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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父亲纪事-第7部分

小说: 父亲纪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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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书记呀?”张奶一边去关门,一边诡秘地朝万福清家努努嘴,“你找魏书记,去敲敲老万家的门。天擦黑,我就见他进去了,没走,我勤瞅着呐!不是一回两回啦。”
  妈妈怔怔地望着张奶,不大相信。
  “不信?我老太婆一辈子没蒙过半句瞎话!眼瞎,心清亮着哩!”
  妈妈点点头,撑着身子去叫万福清的门,许久,只听里边窸窣声,不见人来开门,妈妈便叫万福清。
  好一会儿,万福清从外慌慌跑来:“哟,杨局长,这么早?有事?你看,我对账,就在会计室歇了。屋里没人,孩他妈回乡下了,没……没人!”
  “我找魏书记,说是到您这儿了?”
  “……这,这哪能?我算啥人物头?魏书记到我这?”
  妈妈看看他,无奈,回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老万,我找魏书记急事,你喊门,门外无锁,门里也有人……”
   。。

父亲纪事 第四章 5(2)
妈妈的话音未落,门却开了,魏昶板直身子立在门前,硬硬地对妈妈说:“我在这儿,你干什么找我?”
  “有急事儿!”妈妈短短地答他,又扭头看看万福清。
  魏昶看着满身泥水,疲惫不堪的妈妈似无恶意,便松点口吻,“进来谈吧。”又顺便对万福清示意,“你去吧。”
  万福清望着魏昶和顺地笑笑,妈妈却从他的笑中感受到一种切齿的、压抑已久的仇恨。万福清掀帘进屋去, 透过帘隙里的烛光,妈妈瞥见光影里那娇小玲珑的妇人身影蓦地一缩,不由想起日常妇人黯伤神色和时而隐约可闻的怒叱声响。
  妈妈总有点糊涂了。
  “什么事?”魏昶点了一支烟,在妈妈身后问。
  “老曲的事?组织部的函为什么县里还没复?”
  魏昶松弛一些,复又惶然,似往常笑笑。“哎哟,抗洪,一忙,我就忘了,真是,真是!明天,我就让组织部办一下,材料压在我那儿,就办。”
  “现在就去,我陪组织部的同志到省里。”
  “好,好,不急,天还早。”魏昶去给妈妈倒杯水,忽然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夫妻真是让人羡慕啊,特别是你,贫贱不移。听老同志说,曲团长抗战那会儿,有个漂亮的才女?喔,多言喽,失言,失言!”
  “我这个人,从来不爱过问男女之间的闲事!”妈妈冷冷的,也像是话里有话。
  “开朗,开朗!”魏昶忽然朗朗大笑,笑声也夹杂些酸楚隐衷。魏昶笑着,便和妈妈出去了。
  一早儿,一切事毕,魏昶又安排个过路车,送妈妈和组织部干事赶火车,进省城。事了,魏昶又叫住妈妈,推心置腹地说:“小杨,省里似乎有意思,就地安排老曲工作。我还是希望你们回省里,你去省委可以活动活动,也劝劝老曲。这样……我们都好!我这个人讲实话。”
  妈妈信任地点点头。
  当妈妈回家去和爸爸告别时,爸爸却愠怒地说:“叫你也没叫住,我腿这样,你扔了就跑。再看看,全县都在防汛抢险,拼命,你却为私事这般死跑?”
