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1948我的战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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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怀疑百贼河的战果, 命令六十五团不要把敌人尸体埋掉,等他亲自看过才掩埋。次日上午,史迪威将军到达百贼河。指定要主攻连连长邱钟岳陪他巡视攻克的敌军阵地,待清点敌军尸体后连声赞美:“打得好,打得好,我要为你们向最高统帅请奖。”
因为要等待友邻部队跟上来,我们就地在瑞古住了五六天,瑞古是个挺大的村镇,很多建筑是英国式,有英国人在这里经商。我们学生兵跟一般士兵不一样,对我们比较宽松,吃完饭
没什么事就溜达。
有一天我和卓干成、李子琛、卓贯能几个同学在街上散步,
看到有两个上年纪的中国人,一搭话,还是广东人,他们在缅
北已经生活三四十年了,老人很热情,邀请我们到家里坐会儿。
第七节 不是为了蒋介石,是为了国家(4)
一看他们生活得挺贫穷、挺困难,穿的衣服没什么像样的。我
就跟卓干成说,咱们去给养站给他们弄个降落伞。
空投物资时飘下来的降落伞很多,我们的衬衣、衬裤本来
一人两套,因为是棉线的,有的穿穿就坏了,降落伞是绸子的,
各种颜色都有,就拿来一个做内衣,我们不会做,段班长会做,
给他盒烟,他是个大烟鬼,给他烟抽就干了。
我们到给养站要了一个蓝色、一个白色的降落伞给了这两
个广东老乡,降落伞很大,拉开了比房子还大,可以做衣服、
裤子,他们感激万分。
部队每个月发给我们十六个卢比加上十二个安的印度币,
有钱可是没有花的地方,都在森林里打仗,没商店也没城市,
只能是看到合适的东西就买点。爱抽烟的可以买烟卷,烟卷不
是商店卖的,是跟美国兵买,美国兵有烟卷,骆驼牌、太阳牌,
跟他们一比画就卖你了。美国人什么都卖,我们大部分同学都
不会抽烟,有的同学钱攒得差不多了,遇到美国兵向他腰上一
比画,要买美制手枪,美国兵也卖。中国兵不行,发给你的枪
要是卖了那要杀头的。手枪很漂亮,是打冲锋枪子弹的,我看
了都很喜欢,但觉得买这东西没意思,那都是指挥官用的,我
们平时用冲锋枪、机关枪,比这个顶事。
我就找老百姓买鸡去,跟老百姓一说,人家摇头,说没有。
当地人白天都找不到鸡,他们是散养,大白天鸡都不知道走哪
儿去了,让我到晚上黑了再来买。晚上再去,鸡都飞在树上睡
觉,鸡到了晚上看不见,拿竹竿一打掉下来一个,我留着钱也
没用,拿一块钱给他看够不够,卖鸡的直点头。
鸡有了还没有菜,他们房前屋后都种辣椒,不像我们一棵秧子上面没几个辣椒,他们都是密密麻麻的那种朝天椒,拿个篮子,一块钱,随便摘。我不要那么多,吃不了就坏了,捧两捧就得了,他也赚钱,我们也没多要东西,都很高兴。
顿顿吃牛肉罐头没胃口了,把辣椒洗洗,去掉把儿扔到茶缸里面,放点盐,用树棍捣碎了,一辣就开胃了。老吃罐头受不了,得改善一下胃口,弄只鸡,弄点辣椒,花不了多少钱。
我过去也挨过饿,按道理应该什么都能对付,但始终不行, 吃东西比较娇气。有一次晚上生篝火,卓干成说吃点什么呢? 我说吃啥啊,牛肉罐头像草一样。他就把牛肉罐头扔到火里, 噼里啪啦地响,时候差不多了,用根树棍拨出来,拿衣服包着打开,里面的油都烧化了,这个罐头和平时炒的就不是一个味, 特别香。牛肉罐头油多,脂肪也挺多,一个人对付一个罐头, 补充点能量,站岗时多少能解决点御寒问题。
我买辣椒、买鸡从来不讲价钱,要多少给多少,人家也不多要。给钱的时候一直给到他直点头,那意思说够了、不要了为止。
我对钱毫不珍惜,买辣椒、买鸡都是我掏钱,年龄大的同学都把钱攒起来了,回国后到银行换成国币都成了小富翁,这时我才发现,同学里面最穷的是我。
缅甸人吃饭用手抓,我们就教他们拿筷子,训练的时候教过我们几句常用的缅甸语,用手比画他也明白。
他们的竹筒饭很有风味,把米倒在竹筒里,加上水,筒头塞上木塞,放在火上烧,烧好了剥开竹筒,米饭被一层薄薄的竹衣包着,蘸点白糖,吃起来很清香。
国内的兵有很多吃不饱肚子,规定每人每天一斤半米,但是当兵的都是青壮年,每天很辛苦就不够吃,也给几个菜金, 可物价很高,买不到菜,就吃咸盐水。
