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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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翎点点头,心底不免升起一丝嘲意来——天下男儿,大多如是,只可怜了这世间女子。想到这里,阿翎看了一眼苏折雪,递了个眼色让她放心。
苏折雪忍不住问了一句,“阿翎,还有一事……”
阿翎不等她问完,便道:“苏姑娘交代的事,阿翎早就办好了,今日给姑娘暖好的美酒,便是姑娘三年前亲手所酿的女儿红。取出酒窖的时候,虽然有几坛封皮划花了些,可酒汁一滴也没有漏出去,如今还在这后院给姑娘暖着。”
苏折雪听明白了阿翎以酒喻人的话语,心中悬起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笑道:“那就去取酒来吧,少将军还等着呢。”
“嗯。”阿翎退了下去,只听见身后响起了苏折雪交代的声音。
“沈少将军来我这儿喝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一会儿阿翎再送酒来,你们也不要再拦阻阿翎,就让她送进来。毕竟她是女儿家,知道说话声音的分寸,不会扰了我与少将军喝酒的雅兴。”苏折雪说完,便侧头对着沈远媚然一笑,“少将军,你说是不是?”
沈远笑道:“这些个粗汉子本就不懂怜香惜玉,本少将军来了这里,自然要折雪你这儿的姑娘伺候。”
“来,将军来尝尝折雪亲手酿的女儿红。”苏折雪满意地点头一笑,端着酒壶走了进来,亲手为沈远斟满了一杯,敬了过去。
沈远握住酒杯的瞬间,另一只手又将苏折雪勾到了怀里,嗅了嗅苏折雪颈间的清香,这才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本少将军也见过不少风尘美人儿,可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
苏折雪笑道:“我怎样的?”
沈远脸上的笑容忽地一凝,声音竟不似方才那般轻佻,“让人打从心底想疼惜你……”
“疼惜?”苏折雪眉心微微一簇,没想到沈远竟会说出这样一个词来。
沈远复又笑道:“你若愿意,自今日起便随我……”
苏折雪倏地伸出了手去,掩住了他的嘴,莞尔道:“醉今宵里的姑娘,不止我一人,这些姑娘不像我,自幼便失爹娘,她们有许多都要在这里赚钱养家。”说完,苏折雪的双臂环在了沈远的颈上,“来这里三年,她们便是我的亲人,折雪可不能只顾自己富贵,不顾她们冷暖。”
沈远定定看着苏折雪,笑道:“世间那么多风尘女子想要这样的机会,可是求也求不来的……”
苏折雪摇头轻笑道:“侯门深似海,倒不如在这里,还能让少将军多念想念想。”
沈远不禁放声大笑道:“原来你是怕……”
“将军,这美酒当前,可别等放冷了才喝,可就失了口感了。”苏折雪说完,伸出了手去,提起了桌上的酒壶,另一只手扶住了沈远的后脑,欺身提壶欲倒给沈远喝下,“待酒喝够了,今宵便由折雪伺候少将军了……”
“哈哈哈,好,我喝!”沈远仰头张口,由着苏折雪将酒汁倒入口中,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好酒,好酒!”
阿翎又端着三壶热好的酒悄然走进了这里,瞧见苏折雪应付沈远如此姿势,心底忽地升起一丝愧意来。
这三年,又或是在晋国训练她的那三年,苏折雪能成为今日这样妖娆的女子,是放下了多少羞赧,多少薄面,又看淡了多少屈辱,吃了多少暗亏?
自从她与晋帝定下约定以来,她也牺牲过棋子,更亲手杀过人,为了她的大计前前后后死的人不逾千人,可今日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棋子有了愧意。
苏折雪喂完了沈远一壶美酒,回头又去提一壶酒,目光恰恰对上了阿翎愧疚的目光,只是轻轻摇头,“你且下去吧,这些酒已够了,可不能让少将军醉倒了,误了今夜良宵。”
阿翎暗暗握拳,只得退了出去。
若是今日被那臭丫头瞧见她的苏姐姐如此模样,只怕那臭丫头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沈远点头一笑,当即大声喝道:“来人,把大堂中的屏风搬过来,给本少将军掩住门口!再让外面的歌姬唱大声些,再唱欢快一些!”
苏折雪心里知道沈远想干什么,她佯作嗔羞,“少将军莫不是想在这儿把折雪给吃了吧?”
沈远灼灼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折雪,笑道:“有何不可?”说话间,已拉开了苏折雪的衣带。
“唉……少将军莫要猴急……”苏折雪一手按住沈远急切想滑入衣下的手,一手将酒壶递给沈远,“少将军,这壶酒是你的……”说完,见沈远接过了这壶酒,自己也提了一壶酒,咯咯笑道,“这壶是折雪的,干了这一壶酒,让他们把屏风放好了,再开始你我良宵也不迟……”
“好!”沈远早已热得不行,才看见家将把屏风搬来放下,便仰头将一壶美酒一滴不漏地喝尽,“咣”地一声将酒壶甩碎在了地上,便将苏折雪紧紧抱在了怀中,高声吩咐外面的家将道:“一会儿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进来!”