  妈妈被他气得干噎许久,突然噙着眼泪爆发似的大叫:“我为什么?我伺候不得你,你有才女,让她来好了。我也不愿再和老右倾在一起了。”
  喊得爸爸莫名其妙,哑口无言。
  吵归吵,妈妈还是去了。两三日,省委文件便下来,爸爸平反,任县委副书记。
  哎,对了,我也是这一年上的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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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 第五章 1
洪汝河发水,在大人们是件惶恐之事,在孩子却平白添了许多兴趣。每日放学之后,都会跑到城外河堤去看涌漫而过的河水。
  日常清澈的浅流,陡然升高,陡然变宽。望去,河岸的林木,村落都变得朦朦胧胧,模糊一团,只感觉这世界到处是一片混浊的黄水。河流里间或漂过些房梁、门板、猪、羊或者是人的死尸,最吸引我们的是偶尔漂浮过来的草秸房顶,黑糊糊的偌大一团,顺流移来,却又极经不起涌浪不时地扯离下纷乱的草来,四处散浮。遇了急急的旋流,软绵绵的被卷裹着,不情愿地,却又被訇然扯碎撕开,由浊流裹挟而去。
  临近县委的河段泊了几条木船,是供县委下乡专用的。这一日,五六条船都聚回堤岸,县委开会决定继续在跃进水库蓄水保坝,还是在张桥决堤分洪?会议开了多半日,未能决。船夫们闲着无事,也不得离开,抽烟、抓牌,谈些水和女人,或者是做官的趣事。
  船头儿我识得,也是张桥人,说起算是张爷的本家侄子,张奶叫他船儿张。前天下午,张奶便是坐了他的船回的张桥,我也随船玩了一遭。
  船儿张干瘦,撑船时只着件足以能装两条腿的白粗布大裤衩子,露出尖尖的、骨棱棱的薄胸,像只卤过了的、又被风干了的烧鸡。船儿张瘦薄,脚板儿和嗓门儿却大。赤脚叉开,脚丫子个个龇得见宽,立直时,腿呈八字,像两根木橛钉进船板似的。嗓门儿呼出,极嘹亮,带些酸酸的尖音,在河面上久久不肯消弭,飘向远处。
  船儿张一路撑船,一路拿腔捏调地唱了小调,遇见河岸有着女人,便百倍努力,脖子鹤一般的伸长去,唱得眯了眼。若是女人立住望他,便气神儿陡兴,把个撑竿舞得花枪一般,潇洒打些水花。讨了没趣,也会索兴,但稍许咒上几句,便又释然,抖擞精神,开怀又唱:
  前半夜想哥哥后半夜哭,
  二尺五的枕头湿乎乎,
  今早儿河边洗把脸,
  河水少来泪扑簌的多。
  见我瞪眼好奇看他,便又松嘴,消了尖声细气的捏腔,粗气高引:
  日头落山点着个灯,
  多个枕头短下个你,
  抱着枕头当做了妹,
  迷糊糊亲嘴荞麦皮。
  我不由逗笑,他便愈加得意,索性松了竿,立在船头,叉腿撒过一泡窘迫,提了裤一忽儿尖细女腔,一忽儿煞粗男声唱个尽兴。
  玉黍黍开花一疙瘩毛,
  想哥哥心里烧烧麻。
  高粱开花顶顶上,
  哥哥想妹墙头爬。
  听见哥的鞋底儿响,
  双手按不住心嘴子跳。
  心里头想你梦里头来,
  没因没由怀了胎。
  进院儿便见狗来咬,
  护头顾腚丢了鞋。
  船外水来被儿凉,
  醒来原是尿了床。
  听得船儿张唱,倒也觉着他人活得有趣。可我见不得船儿张穿那身黑衣黑裤。即使晴明天空,那黑衣也如阴郁浮云飘忽。那次送了张奶返回,行在河心,船儿张见上流漂过黑物,便移了船去,用钩挂住漂物拉上船来,却是一具男尸。我唬得躲在远处,斜斜瞥看。
  他却没管我,忙乎着脱那死尸衣服,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啧,还是洋布的,八成新,抛撒给水里怪不值的。他哥,看起你也像是有头有脸的,左也是个大队一级的吧?这水火不识人呀,这衣裳你带那边也没啥用,留在阳世,也算我对你的想头,赶明儿,我也到阴间了,多带几身衣裳,也好还你,算是咱俩的缘分。他哥,你的嘴咋张着?信不过俺,你左右打听去,船儿张也是四十出头的人啦,啥事都做得一明二白,没蒙过人。”
