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兵二连-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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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言论,完全就是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以偏概全的右倾机会主义的翻版;也和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全面否定斯大林,攻其一点,不计其余的做法如出一辙。这不是反动是什么?啊!”
一顶“反动”的帽子把徐继明给打蒙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彭德怀和庐山会议是怎么回事,更不知赫鲁晓夫和苏共二十大是怎么回事。这两回事怎么能和自己扯在一起?想反驳,又不知该如何反驳。结果被班长王国栋死拉硬拽的,给拽坐下了。
指导员瞧着他那懵然无知,又茫然无助的可怜相,心想,你还敢向我挑战?语气却缓和了许多:“徐继明,你要明白,你的错误是极其严重的,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的。当然,我们也会根据你认识错误的态度,来决定处分的轻重。不过,想逃避处分,那是不可能的。”
连长一看时间不早了,宣布散会。
第二天一早,徐继明果然以“当众散布错误言论”,被记以行政警告处分。气得徐继明满含泪水,不知所措。
指导员见徐继明的眼神还不服,决定再吓唬他一下。
“你们知道,这处分意味着什么吗?处分是要记入档案的,档案就是每个人的历史。档案中的处分,就是个人历史上的污点。这污点不仅影响你个人今后的人生,甚至会影响你的子孙后代。因为,即使人死了,档案还会存在。不过,我们也并不是要一棍子把人打死。只要你在今后的工作中,能认识错误,改正错误,积极上进,努力工作,我们也会撤消对你的处分。当然,这就要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敲山震虎的这一着还真管用。即使倔犟如徐继明,稀里糊涂背个处分,也没敢再吭声。而以往异常热闹的三班,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再没听到歌声。
三班的问题,看来总算彻底解决了。
千锤百炼 (一)
时光飞逝,转眼间春节到了。
这是来陕南后的头一个春节。援朝对这个春节的最深印象,就是静,特别的静。好像是一夜间的一事,隆隆的炮声没有了,江面上往来穿梭的船只不见了。早操的口令声和干活的号子声也听不到了,更听不到除旧岁的鞭炮声。总之,异常的安静,静得他有点不知所措。
节日期间,营房四周一百五十米处设了岗,人员出入必须验假条。每班一次只准假两人,每次可外出两小时。这两人回来,另两人才可获假外出。援朝一看今天是没有外出的机会了,就去十班找昔日同校的同学张三德。一是自上次冒雪扛柴后,他和胡国庆之间总像有一层隔阂,使他在班里呆着心里就不痛快。二是他从心里感谢张三德,却一直没空和他坐坐。
张三德前段时间,一直在山里烧木炭。从自己带进山的伙食中,节省了一块猪油,用罐头盒熬炼后,泼上辣椒面,悄悄给了冯援朝。冯援朝虽推辞着接受了,可心中总有些不安。他知道,张三德也不容易。因为他就亲眼见过,张三德每次进山时,为要伙食,与炊事班吵吵嚷嚷的情景。若不是真诚,谁会把自己尚且不够的食物送人呢?可遗憾的是,待他去到十班,得知张三德已请假外出了。
岗哨没在营房东西两边尚未全线贯通的公路上,直下江边却无岗哨。援朝觉着营区索然无味,就独自下到江边去溜达。冬日的江水,波浪不惊,浅且清澈。独坐江边,可听到江水的流淌声。坐了一会,又觉得寒风刺骨,只好踅回营区。
可就这么江边一走,一坐,晚上连点名时,却受到了不点名的批评。
第二天,他总算第二拨请到了假。其实他与所有请假外出的人一样,能去的目的地只有一个——江对岸的构元镇。这里不仅是周围最近的一个小镇,而且只有这里才有轮渡可以过江。以前买粮,也来过几次构元,但那都是跟着队伍直奔粮站,扛起粮食又立即折返,所以总感到象没来过。可今天一转,又大失所望。一条不足百米长的街道,一个邮电所、一间饭铺,一个供销合作社而已。饭铺里馒头早已卖光,合作社里也无非针头线脑、牙膏肥皂、毛巾牙刷、脸盆暖瓶之类,人却熙熙攘攘,不知何为。只有几名象是47团的学兵,引起了援朝的注意。其中一位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其它几位纵情大笑。笑得是那么开心,好么放肆,那么无所顾忌,令援朝羡慕不已。而学兵二连,已好长时间没听到过这样的笑声了。
三天的春节,就这么过去了。好在这几天的伙食,还算可以。
春节前后,连里也发生了些或引人注意,或不引人注意的人事变动。
