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龙兵-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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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守则说:“这么个闹法长久不了吧?要是哪天停了……”
狱友说:“停了?这可是上边让办的,为以后摸路子的。人家外国那边……你倒是说买不买吧?”
卓守则说:“让我琢磨琢磨,给你一个回话行吧?”
狱友说:“怎么不行呢,你琢磨两年还省了我操这个熊心呢!”
接下来一晚上,卓守则想方设法了解的是这么个股票交易法儿保险不保险,那个雪豹啤酒可靠不可靠。可了解来了解去,到底也没得出结论。第二天他把疑虑摆到狱友面前时,狱友说:“你管得了那些?能挣钱就得了吧!”见卓守则还是犹犹豫豫,又说,“你买不买我不管,我可是买了十万股,不信你看吧。”他拿出的是票据。卓守则把票据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知道再说什么这个朋友就算完了,这条路就算堵死了,只得狠着心甩出一万“买路钱”,又甩出五万买回两万五千股。几年建筑和生意下来,六万块钱在卓守则不过是毛毛雨,但他还是哭丧着脸说:“这一回我可是把命都押上了,赔了你不管可是不行啊!”狱友说:“放你妈的屁!我操心受累,倒欠下你的情了?回去等着发你的大头财去吧!”
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一会儿说雪豹马上要上市,超不过一个礼拜去了,一会儿又说上边遇到麻烦,什么时候上说不准了;一会儿说上市价定在一股七块五,一会儿又说七块五太低,上边有的领导要求定到九块;一会儿说雪豹老总行贿的事儿被人告了,厂子要垮、股票要成废纸了,一会儿又说雪豹老总非但没垮,还当上了人大代表;一会儿说……消息传过来传过去,时而喜得让人上天,时而悲得让人上吊,提心吊胆熬过三个月零十四天,雪豹终于以每股七块九的价格上了市。狱友一倒手二十万成了七十九万,卓守则的那五万也变成了十九万七千五。把“买路钱”和本钱加到一起,三个半月翻了三点三倍!驴打滚?老虎打滚狮子打滚又能打到哪儿去!卓守则当晚开了两间豪华大套房,请了两位俄罗斯小姐,与狱友玩了一夜乐了一夜,接下来把挣下的十九万七千五,连同银行里的四十四万统统拿出来,开始了“专业投资者”的生涯。他与交易所那位经理成了铁哥儿们,盯准哪个发行原始股或要上市就一头扎进去,甩出几万买通主管人员,从中抠出十几万股甚至于几十万股,然后便静等着赚钱数钱的时候到来。那真是一个轻松无比、美妙无比的过程。除了抢银行和贩毒走私,卓守则想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行业、办法,比这更能让人享受一夜暴富的刺激和美妙;抢银行和贩毒走私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而玩原始股则除了兴奋只有兴奋……
不过两年,卓守则奇迹般地变成了一位腰缠千万的大富豪。揣着一千多万,卓守则终于想起海牛岛和那个“天鹅肉”来了。华云是两天后得知卓守则找过自己以后进城去了的。她不知道卓守则有什么事儿、去了哪儿,无形中对有关卓守则的消息生出了兴趣。那消息断断续续,先是说卓守则成了包工头的助手,接着说卓守则搞起了自己的公司,再接着说卓守则成了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出门得有“小蜜”陪着保镖跟着……开始华云还信,听到后边只有撇嘴的份儿: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她怎么也想不出成了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的卓守则会是副什么模样儿!
卓守则发了大财的消息还是得到了证实。那是进城五年后的一个傍晚,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载着卓守则驶进海牛岛。面包车是进口丰田,崭新铮亮,晃得人两眼发花。车在村口停住,卓守则走到一伙老人和妇女面前大声地问候着,分送着大前门香烟和双喜牌奶糖。他身上穿的是一套藏青色纯毛料西服,脖子上扎的是浅红色的金利来领带,一头乌发向后梳着,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几乎被填平了,就连原本黝黑粗糙的肌肤也光亮白皙了不少。
“哎呀,这不是老卓家的守则吗!”一位老人不敢相信地说。
“是啊,我就是老卓家的守则呀!我这不刚从城里回来吗!”卓守则一边把烟糖向众人手里塞着一边朗声地应着。
从村口向里,卓守则一边与街上的人打着招呼一边还是散发着大前门和双喜。开始街上并没有多少人,随着孩子们的喧嚷吵闹,不一会儿就人头攒动,跟赶集似的了。卓守则要的就是这个场面,从村口到街心发了四十几条烟五十几斤奶糖,从街心到家门口,又发了四十几条烟五十几斤奶糖。单是这一项有人算了算,就足够村里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吃喝穿用了。
华云是丰田牌小面包停到卓家门口,司机和几位卓家的后人大包裹小提溜地搬东西时,远远地看了几眼的。只那几眼,对于卓守则进城发了大财的传闻,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年传亮一笑哂然,晚饭时听着水娟等人的议论说:“你们哪!卓守则那是叫花子摆阔你们没看出来?那年卓守礼当兵他饭都吃不上,不也张狂了一阵子?他发财,你就看他那个熊样儿吧!”
