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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流觞引-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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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昏迷的头一夜,你说梦话了。”宫泽锦轻声说道,慕染显然受了些惊吓,“我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宫泽锦连忙摇摇头,“没有。”他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剪湖,你反复叫着这个名字,慕染,剪湖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地方?”
  
  慕染闷闷地又垂下了头,一声不吭,过了许久,耳边又传来宫泽锦的声音,他说:“你若实在不愿意说,那不说也罢!”
  
  慕染略显别扭地别开脸,“这世上有什么事能瞒过皇上的耳目,关于剪湖,就算臣不愿意说,皇上一样能查得到。”口吻含怨,他嘴边散开一抹自嘲的笑。
  
  而宫泽锦却说:“朕不查你。”慕染一惊,又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反问一句,“什么?”
  
  宫泽锦无奈地耸耸肩,又重复了一遍,“朕不查剪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追究得太深。”
  
  慕染痴痴地望着宫泽锦乌黑精亮的眸子,一时竟有些看不懂他,而后垂下头,额前的发丝散落挡住了他的眼睛,却见他双唇微微翕动,嗓音淡然柔和,“剪湖是人名。”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接下来的话当讲不当讲,宫泽锦亦不催他,不过须臾,又听慕染开口,“剪湖是这个世上惟一一个无条件对我好的人。”
  
  ~
  天很蓝,云很白,草很青,花很红。
  
  这是慕染苏醒后的第七日,却也是这七日来他第一次踏出养心殿。自从慕染这次重伤以来,宫泽锦对他的照料可谓是无微不至,对于他之前与宫泽榆的那段琐事,他也没再多追究,这对一个骄傲的君王而言,无疑是最大的退让,而对慕染和泽榆而言,亦是莫大的仁慈。
  
  午日的阳光格外的耀眼灿烂,洒在地上金黄一片,午膳过后,慕染提出想四处走走,于是宫泽锦便扶着他出了殿。
  
  那一夜之后,他没再问过关于剪湖的事,而慕染对此也只字不提,渐渐地,剪湖这个名字被这二人合手藏了起来。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慕染总会不经意地想起剪湖,刻骨的思念在心头渐渐散开,叫他越发地想见他。
  
  宫泽锦扶着慕染缓缓漫步在御花园,如今已是十月,木芙蓉开得肆意绝艳,粉嫩粉嫩的颜色无意中醉了人心。慕染特别喜欢御花园内的这种“三醉芙蓉”,这是一种很稀有的品种,早晨初开时花呈白色,至晌午,花瓣会慢慢变为粉色,而傍晚快要凋谢的时候,它又会变为深粉红色,而似乎是为了证明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一般,这种木芙蓉花虽美,可它的花期却只有一日,从早晨开至傍晚,花便凋谢了。
  
  每年十月,御花园内的三醉芙蓉会一朵朵相继而开,持续整个十月,慕染常会到这儿来观赏。记得曾经有一回,他在御花园内坐了整整一日,目睹着这花从初开至凋谢的全过程,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那一日他嘴边绽开的那抹笑容时心里的滋味。
  
  忆起往昔,再看眼前这些粉色的花朵,慕染情不自禁地吟道:“水边无数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浓。”而后侧脸问宫泽锦,“木芙蓉真的很美,对不对?”
  
  宫泽锦之前在发呆,忽然听见慕染的问话,于是冲他扯开一抹浅笑,“对,很美。”
  
  慕染是敏感的,他一眼便看出了宫泽锦的异常,便又问道:“皇上有心事么?”宫泽锦垂首低笑,而后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温柔地留下一吻,“慕染,今日早朝朕做下了决定,下月初朕打算举办册后大典。”
  
  “册后大典?”慕染先是一怔,随后笑起来,“那很好啊!皇上一旦册封了皇后,那么也不用头疼那些大臣整日拿这些事来唠叨了。”
  
  宫泽锦微微蹙眉,“慕染,朕全是因为你,朕不希望有些大臣背地里说你媚主祸国。”慕染抿嘴浅笑,“慕染谢皇上抬爱。”
  
  慕染的笑容明晃晃地扫过眼前显得特别的刺眼,宫泽锦但觉越发的心烦,“慕染,你真的不介意吗?册后大典过后,即使你我想要维持现状,可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中还是会变得不一样。”
  
  “那又如何?”慕染挑起柳眉,“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即使……”他伸手抚上宫泽锦的心口,“是人心。”
  
  宫泽锦眯起眼,细长的凤眼中射杀出一道寒光,“你想说什么?”慕染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开口,“皇上多虑了,即使立了皇后,您却还是皇上,皇上的话又有谁敢不从?”
  
