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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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间流逝,她有限的精力在一点一点耗失,眼皮不住打架,渐渐支持不住了。天快亮时,柳清慧终于放下树枝,倒在篝火旁。
躺地上一动不动的鬼子慢慢睁开紧闭的眼,在残存的篝火映照下,露出两点黯淡而昏浊的光。
鬼子活了,经长时间的深度昏迷,鬼子还是活了。这说明,他是一个典型的具有所谓武士道精神的鬼子,他不仅凶残恶毒,生命力也蛮顽固!
鬼子活过来后,不久就能坐起来。鬼子发现面前除了昏睡中的那个漂亮女人之外,再无他人。鬼子放心了,爬到瓜地里找东西吃。
天已大亮,东方云朵里孕出一片朝霞,色彩斑斓的朝霞就那样不声不响,那样轰轰烈烈燃烧着,把无边无际的水域连同那些绿色小岛染成层次分明的大红大紫。那朝霞越烧越红,红到血一样时,太阳就从水天相接的地方冉冉升起,照耀着波光鳞鳞的水域,照耀着这个孤零零的小岛,照耀着熟睡中的柳清慧那洁白的躯体!
要是往日,这是一个多美的早晨!而今儿,太阳虽然还是那张脸,却似乎缺了烈性,少了妩媚,没了生气。冇得意义,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鬼子坐地上吃东西。鬼子吃东西时,双眼盯着柳清慧。他并不急于近她,她就是插上翅膀,也逃不出手掌心啰!
柳清慧正做梦,梦见那个已经死了的鬼子又活过来了,活过来的鬼子变成一个恶魔朝她扑来,把她压下。她惊恐大叫,不要!边强,我是你的!你快来拿去——啊!就醒了。
一阵嗡嗡声。飞机!她依然躺地,眼向蓝天。有架飞机在黄水上空盘旋,是我方飞机,大概是侦察黄河决口的情况吧!她立马坐起,大声叫喊,向飞机招手。飞机盘旋了一会儿,从她头顶上空飞过去,眨眼功夫就看不见了。
那是陈怀龙的飞机吗?
柳清慧救下的飞行员陈怀龙被转送到汉口医院治疗,正好由柳清慧的大妹柳清芳看护。柳清芳对他有些意思,又怕人家瞧不起她,就把心头秘密悄悄告诉妹妹清秀。妹妹开玩笑说,二姐,如果他真的蛮帅,就把他介绍我吧,我正想找个空军英雄做老公哩。二姐说,你在读书,哪能谈恋爱哩?妹妹央求道,带我去看看他总可以吧!二姐就带妹妹去看望陈怀龙。
阿秀说不上漂亮,但发育得好,一对高耸的乳房是她骄傲的资本,一双*的眼睛总是那样锋芒毕露无所顾忌。一见陈怀龙,阿秀就被他那具有魔力一般的帅气震住,立马作出选择,嫁给他,他是我的!任旁人如何笑话,任二姐如何嫉妒,就那么火辣辣盯着他看,就那么叽叽喳喳在他面前撒欢,就那么一团火在他面前烧。她也不管他是否爱她,直截了当说,陈怀龙,我好爱你!一个空军英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阿秀俘虏了。
背后有脚步声。她警觉转身,碰到一张凶相毕露的脸。鬼子竟然活过来了!
她冇料到鬼子能活过来。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凶恶残忍禽兽不如的鬼子本性犹在!这回恐怕在劫难逃了!她全身汗毛根根儿竖起!她十二分地后悔不该救这个鬼子!她心骂自己太仁慈,明明晓得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毫无人性的恶魔,为么事还要救他哩?她握紧拳,她咬紧牙,她横了心:大不了一死!
鬼子步步逼来,柳清慧点点后退。退到水边,再也无处可退。情急之下,柳清慧愤怒地骂起来,你这个魔鬼!你的良心哪里去了?被狗吃了吗?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
鬼子听不懂柳清慧的话,从柳清慧那愤怒的表情上,他晓得柳清慧骂他。面对骂声,鬼子大笑。边笑,边*服。再不跑就迟了。柳清慧转身就向洪水中跳去。鬼子一个狼扑,扑住了她。鬼子抱住柳清慧,张开臭哄哄的大嘴巴想啃她。柳清慧挣出一只手,狠掴鬼子一个耳光。鬼子大怒,一摔,把柳清慧摔出丈多远。
柳清慧倒地时,后脑碰着一块石头,痛得她眼冒金星,再也冇得力量反抗。
鬼子再次扑过来。柳清慧望着鬼子的狰狞面目,心里是无边的恐惧,无助的绝望。再也冇得她的选择了!她无力地喊了声,魔鬼!那脑壳,就那么一片空白,一阵昏眩。她就那么闭住眼睛。只有她的十个手指头本能地抓着身边泥土。那是挣扎,一种不甘心的挣扎!
近在咫尺的黄水喧嚣正盛,漫卷而来的浪头凶猛地冲击黄土堆那脆弱之岸,浪沫甩在她躯体上,模糊了她视觉,朦胧了她思维,静止了她情感,凝固了她意志。只有那紧捏泥土的手指头说明,她的感觉还在!
