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纪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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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蓉忽然笑了,“我知道你会说这些的,打胎,找出那个男人,你做的一切根本不是关心我,关心孩子,而是想洗清你自己,平息风波,证明你并没关系。”
“我是要对你负责。”
“可俺只想要孩子,俺死也得生下他,做母亲。俺劳累不起县委书记负责。”
“你……”
“你本来就不该让俺活了,俺也不该有个当官的照顾,就又能当个好人。俺本来就是个小寡妇、破鞋……你怕了,你后悔了?都不敢沾俺的边了,可当初你为啥救下俺?县里那么多比俺还难的人你咋没这样管? 你也是心里喜欢上了,看上俺的身子,可你不敢要,不敢多想,因为你得当官,当官比要女人重要。你觉得你挺伟大,可俺瞧不起你,你胆小,你不敢做你想做的事。那个男人即使再坏,可他又让俺做了‘妻子’,还要做母亲,俺得一辈子记他!”
水蓉越说越快,越说越多,父亲气得脸上红白间色,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出一声:“住口!”
吼完夺门而走,稍许又回来喊我回家,水蓉却已把门关死,不再睬他,揽住我不让出去。爸爸候了一阵儿,见没动静,便去了。以往,我也陪水蓉睡过的。
听得爸爸脚步渐渐远了,水蓉身子疲惫地松垮下来,倚在床边喃喃自语,“他会伤心的,会的,可俺不能再让他管俺的事了。”
她说着,望望无语的我,伸手在我脸上抚挲几下,把我抱在床上,弯腰帮我脱鞋,我却突然跳下来,有些怯怯地想走。水蓉见我躲她,显出黯伤来,小心地问:“柯柯,你怎么了?你也讨厌姐姐了?嫌姐姐脏?”
我摇着头,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往门边儿溜,水蓉一把抓住我,“不许走!”见我惊恐,又忙搂住我的脑袋轻轻地说,“柯柯,好孩子,别走,姐姐只有你了,都走了,你别走,啊。陪了姐姐睡。”
以往,在这儿玩耍,间或也会留宿的,偎了她睡。水蓉总把软软的胳臂伸在我的颈下,由我枕着,蜷起身子弯进她柔软温暖的肉体间,她曲蜷地围来,仿是使我泳在滑腻温煦的泉水里,周身一种慵懒的舒惬,奇异地萌动。有时竟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进她薄薄的衬衣下,小心翼翼地去抚触她隆起的乳峰。她初时像是不知,待我大胆,便忽地用手指夹住我的鼻子,正言厉声:“好个坏小子,这丁点儿就使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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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 第十二章 2(2)
闹我羞涩难堪时,又突然铃儿般的笑了起来,搂紧了我,把丰满的胸乳压在我的脸上,手扶了奶头往我嘴里塞:“吃吧,吃吧,姐姐喜欢这样,咬紧点儿。呵,你要是俺喂养的孩子多好……柯柯,长大娶媳妇么?”
“娶!”这点儿我似乎没有犹豫过。
“娶谁呀?就娶姐姐得了。”
“不,娶崔儿。”这点儿坚贞我还是有的。
“哟,嫌姐姐老了?干吗非娶崔儿?”
“……她好漂亮!”这回,我倒是稍稍思忖了一下。
“是吗?”水蓉忽然笑了,倏忽又噤声,低低地说,“男人,可能都只是要女人的漂亮!”
以往,我们总是这样偎着,说笑着,渐渐倦了睡去。今晚睡下时,水蓉却像是困倦之极,懒懒地不去说话,竟顾睡了。我也无趣,随她浑噩睡了。
天色微明时,我忽然感觉一阵窒闷,憋得醒来。水蓉的双臂紧紧地箍着我的身子,双手在我的背上来回抚挲着,身子渐渐拥来。她忽然抓住我的手按在她的身上往复抚弄着,身体在手下轻轻地蠕动着,星眼蒙眬地半阖半张,嘴里低低地吟着呓语。我有些恐惧,却又渐渐地撩拨起抚弄玩味的欲念,便由了她去。过了许久,她突然猛地推开我,“孩子,你是个没用的孩子。”
她撩起被子坐起身来,似乎凉却自己的燥热。泛着青色的晨曦从薄薄的窗纸透在床上,散在她裸着的身子,只觉眼前一片乳白。
这世界都是由乳白凝成的。
。。
父亲纪事 第十二章 3(1)
没有多些日子,对妈妈的审查结束了。
妈妈回家那天,爸爸执意要她陪着在县城的街市走上一遭。妈妈明白爸爸的用意,虽是疲惫不堪,却还是陪他去了,这般为了息事宁人“游行”了一番。
重又回到家时,却发现颐水林在家里坐着。
偏居一隅,久也音信不通,爸爸只是知道顾水林早已脱离了党刊编辑部,在省委组织部当干部处长。突然见他来到县里,显得格外高兴,上前拍着他的肩,“哈哈,小顾,是你这家伙,嗬,越来越富态了,我都不敢认了。来做什么?”