在印缅没有限量,随便吃,中国兵刚到这儿感到很舒服, 每天都有牛肉罐头,就是午餐肉,但有一个缺点是没青菜,顿顿是南瓜炖牛肉罐头,时间长了就不爱吃了,不爱吃也比咸盐水好,但就不觉得香了。
部队出发时每个人要背五天的粮,粮食有的是,但道路不行没车给你运,就得靠自己背,一天的量是一斤半,背五天的就是七斤半,谁能多背更好,还要携带武器、弹药、行李,粮食就只能背五天的。出发第四天就需要空投粮食了。部队行进到一个位置,推土机就上来作业开出一块空地。每个营有一个美国联络官,电报发出去,说明部队行进到什么位置,有什么标志,很快降落伞就下来了。
有次师里把守给养站的任务派给特务连,我们到了那儿看
见有好几种颜色的降落伞,白色、绿色、红色。因为我们老吃
牛肉罐头,就觉得肯定不止一种罐头,白的是牛肉罐头,还有
饼干盒子,肯定是我们的了,那绿的呢?红的呢?大家一商量
刺刀扎上去就打开了。一开是豌豆罐头,再开还有鸡肉罐头,
大家一尝挺好,就捞来什么开什么,开什么就尝什么。鸡肉罐
头我们平时吃不着,是给团长、师长的,我在师部站岗时,干
部在帐篷里吃饭,厨师端菜的时候从身边经过,所以都看到了,
青菜的、牛肉的、鸡肉的,各类罐头都不一样。捡点干树枝点
火烧一烧,大吃一顿,大的有八磅一罐的,还有小的,吃剩了
就扔了,谁也不带,有的是。
后来一看还有麻袋,大都是米。有次我们打开个麻袋,一
看是砂糖,我们就留了一麻袋。美国钢盔比较长,里面一个套,
外面是一条固定在脖子上的带子,就把美国钢盔洗干净烧上水,
也不会做面食,把面和完,搓成小团往水里一扔,煮熟了再倒
点糖,吃起来很甜。那一麻袋糖,吃不多少,也不能带走,就
扔掉。扔掉的也浪费不了,缅甸人就捡去吃了。
这段生活虽然很辛苦,但是很有趣。缅北的气候和印度相差悬殊,印度是晚上倾盆大雨,白天晒死你,钢盔戴一会儿就烫手了。缅北比印度凉快点儿,也可能是季节关系,这时候已经深秋了,天凉了,森林也多。
第八节 印缅抗战,是我一生里最可贵的(1)
从瑞古再出发,又先后打下来叶克、曼大等多个大小据点,那个态势真就是势如破竹,此时新一军三十八师主力已攻至八莫外围,与我们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
我们的任务是攻击八莫的侧翼,如果日军有增援部队来, 我们挡住,主攻部队就可以放心打。就在向八莫进军的途中, 和敌人打了个遭遇战,对方是防守八莫侧翼的日军十八师团。
我们是在密不见人的大森林里行军,部队行进时都要派出斥候,在前边侦察、打探敌情,摸清楚周围的情况,部队的术语叫斥候,相当于搜索班或者尖兵班,但斥候人数很少,三个人一组,右翼派一组,中路派一组,左翼也派一组,数量很少, 有森林掩护,敌人不容易发现。
那天派出的斥候听到前面有砍树声,声音很大,说明离得不是很远,马上回来报告六十五团一营营长陶逸。一营长陶逸是黄埔十三期的,江苏镇江人,性情比较急躁,好斗,仗打得很好也有战功,但这种性格的人,二十二师不留。他后来也当过我的营长,到东北不久他离开二十二师到二○七师当团长, 我在东北的最后一个阶段就是投奔了他。
伐树的目的就是要做工事,部队到达一个地方不管有没有战斗,都要挖工事。没有帐篷就伐树,老兵干得快,一会儿就打出来一铺炕,把雨衣都拿出来扯在上面当棚盖,炕上铺雨衣和毯子。睡觉时派出哨兵,看地域多大、战况怎么样,决定派一组哨兵还是两组哨兵,加流动哨还是不加流动哨,根据情况而定。
根据当时的部署,那个方向没有我们的部队,所以陶逸听说有砍树声音,就知道是敌人来了,敌人伐树的目的,无非是要开路用、做工事、要住下来准备搭帐篷。
能听到伐树的声音,一般也就离个几里地,再远就听不见了,陶逸马上布置构筑工事。先把机枪阵地、步兵掩体等等全部挖好以后,再打铺。美国联络官住下时把降落伞一拉就是一个帐篷,在缅甸每个营里面有一个美军联络小组,一个少校和一个上尉带几个兵,只管通信联系,不负责指挥打仗,不给他们指挥权。但这个帐篷不可能发到每一个班去,而且你住的位置是被指定的,那个位置左右都有树不一定适合搭帐篷,伐树还费劲,干脆就在树和树之间搭上铺。那边火夫就做饭。都弄差不多了,饭也做好了,速度都很快。
宿营时一营把工事全部做好了,但是那边也没有声音了,