好像是为着让年传亮看清自己的样儿,卓守则接下来翻修起房子。房子破得不能再破,一遇风雨青草、智新只能躲到四叔屋里。可卓守则的翻修不是修漏补残,而是对包括四叔的正房在内的整个屋院的重新设计重新施工。地基被垫高了四尺。院子被扩展了三丈。屋里安了瓷砖通了土暖气。房顶安了太阳能淋浴器。院里建了冲水厕所。三腿凳四腿桌变成了沙发和写字台。连祖祖辈辈睡惯了的大土炕也换成了大沙发床,祖祖辈辈烧惯了的柴火灶也换成了开关一扭就喷蓝火儿的煤气炉。经过整修的房子说不上富丽堂皇,在海牛岛却是首屈一指的。更好的是,卓守则以每月一百五十块钱从邻村雇了一个妇女,专门负责起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一类的家务劳动。这一来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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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 第六章(5)
亮的“笑”就再也“哂然”不起来了。
真正使年传亮震惊的还是一月后的黄昏。那时落日正把远海近山染得一派金黄,年传亮从码头回村时,刚巧赶上卓守则从那辆丰田车上下来。他有意要躲,想想自己一个大村书记还怕了一个暴发户不成?便挺胸腆脸,大徜大徉地迎过去。往常碰到这种情形卓守则头也不会抬,这一次迎过的却是一张开花的笑脸:“哎哟书记,可是好久没见你了啊!”
年传亮的那个“书记”已经被人叫了快二十年,叫得一点滋味没有了,卓守则却是第一次,这是怎么了呢?
“是守则呀。”年传亮应着,眼睛先自打了几个回旋。五年不见,自己的皱纹越来越深白发越来越多,卓守则怎么倒着长了呢?过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有钱也能使人越长越年轻了不成?
“听说你小子发了大财,怎么没见请客呢?”年传亮打着哈哈。
卓守则心里骂:请客,你小子没把我整死我就得请客?做你的狗梦去吧!嘴上却说:“哪能啊。像我这种人能混口饭吃也就不错了,要说发大财,还得你当书记的才行!”
年传亮越发觉出奇怪,说:“现今是革命不光荣发财光荣。你以为我不想发财?就是没地方——怎么,你在等人?”
卓守则说:“没有啊,这不是刚巧跟你书记碰上面儿了嘛。出去几年,想碰还没处碰呢!”
年传亮心里骂:放你的狗屁!你想跟老子碰面老子还不想跟你碰呢!嘴上却说:“那是,你现今是大财主,哪像我,绿豆眼儿大的小书记,整天也就是压压大街吧。”
卓守则心里骂:你小子知道就行,海牛岛不叫你压大街还不至于现在这样呢!嘴上却说:“
哪能呢,没有你大书记,海牛岛的群众有事还不知找谁呢!”
年传亮有事要办,心里骂一声:好,这小子出去几年也学精了!就快步向村委会那边走去。
“书记你别急呀。”卓守则紧跟几步说,“我可是海牛岛的村民,有个事儿你不帮我解决可是不行!”
年传亮一怔,心里说敢情,是真的有事求我呢!嘴上却说:“好玄!你现在了得吗!什么事儿也用不着我这种土老帽儿!”
卓守则只得换出另一副神情说:“是这么回事儿。我最近发了点财你也知道了,我是想怎么着也得给村里办点事儿吧。”
年传亮说:“哟!这个想法好!可不知你想办……”
卓守则说:“这么说吧,你们干部特别是你年书记,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老是蹲那么个小办公室也太憋屈了点儿吧?”
“这么说你是想给村里盖办公室了?”
“那没问题!只要你书记开口,我包了!”
年传亮说:“你该不是想赚村里的钱吧?我可告诉你,村里账上总共两千块钱,还是前几天我从船上抠下来的!”
卓守则说:“你看吧!既然是我说包了,当然是我来盖,你村里那点钱我还看不上眼儿呢!”
年传亮说:“这倒是奇了!你不会是想学雷锋吧?”
卓守则说:“雷锋不学行吗?那报上喇叭上可是每天都在喊。”
“不得了!”年传亮两手一拍道,“几年不见,你小子成学雷锋标兵啦!好,你盖!盖好了我不让你扬扬名,我他妈的就算是……”
卓守则说:“那倒没必要,我是想帮村里办点事儿,也让村里给我提供点方便。”
年传亮说:“好啊!只要你能帮我盖一个新办公室出来,你要什么方便就尽管说吧!”