  宫泽锦握住慕染仍放在他心口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只是怕皇后会待你不善。”
  
  慕染突然轻笑出声,“皇上说笑了,这宫里不待见我的人何其多,慕染不一样活到如今?”他又望了一眼那粉色的木芙蓉,“想要与我离慕染作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随后他对上宫泽锦的瞳仁,“不知是哪位贵妃娘娘如此有幸,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陵妃,安宁侯的小女儿。”宫泽锦如实告知,慕染扬了扬眼梢,“是安陵尚书的妹妹安陵萱?”宫泽锦点点头,慕染又笑道:“真没想到皇上竟会挑那样一个不入眼的丫头。”
  
  宫泽锦无奈地呵出一口气,“安陵萱是朕所有妃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她秉性纯良,朕想她就算真看你不顺眼也不敢对你做太过分的事。”他搂住慕染的腰,“你呀,总是要朕不断为你操心。”慕染闻之,但笑不语。可又有多少人懂他笑容背后的真正含义呢?至少,宫泽锦不懂。
  
  “回去吧!”宫泽锦道,慕染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
  
  回去的途中,宫泽锦没再说话,而慕染好静,有时一两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这会儿瞧见宫泽锦沉默,他也就不吭声,直到宫泽锦与他回到殿里,那人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他才惊讶地叫了一声,身子一个不稳向后倾去,稳稳跌入了宫泽锦的怀中,而后听他清和的嗓音回荡在耳边,“慕染,慕染,慕染……”
  
  一声声的呼唤勾起心波无数涟漪,慕染抬起脸,迷离了眼,“嗯?”恍然间,一个吻落在慕染的颈窝,宫泽锦说:“慕染,你是我的。”
  
  ~
  再见剪湖却是慕染按捺不住偷溜出宫的时候,那天他在林中吹咏叹调,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剪湖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未能见面之时,慕染每日要想上他无数遍,然后真的见了面,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剪湖面对慕染亦有些尴尬,二人相对而立,却好似没了以前彼此间的温情。
  
  当日慕染曾对剪湖说:“给我点时间。”所以这些时日以来,剪湖都没有去离府,只等着慕染主动来他。但是他仍旧心有恐慌,害怕这个同自己有着十二年感情的少年,在这一刻却对他说出“不”,或者是“对不起”。
  
  “你是想好了我那天说的话,所以来给我答案了吗?”剪湖淡淡地问道,只是眉宇间多少显出了些倦态来。
  
  慕染愣了愣,而后幽幽启口,“我只是……想见见你。”那一句话后,眼眶竟有些湿润。他使劲眨了眨眼,然后强扯开一丝笑意,扬声而道:“剪湖,回苏州吧!”
  
  剪湖一怔,略显不解地偏过头,“回去?蓝翎之璧你不要了吗?仇你也不报了吗?”
  
  慕染沉默了须臾,而后缓缓地摇头,“不,我是让你回去,而我,留下来。”
  
  “什么?”剪湖大骇,赶紧朝慕染又逼近了一步,“你在说笑吧?你要一个人留下来对付宫泽锦吗?不行,我不答应。”
  
  慕染并未问“为什么”,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剪湖对自己的关怀,但是这一回,他必须违抗他,甚至,伤害他。
  
  “剪湖,我相信你很清楚我的脾气,离慕染决定了的事是没有人能够阻止的,今日我既然说了要你回去,就会不择手段地把你逼回苏州,正如我将冷弦赶回去一样。”伸手搭在剪湖的肩膀上,慕染柔声而道:“走吧!”
  
  “不走!”剪湖自小宠着慕染,只要是这孩子的心愿,他定当想尽一切法子满足他,何曾像此刻一般坚持己见,然而却也惟独此事,叫他不能妥协。说到底,慕染仍是他的孩子,虽无血缘关系,但十二年的感情又岂能作假,如今要他任其一人孤身作战,而作为爹的他却远走他方躲起来,他做不到。
  
  但慕染的固执却是无人能劝的,见剪湖此般态度,他渐渐收起了笑意,冷然道:“剪湖,不要逼我,我敬你为父,所以好言相劝,你莫如冷弦一般不知好歹,到时逼得我使出什么下策来,我这儿多的是歹毒的手段。”
  
  剪湖起先一愣,继而忽然笑出声来,可笑声何其悲凉,一声又一声,冲破云霄,“你敬我为父?呵,你敬我为父?哈哈!”笑到最终,竟溢出些哭腔来,“原来兜兜转转十二年,你只当我是你的父亲?”他一步步地往后退去,转眼泪水已涌出眼眶,“可是我从来没有当你是儿子,你是比儿子更重要的人,我本想与你厮守一辈子。”
  
  慕染静静地瞧着剪湖那痛苦的模样,轻声道:“若我能活着完成未完的事,我定当回去找你。”
  