  说话间,衣服也已剥下,把个半裸的男人重又掀进水去。望着漂浮而去的死尸,船儿张寻来一根较直的柴棍,折了三截,插在船板缝隙,权做香炷。然后跪下,三跪九拜,方肃然起身,尔后一路无歌无话。只是晾在船板上的黑衣在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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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 第五章 2(1)
船儿张见我在河堤溜达,便笑了叫我,他下身依是那件泛黄的大白裤衩,上衣却是那件黑衫,煞是人,我怎么也不敢去到船上。
  他像是省出我的惧处,脱去黑衫,赤了上身,站在船板上唤我。我迟迟疑疑走下堤来,踩上悠晃的搭板上了船。
  几只木船是交错挨在一起的,邻船有几个船夫在打扑克,我走到船上时,船儿张揽了我的头,对着邻船高声地说:“昭(知)么?这是曲同……曲书记的公子,就是省城到俺庄那位。”
  邻船人中有个年纪大些便微微欠身对我谦和地笑笑,几个年轻的看看我,没吱声,却也和善。
  “你大他好?”船儿张像是问我,也像是给了邻船的人听。
  我想他是问父亲,便点点头。
  船儿张弯腰从篷儿下取出几片烤鱼,递给我:“吃吧,焦黄,不比油炸的差。你大那年下来,我给他送过两串。那时我就昭,他大人身高马大,排排场,生就富贵相,不是久难之人,咋样?他坐过我的船,听我唱小调儿,一唱,他还笑过。”
  船儿张说得兴起,不由哼起几句戏文:“人间天上,看莺莺强如做道场。软玉温香,休道是相亲傍;若能够汤他一汤,倒与人消灾障。”
  众人哄笑,有个小伙子逗他:“船儿张,说是你想逗水蓉的事儿,脸皮都让扯破了,真假?”
  船儿张倏地红脸,下意识地捂捂脸,似乎那儿依旧有着痛处。
  “你他妈的也真的骚到家了,说起是本家哥哥,兄长和弟媳该是避讳的,小心你船翻了喂鳖!”有人骂他。
  船儿张急了眼,霍地站起拍捶干巴的胸板儿:“我船儿张立得直,坐得正,堂堂男子汉,她水蓉什么人物,鲤鱼精,狐猸子,哪个看上她,啐!”
  说完,他狠狠吐出一口,又用脚拼命去蹭,仿佛蹭碎的是水蓉淫荡的身子。人们见他认真,也没追究他,一位年纪大的问他:“哎,船儿张,说是恁庄鲤鱼转世,没跑儿是水蓉,真么?”
  “那还不真?不然鲤鱼垛那儿咋会进水,张桥打古也极少淹,现今已冲了几户。没有她骚狐子浪,咋会想着从张桥儿分水?恁们没见过水蓉吧,人胎哪有那模样,那身子嫩的,一捏一滑……”船儿张说着,拇指和食指不由得来回捏着,仿佛是触了那腻滑的肌肤。我忽然感觉船儿张的面容极熟,我一定不是坐了他的船后才识得他的,可又一时忆不起。
  众人议了好一阵儿鲤鱼垛,听得乏味,便去啃手中的烤鱼,黄焦之处已经疲软,不过,撕扯吃着倒也有趣,嘴里嚼着,眼前,水蓉的身影也不时撞来。
  远远地,水面上一团东西漂浮而来,船儿张眼尖,跑到对着河心方向的船尾,伸出长长的竹竿钩子去搭。近前,却是一具女尸。
  女尸竟是赤条条一丝不挂,不知是夜间睡觉不及避水淹死的,还是半道儿也遇见了船儿张这般劫贼。说不准年纪,尸首是面部朝下的,黑发浮在水面,松散一片。躯体已经肿胀,便显出皮肤的白,却也泛青。船儿张的竹钩搭在尸首的两腿中间,翻转着,定定地看,尸首却不听话,始终负天面水。
  船儿张刚欲松钩,由她漂走,围了来的人间一位年纪大的叱他,“狗东西,还不拉上来。”