“有你这话就行了!”卓守则喜形于色,“我那老房子不是整修完了吗,那是给青草他们娘儿俩准备的,我还得盖个大点的自己住。”
年传亮被说糊涂了:“自己住?怎么个自己住呢?”
“你还不知道啊。”卓守则拿出一张离婚证送到年传亮面前,离婚证上明明白白写着卓守则和青草的名字。
“怎么回事儿这是?”年传亮怔住了。村里离婚得经村委会同意,但这是由一位副主任负责,年传亮从来都懒得过问。
卓守则说:“青草有病你也知道,原先是没办法,这会儿总不能让我守着她过一辈子啊!”
年传亮这才想起一次开会,分管的副主任说过像青草这类人允不允许结婚的事儿,当时他根本没向离婚上想,否则……他不觉忿然了,说:“行啊卓守则,刚发了几个财,这陈世美就当上啦!”
卓守则如同被戳了一刀,却还是笑模笑样地说:“书记你别这么说呀,为着青草我遭了多少罪你也知道。”话到这儿,渔船承包时年传亮的那句“他不就是想翻天吗?让他守着那个羊角风和呆子翻去吧!说不准哪天还成神仙了呢”的话忽然出现在耳边,卓守则当即把离婚证一收说:“这可是镇上同意的,你看准了。”
年传亮心里骂:还了不得你啦!当年娶的时候怎么不说有病?这会儿倒跟真的似的了!嘴上却说:“那是,同意了好,同意了好!”
见年传亮一心离去,卓守则只得又跟紧几步说:“书记,那村里盖办公室的事儿……”
年传亮说:“那也跟你离婚有关?”
卓守则说:“要说也算有,我不是想要块宅基地嘛。”
年传亮说:“宅基地,又冒出个宅基地来?”
过龙兵 第六章(6)
卓守则说:“这不明摆着,我跟青草离了,总不能还住一起,不盖个地方你让我住野地里呀?”
年传亮似乎明白了又似乎糊涂着,问:“要宅基地就说要宅基地,跟盖办公室扯不到一起吧?”
卓守则说:“我是想盖个小楼,要个大点的地方嘛。”
“小楼?谁?你?你想盖小楼?”
“我寻思反正也是盖,盖个小楼也省了以后再操这份心了。”
一句话说得年传亮心惊肉跳。盖小楼!卓守则要盖小楼!小楼是过去的大官僚和现在的大干部住的,你卓守则不就是一只刚刚从湾里爬出来的癞蛤蟆?也太狂得没有边儿啦!
卓守则看出年传亮的震惊,心里禁不住一阵狂喜。他要的其实就是这个效果,不是为着这个效果,说不定还想不起盖小楼来呢。可眼下这份心思他还得藏着。
“书记,我是想,上边老说改革开放成绩大,要是盖起座小楼,不也给咱村和你脸上擦点粉嘛!”
年传亮说:“那你的意思是你帮村里盖一个办公室,村里帮你找一个宅基地,我没领会错吧?”
卓守则说:“你书记是干什么的!真那样可就太好啦!”
“行,这个事儿我看行。”年传亮思忖了一下说,“你不会是看中了哪个地方吧?”
卓守则说:“咱村哪儿也是好地方,只要你书记……就是小楼占地多,得有个大点的地方才行。”
年传亮说:“多大?你不会是想把办公室挪个地方吧?”
卓守则说:“这就看你书记了,你要是不嫌弃,再找个地方盖个像模像样的,保险比现在的好得多,你信不信吧!”
话到这儿年传亮总算明白了:卓守则看中的是村委会的那个小院。那是海牛岛的中心,据说也是海牛岛的风水宝地,更重要的那里还是卓家的老宅院,是卓立群被镇压后才一半分给贫下中渔,一半做了村里办公的场所的。
“到底还是你卓守则有眼光啊!”年传亮一副嘲弄的口吻,“你该不是想把当年卓家的财产都收回去吧?”
这一下轮到卓守则目瞪口呆了。为了盖小楼和要回卓家的老宅院,他是费了一番脑筋的。这有怀旧的意思,但主要的还是看中了风水,而年传亮却把这扯到了另一个极端。他有点慌了说:“不不,书记,你千万别那么想!我绝对没那个意思!你要是觉着不合适别处也照样。今天我把话说这儿:只要你支持我把小楼盖起来,我保证一分钱不要交给你一个新办公室!还有,以后要是你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我要是皱一皱眉,我那卓字就倒着写啦!”
后面的一句话,已经带着别样的意思了。
年传亮噗地笑了,一张白皙端正的面孔,变成了一个贲门怒张的狮子头。
“卓守则你小子听着!别以为你有了几个臭钱就可以翻天了!只要海牛岛还是共产党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