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这里沉思-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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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醇低”改成“无胆固醇”。
这些科学方面的改动,充分表明她对自然科学的熟悉。
她送给我三封很珍贵的信的复印件,并同意在文中加以引用。这三封信是陈云去世后,才在北京集邮市场上发现的。这三封信,是陈云、她和她的妹妹在1939年从延安寄给正在英国伦敦的她的大哥于道泉。不知是什么原因,居然流落到北京的集邮市场。幸亏被薄一波的儿子薄熙成发现,买下了三封信,送给了于若木。由于于若木的帮助,使我有幸得以首次公开披露了这三封信。
1995年8月8日,我又对她进行补充采访。她回答了我一批新的问题。内中,她谈到一些文章,由于已是好几年前发表的,她怕我查找费事,后来就复印寄我。
我很感谢于若木的热情帮助,使我终于顺利地完成了采访。
在我向于若木告别时,她赠我一枚陈云侧面浮雕铜像,作为纪念。这是陈云去世之后,为陈云九十诞辰而制作的。在铜像背面,刻着陈云所写的九个字,亦即陈云的座右铭:“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
《陈云之路》经过*中央文献研究室审读通过,于2000年1月由*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2005年,《陈云之路》经过修改、补充,再度报*中央文献研究室审读通过,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增订本。
为梁实秋编情书选(1)
一部厚厚的五十万字的《梁实秋·韩菁清情书选》,印着“叶永烈编选”,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然后由台湾正中书局出版。
这本书在台湾引起注意。台湾的评论说,这些情书原本应由台湾出版,怎么反而由一位大陆作家加以编选,先在大陆出版,再“引进”台湾?由此可见,这位大陆作家的眼光是何等的敏锐……
其实,我能够为梁实秋编情书选,纯属偶然。
我跟梁夫人原本素昧平生。
记得,1987年11月3日,梁实秋先生病故于台北。那时,我正在上海图书馆港台阅览室查阅资料。管理员姚先生跟我说:“这几天,台湾报纸大量发表纪念梁实秋逝世的文章,你要看看吗?”他的这一句话,提醒了我。于是,我借阅那几天台湾各种报纸,并把关于梁实秋的纪念文章都复印下来。
回家后,我仔细研读了这些文章,使我转变了对于梁实秋的看法。
然而,看了台湾诸多纪念梁实秋的文章,使我对梁实秋有了真实的了解。我从那些文章中得知梁实秋的长女梁文茜在北京,1988年3月,我到北京对她进行采访。她曾去美国看望过父亲梁实秋(有一段时间梁实秋客居美国西雅图),谈了关于梁实秋鲜为人知的许多情况,也谈到她的生母在美国死于意外事故以及梁实秋在台北续娶韩菁清的经过。
我写出报告文学《梁实秋的梦》,记述梁实秋晚年在台湾对于故土的浓浓的思恋之情以及他的晚年生活。这篇报告文学在1988年第六期《上海文学》杂志上发表,并获得“中国潮”报告文学奖。
我把《梁实秋的梦》,寄给了在台北的韩菁清。
韩菁清的地址,是梁实秋的长女梁文茜告诉我的,不会有错。但是,信寄出之后,一年多没有回音。
我想,也许是这封寄自大陆、鼓鼓囊囊的信(信中装着《梁实秋的梦》发表稿),被台湾有关部门没收了;也可能是韩菁清不喜欢这篇作品,也就不予置理。
1990年元旦刚过——1月2日,夜九时,忽然电话里响起陌生的女声:“你是叶永烈先生吗?”她把“永”字,念成“允”声。
她说,她就是韩菁清,现住在上海衡山宾馆。她问我有没有空,能否马上过来一晤?
衡山宾馆离我家不太远。我随即前往。在那里的“总统房”,见到了她。
她虽然已五十有九,年近花甲,但是做过多次整容手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轻。不过,她的化妆似乎太浓。她会讲上海话,但是讲普通话的时候带有一点湖北口音,所以总叫我叶“允”烈。
她一见到我,显出十分惊奇的神态:“你这么年轻?我的印象中,你是年纪很大的老作家!”
