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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中山舰事件-第26部分

小说: 中山舰事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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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肇英落座后,潘宜之一挥手,跑堂的立即送上一碗八宝茶。
  潘宜之在陈肇英旁边躬下腰,轻声告诉他菜、酒已经点好,餐后玩麻将也安排停当,就等客人到齐了。陈肇英点点头,嘱潘宜之到门口去迎候。潘宜之应声而去。
  今晚陈肇英请客。所请客人是小范围的,有陈策、欧阳格、徐桴、欧阳钟。
  最先到的是欧阳格和欧阳钟,两人有说有笑十分亲热地走了进来。欧阳格和欧阳钟是江西宜黄同乡不说,还是一个家族中人,欧阳钟系欧阳格的侄子。欧阳钟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先在赣军任职,到黄埔军校后任###少校战术教官,现在是黄埔军校交通股长、军校驻省办事处主任。
  陈肇英和他们一一握手,打趣道:“看你们爷俩,真是亲不亲,故乡人啊。”
  随后,徐桴到了。陈肇英起身迎接,开玩笑道:“徐处长,今天我兜里还有点零花钱,请你吃顿饭。革职之人,衣食无着,朝不保夕,明天没饭吃了,就要找你这个军需处长了。”徐桴也故意苦丧着脸,叹口气说:“咳,我们是同病相怜哪,说不定明天我也被汪主席一纸公文免了职呢!我们一同讨饭去吧。”
  两人虽是玩笑话,但话中有话,牢骚满腹。
  稍等片刻,陈策也到了。三十岁出头,做过海防、江防司令的陈策,眼下只挂个海军顾问的虚衔,因而仕途上并不得志。他平素就不苟言笑,这次一脸沉思,冲先到的几位拱手抱拳,算是施礼打了招呼。
  陈肇英起身,以主人的身份请大家入席。这几位平时都称兄道弟,这次欢宴,也不按官职而按年龄入座,以示亲切。徐桴44岁,年最长,坐上座。陈肇英38岁,次之。接下来是33岁的陈策和31岁的欧阳格。欧阳钟和潘宜之虽然一个36岁,一个34岁,但由于辈分和身份的关系,无须谦让,便主动坐了下首。
  酒杯斟满,陈肇英以主人的身份致开场白,他说:“今天,陈某聊备薄席一桌,请兄弟们聚一聚,乐一乐。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政治风云变幻,人事沧桑纷繁,可忧可虑可恼可气之事不少,兄弟不幸,徒留一个戴罪之身。然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夕是何年’,大丈夫屈屈伸伸乃寻常之事,管他娘的!今日我们弟兄相聚,不谈政治,且开怀畅饮。来呀,干!”
  陈肇英这高声一叫,徐桴、陈策他们赶紧起身,几个人手中酒杯“咣当”一碰,齐声叫道:“干!”遂人人一饮而尽。
  陈肇英请客,原本就不仅仅是聚在一起饮酒取乐,而是欲同他们商讨如何将被海军扣留的走私船只要回。加上这几人都是孙文主义学会的骨干,他们聚在一起,焉有不谈政治之理?像往常聚会一样,时候一到,他们是必然要放肆地谈论形势,露骨地品评人物的。果然,酒过三巡,他们的话头就转到了政治上来。
  “策兄,”陈肇英转向陈策道,“您是海军的###,多少年了,没见过海军对我虎门要塞这么凶过哇!”
  没等陈策说话,欧阳格就道:“哪里是海军凶呢,分明是李之龙凶,共产党凶。”
  陈肇英道:“说我陈肇英走私,什么走私,不过是顺便的船只,替人拉货赚几个脚力钱嘛!退一步讲,即便是我走私,还不是为要塞的兄弟们好,用来弥补军费的不足,这何错之有?他们可以查查看,我陈某人可曾向自己兜里装过一星半点?!”
  潘宜之一听这话,心中兀自一惊。他想不到陈肇英会在大庭广众,尤其是在自己弟兄们面前,竟会如此演戏,如此大言不惭地美化自己。陈肇英走私扒钱,从手段、次数到发财的数目,他比谁都清楚。他想:“到底是大人物,就得会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当众说假话,才成得大事。”想到这里,他便接话说:“是啊,我这个副官长还不清楚吗?陈司令的走私,完全是为了虎门要塞。我可以作证,陈司令没向兜里装过一文钱。我真的担心,说不定过几天真如司令所说吃不上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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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局内外三(2)
陈肇英听了潘宜之敲的这番边鼓,面露喜色,又说:“走私,有条件的谁不走私?王懋功走私比谁少?可为什么海军就不管,汪主席就不下批示呢?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抓我陈肇英,怕是冲着校长去的吧!”
  欧阳格对陈肇英走私不走私、有没有饭吃的话题不感兴趣;就接上去把话题向别处引。他说:“现在的问题,要害是个权力问题,海军让共产党把持,危险至极!李之龙这个家伙,年轻气盛,六亲不认,仗着汪精卫信任,共产党撑腰,我看是越来越猖狂了。得想办法把他干掉!不把他干掉,我们谁都别得安宁。”
  潘宜之也叫道:“对,把他干掉!”
  陈策不慌不忙地开了腔:“干掉一个李之龙,易如反掌。干掉共产党,就不那么容易了。可如果不干掉共产党,干掉一个李之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可以再派张之龙、王之龙来呀。”
  此言一出,举座沉默下来。
  陈肇英皱着眉头说:“眼下还叫国共合作,但依我看,这个局面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共产党,国民党,两股道上跑的车,硬往一起扭,双方都别扭。”
  欧阳格道:“不单是别扭,简直是痛苦!唉,像我们海军,这几只军舰,得来的容易吗?我们国民党人历尽千辛万苦打下的天下,却拱手让给共产党人做皇上,真是令人痛心啊!”
