细点。”张之洞又皱了下眉头,打断了易佩坤的话。
  易佩坤说:“瞒,就是瞒朝廷。一切照旧进行,不慌不忙,到了两个月限期满时,给朝廷上一道折子,说山西的好铁十万五千斤都已筹备停当,即日起将妥运上海交江南制造局,让朝廷知道山西藩署在恪勤办差。贿,就是贿赂江南制造局,塞一张大大的银票给局里的办事人员,请他们到时通过江苏巡抚上折给朝廷,说山西解来的十万五千斤好铁已如数收到。其实,这铁里好铁大约只有一半,另一半全是不合要求的平铁和做不得用的废铁。江南制造局的办事人员只图自己得利,将那些平铁、废铁全当好铁去用。压,就是压府县。山西出铁的地方主要在潞安府、辽州、平定州一带,就向这些府县一压铁的斤数,二压银钱,要他们如数如期运到上海,藩库并不多拿一分银子补给他们,任凭他们去摊派盘剥,置若罔闻。”
  “岂有此理!”张之洞的手掌在案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震得易佩坤心里一跳。“瞒上压下已是不可饶恕,这贿赂江南制造局,更是罪不容诛!易方伯,你知道江南局拿这些铁做什么吗?那是造枪炮子弹的呀!难怪中国和洋人打仗总是输,用这样的铁造出来的枪炮子弹,怎么能打得过洋人?真是混账!”
  “葆庚这种做法固然不对,但工部的要求实在办不到。司里正是不愿像葆庚那样做,才来请示大人您给一个主意。”易佩坤拉长着脸,一副左右为难的可怜相。
  是呀,瞒、贿、压不行,按工部说的去做也不行,这差怎么当呢?张之洞心里也没了主意。他寻思良久,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只得起身对易佩坤说:“你先回府里去,过几天我们再商议。”
  易佩坤无奈,只得离开抚署。张之洞一连几天都为这事困扰着,始终无一良策。他请桑治平帮他出出主意。桑治平一时也想不出好点子来。他对张之洞说:“有些事看起来很难,那是因为还没有钻进去;真正钻进去了,总还是有办法可想的。”
  张之洞笑着说:“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你就钻进去吧!怎么个钻法呢?”
  桑治平想了想说:“给我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我到出铁的地方去走走看看。”
  “好,你就下去查看查看吧!”张之洞说,“半个月后回来,我等着听你的消息。”
  十多天后,桑治平风尘仆仆地回到太原。他没有回家,径直去了抚署。
  “这些天里实地查看得如何?”张之洞亲自为桑治平泡了一碗好茶递过来,急急地问。
  桑治平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说:“这些天我马不停蹄跑了潞安府的几个县。就这几个县看来,十万五千斤好铁可以筹集得到。”
  “这就好!”听了桑治平这句话,张之洞大大地舒了口气。只要好铁的数量够了,剩下的就只是银钱的事,虽然也是难事,但毕竟要好办些。“为什么易佩坤说,山西好铁顶多只五万多斤呢?”
  “是这样的。”桑治平又连喝了两口茶。他抹了抹嘴巴说,“好铁是有,但官府收购时不肯出好价,所以炼铁的老板不肯把好铁拿出来,说好铁没有这么多,要买就买平铁好了,这平铁里面其实很多是废铁。至于好铁,他们则偷偷运到直隶去卖。”
  “喔,是的。这原因经你这一说,其实又很简单。工部出的价低,到了出铁的县,县衙门出的价也就低,卖铁的就拿低价钱的铁来应付。这样,到了太原,大家就只有看到好铁少这一层了。”张之洞用简洁明晰的语言描出了山西筹铁的这个过程。他感慨地说,“葆庚是住在太原享福不肯下去,易佩坤也不愿意吃苦去实地查看。你这一去,就把事情摸明白了。先贤告诫:为官要体察民情。这‘体察’二字,真是太重要了。”
  “正是。”桑治平对巡抚的这番感慨深表赞同,“体察,就是亲身去查看,不是只听禀报看公牍,那毕竟隔了一层,许多真情实况就被蒙蔽了。”
  

第六章 观摩洋技(2)
“仲子兄,你有没有打听一下买好铁的价钱?按铁老板开的价,收购十万五千斤好铁,要多少银子?”张之洞说着,自己也端起一碗茶,抿了一口。
  “我问了,一斤好铁大约要###分银子。若平均按八分五算的话,十万五千斤好铁需银八千九百两,即使不算脚费,工部所给的银子也还短缺近五千两。”
  “是呀!”张之洞捧着茶碗,慢慢地说,“我问了下先前的铁差押运官,从山西运到上海,光绪六年那一次,每斤铁耗银五分五,光脚钱就耗费一万五千两,现在开销可能还要大些。加上买铁的钱共差一万余两,这笔庞大的开支从何处来呢?”
