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的历史:秦帝国的崩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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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子》五篇,就是蒯通的大著,归类于纵横家书,与战国著名的游士苏秦、张仪的著作并列,都是考究外交谋略的论述,出使游说、权事制宜的言论。
当武臣军抵达范阳时,蒯通自感出山的机会来临。他径直来到秦范阳县廷,求见县令徐公。见徐公后,蒯通自我介绍:“在下乃是范阳百姓蒯通。听说足下将不久于人世,特来凭吊。不过,也预料足下将因为蒯通而免于不幸,又特来祝贺。”徐公是明白人,闻言知道来者非常人,屏去左右,欠身施礼问道:“在下愚钝,望先生不吝赐教,凭吊的事,从何谈起?祝贺的话,又有何因由?”蒯通说:“秦法苛重,足下任范阳县令已经十年,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胜数,而慈父孝子没有手刃公腹,是因为畏惧秦法。当今天下大乱,秦法已废,百姓手刃公腹,为其亲人报仇,正好成就他们慈父孝子的名声。这就是在下所以前来凭吊公的因由。况且,如今武信君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足下若为秦坚守范阳,范阳父老少年将杀足下以响应武信君。足下若信臣听臣,急遣在下为使者前往武信君处交涉,则可以因祸为福,转危为安,这就是在下所以前来祝贺的由来。”
徐公同秦帝国所有的郡县主要官僚一样,不是本地人,受中央政府任命,由他郡他县到范阳作县令。多年以来,他乘秦军胜利的威势,严格遵照帝国的法令,冷酷地镇压一切违法不轨之徒,有效地统治着范阳地区,为帝国政权尽心竭力。然而,天下突然大乱生变,叛军兵临首都城下,朝廷陷于瘫痪,各地政府群龙无首,被迫人自为战。在这种形势下,在当地没有民意基础的徐公陷于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民心思乱,兵力单薄,为秦坚守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开城投降,张楚军对秦吏诛杀无赦,也是死路一条。蒯通是明察的术士,他是看准了形势,有所备而来的。他的出现,对徐公而言,仿佛是一线光亮,指明了夹缝求生的活路。于是徐公起身再拜,施礼奉蒯通为上宾,一切听从蒯通的安排,准备车马行装,派遣蒯通作为自己的使者正式出使武臣军,交涉投降议和事项。
蒯通面见武臣说:“将军入赵以来,奉行战胜然后略地、攻取然后下城的方针,在下以为过头了,非良策。如果将军愿意听从在下的策划,可以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定千里。”武臣问:“此话怎么讲?”蒯通说:“将军兵临城下,范阳令徐公整顿士卒,以备守战。徐公其人,怯而畏死,贪而重富贵,想投降将军,又担心被将军诛杀,正彷徨于进退之间。另一方面,范阳城内的年少暴徒,闻风蠢蠢欲动,欲乘机起事杀徐公占领范阳,独立兴国,抗拒将军。度此局势,将军何不授在下以列侯之印,使在下持侯印封赏徐公,徐公受封赏开城归顺将军,年少暴徒也不敢轻举妄动。降下范阳以后,将军再令徐公为使者,佩列侯玺印,乘朱轮华车,驱驰燕、赵各地游说劝降。各地官员见了徐公,宛若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喜讯传闻,必将不战而降于将军。