春节前,部队派驻各班的部队班长全都撤回了各连。有的复员了,有的提拔了。据说部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退伍的老兵和刚入伍的新兵不见面,怕这些即将复员的老兵将一些坏习气传染给新兵。所以老兵一般都在春节前退伍。而新兵则在新兵连训练到春节后,再分配到各连队。
有意思的是,看着春节后分到各连新兵们的拘谨表情,学兵们忽然觉得自己俨然是老兵了。
较引人注意的人事变动,当属组建学兵二连时就领导他们的王副连长,春节后被提拔到团里当了参谋,成了真正的副连级。学兵们都感到依依不舍。接替他的,仍是部队的一位排长,叫张少志。不过这次营里没任命他为副连长,他在学兵二连的职务仅仅是军代表。学兵们可以称呼他军代表或张排长,这使他心里总有点不舒服。他是一位模样英俊的上海兵,以前是团部的警卫员,据说因犯了男女关系的错误,才被下放到二营当排长。
刚过春节不久,二排由魏副连长率领,被派到团卫生队盖房子。而仓库的搬运装卸任务,留给了三排。因为仓库的建房任务已接近尾声了。
团卫生队驻地杨湾,是方圆十多里难得的一块风水宝地。汉江在这里向北拐了很大一个弯,因而这里地势平缓,视野开阔。对岸的构元镇历历在目,天空似也大了许多。杨湾还因出了位陈永贵式的大队书记、省级劳模王连甲而远近闻名。
卫生队驻在杨湾的一座大宅院中,可能是解放前某大地主的豪宅。高大的门楼,水磨青砖的瓦房,东西厢房还有二层阁楼。院内有近一亩大的空地,门外那宽大的条石台阶下,有面积更大的一块坪场。站在门前,眺望汉江,景色如画。无论从所占位置,建筑规模以及风格式样,在杨湾都无与伦比。队部就设在院中。而二排承建的医剂室、手术室、透视室、制剂室以及住院病房,均在这大宅院后面。所有建房仍是干打垒土墙和油毡屋顶。
春节刚过,天还寒冷,援朝他们又得住单帐篷。好在和卫生队同灶吃饭,不仅吃得饱,还颇丰盛,二排学兵们自然很高兴。而令援朝惊奇的,是沿江边的缓山坡上,建有许多比萨斜塔般的石屋。那么大的倾斜度,还是石板铺的屋顶,可屋内依然住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那若无其事的神态更令学兵们惊奇。后经打听,才得知这是山体缓慢移动所致。不仅房屋被移得成了比萨斜塔,就连村前一些几抱粗的大树,也已不知不觉向前移出了几十米。这令卫生队董队长非常担忧,一再询问魏副连长,有无把握将房子建结实?魏副连长虽一再向董队长表示“没问题”,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只不过在施工中,检查督促得更仔细、更谨慎小心而已。
病房虽还在建,可收治伤病员的工作一刻也没停。院内搭了几顶帐篷作临时的病房。这段时间,收治的重伤员,多是被炸伤的修公路的民工。董队长是外科大夫,所以最忙碌。一次送来一位炸伤的民工,半拉头皮被炸得掀了开来,血糊糊地盖住了半张脸。董队长紧急抢救,又打强心针,又挤压胸腔按摩心脏,可仍未能挽回这位民工兄弟的生命。董队长难过得几天都不愿多说话。而见过那惨状的学兵,则是几天都恶心的吃不下饭。
与严肃而不苟言笑的董队长相比,杨副队长却很活泼,爱说爱笑爱运动,常组织卫生队与二排学兵进行篮球比赛,学兵们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当然,最使学兵们开心的,是卫生队里有女兵。这些女兵们还很能干,每次扛柴,扛回的平均重量竟不亚于学兵,这令小伙子们感到很没面子。
卫生队里还有个小兵,十二、三岁,尽管穿着军装,仍一眼能看出那副娃娃相。据说是哪位副司令的儿子。不知这位副司令为何把这么小的孩子送来当兵。小家伙脾气很大,对学兵们的逗趣及问话一律不搭理。可到夜间站岗时,却巴不得有人来陪他,不管你是谁。
魏副连长虽一再告诫,要与女兵保持距离,可仍挡不住学兵向女兵搭讪献殷勤的热情。最严重的当属于群。这家伙在连队时,装病、偷懒、耍狗熊。可到了卫生队,却活跃异常。打篮球、扛柴、甚至帮灶,到处可见到他张扬的身影。很短的时间,他竟搭讪了一位河南籍的女兵。不知从何日起,这位女兵还给于群织了件毛背心。魏副连长感到了问题严重。忙回去与连长、指导员商量,决定把他调离,与三班长王国栋对换。
刚把于群打发走,魏副连长又发现,七班的王泛亚,怎么又和村里的一位姑娘好上了。王泛亚的外号叫“板鸭”,可能缘于“泛亚”的谐音,也可能因其身材宽厚板实,又祖籍南方。这外号被从学校带到了三线。板鸭这家伙平时沉默寡言,很不引人注意。无论干活还是扛柴,既不争上游,也不居下游。逢节假日或闲暇时,也不愿与人结伙,喜独往独来。对同学间的议论、讨论、辩论或争论,从不参与,至多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要是问及或涉及到他,他或是咧嘴一笑,不置可否;或是咧嘴笑笑,扭头走开。
但就这么位蔫不拉唧的家伙,什么时候和村里的大姑娘好上的,魏副连长都不知道。只是有几次熄灯后,魏副连长去各班查铺,见独少王板鸭。问去哪了?班长说不知道。黑咕咚的又没处去找。可往往当魏副连长不放心,又回去查看时,却见板鸭在铺上睡得正香。摇醒问他刚才去哪了?他就装眯瞪:“刚才去哪了?谁刚才去哪了?”或干脆一口咬定:“刚才去厕所了。”令魏副连长没辙。
一天晚上熄灯时,魏副连长就在七班守着。见王泛亚没回来,就和七班长丁新旺进村去找。手电光里照见一个人影,倏忽不见了。丁新旺就喊:“板鸭,看见你了,给我站住!”
