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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中国知青终结-第14部分

小说: 中国知青终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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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头喟叹:可谓九死一生啊! 
我说:究竟怎样九死一生呢? 
于是我看见在这天早上曼谷大街的滚滚车流之中,在一派金灿灿的亚热带阳光照耀下,出租车里的老知青老邓头上竖起许多白发,竟然跟钉子一样。  
                  
 3、追捕
 我在国内采访,不少境外老知青,包括我的同学曾二杜、修车匠老唐、兽医老邬以及担任指挥员的梁晓军、吴庭正、朱小迪、李启升、桂义诚、康国华等等,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向我证实一个事实,那就是监狱暴动当晚,游击队通过电台向所属部队发布命令,紧急出动消灭叛乱分子。 
我问他们:你们知道这些叛乱分子犯下什么罪行吗?知道他们是一群中国知青吗? 
他们肯定地回说:是的,这些人发动监狱暴乱,杀死我们许多战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虽然都是知青,但是他们的性质已经改变,变成我们的凶恶敌人。 
我说:时过境迁,你们看法有改变吗? 
他们摇摇头说:关于那次暴动事件,历史已有定论。但是如果那些人今天还活着,但愿他们对过去的事情有所忏悔。 
我问二杜:如果你抓住蔡东,你会因为你们曾经是战友而放过他吗? 
二杜坚定地回说:不。我是个军人,不是老百姓。如果你不坚决执行命令,你就不配做军人。 
二杜一双眼睛很清澈,诚实得不带一丝杂念,我想这是战争造就的军人之气,坦荡正气。我相信老知青们能够说到做到,因为他们服从理智,服从命令,表明他们是一群真正的优秀军人。我说:你们发现叛乱分子踪迹了吗? 
他们苦恼地回说:你知道,金三角是一座崇山峻岭和原始森林的大海,不要说一群逃犯,就是一团人躲进去也难觅踪影啊。游击队在所有山道上设卡布哨,拉网搜索,一切暴动分子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有重兵把守。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目标始终没有出现。后来山下有情报传来,说是目标已经逃出根据地,逃过萨尔温江,总部随即下令停止追捕行动。 
我对这个谜底很感兴趣,要知道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几万名追兵被派上了山,整个根据地都动员起来,每个拥护游击队的老百姓都睁大警惕的眼睛,这是一场搜捕叛乱分子的人民战争。而那伙胆大包天的逃犯,他们只消暴露出一点点马脚,被嗅出哪怕一丝气味,那么他们的游戏就此结束。 
但是这伙叛乱分子还是神奇地从游击队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蛮光监狱暴动的枪声久久难以平息。当时根据地流传着种种传说,有人说这伙人化装成当地老百姓,混在马帮队伍里逃走了。也有人说敌人派来直升飞机,把他们接走了。还有一种说法更具传奇色彩,说是暴动分子无意中找到一个神秘山洞,那个山洞直通萨尔温江对岸,这伙人一走进去山洞就关闭了。总之这伙暴动分子的行踪始终迷雾重重,谜底沉入大海,三十多年的漫长岁月过去了,至今也没有人把谜底揭开。  
                  
 4、藏身
 2000年,我和老知青老邓坐在赶去上班的曼谷出租车里,出租车走走停停,在这座以塞车闻名的亚洲大都市,无数汽车像河流一样在狭窄的河道里慢吞吞通过。老邓的眼睛不时望着窗外,后来他回过头来告诉我,在那个天翻地覆的暴动之夜,他们根本没有走远,就躲在游击队眼皮子底下。 
最早一支游击队援兵是几个小时后赶到暴动现场的,他们放了一阵枪,然后小心翼翼地进入蛮光监狱。但是他们来晚了,监狱除了许多已经僵硬的尸体外空无一人。随后又有许多部队陆续赶到,他们汇合在一起,在山头燃起许多篝火,把监狱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这是一个充满惊慌、紧张和混乱不安的暴动之夜,同时接到命令的游击队来自四面八方,他们彼此分属不同战区,互不相识。队伍都很疲劳,坐在原地待命。一座原本人迹罕至的大山忽然涌来许多队伍,他们没有统一指挥,队伍来来去去,人喊马嘶,不时还有因为误会引起的鸣枪警告。骤起的枪声在暗夜的空气中尤其刺耳。 
与监狱相邻的蛮光寨子是座小山寨,只有几十户倮黑人家。山寨与监狱是两个世界,山民过着古老和宁静的农耕生活,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尽管这天晚上监狱像刮起了十二级风暴,但是山寨却一如死水样宁静。山民都早早地躲进各自竹楼里,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老百姓惟一的选择就是关门闭户。 
此刻这伙胆大包天的逃犯就躲在路边一幢竹楼里。 
准确说,这不是一幢住人的竹楼,而是一座牲口棚。竹楼下面关牛,上面曾经住过人,后来堆放草料,所以隔着一层竹篱笆能清楚听见下面老水牛的鼻息声,还有不紧不慢地磨牙和反刍。逃犯个个屏息静气,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围坐在黑暗中,看上去很像一堆石头。牲口主人半夜摸起来给老牛添草,他没有发现什么,嘟哝几句就走开了。牲口棚是牲口的世界,蚊蝇如阵,臭气薰天,所以牲口棚成为暴动分子最好的藏身之地。 
一支游击队追兵开过来,队伍的杂乱脚步惊动了老牛,它好像对这些夜半三更肆无忌惮的闯入者感到十分不满,感到愤慨,就用粗大的牛角把竹围栏顶得轰隆隆响。老牛的抗议在静夜里制造出不同凡响的效果,它果然引起追兵的怀疑,于是有个游击队员离开队伍向牛棚走过来。 
他警惕地端着一支冲锋枪,与逃犯藏匿的竹楼只有十步之遥,竹楼上的人们透过缝隙能够看见那个晃动的人影正在向他们一步步走过来。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十二双手同时扣住冲锋枪扳机,子弹上膛,手榴弹拉出弦来。竹楼里充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游击队员慢慢地走近牛棚,如果有只手电,躲在黑幕后面的惊天秘密就将真相大白。如果他继续前行,踏上嘎吱作响的竹梯,暴动知青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许多年前,这个游击队员同一个历史秘密之间的全部距离仅仅只有几米远。 
但是他站在历史面前停止了脚步。 
他站在老牛跟前哗啦啦撒了一泡热尿,吹起一支口哨来。竹楼上的人屏住呼吸,那是他们人人熟悉的《北京的金山上》。老邓说,那一刻为了防止神经失控,他们嘴里都咬住一件东西;帽子、衣服、毛巾或者自己的手指。直到那人离开,有人竟然咬断指头毫无察觉。  
                  