  剪湖依然低声笑着,那笑容配上脸上的泪渍显得格外怪异,他自顾自地说着,“本来,今日我就是来听你一句答复的,如今这样,倒也算心里有了个答案。”他抹去脸上的泪,接着启口,“好,既然你不爱我,那我留下来也确实没什么意义了,我会如你所愿回苏州去,从此,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剪湖的这番话,却让慕染心里一阵惶恐,“剪湖!”他急切地唤道,那人止住脚步,却仍是背对着他,慕染说:“我会回去找你的,一定会的。”
  
  而剪湖却说:“也许我天生只适合枕月楼那种地方,回去也好。”言下扬长而去。
  
  慕染伸出手臂,想要挽留,却最终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即便是连一句“我也爱你”这样的心里话,他都没敢说出口,独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卷廿伍完)
  '2009…10…15 19:08:21 染°'




卷廿陆  闭门暗泣

作者有话要说:'2009…10…17 11:37:58'改了个别用得不当的词汇,看过的就没必要重看了。
'2009…10…16 20:42:32'依然是写得内牛满面滴一章~ 哎,瓦可怜滴慕染,乃一定要幸福~
PS:关于更新,我是真的很想做到日更,可是也实在力不从心,所以打个商量吧,周末的时候我尽量日更一章4000字以上,而工作日我就隔日更或者日更半章,每周更新字数一定保证在一万五以上,就这样吧~
最后,召唤小霸王们,人家的评评数很惨淡啊~~
  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慕染并没有回养心殿,而是慢慢地走回了离府。府里的下人们瞧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谁都不敢吭声,只默默看着他一步步回到屋里,然后将房门紧锁。
  
  这间屋子里有太多关于剪湖痕迹,此刻看来分外讽刺,叫人心痛不已。慕染在屋里走了一圈,似乎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剪湖都曾踩过,他坐到床边,想着那时候,剪湖就坐在他此刻坐着的位置,然后将他抱在怀里,那样亲昵且呵护地紧拥。
  
  他轻轻地抚摸着被褥,想象着那时他躺在床上,而剪湖就守在他身旁为他掩好被角,笑着安抚他,“早些睡吧。”
  
  起身行至桌边,拿起桌上的一只酒杯,为自己倒上一杯清水,慕染浅浅地抿上一口,记忆中剪湖也曾碰过这个杯子,那一天,他同样是在酒杯里倒了白水,然后笑说:“我这样可以以假乱真,不知道的人定以为我在喝酒呢!”而后他将杯中清水一口饮尽,玩笑着问:“你说我以茶代酒去和人比酒量,是不是就赢定了?”
  
  当时慕染白了剪湖一眼,说:“你就尽情地做梦吧!”
  
  明明是快乐的回忆,可如今想来却觉得尤为悲伤,鼻尖有些酸酸的,他一仰头,将杯中清茶灌入腹中,虽是同样的豪气干云,却无酒给咽喉所带来的那份厉辣刺痛。
  
  放下酒杯以后,他又走到窗边,窗户只开了一条细小地缝,透过那条细缝,他痴痴地望着窗外,心想剪湖每次都是从这扇窗进来找他的,虽然多少显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可也无可奈何。有时候想,或许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在玩偷情了,可是,偷情者又有几个是好下场?
  
  屋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他没有去理会,而后那人又敲了一阵,见没人来应门,则在门外叫道:“离大人,皇上驾到!”那声音尖细,正是归禾。
  
  慕染这才将目光投向房门的方向,继而冷下声调说了句,“叫他滚!”这话无疑是大不敬,他又怎会不知,可是他忍不住,总是会将这次的事儿迁怒于宫泽锦,还有那个仿佛事事都向着皇上与安亲王的明烬。
  
  屋外一时没了声音。慕染突然咧开嘴笑了,无声地笑着,至后来整个人跪坐到地上,笑容化作了泪水,一串一串地往外涌,止都止不住。
  
  “剪湖……剪湖……”那两声叫唤暗哑模糊,然而紧接着那句“我也爱你”却很是动情。悲戚地哭着,破碎的哭声溢出唇角,让人感觉分外绝望。
  
  而那个时候,宫泽锦则是满腔的怒气,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发现慕染不见了,他脑海里是一片空白,这个薄情的少年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当时是如何慌张地派人到处去找他,也不知道当他得知慕染回离府后赶紧出宫,拼命往他这儿赶来时的心情,这个人私自离宫,害得他担心得半死,到头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而慕染只回了一句,“叫他滚!”
  
  哈哈,他要他滚,他不想见他。那一刻,他在屋前站了很久很久,却始终一声不吭,一群下人们守在边上,见皇上脸色极是不佳,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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