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枪响了-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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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老小,我们要大哭,一哭、二哭、乃至三哭。”
讲完之后,黄鹤将军带领众将官到中山陵祭堂,向孙中山先生的坐像献花。祭堂的里里外外,挤满了前来哭陵的将官。不少游客纷纷围拢观看,对这些编余军官的遭遇深表同情。
接着,由黄鹤读祭文,将官们饱含热泪听完祭文,静默三分钟,鱼贯入灵堂。仰望着孙中山大理石坐像,他们的心情就像后娘养的孩子见到亲娘一样——委屈、不平而又向往着什么,有人就放声大哭。从灵堂出来后,将官们又列队站好,主祭人黄鹤发言,劝勉大家离开后,振作革命精神,或农或商,自谋生活出路,守住军人气节,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辜负先总理的期望。几位将领也忍不住发言,对现状表示不满……
第二天,《救国日报》在头版报道了此事,接着,《中央日报》作了报道,各家小报也相继发表文章,一时弄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
蒋介石知道后,大发雷霆,骂这些谒陵军官是“目无法纪”,大声训斥陈诚总长,责成他即速处理,以平舆论。
陈诚赶紧召人共商对策,最后决定几项办法:(1)凡是在抗战期间没有离开部队的将级人员,年龄在五十岁以下的改为文职,派到地方上任职。(2)四十岁到四十五岁的转业到交通、工商、警察等部门任职。 (3)四十岁以下的,考进陆军大学深造。(4)年老体衰不能任职的,多发遣散费还乡。
这些消息也随着西安的大报小报转载,在西安城迅速传开了。
韩文德也看到了这个消息。于是,趁着这股风,买了几张红绿纸,写了些标语,一伙人到司令部大门前贴起来,标语上写的不外乎要求政府安排编余军官的工作和生活。他们前头贴,后面就有人撕下来。
因为他们闹得凶,又鉴于中山陵哭陵事件的发生,军队方面就派代表与他们谈判,韩文德代表编余军官们去。军方把他们的名字登记下来,让他们先回去,对他们说,上面批复下来就通知你们。
韩文德说,回去就没人管了。一定要他们很快答复。
后来谈不到一块,话说僵了,韩文德生气的说,中国现在有两个政府,一个是南京,一个是延安,你们国民党南京政府不要我们也行,请给我们发通行证,让我们到延安政府报到。
军队方面没办法,让他们再等一两天,南京方面一定有一个完满的答复。两天过去了,还不见答复,他们就在大门外拦胡宗南的汽车,
一连拦了两天,也没看见胡宗南,第三天###点的时候,他们又排队来到司令部门口,刚拉好架势,就见好几辆汽车拉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从两面向尚俭路联络站开来,有人喊,这是冲我们来的,大家三十六招,散为上招。
“哗“的一下,军官们就四散跑开了。
韩文德骂了声,乌合之众!也撒腿就跑。
俗话说,狗急了跳墙,但是,人急了有时候也跳墙。韩文德见一处墙比较矮,一纵上去,到一家后院,从厕所围墙下来。没想到一个妇女正在厕所里解手,可能还没解完,见有人从厕所墙下来,赶紧提起裤子站起来,骂韩文德,你个坏东西,想干啥。
韩文德站着不动,听那妇女骂的是河南话,他叫了声大姐,也用河南话说,你误会啦,我是从队伍上才下来一年多的军官,来这儿报军官队,人家不收,这几天在外边挡胡宗南的汽车,他们开了好几汽车兵来抓我们,我才跳墙过来。不想冒犯了大姐,你比我大,你是我姐,我没有坏心,咱都是河南人,出门难啊。
那妇女笑了,说,你等等,等我尿完,我把裤子系好,咱到我房子喝茶去。
韩文德下了厕所墙,等在外面。那妇女过一会从厕所出来,两人一同到前面,那妇女给韩文德递烟倒茶,韩文德抽完烟喝完茶,说了两句客气话,估计那些兵走了,也估计那些军官们经这一吓,不敢再来了,就出门转到民乐园书园听书去了。
说书的是个小个子,头大身短,莲花落打得很熟练,说话很有意思,韩文德喜欢听他的书。
这天说的是五虎平南,五虎平南韩文德看过,主要说的是狄青和其他四虎刘庆、张忠、李义、石玉平定南方叛乱的经过,其中穿插狄青的儿子狄龙狄虎和段红玉、王兰英的婚姻纠缠,还有包公,杨家将的杨文广,大刀王怀女、涉老太君等一些英雄人物,说起来很热闹。韩文德进去的时候正说到大刀王怀女挂帅,杨文广、狄龙、狄虎三位小将领命去救狄青。
韩文德悄悄坐下,把这一回书听完,又听了一回杨文广破阵,段红玉看上狄龙,两人阵上一番争论,在说书人的嘴里就像绽开了莲花,一朵一朵的非常美丽。
然后,韩文德想这样总不是个事,又去找张副官。他来到东大街,看见一个美国兵由东门进来,来到岗台前问警察话,就凑到跟前看美国人。
警察听不懂美国话,没办法回答。
正在这时,来了个二十七八岁的阔太太,戴墨眼镜,穿旗袍,高跟皮鞋,手腕上有手表,嘴上抹口红。她上前给美国人和警察当翻译,韩文德只听她先和美国人说话,咕哩咕噜的,也听不清说些啥,这时候人越围越多,看美国人的高鼻梁子。
阔太太和美国人说完,然后对警察说,这个美国兵出城去玩,不知道回飞机场的路。
警察指,向西走,出西门。
那位太太给美国人翻译指路,只见周围围了一大堆人看,就手指着周围的人,态度相当恶劣的骂,妈那B,你们这些狗男女看什么,
韩文德听着这话刺耳,心说,这么个阔太太,嘴怎么这么粗,就对那阔太太说,你骂人不对,这些人没文化,没你的水平高,看你也是有知识的人,说话怎么这么粗?