“诺!”家将们岂会不知道沈远的心思,这会儿心底窃窃暗喜,这艳冠临安的花魁苏折雪终究也是他们少将军的怀中玩物了!
沈远痴痴地看着苏折雪,不知道是因为酒劲上来,还是其他,只觉得眼前的她突然变得有些模糊,这世间万物似乎都在围绕她转动,他连忙甩了甩头,在苏折雪脸上轻啄了一口,“折雪……你真是让本少将军……望之……望之……”
视线忽地陷入了一片黑暗,沈远只觉得四肢无力,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少将军,少将军?”苏折雪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推了推沈远,瞧见他一动不动,已然昏睡了过去,忽地蹙起了眉头,“为何这药性如此快?”
“咯吱——”
包厢中的窗户忽地被推了开来,窗外人满脸冰霜,眸带愠怒,虽然只穿了一身小厮衣裳,可也掩不住她此刻浑身上下散发的浓浓愧意。
“姐姐……”简简单单地一句呼唤,足以让苏折雪不知所措地红了眼眸。
第三十九章 。后巷心念动
烈日高照,醉今宵前堂酒酣歌甜,一片欢腾。
“吁——”一抹染血蓝影忽地勒停了马儿,从马背上疾然翻下,甫才落地,便兴冲冲地往醉今宵前堂走了进去。
“姐姐!姐姐!”子鸢的突然闯入,半身血气,让前堂中的买醉客与歌姬们俱是大惊失色,慌乱地退到了一边。
在堂中招待生意的老鸨一瞥见子鸢,便沉着脸走了过来,伸手便去拧子鸢的耳朵,“我说这位爷,办案受了伤就好好在你禁卫营养着,这样带着血腥味儿闯进来,这是要触老娘霉头是吧?再说了,要找姐姐,上飘香院去找,老娘这里的姑娘,可不是你出得起价的!”
子鸢扭身避开了老鸨的手指,嘿嘿笑道:“妈妈,我这不是高兴么,今日都尉大典,我……”
“你还说,快给老娘滚出去!”老鸨不想听她说完,只见她抬手在子鸢屁股上打了一下,“老娘这里可是个太平地方,你小子想来喝酒寻欢,可要先把这身血腥给老娘洗干净了再进来!
“唉,妈妈……我这……”子鸢连连摇头,分明今日已还她活人身份,她出入醉今宵已不必再偷偷摸摸,偏生这老鸨还装作不认识她,一直要赶她走。一想到这里,子鸢似是想到了什么,平日苏折雪小憩到这时,必定也出来帮衬着生意了,为何现在并没有瞧见她的踪影?子鸢一边赖着,一边到处看了看,目光最后落在了二楼,上面站了十名威武家将,她是识得的,不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又是谁人?
难道又是沈远这厮来找姐姐?
子鸢心头一凉,只觉得伤口处被谁猛地一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蹙眉瞪向了那个偷袭之人,却瞄见了阿翎一双冷冰冰的眸子,不由得赔笑道:“阿翎姑娘,手下留情……留情……”
阿翎白了子鸢一眼,微微对着老鸨点了点头,道:“妈妈,这无赖由我来赶走,你且去招呼着客人。”
“也好,这臭小子好端端的来坏老娘的生意,真是可恼!”只见老鸨气呼呼的说完,转过身去,又变作了一张和和气气的脸,她笑盈盈地对着前堂中的客人连连赔笑,“诸位客官不用慌张,这位禁卫营的大爷实在是太没规矩,我醉今宵不做他的生意,大家继续喝,继续欢乐,老娘在这里给大家陪不是了。”
听着老鸨如此解释,又瞧见了方才老鸨对子鸢的冷言冷语,众位买醉客也都放下心来,甚至还有几人起哄道:“扫兴,扫兴,你这臭小子怎的还不出去?”
“你……”子鸢冷眸瞪了这几人一眼,还不等话说出口,已被阿翎揪着耳朵拖出了醉今宵的大门。
“疼!疼!疼!”
阿翎听到子鸢连连呼痛,手中的力道忍不住松了三分,可脚步却不敢多停一分,当下扯着子鸢走出大门,拐入了后巷,松开子鸢的耳朵后,故意提高了声音,喝道:“臭小子,快滚!惹恼了妈妈,当心下回永远不招待你了!滚!”
子鸢吸了吸气,揉了揉耳朵,低声怨道:“阿翎姑娘,你好的不学,偏学妈妈这一招,可知道多疼?你瞧,我本来今日就负伤了的,你还这样待我!”