“没事,想老首长了,来看看。”顾水林温和地笑着。
“屁话,你又滑了点,说话更好听了,准是有事儿。”
顾水林却避开爸爸的话头,望着爸爸身后的妈妈打趣:“杨大姐,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妈妈笑了,“这话呀,该对儿媳妇说啦,我快成老太婆了。”
爸爸大致不喜欢妈妈和人开玩笑,便吩咐妈妈:“快中午了,你告诉下办公室,让小食堂备点饭菜,我陪小顾喝两杯。还有客房……”
“已经住下了。秘书和地委送我们的司机去联系的,我直接找到你家的。”
中午,爸爸陪了顾水林他们到了小餐厅,冷冷地坐了许久,丝毫不见动静。爸爸问过炊事员,他们讲,没听到总务万福清的安排。很伤面子,爸爸窘了半天,倒是顾水林没说什么,拉了爸爸走,说是在家随意吃些更好。秘书和司机显得拘谨,便说不去家了,随便在食堂打些饭吃就行了,爸爸也没勉强。
出来餐厅门,恰好碰见万福清走过,爸爸叫住他:“老万,怎么搞的?我安排一顿饭的事儿,办公室没告诉你?”
万福清一副很诧异的样子:“是么,真有这事儿?我还以为是主任喝多了,说胡话。曲书记历来反对吃喝吹拍,咋会这样?”
“讲好的是我自己出钱。”
“是啊,主任也说了,可我没敢信呐!曲书记怎么会为个人的私事忙累大家呢?我就没当回事儿。这会儿,您看,晚了,也来不及准备,改在晚上……噢,也不行,说是下午有省里领导到,明天怎么样?”
爸爸没再睬他,拉了顾水林家里去了,到家吹胡子瞪眼的命令姐姐和我上街买点卤菜、罐头来,忙乎好久,刚刚就座。万福清推门进来了,望了爸爸点头笑笑,便朝顾水林稍躬躬腰,“顾处长,真是对不起,不知是您……省里的领导来了,您看,这……这上午一忙乱,疏忽、疏忽。魏书记刚刚下乡回来,叫您和曲书记去小餐厅用饭,已经预备好了。”
父亲脸色变得铁青,手抓着酒杯死死地按在桌上,一语不发。顾水林倒是豁达地笑笑:“没什么,我到基层都是随便的,给你们魏书记说一下,一会儿我们就去。”
万福清退下时,顾水林轻声地对爸爸说:“这个老魏!其实咱们一块坐坐聊聊,更好,一定要有这样的应酬。……可我到县里,也得见他。走吧,老曲,坐坐就回。”
父亲依是不说话,摆摆手,示意他去。
“这怎么行,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这时,爸爸才又开口:“你去吧,你到县里是工作的。咱们,以后聊。”
顾水林走后,父亲闷闷地一个人坐在那儿一杯杯地呷酒。
傍晚,顾水林才微带醉意转回,和父亲凑在藤竹沙发那儿说话。
“老曲啊,咱们是老战友、老朋友啦,总想说你一句话,你这个怪脾性,是得改啊!”
“怎么,他们灌你猫尿;又灌你迷魂药了?”
顾水林没理父亲的讥嘲,继续说:“我刚入伍那年,你就是副团级,也有二十年了,到现在还是……”
父亲梗直了脖子用眼睛瞪他,“怎么,你是笑我不得志,是不?”
“不是,我是想,你总得想想,这么多年是为什么?四六年,黑峪口打阻击,国民党把个家属、百姓裹挟在一块儿逃,你手软了,结果放跑了一个团,差点儿没毙了你……”
父亲纪事 第十二章 3(2)
“那是资产阶级的人性,现在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当时没定你叛变通敌就是好的,幸亏旅长保你。进城后,穿衣打扮吧,和杨大姐谈恋爱吧,对张驰耍野、决斗,哈哈哈……”
“这又是小资产阶级的个性自由,你说的这些,我如今早就没有了,我身上的学生味都没有了,只剩农民了。”
“你要真是个农民也就好了,农民不光老实、听话,还会……不用自己的脑子。”
“还不说自己的话,是不是?”