那太太说,我就是骂啦,你是什么东西你管我?
韩文德问,你骂谁?
阔太太说,骂的就是你。
韩文德火上来了,心说,你怎么听不进瞎好话,对美国人一副奴才像,光会欺负中国人。上去给了两个嘴巴子,当时把嘴打出血了。然后在屁股上踢了两脚,扭身走了。只听那太太在后边哭着喊,当兵的打人哩,当兵的打人哩。
韩文德脱下上衣搭在肩上,慢慢的哼着小曲,又到民乐园听书去了。
晚上回到会馆,听他们议论说,一个军人把军长的太太打了,一下午都静街抓人,门面上一天的生意都没做成。他们问韩文德,你知道是谁打的?
韩文德说,不知道。
晚上,韩文德一掏口袋,发现剩了一块钱了,又怕第二天军队搜查发现认识他。他知道,打了军长的太太,抓去就得被枪毙,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背着行李回家了。
第二十九章 千里寻兄(上)
韩文德刚回到家,二嫂就对他哭诉,说,他三爸,你二哥出门几年不回家,你把我送到岚皋县去。
韩文德没答应二嫂,去和父母大哥商量一下。父母和大哥都说,不能送去,不知你二哥在那边有啥事,你写信叫你二哥回来。
韩文德写了一封信寄走,过了些日子没有回音,韩文德决定去找二哥回来。以免嫂子整天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
他对二嫂说,我给二哥写了封信,也不见回音,我想亲自上去看看。
嫂子说,你上去一定要把你哥拽回来,这日子简直没办法过了。
韩文德说,桂英有病,我走了没人照顾,你要用些心把桂英照顾好,我才能安心上去。
二嫂说,行,行,我比你细心得多,肯定比你照顾得周到。
岚皋县路远,两千多里路,一路要坐车,没有路费不行。韩文德与大哥商量。
哥想了一下说,我给你三捆棉花,够不够?
韩文德说,行,不够了我路上再想办法。
文德晚上与桂英告别,说,二哥上岚皋县三年不回来,二嫂拉个孩子心里不畅快,日子没办法过,我要上去把二哥找回来。
桂英不想让他去。桂英回来这么长时间,生活一直不习惯,韩文德上西安以前他就怀孕了,又因为营养不良,孩子小产。韩文德不在跟前,她在月子里哭得很伤心,心身受损,直到现在也没恢复过来,脸黄黄的像一张表。但是韩文德去办的是大事,她也不好意思阻拦,就说,你去吧,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韩文德说,咱都年纪轻轻的,今后的日子长着哩,还能生孩子。你要注意身子,不要再哭了,再哭也不顶啥。
桂英说,我知道,就是经常不由自己。
韩文德说,你没事了出去转转,多和大嫂二嫂说说话,也跟村里的姑娘媳妇说说话。
桂英说,我能听懂他们的话,他们听不懂我的话,说不到一块。
韩文德说,你到陕西这么长时间还没学会陕西话,我在你们江西半年,就把江西话学会了。
桂英说,你聪明,学啥学得快,我笨,想学学不会。
韩文德说,你说你不聪明没人信,实际上你就是不用心,不想在陕西住,老想着江西。如果用心,肯定能学会。
这话说到桂英心里去了,但是嘴上还不想承认,说,谁说我老想着江西,我已经成了半个陕西人了。
韩文德说,你要把心安下来,慢慢的习惯了就好了。
他没想到,这天晚上的谈话竟成了他们的永诀。
第二天早上,韩文德背着三捆棉花,叫世金大哥把他送到永乐店火车站把棉花卖了九千元,给世金哥留了一千元,说,桂英身体不好,留点钱,你给她买药吧。
世金大哥说,你路上要花钱,只怕剩下的钱不够路上花。
韩文德说,不够了我想办法,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韩文德由永乐车站上车,到宝鸡乘汽车到汉中后,身上卖棉花的钱只剩了五毛了。向人打听了一下,说离岚皋县还有八百路。这么远的路总不能跑着去。
怎样才能到岚皋县?韩文德有些发愁。
他进了一个旅社,问住店吃饭一天多少钱?
