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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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说什么?慕染讥讽地笑起来,而后轻袖一甩,将身旁的凳子甩到很远,他忽而站起身,望着面前紧闭的殿门,悲绝地启口,“你凭什么责怪我伤了你?你自己又做了什么,宫泽锦?将我彻底毁掉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话至此处嗓音变得尖利无比,却又因如此而略显沙哑。
慕染一怒之下出了后殿,由穿廊而出,径直去了花坛。奴才们瞧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心里自是害怕的,却也不能不阻止。一个奴才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管,疾声道:“离大人,您这又是要上哪儿去呀?”
慕染厌恶地甩开那人的牵制,寒着声撂下一句,“若还想活命,就别拦着我!”此话一出,周遭的奴才们个个脸色大变,有个稍微胆大些的出来说:“离大人,我的小祖宗哟,咱求求您了,若是这回再把您给弄丢了,皇上可真要砍了咱的脑袋了呀!求您可怜可怜咱,饶奴才们一条贱命吧!”
慕染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低声说了句,“我就在后院花坛。”语毕也不再瞧那些个奴才一眼,转身就走了。
八月的桂花特别的香,一片片黄色的小花散发着自身别具一格的清心香气,在不知不觉中便醉了人。慕染负手立于桂花树前,抬头望着那成群的小黄花,幽幽吟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继而笑起来,笑容格外悲伤。
微风徐徐打来,扬起他垂落的青丝,那一个场景,绝美似画。
用过午膳之后,他又孤自一人立在花坛树下,痴痴地守望,目光偶尔穿越了云层,很是深远。转眼已近黄昏,天色变得极为妖冶,慕染依靠着桂花树坐下来,微微合上双眼,不知是在思忖着什么,待再睁开眼时,目光变得清明,他说:“你不赦他,我便亲自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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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靖五年,九月。
自慕染受伤至此已有一月之久,肩处的伤口早已愈合,其间宫泽锦曾冷落过他,可当他再出现的时候,却紧紧地拥着他,说再也不要分开。慕染不知道宫泽锦究竟是怎么了,当然日子还是那样地过,该淫 乱的时候决不抑欲,该压人的时候决不留情,于是这一个月就在极度的纵欲淫靡当中过去了。
一月之内,他曾多次出宫或是让剪湖帮着一同打听刑段苏的下落,偏生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哪儿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学士府的下人告知,道刑段苏是外出办案了,可不知怎么的,慕染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那段时日,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正对他进行着三司会审,那么多人盯着他,他也委实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惟有将一切交由剪湖去办,可是剪湖查了半天也没能查出刑段苏的行踪。直到某一日,他带来消息说,刑段苏最后一次出现是和都察院右都御使韩子风在一起。
慕染暗觉事情不妙,恰逢此刻有位公公来到了后殿,慕染冲窗前的剪湖使了个眼色,对方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至此慕染方才笑着迎上那太监,问道:“王公公此行所为何事?”
那姓王的公公向前走了两步,当着慕染的面打开了手里的玉轴皇卷,扬声宣道:“离慕染接旨!”
慕染微怔,心想宫泽锦与他天天碰得着面,有何吩咐直接说了便是,何必搞得这般隆重,还特地让一老太监来宣旨?带着不解他跪下身去,却听那王公公如是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前张允书、宋衡、赵彦、江彻四人命案已水落石出,证实离慕染乃清白之人,故,即日起恢复离慕染礼部侍郎一职,取消禁足之令,钦此!”
慕染猛然抬首,怔忪地望着王公公,心里五味杂陈。王公公见他跪在地上迟迟未接圣旨,便催促道:“离大人,还不快接旨谢恩?”
慕染这才回过神来,微笑着接过圣旨,轻声道了一句:“谢主隆恩!”站起身后,他思来想去都觉得此事定有端倪,于是问王公公,“圣旨上说命案已经水落石出,那公公可知凶手是何人?”
王公公也不刁难人,只是感慨了句,“离大人有所不知,这一连杀了四个人的凶手乃原翰林院掌院学士邢段苏,真是没想到啊,瞧他一表人才竟是这般人面兽心,还连累了离大人为他苦苦担了罪责这么久,真是造孽,造孽啊!”
“邢段苏……”慕染念了念这个人的名字,随后展开一抹笑容,“确实造孽。”
王公公打算离去,慕染说送他出殿,于是二人又聊了几句,王公公沉重地叹了口气,尖着嗓子道:“可不是吗?据说那邢段苏在杀赵大人的时候被扯落了他袖口上的一颗珠子,就是这颗珠子出卖了他。”
慕染面上淡淡的,可心里却略显焦急,“公公是说那邢段苏的袖口上也少了颗珠子?”