可在村里东拐西拐的就是追不上。魏副连长和丁新旺泄气地回到帐篷,却仍见王泛亚在铺上睡得正香。气得魏副连长也喊起了他的外号,“好哇,你个王板鸭,竟跟我玩起了捉迷藏!”
板鸭却癔尔巴怔地装作刚醒,还反问:“咋回事?捉什么迷藏?”
气得丁新旺指着他的鼻子,“好、好、算你能。等哪天捉住你了咱再说。”
可魏副连长和丁新旺就是捉不住板鸭。
有一天,尾随其后的丁新旺,明明看见板鸭进了那家的院子,回来叫了魏副连长就去捉。老两口热情地开了门,往屋里让。进了屋,老汉一边递烟泡茶一边问:“这么晚了,是来公干,还是串门?”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因为陕南一般无后院,一明两暗的屋里,根本就无板鸭的踪影。俩人只好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告辞出来,好不狼狈。
回到班里,躺在铺上的板鸭还关切地问:“班长,咋回来得这么晚?”
其实白天干活时,常可见到有位漂亮的姑娘,或站在大树下,或坐在石坎上,久久地往这边深情地张望,惹得学兵们很是亢奋,有偷眼观瞧的,有高声怪叫的。唯王板鸭,目不斜视、心静如水、和态如常。偶有听到打趣、说怪话的,也只咧嘴一笑,不屑一答。
魏副连长从未抓住过王板鸭,可仍找了个借口,把他调回了连里。从此,干活的二排学兵,再也见不到那位往这里深情张望的漂亮姑娘了。一下子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许多。
于群自从六班调到三班任上,感到就像到了地狱。卫生队的好饭吃不上了,有女兵相伴的美好时光也成了记忆。回到连里,每天吃不饱不说,干的活又是泥里水里的钻洞子,安管道。对于一贯爱好仪表美的于群来说,更难受的还有那身装束:肥大的雨衣和雨裤,灰色的安全帽,足蹬高腰胶靴,走起路来“扑哧扑哧”的,活进村扫荡的日寇。出洞子时,满身满脸的泥水,又象狼狈逃窜的日寇。不光是形象不美,还有危险呢。进洞的头一星期,就遇上了塌方。
其实严格讲,那还不算次真正的塌方,只不过洞顶掉下了块行军锅大小的石头,砸坏了木排架。当时于群正和刘秀松,虢玉成等人在紧固管道接口,忽听背后一声响,一块碎石已砸在了于群的腿弯处,使他跪倒在了泥水中。一刹那他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见刘秀松和虢玉成正迈着短腿向外飞跑,忙爬起追之而去。他人高腿长,先跑出了洞外。心“嗵嗵”地跳,腿“索索”地抖,不能自已。被随后跑出的刘秀松看见了,过来关心他:“尿没尿湿裤子?”虢玉成却说:“尿湿了好,这叫尿浇咬蛋虫。”俩人一唱一和地好一阵嘲讽,可他腿抖牙颤地,根本无心与俩小子计较。
十连管道班的田班长出来了,说:“没事没事,不过掉下一块石头嘛!不要害怕。”又说他已仔细查看过了,并派人正在加固排架,不会再有危险,让他们进洞继续施工。可于群此时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一屁股瘫坐在了湿地上。
另一次危险发生在前两天。
凿岩机又叫风枪,顾名思义,是靠高压空气驱动的。隧道每掘进一米,高压风管就得跟进一米。风枪凿岩时,会产生粉尘,为防矽肺病,不允许打干风枪,必须给风枪配水。这样,隧道每掘进一米,高压水管也得跟进一米。另外,放炮后,产生的粉尘量更大。为使粉尘及早排净,人好进去出渣,隧道顶部还得安装大口径的除尘管。而且,每条隧道并不只是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