店家说,三块钱,
韩文德摸摸口袋里的五毛钱,不够一晚住店钱,只得出来。
他心里发愁,低着头走了一截路,听见前面熙熙攘攘的,抬头看,见有个戏园子,许多人在门口买票看戏。
他走到跟前,见戏院门口贴着大红戏报,上面写着,辕门斩子,刘易平饰杨六郎,毛正民饰焦赞。
他嘴里把毛正民念了两遍,心里有了底,到门口问卖千子(票)的,戏班子上有位叫毛正民的在不在?
卖千子的回答,正出身子。刘易平的辕门,他唱焦赞角,你是他啥人?
韩文德说,我是他哥。
卖千子的说,好,等我把千子卖完,领你进去。
韩文德等了一会,千子卖完了,卖千子的关上门,领韩文德进去。到后台,只见人都化了妆,脸上绿绿红红的,看不清本来面目。
卖千子的喊了声正民,说,你哥来看你了。
一个大花脸抬起头来,看看韩文德,走过来叫了声哥,给了韩文德一盒烟,一匣火,倒了碗开水,然后说,哥你等会,我把这一回戏唱完,咱好到家里说话。
韩文德说,你唱完戏再说。你出台,我在后面看。
韩文德一直等到毛正民把戏唱完,脸洗了,这才被毛正民领到楼上,见了毛正民的媳妇。
毛正民的媳妇也是唱戏的,长得很漂亮。
毛正民吩咐她说,快给哥炒饭吃。
不一会儿,毛正民媳妇把一碗炒好的大米饭端来了。
韩文德吃完饭,毛正民把他送到旅社,让他住下。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毛正民把他从旅社叫过来,才笑着问他,哥,我有句话问你,你可别生气见怪。
韩文德说,我兄弟问我,我绝不生气。
毛正民说,你是我那个哥,我记不清了。
韩文德笑了,说,正民,你不会以为是哥欺哄你,骗吃骗喝的吧?
毛正民说,哪里的话,哥把话说远了,让小弟难以自容。
韩文德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能知道我的名字。你在三原河道巷住,你对门有个叫林桐的,那是我姨的娃,你和谁到他家把人家一盆花拆掉了,引起姨夫和姨打架,把嘴都打烂了。你藏门北边,谁藏在门南边?
毛正民眼睛一亮,你是我文德三哥,你不是当兵打日本去了?
韩文德说,这不,打得日本投降了,我就回来啦。这次来是因二哥去岚皋县三年没回家,我九年也没见他,现在去看他。我原先到三原问过姨,他说你在汉中,这次路过汉中,所以来看看你。我来还有求你的事。
毛正民问,啥事?
韩文德说,你在汉中运输队中有没有认识的朋友,如果有,看他们那儿有没有去安康的汽车,顺便把哥带上。
毛正民说,有,他们每天晚上都来看戏,我给你打听,或者他们来了我给你作介绍。
韩文德说,那太好了。
晚上,毛正民引来了几个飞机场的军人看戏,给他们做了介绍,特别强调韩文德是他生死相依的兄弟,他让韩文德和他们坐在一起看戏,看戏期间,他们聊得熟了,韩文德提起想上安康,问他们有没有便车。
那几个军人说,回去看看,如果有车,立即来叫你。
晚上十一点,一个军人跑来叫韩文德,说,快随我去。
韩文德正与毛正民在家里闲聊,说些小时候的往事,见那军人叫,赶快回旅社取了行李,身上没钱,还不好意思向毛正民张口借。
他随军人到了机场军人宿舍住了一晚,第二天搭车,中途到了石泉县,跟司机吃了顿饭,还是司机掏钱。
到汉阴跟一位回族老人在他朋友家吃一大碗挂面。到安江下汽车,向司机千恩万谢的,把司机谢得不好意思。
上船时天已经黑了,他身上没钱,就对船夫说,我帮你摇橹。
他在江西学会了摇橹,这时候摇起来很在行。
下船到安康街,晚上住在安康西街的一家旅社,老板是河南人,韩文德也是一口河南话,和韩文德很说得来,两人拉上了老乡,他给韩文德安排吃了饭。
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韩文德把呢子大衣脱下来拿给老板,说,我没钱了,你帮忙给我把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