“这倒没有,本来三法司的大人们是想守株待兔的,可一直没等到谁袖子上少了颗珠子,这个时候是那韩大人说邢段苏可疑,要抓回来审问几句的。”王公公说得眉飞色舞,就像自个儿亲身经历了这事儿一般,“韩大人真是有手段,当时他对邢段苏可算用上了最严酷的刑法,可邢段苏怎么都不愿招认罪行,后来韩大人拿出那粒珠子,邢段苏这才招供了一切。”
“就这样?”慕染听后眉梢微挑,忽而冷笑一声,“不过那邢段苏害我陪他一块儿担上杀人犯的担子,让他在牢里受些惩罚也是应当。”
王公公连连点头,“那是,可这人也真奇怪,之前那般刑法都熬了过来,却为何偏偏看了那珠子就认了一切罪状?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认了罪,也好死得痛快些!”
慕染笑笑,“他人的想法我们总无法摸个透彻,他邢段苏这么做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说话间已至殿口,慕染一展臂,淡然启口,“慕染就送公公到此,公公慢走。”
王公公应了一声“好”,而后便扬长而去。
慕染呆呆站在原地,直到王公公的背影完全隐匿在自己视线的尽头,他才猛然回身,朝着后殿奔去。
一路冲回屋子,他四处翻找,当日那件沾血的衣服该不会被宫泽锦丢了吧?在哪里?到底在哪里?这一刻,慕染的心里乱得发慌,前所未有的一种恐惧袭上心头,最终他终于在床头柜的第三格找到了那件染有他血渍的破衫,他慌乱地找到两个袖口,然后一比对,顿时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定格了动作,半晌之后,他突然笑起来,笑得格外猖狂,继而发疯似的将那件衣服撕得粉碎,让人根本看不出这衣衫原本的模样。而他却清楚地记得,方才映入眼帘的两只袖管上,一只镶有一颗珠子,而另一只没有。
“谁要你这么做?谁要你为我这么做?”他低沉地问着,嘴角的笑容变得极为苦涩,伤入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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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晚霞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血色,红云猖獗于天际,散发着触目惊心的光芒。雕栏生辉,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慕染独自倚栏对天,望着天空那无边无际的殷红,他的嘴边始终带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指尖轻轻抚过雕栏上的龙纹,慕染又将视线移向了那棵桂花树,然而只看一眼,却又回看天空,痴痴地看着,像是着了迷。
夕阳下的桂花依然香得沁人心脾,可却隐隐中让人感觉到一丝悲凉。
宫泽锦来到慕染身后的时候他其实就已察觉,可是他并未回头,而是依然望着天,笑得分外嫣然、魅惑苍生。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四周的宫灯齐齐亮起,更是映得这宫殿金碧辉煌。宫泽锦一身明黄锦衣,在这华丽的灯火下意气风发,愈发显出其高贵姿态,此刻他方才出声,然开口却是一句,“你和邢段苏究竟是什么关系?”
慕染将视线收回,然后转过身,平静地凝望着对方,目中竟无了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犹如一潭死水,“皇上希望我和邢大人是什么关系?”他不答反问,见宫泽锦冷着脸死死盯着他,于是笑道:“邢大人同微臣是出自同一位夫子门下的门生,他算是慕染的师兄。”
“你说谎!”宫泽锦大声吼道。
两年前邢段苏新官上任,却在那时出了岔子,当时为他渡过难关救其一命的人,正是离慕染,自此以后,邢段苏就对离慕染忠心耿耿,视为报恩。当日韩子风明明是这样说的,而离慕染竟敢当着他的面说假话,这人还当真是胆大妄为。
怒极必反,气到了极点,宫泽锦却反而笑起来,“明日未时,你那位师兄将被推上午门斩首。”
“是吗?”慕染仍旧微笑着,说着薄情的话语,“皇上没必要告诉微臣这些。”
宫泽锦撇一撇嘴,耸耸肩道:“你还真是冷血呐!邢段苏就要死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吗?”
慕染笑得越发浓烈,微风拂来,惹得他的发丝肆意飘扬,“那么还请皇上赐教,慕染究竟为何要在意?”