 5、突围
 本来走走停停的出租车终于完全停下来,在这个车水马龙的早晨,我们面前的曼谷市区马路变成一条淤积严重的灰色河流,一眼望不到头的汽车泛滥成灾,无数发动机制造的烟雾在城市上空形成一座不断扩展的废气湖泊。老邓心急如焚,他不停看表,嘴里连声说:糟啦糟啦,这可怎么办好? 
我感到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是老邓因为我而被公司炒鱿鱼,那么我就成了罪人。我说:你跟司机说说,有没有办法快一点?比如抄近路走小路,无论怎么都行。我加车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泰国司机立刻抖擞起精神,把出租车开得跟F1赛车一样,惊险场面迭现。我继续问老邓:此后呢,你们怎么逃出根据地,那些传说是真的吗? 
老邓感慨说:纯属无稽之谈!哪来什么直升飞机,什么山洞地道?我们是一群中国知青,我们的身份之于金三角是一群外国人,我们无法将自己混迹于当地人,就像油和水无法混淆一样。我们不会当地语言,对地形不熟悉,无处藏身,没有亲戚朋友通风报信,随着根据地紧急动员起来,这将是我们的没顶之灾来临了。 
问题在于,哪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没能逮住这伙神通广大的叛乱分子,据说游击队大为震怒,怀疑内部出了奸细,殃及许多无辜的游击队员。老邓对此解释说:他们恰恰忘记最重要一点,那就是我们的身份是知青。 
老邓随手向我画了一幅逃亡者走过的路线草图。蛮光监狱位置在游击队后方,靠近与中国接壤的国境线。游击队封锁了通往敌占区和萨尔温江河谷的所有通道,他们以为暴动分子会投奔敌军,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群叛乱分子反其道而行之,一头钻进无人防守的中国边境。30年前,中国一侧有成千上万的中国知青,他们是大海,而一小撮被游击队追捕的暴动知青就是鱼儿,他们大摇大摆地游进大海里,跳出游击队包围圈。一个多月后,这伙人顺利渡过萨尔温江河谷,抵达人烟稀少的回冒山区。 
我呻吟一声,无话可说。据说“一撮毛”蔡东力排众议,策划了这条天才的逃亡路线,而理论家卫眼镜站在蔡东一边。 
的士终于提前把我们送到一座死气沉沉的旧写字楼跟前。我们同时跳下车来,老邓惊讶地望着我,他肯定以为我会尾随他一道上班。我对他说: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你们渡江以后发生什么事?你怎么又变成L城军事大监狱的犯人李大龙,跟刘义也就是小黑成为监狱难友? 
老邓慌慌张张回答道:我们遭到敌军伏击,我和杨宏建、贺玉海被俘,其余人打散了。听说蔡东卫眼镜他们后来在回冒山区投奔一支叫“赤军” 的队伍…… 
老邓终于溜走了,他像个特赦犯人一样迅速消失在楼道里。我听见一个声音像火车一样轰隆隆从隧道深处传来:你问小黑去吧……后来的事……他都知道…… 
老邓像一滴水,很快蒸发在曼谷令人窒息的溽热空气中。我转身走进人类20世纪末的阳光里,我看见曼谷大街上人头攒动车流如织,而在我身后,老邓谋生的那幢灰楼像一艘颠颠簸簸的旧船,正在风起浪涌的经济大海中挣扎前进。我独自走着,许多年前那阵骤起的枪声还在我的耳边震响,那群逃亡知青的命运还在令我牵肠挂肚。 
我举起头来,太阳射出一万支金箭,险些把我眼睛射瞎。  
                  