就在她万念俱灰几于绝望感觉就要死去时,一声枪响。鬼子身躯猛一抖,摇摇晃晃,重重倒在水边。
柳清慧大吃一惊,四面环水,哪来的枪手哩?她用力抬起头,看到一条木排从上游急速驶来,木排上站着七、八个军人,为首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胡子军官。
是他,边强!柳清慧狂喜,挣扎着坐起来。
不等木排停稳,边强就跨步上岸。柳清慧喊声,边旅长!就晕去了。
柳小姐,柳小姐……边强慌忙给她捶后背,掐人中,好一阵忙乱,才把她盘活。柳清慧有气无力问,边旅长,这……不是做梦吧?边强说,不是做梦!你看,弟兄们正在寻找躲在各个地方的鬼子残兵哩。
柳清慧在边强的搀扶下站起,向水面上瞭望,看到有数不清的木排随着洪水漂流。木排上都是中国军人,他们向暴露在水面上的树冠和黄土堆靠拢,不时传来射杀敌人的枪声。
柳清慧心里踏实了。边强见她身着暴露,就脱下自己的衣裤,给她穿上,自己只穿着衬衣和短裤。她摸摸肥大的军衣,望望边强,想说么事,欲言又止。边强仰面朝天躺地上,说,柳小姐,总算找到你了,我现在可以松一口了!
一阵凉风吹来。记忆在凉风中苏醒,情感在苏醒中复活。柳清慧又望望边强,心里感慨万千。这个蛮横而狡黠的男人,他欺骗了她,又救了她。她真的不知道,现在究竟应该恨他,还是感激他!
边强坐起来,说,叫你跟我一起撤退,你却要逃跑。你么逃得出我边强的巴掌心哩?现在你总服了我吧?语气蛮得意,蛮开心。
柳清慧立时板了脸:边旅长,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跟我一起来通知老百姓撤退的姐妹们都下落不明,请你赶快下令,帮我找到她们!
边强哈哈一笑:柳小姐,你不用着急。你那些姐妹早在两天前就被吴连长全部抓住了。
柳清慧深感意外,急问边强把她们弄到哪里去了,边强说,他已经派人把她们送到豫东南去了。
柳清慧暗松一口气,但想到跟她来蜂堆集的姐妹们都被洪水卷走,女子行动队依然落在边强手里,她心又沉重着,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想大哭一场,释放尽满肚子痛苦和郁闷,但,当着边强的面,她不能哭,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就那么咬着牙,就那么盯着眼,不让泪水落下来。
边强揣摩她心理,想,现在你总会乖乖儿跟老子走吧!想到柳清慧从此会乖乖儿跟他走,他就觉得面前这个大美女非他莫属了,就是他的人了,就是旅长夫人了。他美美地想,古人说得对,好事多磨,再磨她妈一阵子,就可到手!
他注意到柳清慧不肯落下的泪花,他希望看到她哭,哭得越厉害越好。只要她一哭出来,就说明她意志开始崩溃,情感天平开始向他倾斜,他就有希望了。他就激动地等待着这个具有决定性的伟大时刻,只要她当他面哭出来,他就会毫不犹豫抱紧她,然后给她以抚慰的吻疯狂的吻。
柳清慧硬是冇让泪水掉下来,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说,谢谢,谢谢边旅长救了我!
边强的喉结连续作了几次苦涩运动,一时无语。他不想就这样放弃这个和她拉近距离的大好时机,眼睛眨几眨,狡黠一笑:柳小姐,我们还是有缘的哟。柳清慧说,我也是一个战士,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叫我柳小姐。边强故意问,既不能叫阿慧,又不能叫柳小姐,那叫你么事哩?柳清慧说,随便,只要不叫柳小姐就行!边强忙说,那我叫你阿慧好吗?阿慧!柳清慧冇答,问他,你们现在准备去哪?
边强说,他已经接到命令,完成追歼残敌的任务后,部队要撤到鄂东山区去休整,然后去哪就不晓得。
远处水域不时响起零星枪声,一个木排驶近黄土堆,副官张成跳下来,向边强报告说,他们发现有许多鬼子躲藏在一个大黄土堆上,朱参谋长正在组织向敌人发起进攻。
边强就急急丢下话:柳小姐,这里不宜久留,我派人送你去豫东南,和你的女子行动队会合去吧?就一个纵子跳上了木排。
柳清慧招手送出话:边强,我们后会有期!
边强钉在木排上,捋一下大胡子,甩过话来:什么后会有期?难道你还想逃跑,去参加新四军不成?告诉你吧,你这一次冇逃走,是天意,说明你我是分不开的。从今以后,你和你的女子行动队必须跟着我边强走。要说缘分,这就是缘分!语气不容置疑,还带有一种不由分说的蛮横。
柳清慧忽然明白,面前这个山一般的男人仍然不会轻易放走她和女子行动队。她要想带领女子行动队去参加新四军,必须首先要跨越面前这座山。她说不清,如果跨越不了这座山,会是么样的结局?