她说,梁实秋在世的时候,台湾《文讯》杂志按期寄赠。她当时在《文讯》杂志上就见到关于我的介绍文章,所以留下了“老作家”的印象。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为梁实秋编情书选(2)
她告诉我,那篇“大作”《梁实秋的梦》早就收到,很喜欢。以为反正很快要来上海,所以就没有写回信。想不到,由于她在梁实秋去世前,曾从台湾到香港,然后从香港“悄然”来过大陆,引起台湾当局不满,所以在梁实秋去世后,曾经被“禁足”——没有批准她前来大陆,所以拖了一年多才终于成行。
韩菁清是她的艺名。她本名韩德荣,湖北黄陂人。父亲是当地富贾,曾任湖北总商会会长。她小时候随父亲到上海,由于喜欢唱歌,不顾家庭的激烈反对,走上歌星之路。1946年当选上海“歌星皇后”。1949年出走香港,在那里成为影星。后来前往台湾。1974年,她邂逅丧偶不久的梁实秋,陷入热恋,翌年与梁实秋结婚。
我最初称她“韩女士”——因为我习惯于称韩素音为“韩女士”。后来,觉得称“梁太太”更合适些。最后,“定称”为“梁夫人”——因为据说在台湾人们都习惯于这么称呼她。
由于韩菁清曾被台湾当局“禁足”,加上她对某些大陆记者印象不佳,所以从此她来中国大陆总是避开新闻记者。用她的话来说,“那些大陆‘官方’的记者喜欢把自己要讲的话放到你的嘴巴里!”也就是说,有些关于她前来大陆探亲的报道,硬是把她没有说过的政治性的话,写成是她说的,在报道中登出来。她说,“那些大陆‘官方’的记者怎么不替我想一想,我是住在台湾的呀,你这么写,叫我回台湾之后,日子怎么过!”
她对我是个例外——正因为这样,我对她的采访,成了“独家专访”。
那天夜里,她跟我一口气谈了三个多小时。我告辞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时。
后来我才知道,她习惯于夜生活。所以,我几乎不在上午给她去电话,因为那时她正酣睡。
此后,我一次次采访了她 。她隔三差五从台北来到上海。为了便于我的采访,她常常下榻于离我家不远的一家宾馆,与我以及我的妻子过从甚密。
我与韩菁清相识之后,倒觉得她很坦率,从不虚伪,待人真诚。她和我及内子一直保持很好的友情。她有不错的文学修养,阅历丰富,谈吐富有幽默感。
她是一个有着浓浓怀旧情感的人。每一回跟我相聚,她总喜欢挑选令她回首当年的地方。
如,在国际饭店,她对我说,她当年在这里唱歌,是站在什么地方;在百乐门饭店,她则说她当年到这里如何报考歌星而力压群芳;她很爱去静安寺,因为她家是静安寺的老施主,每一回她都要跟我说起小时候拜持松法师为师的事;有几回,她带我去上海江阴路她的老家——那一幢洋房如今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她指指点点,真的如数家珍……
当然,她也有很鲜明的个性。她从小就独立生活,非常要强,靠着个人奋斗,走上港台艺坛。这样的经历,逐渐形成她在生活中一切以自己为中心,形成孤傲的性格。她的一位亲友曾说 :“她很难与人有自始至终的友谊,叶先生是一个例外。”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为梁实秋编情书选(3)
她的过分要强,以致不去看病,连自己高血压都不知道,最后因高血压中风而猝亡。
她也有令我不解的地方:她是歌星,我却从未听到她唱过一支歌,甚至连哼几句都没有!她对我说,“我已经唱得太多,所以不想再唱了!”唯一的一次,是她从台湾给我带来许多她过去演唱的歌带。一边播放,她一边哼着,然后一句句向我解释含义,唱一句,解释一句……
通过多次采访,我为她与梁实秋传奇色彩的恋爱,写了一部纪实长篇,书名叫《倾城之恋》——借用张爱玲的名作的篇名。
我把初稿寄给她。她给我写了这么一封富有文采又含义深沉的信:
永烈:
谢谢你寄来的初稿。
教授认识我时已七十三岁(引者注:她按虚龄计算),他逝时是八十六岁,十三年的恩爱岁月,虽然短了些,但留下了可歌可泣不可磨灭的回忆及一页流传的佳话和历史。我此生没有白活,直到如今我仍沐浴于爱河中,因为他永在我的心底。
1月4日(腊八)是他生日,我专程带来亲友们赶到北京为他庆祝冥诞,并想在内务部街为他焚些元宝。但文茜说那个小胡同内交通拥挤,不能随便点火,所以在文茜的住所楼下带了她祖孙三代焚香给教授,过年时不知她照做没有?虽是“迷信”随俗了一些,但是不如此作,我就是于心不忍。我们是患难夫妻(当时各方指责,简直是如临大难。那几个月两人精神上的激,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的,比没钱过日子还苦!)有难同当,有福自然同享。他留下了《雅舍小品》的版权给我,我不能自己专享,所以每月坟上去一次,鲜花、水果、甜食、金银(纸钱)及香烛,一定要带给他。人嘛,“得一知已,死而无憾”。除了夫妻之情、忘年之恋之外,我想我们是最知已的。世上找一善解人意的人已不大容易,能像我和他之间的“了解”、“知心”,我看历代至今没有多少对。现实是很残忍的!但我能忍。我心中有他,就有一股力量。我能忍受许多女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我想这就是“纯情”与“爱”的力量吧?