敌人也发觉了这里有中国军队。晚上日本人就摸上来发动了夜袭,这一摸就出麻烦了,他
们冲进来一个就被打死一个。
部队行军时宿营都稍微密集,到处都是大森林不能离得很远,师和团挨得很近。半夜一听前面机关枪哗哗响,就知道有敌情了。特务连的任务是警戒师部,敌人如果冲上来,这个任务就是由特务连解决了,拿着步枪、端着刺刀就得上了。
整整打了一个晚上,轻、重机枪不停地响了一夜,天亮时
战斗结束了,我们遭遇的敌人,是从八莫退下来的,他们支持不住,撤退的路上和我们遭遇了。
师指挥所离一营很近,第二天一早,我和几个同学就上前
面去看,一营还在打扫战场,一百多具敌人尸体,有真死的、受伤的,还有装死的。我们损失不大,伤亡三十多人,主要是一个美国联络官被打死了,日军摸到他的帐篷里去了。
第八节 印缅抗战,是我一生里最可贵的(2)
刚好遇到了从香港回来参军的同学黄树开,他和我们那个有夜盲症的李同学分在一营。我说怎么样,你还活着,怎么没打死你呢?他说那昨天打得都蒙了,我是通信兵没有战斗任务,就管架线,后来打蒙了我就带着枪趴在树底下,那子弹来回飞,谁是谁都分不清,不知道哪边是我们的人哪边是敌人了。他说我死不了,我命大。我没死还不算,我还俘虏了俩呢。
部队之间架的是有线通信,战斗结束了,营长陶逸打电话打到哪里都不通,需要查线,黄树开就背着步枪,拿着线轱辘去查线,查到哪儿断了就把哪儿接上。查到一个地方他抓着电话线一拽,怎么也拽不动,再一看是打死的鬼子压着呢,他合计把尸体周起来好接上线,一
周其中有两个是活的,两个鬼子一周起来连忙就举起手。他说你们不要怕,就都带走了。
捉了两个鬼子黄树开跟我们炫耀,我说捉俩还能给你记功呢,其实那时候哪有啥记功。
大家就笑鬼子的武士道精神遇到了我们最朴素的民族精神就不行了,这个精神是什么?我不怕死,我就跟你干到底,死了拉倒,你政府怎么黑暗是你的事,我要尽到我的责任,就是不愿当亡国奴的这种精神。
也有发洋财的,日本军官都有手表、钢笔,谁见到就是谁的。特别是日本旗,可以跟美国兵交换香烟,甚至手枪。
但是从那开始,有夜盲症的那个李同学就不见了,我说小李哪儿去了?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最后他们说,唉,牺牲了呗,不见了就是牺牲了。我说牺牲了应该有尸体啊?有啥尸体? 今晚牺牲了明天就剩一堆白骨了,蝼蚁、蚂蟥早就给吃掉了。缅甸的蝼蚁、蚂蟥非常厉害,不用说死的,就是活人倒地上,一会儿就成堆地爬上来了。
在缅甸的森林里,跟敌人就是一棵大树、一棵大树地争, 你从这棵大树跑到那棵大树,大家都是分散前进,有人牺牲了可能你都不知道,当时战事紧张,双方都不打扫战场,打扫了也不彻底。
战斗时每棵大树都可以作为你的掩体,大榕树的树洞也可以利用,进攻前,首先要观察前面的地形,哪有可以掩护的地方,能发挥我的火力敌人还打不到。日本鬼子在树上建机枪巢, 我们也一样,所以进攻的时候要观察,看树上有没有敌情,有就把他打下来,有时候很难打,树太多。观测好了再前进,虽然慢点,但是伤亡少了,不利用好地形很难获得胜利。
在二十二师,两次远征没立下战功的是提不起来的。不过除了战死的,一般都有战功,那时候没有说你们冲,我在后面, 没有这样的。打密*,团长、营长都有牺牲的,士兵上去一大帮,没有几个回来的,又上去一帮也没有了,还不是搞人海战术集体冲锋的,都是利用地形地物上去的。我冲,先占领这棵树,你再冲,占领下一棵,都是有目标、一步步地往前进, 不能一窝蜂那么上,那有多少也不够死。
战争就是这样,防守部队肯定比进攻部队牺牲少,防守的有防御工事,进攻的没有,如果遇到开阔地,伤亡就更大。如果这个地方对方能密集冲锋过来,防御工事早就在这儿布置好了火网全给你封锁了,要不你就进不来,进来了就出不去。
很多年后我还在想,当年有些人战死了多少年家里都不知道,当时的制度很差,没有说谁阵亡了随后通知家里的。部队战事紧张天天打仗时,没有时间通知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事后应该有通知。
第八节 印缅抗战,是我一生里最可贵的(3)
六十五团有一个战功卓越的连长,一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