  欧阳格对于自己在海军没有实权一直耿耿于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提起来,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陈策看透了欧阳格的心理,他对欧阳格的孜孜求官颇不以为然,但又不便提出批评,就说:“格兄,看问题不妨跳出海军这个小圈子,从大处、高处着眼。当前不要说海军,就是整个国民党又怎样?国民党中央的组织部长,还不是共产党员谭平山在担任?鲍罗廷,一个外国人,一个外国共产党,还不是成了国民政府的太上皇?这且不说,代帅胡汉民,到莫斯科去朝拜,居然当面向斯大林要求批准国民党加入共产国际!……乱了,朝纲全他妈的乱了!”
  陈肇英点着头说:“是啊,是啊,天下大乱啊。咱国民党内意见不一,分歧一大堆,他共产党内就铁板一块吗?不,他也不统一。听说陈延年就和他老子陈独秀不一致,共产党内开会,陈独秀、彭述之、张国焘、瞿秋白这些人,吵得一塌糊涂。上海的共产党中央和中共广东区委这边也意见相左。乱吧,乱世出英雄!”
  一直沉默的徐桴说话了:“我最近看了一篇列宁的文章,里面有这样的意思,说要是被统治阶级和统治阶级都活不下去了,革命也就爆发了。同样的道理,要是国民党内、共产党内都歧见不可调和,闹起来了,历史的转折和变故也就发生了。但是,转折需要契机,需要条件……”
  平素,徐桴在他们几个心目中有学问,懂世故。他这番话说得玄玄乎乎,不清不白,使在座的几位都屏住了气息,洗耳恭听。
  徐桴慢悠悠地呷了口茶,继续分析道:“广东的形势,我好有二比,一是鸭子,二是火药桶。说是鸭子,别看它浮在水上不动,水下的脚却在一个劲地划动。国民政府看起来一切运转正常,相安无事,但各派政治力量,都在加紧活动,谁都没闲着。说是火药桶,那就吓人啦,各种矛盾如蓄满了的火药,说爆炸就爆炸的。”
  “那条件呢?你不是说转折需要条件吗?”不轻易说话的欧阳钟提问道。
  “条件嘛……”徐桴迟疑了一下说,“我的看法未必对,我认为条件是领袖人物。换句话说,是铁血宰相,军事强人,也就是中国的拿破仑。”
  “有道理!”陈肇英大声说道,“国民革命的领袖人物,以前的大家都晓得,姓孙,孙中山的孙。今后呢?看来不姓汪,他太左,也太软弱;也不姓胡,他太右,又太世故;当然更不姓陈独秀的陈、姓李大钊的李,他们太坏。究竟姓什么,我不明说,诸位也都晓得了。”
  陈策显得有些忧郁地说:“可是,这位军事强人,眼下似乎并未做好即位的准备,正在犹疑、徘徊、观望之中呢。他太谦虚了啊。说不定,千载难逢的机遇,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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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局内外三(3)
徐桴也黯然道:“是啊,明明众望所归,他却在三番五次地辞职,而且据我看来,这个辞职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像外界揣测的,是在玩什么策略。”
  陈肇英说:“最近他给我透露过,他想再到苏俄去考察学习。可能是想儿子了吧?想去看看经国,也未可知。”
  欧阳格道:“这个时候,怎么能走呢?他知不知道,权力这个东西,去得容易来得难。这次感情冲动权力一丢,过后若想再要,可就由不得你了!”
  陈肇英说:“可是,他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是不容改变的。”
  欧阳格一拍大腿,慨然道:“那就帮助他,说服他,劝他,激他!总之,要千方百计地阻止他出国,请他出山,当仁不让嘛。要是我呀,嗨,早就挺身而出了!”
  陈肇英一听,用筷子点着欧阳格哈哈大笑:“你呀,越是想干,越没人让你干!你连一个海军学校的副校长都没落停呢,还当国民革命的领袖!当个‘中山’舰长就不错了!”
  欧阳格也哈哈笑着自我解嘲说:“人生在世,要树雄心,立壮志嘛。”
  这时,欧阳钟郑重其是地说:“格叔的话确有道理。为刺激一位领袖人物,有时不妨采取一点非常手段,只要效果好就行。”
  后生辈的欧阳钟,这番话赢得了徐桴、陈肇英等人的一片叫好声。
  欧阳钟有点得意,又说:“方才,陈顾问对整个共产党和一个李之龙的见解非常精当。但是,动刀子,总得从某一处下手。比如引爆炸药桶,得用导火索。这导火索,也得插到某一处。李之龙既然犯了众怒,我看就不妨拿他开刀。导火索插到他身上,炸毁的是他,说不定也能将整个共产党堡垒炸开一个缺口。我这个看法,不知陈顾问赞同不?”
  陈策一听,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最终,几个人经过密谋,决定盯紧李之龙,瞅准机会,拿李之龙开刀。并决定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在蒋介石面前吹风,做蒋介石的工作,促使蒋介石做他们心目中的“军事强人”、“国民革命领袖”。至于陈肇英被李之龙扣的走私船,继续请王柏龄托包惠僧向李之龙求情,能要回来更好,要不回来也无所谓,反正陈肇英已因此受了撤职处分。下一步要考虑的事,比要回一艘走私船更重大。
  几个人为达成共识都显得十分兴奋,又猜拳行令,接连干了几杯,这才收场。
  酒宴结束,接下来他们围坐在麻将桌旁,一打就是一个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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