 1、大逃亡
 1974年雨季,云南边疆发生一起轰动全国的知青大逃亡事件,事件惊动北京。据说当时重病在身的周恩来总理在医院里亲自作出指示,各地以及军区出动大批部队、公安、民兵围追堵截,最终将事态平息下来。 
事件起源于一则敌台消息,据少数长期收听“美国知音”的知青私下相传,外电报道说云南边疆将要发生八级以上大地震,地震中心就在“外五县”一带。 
消息不胫而走,像风一样传遍每个角落。事后证明这条消息是个政治谣言,目的在于搞乱人心,问题是广大知青果然人心大乱,与其说他们的思想被地震消息搞乱了,不如说知青的人心早已经乱了。一时间知青奔走相告,许多连队停工停产,他们聚集起来要求回城,要求离开边疆。地震未到,一场精神大地震已经在知青心中发生了。 
当时我在山里“学大寨”,我的忠实朋友大头连夜赶了十几里山路来向我通报消息。他脸上淌着热汗,头顶像蒸笼,可见得他的心情是多么迫切和焦急。可是我对回城前景并不乐观,没有办理手续,就算逃回城里户口怎么办?工作怎么办?没有粮票,没有工资,吃饭怎么办?那时候连买一根棉线都要凭票供应啊!但是大头一脸兴奋,他兴高采烈地说:你下山去看看,所有知青都行动起来了,公路上人山人海。你哪来那么多顾虑呢?快走吧,回城就是胜利……你到底走不走? 
那天晚上我们吵了一架。大头朝我大叫大嚷一通,然后怒气冲冲地下山去,连夜加入知青大逃亡的洪流。 
那个雨季,知青大逃亡的滚滚洪流几乎席卷整个云南边疆,成千上万的男女知青汇聚拢来,一呼百应,浩浩荡荡地沿着滇缅公路向着家乡城市逃亡。 
他们逃亡的口号是:我们该回城了。 
这场来势凶猛的“知青大逃亡”持续了大约半年,各地政府把围追堵截逃亡知青当作一件头等大事来对待。那段日子,每天都有内地开来的闷罐车或者长途汽车,把逃亡知青押回原地继续劳动。 
地震风波终于平息下来。知青大逃亡以失败告终,十几个领头闹事的知青被判刑,同时查出来数以百计偷听敌台广播的人。我的朋友大头也受了处分,当然他并没有认真吸取教训,他常常对我述说那段激动人心的逃亡日子。当时并没有人意识到这场失败的知青大逃亡只不过是一次历史预演,真正有声有色的回城大戏当在几年后隆重开幕。  
                  
 2、奔丧
 刘义接到金三角一个紧急电话,原国民党残军第三军军长、大名鼎鼎的李文焕将军不幸因病辞世。李将军同刘义的岳母是表亲,所以刘义决定立即返回金三角奔丧。 
我决定跟随他前往金三角。刘义不仅是朋友和向导,也是一个游击队叛逆,我将紧紧跟随他的脚步深入更多采访对象的世界。于是在一个溽暑蒸腾的旱季傍晚,我和刘义登上一辆曼谷开往泰北山区的夜行长途客车。 
客车突突起动,像一艘夜航的潜水艇,徐徐滑进柏油马路的航道。我问刘义:在蛮光监狱,你既然甄别出狱,为什么还要做游击队逃兵? 
刘义的脸被窗外晚霞映照着,有些暗红,好像喝了酒。他说:因为内地人保组(公安机关)发出一份通缉令,要求逮捕和引渡反革命分子侯景贤。在那样一个“大清洗”时期,许多人仅仅因为受到怀疑就给枪毙了,我如果再次被捕能有什么好下场呢?所以我听到风声的当天晚上就拖枪逃下山去。 
我说:你准备去哪里?投奔谁?还是打算……叛变? 
他苦笑说:毫无准备,在山里转了三天,就是丧家之犬吧。 
将近30年前,老知青侯景贤为了逃脱再次被捕的命运,在山下躲躲藏藏地走了三天,第四天壮着胆子闯过萨尔温江河谷。不料迎面遇上一支敌军巡逻队,他做了俘虏,被扔进L城军事大监狱。 
我同情地望着刘义。他在短短几个月里两次被捕入狱,尽管那是两座性质完全不同的敌对监狱,但是它们都把他当作敌人。我叹息道:你曾说,你一生都在被命运魔鬼追逐,现在我算明白了。 
刘义没有说话,他把头掉向车窗外面,明明灭灭的城市灯光映在他的头上,看上去好像着火一样。  
                  
 3、犯人
 巴士驶出蒸笼一样的曼谷,迎面扑来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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