阿翎警惕地瞧了瞧四下,瞧见这后巷空无一人,另外一端又是死胡同,这才突然走近了子鸢,二话不说,欺身将子鸢逼到了后巷陌路,冷冷地道:“给我瞧瞧伤口。”
子鸢愕了一下,尴尬地看了看这里,“这里可是后巷,就算是处理伤口,也让我番强回姐姐的小阁啊……”
“给不给?”阿翎不容她唧唧歪歪,忽地伸出了手去,扯开了那条紧压右肩伤口的汗巾,目光已灼灼地落在了伤口之上。
“嘶……”毕竟这汗巾压久了伤口,不免有些沾黏,被阿翎揭开的瞬间,还是让子鸢忍不住发出一声倒吸。
阿翎眉心微微一蹙,声音竟柔了一分,“忍着些……”说完,便伸出了手去,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些粘在伤口处的破衣。
“阿翎……阿翎姑娘……在这儿治伤,别人瞧见了,怕还以为你跟我在……在……”子鸢突然觉得两人这样的姿势甚是暧昧,若有人路过后巷,瞧见这样一幕,还以为是两个不害臊的在后巷偷情。
一想到这儿,子鸢不由得红了双颊,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在了墙上,“阿翎姑娘,我们还是回姐姐的小阁去,好么?”
“嘘……忍着!”阿翎冷冷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子鸢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阿翎从怀中摸出了一包小囊,似是早就准备好了。
子鸢怔怔地看着阿翎,“你……你要在这儿给我……”
“治伤!”阿翎脸上一红,想到方才与子鸢的对话,颇有几分暧昧之意,连忙解释道,“今日沈少将军来找折雪寻欢,这前堂后院俱有他的守卫,你若是贸然翻入后院,必定会惊动他,到时候折雪也不知道如何给你解围。”
“可是……”子鸢想到今日是太过高兴,这才决定从正门回醉今宵,到时候佯作喝醉了酒被抬下厢房歇息,也好让苏折雪找机会给自己治伤,也算是名正言顺。即便是被各种探子瞧见了,也只会以为她好色成性,性命大事也比不上去醉今宵见相好的,今夜只怕也能过得安稳些。
可没想到,今日竟会撞上沈远这个讨厌鬼!
“这后巷三个时辰之内不会有闲杂人等经过,折雪已经吩咐好了人照看着,你就别担心别人会瞧见你……”阿翎又解释了一句,摇头道,“原以为这东西会用不上,却没想到你这臭丫头还是负伤了。”说着,阿翎拉着子鸢坐了下来,将小囊打开放在脚边,“今日莫非有什么变数?”
子鸢点点头,复又摇头笑道:“管他什么变数,只要能安稳过了今夜,这禁卫大典的鳌头必定是我的!”
“你今日伤成这样还没有赢?”阿翎怔了一下,定定看着子鸢。
子鸢笑道:“今日本来是要较出高下,偏生九千岁那老狐狸来了一句,为国惜才,把最后一战拖到了明日。“说着,子鸢又笑了笑,“不过也好,让我休息一夜,明日胜算便能多些。”
阿翎微微舒了一口气,眸底浮起一丝凉意来,“今夜可不会安稳,若是今日没有那沈少将军在,或许你小子的歪主意还能成效一二。”说完,阿翎声音微微一柔,“忍着些。”
子鸢惊喜道:“阿翎姑娘,还是你懂我,知道我今日是故意往正门回……啊!”子鸢话说到了一半,便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呼,可声音才发出一半,便被阿翎的手给狠狠捂住了嘴。
浓浓的酒香与药味儿在伤处升起,子鸢咬牙强忍,待阿翎松开手来,不觉已是满目通红,憋满了泪水。
阿翎心头微微一痛,白了子鸢一眼,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七分,“要哭便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本就不是什么男子汉,也不用强忍着。”
子鸢突然猛地身子一侧,左手将阿翎紧紧一抱,左胸紧紧贴在了阿翎右胸上,哑声道:“我记得……我每次受伤上药……姐姐都会这样抱着我……告诉我……若是疼了……便抱紧一些……她便下手轻一些……”
“……”阿翎只觉得心跳忽地快了许多,心头百感交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此一回。”
“嗯!”子鸢重重点头,脸颊不经意地摩挲过了阿翎的颈子。
莫名的暖意从阿翎心头升起,阿翎连忙收敛心神,拿起了小囊中的干净纱布为子鸢擦拭着伤口处的浸血药酒,突然被子鸢紧紧一抱,她便手指力道又轻柔了几分,“忍着,一会儿便好。”
子鸢浓浓的鼻音回了一声“嗯”,然后放松了阿翎,似是疼得麻木,亦或是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