  “她……她光着身子呐。”真的要拉,船儿张又慌。
  “谁个家没有女人,拉上来,给她裹羞!”汉子吩咐。
  这才上去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拉上,说话那汉子取出个土布单子,给女人裹上,又寻些绳子捆紧。翻过脸时,却见女人脸上已有几处空洞,面目已不甚清楚,却也辨得出女人还算年轻。裹布时,船儿张不由地捏下女人身子,惋惜地啧啧嘴。我蓦地记起,前年冬天往医院送水蓉,抬上牛车时,那只捏在水蓉裸露皮肉上的手。
  船儿张却也算是老相识了。
  捆扎完后,众人把那女人尸身又徐徐送去水里,初是沉没,随又浮起,迟迟徘徊在船边没有漂流而去,有人用撑竿推向河心,看她远逝。尔后,人人都觉沉闷,无心再去抓牌。船儿张也没有再去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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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 第五章 2(2)
大伙儿都静静地候着。
  傍晚,河堤走下些人,人前走着的是父亲,身后一些工作人员和一队解放军战士。船儿张霍地起身,迎了父亲笑:“曲书记,你亲自来啦?”
  爸爸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简短地说:“张桥。”虽说笑着,却能看出爸爸并不轻松。
  爸爸见我,没说话,只是瞪了一眼,这意思却是极明白的,滚回去!
  战士们朝船上搬些箱包,三四条船向张桥去了,还有一两只船却向上游水库去了。
  气象台预告今夜暴雨,县委决定跃进水库放水,由张桥处破堤引洪。
  

父亲纪事 第五章 3(1)
天黑时,雨水下来了,满天是斜细的雨丝,随风急急而下。
  妈妈回家听说爸爸到张桥去了,气得直骂:“这个东西,刚工作两天,还是降了职的,他就又邪病犯了。张桥的百姓都聚在河边护堤,昨天,魏昶去透点风,便被撵回了。他怎么行?况且张爷在那儿,还有张奶、老乡……脸面咋搁?我还不知他,准是别人夸他两句群众关系好,他就忘形了,自个儿去的!不能过了,坚决不能和他过了!”
  妈妈是否和爸爸在一起,那时我倒觉着无所谓,只是妈妈痛骂爸爸,实实令人快意。
  至于张桥那全村子,我倒觉得冲去挺好的,连同爸爸那段并不荣耀的经历。
  爸爸带我去过张桥。
  进了村子,他便领我到一间邻地的孤零零的房子去,把我交给一个伛偻的老头,便说要去干活。我嚷着追他,他却初时诡诈地挤眼睛,尔后跺脚瞪眼逼我留下。
  老头无言,趷蹴在当门亮处,跟前几块土坯架了个暗暗的残破铁锅,他不时地往里添着秸柴,揉着被烟熏流泪的眼,掀开锅拍,嘘着气往里看。稍许,抽出未燃尽的柴在地上蹭灭,从锅里拿出个红薯来,嘘着,来回在手里换着,待凉些,默默地递给我。随后又给我拾了一碗,放在我面前。
  这儿是村里的红薯苗秧地,老汉寻些坏了的,不能做秧种的红薯煮了吃。原来爸爸是让我在这儿填些日常并不大饱的肚子,爸爸也有不廉洁的时候。
  红薯无味,软塌塌的内容里居然能抽出丝来,吃了霉处,极苦,不由想呕。老汉皱眉看我,正这时,外面忽嗒嗒一阵乱步响,冲进一帮污脏破旧的孩子。他们似乎屋内无人,蜂拥奔锅,老头伸臂来了,逐个人头,每人一个红薯,孩子吃着,这才看我,瞪大好奇、愚钝的眼睛,上下打量,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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