宫泽锦冷眼对着慕染,终是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慕染又何尝不知宫泽锦心里的想法,如今慕染能平安地站在这儿多亏了这位伟大的君王替他瞒天过海,还找到个邢段苏当了他的替死鬼,很好,他果真是保住了他的性命,却将另一人送上了黄泉路。
“回去吧!如今夜里风寒,小心着凉了。”宫泽锦上前搂住了慕染,动作温柔至极。慕染将头埋入宫泽锦的肩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褪了去。
“慕染,你会怨我吗?”宫泽锦又问,慕染抬起眼略带疑惑地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最终他摇摇头,“没什么可怨的,走了,回去罢。”说着,便离开了宫泽锦的怀抱,不带一丝留恋地向前而去。
那一刻,他脸上泛起一抹妖孽般的笑,宫泽锦跟上去的时候发现他脸上的这抹笑意,顿时怔住了,随后他再次搂住慕染的肩,在其耳畔轻声感叹,“你何苦要逼自己,明明不开心……”然而他的话未说完,慕染则顶了他一句,“皇上多心了,我好得很。”
(卷捌完)
'2009…9…27 23:48:05 染°'
卷玖 蓝翎之璧
作者有话要说:'2009…9…28 14:57:16'加了一个关于蓝翎之璧的情节。
'2009…09…02 19:02:13'我先自pia~ 昨天没更新,所以今天补上。这段时间委实太忙,于是我的更新速度越来越靠近龟速。等这段日子过去会闲一点,到时就能日更鸟~ 抱抱各位看文的亲~
翌日,这是邢段苏被斩首的日子,可慕染却在此时向宫泽锦提出要回去离府,而宫泽锦并未拒绝,反而特别豪爽地准奏了。
于是慕染便被一顶宫轿抬回了府中,离府的下人们有一个多月没见着他这位公子了,说实话还都挺想念的,可这会儿瞧了他归来,却又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位公子在宫里待了一阵子,此次回来似乎越发的沉闷了,小丫鬟如裳在伺候慕染的时候好几回想要同他说说话,却实在挑不起话头,三两句过后又陷入了沉默,她也只好作罢。
午时安亲王宫泽榆来到离府,说是找慕染一同吃饭,而慕染也没推辞他的好意,跟着他一同上了馆子。吃过饭后已近未时,泽榆问慕染要不要上刑场瞧瞧,怎么说那邢段苏与他也有点交情。慕染本是不愿意的,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竟被硬拽了去。
午门那儿挤满了围观的百姓,邢段苏被绑着上了断头台,慕染没好气地问宫泽榆,“瞧你平日胆小,你就不怕这种血腥的场面?”
而宫泽榆却道:“怎么不怕,我不过是不想让你留遗憾,就当是见他最后一面吧!”
“见了又如何?我终究救不了他。”说罢,他便打算离开。忽然耳边安静下来,寂静得连一块木牌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那般清楚。慕染猛然回首,一把大刀顿时出现在眼前,阳光打在刀身之上,折射出刺眼的白光,明晃晃地伤疼了眼。
伴着大刀的砍下,邢段苏的人头瞬间脱离了身体,滚了几尺之远,落下点点殷红。慕染冷笑一声,“人头落地,如今却总算是有了个了结。”语毕,他背过了身去。
“小染,不要去!”身后突然响起泽榆担忧的声音,随后他紧张地跑上来,慕染对着他粲然一笑,“王爷以为我要上哪儿去?”
“你是想去报仇对不对?”宫泽榆问道,而慕染只是歪着脑袋,笑得越发妖娆,“我找谁报仇去?”
泽榆才要开口,突然有一人骑马而来,至二人面前勒马而下,“见过安王爷!”继而那人将目光定在慕染脸上,“离大人,皇上请您即刻入宫觐见。”
泽榆一惊,“出了什么事了?”
“回王爷,都察院右都御使韩大人今日在自己府内引颈自刎而死。”
“什么?韩子风死了?”泽榆骇然出声,而慕染却抚掌而笑,“甚好甚好,我说王爷,这世上是不是真有因果报应这一说法?”
泽榆错愕地望向慕染,轻声唤道:“小染……”
慕染巧笑颜兮,“韩子风死的正是时候,也省得我动手了,你说是不是啊,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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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德殿内,气氛尤为诡异,慕染赶到的时候恰逢皇上刚会完大理寺卿厉远,此刻他撩起衣摆单膝跪地,参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宫泽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慕染,目光迷离,嘴角含笑,却久久不喊“平身”。慕染跪得时间久了,不免膝盖有些疼,腿脚略显酸,晃了一晃,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他却将头垂得更低。
宫泽锦打趣地瞧着慕染,邪气的笑容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忽而他慵懒地开口,“离爱卿这会儿心里应该很畅快吧?”
慕染依然低着头,“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宫泽锦起身一步步地走下案阶,来到慕染身边,他轻柔抚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