顾水林沉吟了一下说:“该讲什么话,总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五九年,还不是因为讲点话……”
爸爸也沉默了一会儿,“犯我这样错误的人会越来越少了,没人讲真话,也没人再多顾及老百姓了。可真的有一天,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犯这‘错误’,共产党怕也完了。”
顾水林愣愣,没接爸爸的话茬:“有些事情是我们管不得的,明哲保身吧。比方说,你在县里要做些什么呢?能做成什么呢?其实你的目标是回去,应该是什么都不做。这样大伙都会敬着你,可你现在连自身都难以立足。说实话,我这次来是来解决你们县委的,也是你的‘问题’。县里有十多名部局的头儿联名告了你。罪名?自然有,十条。幸亏是我接手,换了别的老兄,万一又是你先前得罪过的,查你个几年不清。这地方基层不比省里,乡土势力、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动个枝条,就会伤及树身。你是外来者,只能灵活、通融、随和才能立住脚跟……”
“这几年不见,你这套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我在这儿工作了,就要犯犯这儿的邪气,哪怕是撞个头破血流。”
顾水林淡淡一笑,“怕的是你无处可撞,像俗话说的,撞头也找不到一块硬地。你不是安排了一个姓方的,现行反革命,去做技术员了,才尽其用。可你知道水利局又让他干什么了?不知道吧,喂猪了。……姓方的当然不会再找你,再找,或许让他去掏厕所。还有,你宣布处理了县副检察长,因为威逼诱奸妇女,可他干什么了?你又不知道,调地区公安处当副处长了,提了。他姐夫是地委的王副书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生气,其实处理检察长应该有另外的渠道,而不是县委书记的一句话,这处理本身就是一本糊涂账。你自以为凛凛正气,可大家都给你捉迷藏,转着圈儿玩你。就像今天安排饭这种区区小事,你就这么难,而别人只须一个眼色。你对那个姓万的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你又压根儿不知道魏昶也有惧他之处……”
“老魏怕他什么?”父亲被顾水林说得皆是茫然。
顾水林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不去言语,“算啦,你别问这些了,好在你也在这儿待不长了,因为这,我才告诉你这么多。来之前,秦书记让我告诉你,党刊改版,省里决定让你回去,过几天,调令就会下的。”
“我不会再去干那活儿了,掏厕所也不会去干!”
顾水林还是笑眯眯的,没去应爸爸的牢骚。
不久,爸爸就奉调离县赴任了,接到调令后,他并没去坚持什么便打点了行装。妈妈也希望能一同回去,回到省城对我们姐弟读书、生活都有益处,而在这儿,周围的人都让父亲得罪完了,他在,或许还能有几分抵挡,他走,怕是妈妈更难为人。可爸爸却略带几分厌烦地对妈妈说:“你是党员、干部,服从的应该是组织调动,又不是我的一件箱子,我调到哪儿都必定带上你?”
妈妈气得几天对爸爸没有一句话,不是当“社员”要妈妈来县里工作那阵儿了。在这期间,我也无缘无故地受到妈妈七次冷眼,挨过三回巴掌。当然,这账,我都是记到爸爸身上的。
爸爸走的那天,临上车时,魏昶倒是陪他很久,握着爸爸的手感慨地说:“掏真话,老曲,您走,我细想也后悔,可您这人只能是离去时才能感到您的好处。真的留下了,我又受不了。您是外省人,有点资历,也有领导照应,在哪儿,也都一样。可我土生土长的……您得……谅解我!”
父亲纪事 第十二章 3(3)
爸爸没有说什么,半天,用力握握魏昶的手,转身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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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 第十二章 4(1)
爸爸走后有近两年的时间,妈妈才又调回省城。
将要离开县城时,我独自溜到城郊的坟岗地去。想寻了水蓉的墓,总觉着该和她告别的。虽说我已对死的概念不那般朦胧,知道死去的人不大理会活着人为着排遣活得不大舒畅而对他们才生的怀念,知道死去的人不大乐意活着的人为着躲避活得过于纷攘才思出祭奠的安静。人死了,才会真正厌恶假模假式。
可我还是去了。
水蓉是在春天死去的,现在又是春天了。
记不得是哪位作家说过:春天是死亡的季节。当然,这话我是以后才读到的。但是即使我一辈子读不到这个句子,也永远不会喜欢春天,看见谁去假模假样地赞美春天,就从心底感到讨厌。
春天,总和骚乱、死亡连在一起。
很少再有人见到水蓉出来,只是党校食堂的炊事员偶尔见她夜里颠着大肚子去偷饭菜。初时,想凑上去讨个便宜,没想剪刀把个胸前的棉衣戳透,便未敢再去造次,也由了她去,拿的又不是自家的东西。
学校里没有人来问,本来收她这么个学生,也是屈从爸爸的“权势”。如今爸爸走了,他们也恰好撒手,总不能让教室里坐一个奶着孩子的妇女。妈妈也私下跑过张桥,想让张爷的近亲接水蓉回到乡下,未想谁都是宁死不肯。张桥关于水蓉的种种传说都归结于一,水蓉的父亲定是那年被张爷捅死的硬汉,也算因果报应,自打水蓉来后,张桥便没安宁。先是诱坏孝慈,张桥无旱无涝无蝗,竟会三年饥馑,后来又招引那般大水,张爷家也都亡命。想想,那汉子的孽债也算二十年后一笔勾销。如今,谁还再肯接水蓉回来,妈妈闻此,也是无奈。
爸爸调离之后,要说妈妈应该无大忌讳的,应该接了水蓉来,可她始终没有如此,我们有时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