从前在镜子上我写“世上没有真爱”,现在我拥有了真爱。那面镜子上的字,教授早已擦掉,房子也早转手了!
自上月14日回来,忙完了过年,就一直感冒至今。整天一个人三只猫,冷清寂寞不在话下!与在沪和你见面时你所看到我家的子子孙孙相聚情形,刚好成反比例。今后我会两头跑跑,过过寂静的日子,也过过热闹的日子。人生苦短,在我有限之年“云游四方”,多看看老友,也多认识几个新朋友。上次你提及的那几位我所崇敬的文人、画家,我一定去拜访他们,当然少不了你作陪。
我将来会将新婚一年的日记,慢慢整理好,让你过目后,交由你发表。稿费尽量争取后,再做有益的花费。慈善家我不够格。我常喜欢尽一点心意,为社会、为人类做一点事。
为梁实秋编情书选(4)
虽然我从歌从影,当年为旧社会人士藐视。认为是“娱乐”、“不成大器”!但我认为尽本能的做到,能给人健康的误乐,有何不好?做人多苦,生下来就哭,死去时又哭,活在世上给人类一点快乐,是很可爱的。此行业除了有少数败类,多数人还是很高尚。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好有坏。我不明白封建时代对影歌一行,何以那么不尊重?直到我与教授结婚,人们的反对无非也是因为我“入错了行”!不过他们提起某教授的续弦下场极惨,那位女士却是一位中年的公务员,且恋爱多年才结婚的。他们的婚姻才是“盲目的恋爱”、“了解的分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人比人气死人”。我不懂为什么当年那般(班)文人雅士,都会有俗气的想法!扯远了,纸到尽头该收笔了。忘记先向你请安呢。你和你爱人都很健康快乐吧?从电话中听到甜美的声音,是她呢?还是女儿?代我问好。
致崇高敬意。祝一切如意。
菁清
1990年2月15日
这一段话,是她的肺腑之言。对于她来说,一生中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嫁给梁实秋。当年,梁韩之恋在台湾掀起轩然大波。梁实秋的学生们甚至成立“护师团”反对梁韩结合。反对者所反对的并不是两人年岁相差近三十,因为倘若梁实秋所娶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教授,他们就会纷纷贺喜;反对者所反对的,就是因为韩菁清“从歌从影”,是个“歌女 ”,是个“戏子”!
后来,征得她的同意,她写给我的那封信,就用作《倾城之恋》的代序。
《倾城之恋》在两岸三地出版,她非常高兴。她说,“叶永烈的这本书为我彻底‘*’”。这“*”,是指她和梁实秋结婚时“护师团”们泼在她身上的污泥浊水。
为了帮我写好《倾城之恋》,她在家中翻箱倒柜,把她当年跟梁实秋恋爱时所有的情书和婚后的家书,从海峡彼岸带来给我。我曾对她说,你给我复印件吧,或者我复印后把原件还给你,因为这些原件太珍贵了。她却说,我带来了就不再带回去,放在你这里,比放在任何地方都放心。我完全相信你。这些信,本来是谁都不让看的。
我仔细地看了这批书信,以为在删去个别语句之后,完全可以出版。起初,她很犹豫,怕公开出版这些书信,在台湾又会招来闲言碎语。我再三“鼓动”她,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可谓“时过境迁”了;再说,书信中有许多“暗语”,只有她才能“注释”。幸亏她接受了我的建议,在她的亲自过问下,编定了《梁实秋·韩菁清情书选》一书,厚厚的五十万言。记得,那些日子,她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幢宾馆里,要么见面商量,要么电话商榷,终于把一条条注释“敲定”。这本书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然后由台湾正中书局印行,成了畅销书。像这样道地的台湾“土产”,本应由台湾先出,这一回却颠倒过来,先在上海出,令台湾出版人士感到惊讶。其实,那是因为她看重上海,把上海视为故乡热土。 。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为梁实秋编情书选(5)
梁实秋并不注重信纸的“豪华”。他所用的是很普通的打字纸,很薄,没有印横线或方格,但他的钢笔字很秀丽工整,一行行如同稻田里的秧苗般。他的信一气呵成,几乎没有涂改。信末不仅写明月、日,而且写明年份以至“早五时”、“晚九时”。总是签署“梁实秋”三字,写情书时,有时署“秋”、“秋秋”或他的雅号“小汤米”。他的信分段落时,通常空两格,而不另起一行,以节省用纸,他旅居美国时寄航空信,信纸正反两面都写满字,以节省邮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