  “我这次在长治遇到一个人,他说如果这差使包给他,十万五千斤铁,他只要三千二百两银子,就可以按期全数运到上海。”
  看着桑治平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采,张之洞也兴奋起来:“此人是谁?他能有这大的本事,每斤铁只需三分的脚费!”
  “此人是个洋人。”
  听说是个洋人,张之洞脸上的喜色顿时消除了。他冷冷地说:“洋人都是骗子,不要相信。”
  桑治平脸上的喜色却依旧:“我和这个人说过一晚上的话,我看他不是骗子,他比我们许多中国人都诚实。”
  “你跟他说了一个晚上的话?”
  张之洞睁大了眼睛。他虽然多年来就开始注意外国的事情,也读过几本江南制造局译书馆译的外国人写的书,并且上过不少关于夷务的折子,但和他的京师清流党朋友一样,始终没有近距离地见到一个外国人,更谈不上与他们交谈了。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不懂洋话;另一方面,他也不屑于跟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夷番对话:他们都居心险恶,且无学问,一个堂堂天朝礼义之邦的官员,岂能与他们交谈!
  “是的。”桑治平笑了起来,说,“我们是用中国话交谈。香涛兄,你可能根本没有想到,他的中国话说得比我还中听。我的话里常有河南土音,而他说的竟是差不多标准的京腔。”
  “真有这样的洋人?”张之洞知道桑治平是个诚实君子,不会说假话,但他还是不能不怀疑,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桑治平完全能理解张之洞的诧异,于是详细地说:“我到长治后,郝县令告诉我,有一个很能干的洋人住在驿馆里,问我要不要见他。我说洋人我愿见,但彼此不能交谈,见也是白见。郝县令笑着说,这个洋人可以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我一听马上说,那就好,我这就去见他。郝县令陪着我去驿馆。那洋人一见我,便用很娴熟的京腔跟我说话。我一高兴,就和他聊上了一个晚上。”
  “都说了些什么?”
  张之洞也来了兴致。他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凡他不知道的东西,他都有一股子要弄明白的强烈愿望。
  “这个洋人告诉我,他的名字叫李提摩太,是英国人,同治八年二十五岁时就来到了中国,已在中国居住十五六年了。”
  “哦,这么久了,怪不得会说中国话。他是做什么事的?”
  “他是个传教士。”
  听说是个传教士,张之洞的心中立即冒出一股反感来。他厌恶洋人,尤其厌恶洋人中的传教士。他曾远远地看过传教士:穿着黑色的宽大长袍,胸前挂着一个十字架。这种穿着打扮,他怎么看都不顺眼。而最令他不能接受的,则是传教士的那一套学说和教规。什么上帝、基督耶稣、圣母玛丽亚,什么凡男人皆兄弟、凡女人皆姊妹,什么死后灵魂升天堂,还有洗礼、做礼拜、祈祷唱圣歌等等,张之洞都视之为歪门邪道,荒诞不经。尤其令他深恶痛绝的,是那些洋教士在中国的横行霸道、仗势欺人。他们在中国到处建教堂,强行传教,收中国人做教民。他们藐视官府,目无中国法纪,挑起事端。许多事情明明是他们无理,打起官司来,却又都是中国人败诉。几十年来教案不断,无不以中国人认错赔款、拘杀自己的百姓来平息。到山西这两年来,他也遇到过几件头痛的教案,至今尚未了结。
  张之洞紧锁着眉头说:“此人既是个传教士,你不应该与他交往,他即便可以省几千两银子的脚费,我们也不要找他。那些传教士都很阴险,不知他们背地里包藏着什么祸心。”
  桑治平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变得这样胆小怕事了!你是一个堂堂的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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