木排向水域中心撑去,柳清慧望着横在木排上的那座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插 记
一九三八年黄河大决口究竟夺去了多少无辜的生命,恐怕永远是一个疑案。国民政府承认有20多万人,解放后相关资料介绍有90多万人。国民党说,那次决口是日本鬼子干的。共产党说,那次决口是国民党干的。事情的真相是,那是当年最高国防会议在一个特殊时期作出的一个特殊决定,表决时,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的军事代表也投了赞成票。
第七章 瓜棚夜话
这是豫东南一处村寨。小寨,斜斜地挂在半山腰,有浓浓的绿,有淡淡的烟。寨前还有溪,溪流潺潺,漾着恬静。女子行动队的几个姐妹在溪边洗衣物,一个叫王芳芳,武汉人,长得苗条,一个叫蓉儿,耳河人,长得结实,还有一个就是田菲芳。田菲芳和王芳芳都是武汉女高毕业的,和张英华一样,是柳清慧到耳河开办妇女识字班的得力助手。女子行动队的姐妹们都很尊重她俩,管她俩叫田姐和王姐,其实她俩都不满20岁。她俩都喜欢蓉儿,蓉儿识字快,性情温柔,不管做么事总要把她带着。现在,田菲芳和王芳芳负责洗,蓉儿专门凉晒,岸边树枝上搭满了带血迹的绷带和衣服。
王芳芳擦一把汗,说,跟吴长顺去抓柳大姐的人都死了,可是吴长顺却逃回来了。田菲芳说,应该死吴长顺!可是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老天爷不长眼!王芳芳说,可是吴长顺说,他们都是为了救柳大姐牺牲的。田菲芳鼻子里哼一声:莫听他瞎吹!真如他所说,么只他回来,柳大姐至今下落不明哩?
蓉儿在远处插话:听说了吗?吴长顺说,如果再等不到柳大姐,他就要把女子行动队带到鄂东去!
女子行动队是从鄂东走出来的,岂能走回头路哩?对话突然停止。捶衣声和流水声搅混一起,满溪流淌。
对面山坡上挂着一片青。山风拂过,草丛中露出两对狼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溪中洗衣姑娘。
班长,动手吧。再不动手,她们就回去了。
再等一等,那边好像有人做声。
班长,有那多漂亮姑娘,为么事独独选中蓉儿哩?
她屁股大!
屁股大好看吗?
你不懂,笨猪!
猪头就不敢再问,心里则骂:你他妈的才是笨猪哩!你要不是笨猪,么会独挑屁股大的哩!
有几个女人从山那边走过来,和溪里洗衣姑娘打招呼。猪头和班长都听到蓉儿惊喜地大声喊:柳大姐回来啦!班长就骂一声:她妈的,这个骚货回来了!猪头说,这娘们有两把刷子,旅长都奈何她不得,班长可要小心啊!班长恨恨说,今天看来冇指望了,走吧,二回再想办法!
就站起来,往驻地走。猪头讨好说,班长,我有一个办法!班长就立住:说来听听!猪头说,炊事班长和你不是同垸的哥儿们吗?你叫他晚上煮清水粥给她们喝。喝粥尿多,尿多就起夜。一起夜,班长就有路子了!班长乐得直嘿嘿,说,你这个猪头,窍门比老子还多哩!
柳清慧突然回来了。姐妹们围着她,又哭又笑,欢天喜地。分开不过十几天工夫,她们觉得好像过了十几年。看到柳大姐只身一人回来,大家明白了几分,都忍不住哭了。又有一些从黄水中逃出来的人进了村,杏儿也在其中。柳清慧把杏儿紧紧抱着,欲哭无泪。杏儿说,她和房东大嫂藏臭水沟里,躲过鬼子搜捕,却冇躲过洪水。洪水来时,她爬上一棵槐树,大嫂不会爬树,被洪水卷去。后来,杏儿在树上望见撑木排追杀敌人的柳团长,就得救了。
连日奔波劳累,加之与鬼子和洪水搏斗,柳清慧的体力严重透支,听杏儿诉说完,就晕倒了。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抬进屋,放床上让她休息。
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早,被一阵争吵声惊醒。柳清慧爬起来,向窗外望,望见姐妹们聚在院子里,和一个上尉吵闹着。那上尉就是吴长顺。杏儿大声说,我们不去鄂东,我们要去参加新四军。田菲芳气愤愤问,姓吴的,你要把女子行动队带鄂东去,究竟安的么事心哟?姐妹们接着齐声嚷嚷,坚决反对去鄂东。吴长顺急了,扯嗓发狠:你们不要胡闹,这是边旅长的命令!杏儿愤愤说,管他边旅长还是歪旅长,要去你们去,你们不能限制我们自由!吴长顺忽地朝天开一枪,咬牙骂,妈的,好说不听,找死呀你们?谁敢违抗命令,一律按逃兵枪毙!骂完,扬长而去。
柳清慧赶紧出去。姐妹们围上来,七嘴八舌,要求柳清慧不能答应去鄂东山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