这就是在下所说的传檄而定千里之事。”武臣接受了蒯通的建策,使蒯通持侯印封赐徐公。一切如蒯通所预料,赵国各地的秦郡县官吏纷纷停止抵抗,和平归顺武臣军的城池有三十多座,大量的秦军将士由此加入到武臣军中来,成为武臣政权和赵国军队又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大体说来,武臣赵国的政权和军队,由三部分人组成。第一部分是随同武臣一道渡河北上的三千张楚军旧部,他们是政权和军队的核心,赵王武臣、右丞相张耳、左丞相邵骚、大将军陈馀以及受命领军攻入上党的将军张黡等人,都是其成员。第二部分是由燕、赵地区就地加入的当地人,数量最大,蒯通自然是不在话下,武臣的部将,后来在攻击章邯军时立有大功、被项羽封为殷王的司马卬(司马卬为赵人,见《史记》太史公自序),以及领军攻击燕国地区的韩广,都是其代表人物。第三部分,就是通过蒯通和徐公的游说,归降于武臣的旧秦官吏将士,数量当以数万人计,受命领军攻占恒山郡的赵将李良是其代表人物。
三叛将李良(1)
秦将李良归赵,出于权衡利害,眼下利害逆转,自然要作新的权衡。接受二世皇帝的“亲书”后,李良将信将疑。
李良其人,本是秦军的高级将领,通过蒯通和徐公的游说,随大流归附了赵国,与韩广、张黡一起,被委以独当一面的军事重任,出任赵国恒山方面军的将领。有关李良归附赵国以前的情况,史书完全没有记载。根据秦军大将王离诈冒二世皇帝书信的内容,以及他归降赵国后马上出任恒山方面军将领的史事,我推想他本是秦的郡都尉一级的将军,或许就是范阳令徐公所在的广阳郡都尉。
李良受命攻下恒山郡后,回到邯郸复命,领得赵王武臣令其进军太原郡的旨意,又回到恒山郡。当他领军进到恒山郡与太原郡交界的石邑县(今河北石家庄西南)时,王离军已经封锁了由恒山郡进入太原郡的要道——井陉道,李良军在强大秦军的阻击下无法前进。就在这个时候,秦军对李良展开了离间工作。大将王离假借二世皇帝的名义派人送信给李良,信中说:李良曾经服事于我,得到显幸;如今一时误入歧途,如果能够在新的形势下有所省悟,“反赵为秦”,不但会得到赦免,还将得到新的封赏云云。来信有意不封口,使李良感到内容可能已经泄漏,滋生出种种猜疑和不安。
李良归附赵国的时候,秦帝国关东地区全面反叛,周文军攻入关中,逼近咸阳,秦王朝政权的崩溃几乎就在眼前。李良驻地任所,赵军压境,民心思叛。同为旧秦长吏的范阳令徐公亲自前来,带来赵王的优惠条件,李良权衡利害之下,做了归赵的选择。殊不知形势瞬息万变,章邯安定关中,出关一举消灭周文军,进而击破田臧、李归军,夺还三川郡,再破伍徐、邓说军,收复颍川郡,大军直指张楚政权的首都陈县。短短三个月时间,战局完全逆转,张楚政权面临马上被消灭的局面。燕赵地区,帝国北部军出动,东渡黄河压境而来,大将王离转来二世皇帝“亲书”,晓以旧情,不计前嫌,劝谕再次回归皇帝麾下。李良归赵,出于权衡利害,眼下利害逆转,自然要作新的权衡。接受二世皇帝的“亲书”后,李良将信将疑,觉得不可轻信,决定回邯郸面见赵王陈述敌情的变化,请求增兵。
李良到了邯郸郊外,在路上遇见一支华丽的车马队伍,前后有一百余骑,旌旗中有武字旗号。李良以为是赵王武臣出行,带领随从卫士下马,跪伏路旁行谒见之礼。车骑过后,有骑士前来致谢请起,才知道车队不是赵王,而是赵王的姐姐外出饮酒归来。李良本是秦军高级将领,归赵后出任赵国将军,担当方面军统帅,素受赵王尊重礼遇。以礼节论,赵王的姐姐见了李良这样的重臣,当止步谦让,下车施礼。当时,赵王的姐姐酒醉在车中,不知道伏谒路旁的是大将李良,以为不过是地方小吏之类,所以长驱而过,过后遣随从告知,王姐已过,请起云云。李良不意受到如此不礼的待遇,在随从面前非常尴尬,一时惭愧得无地自容。
随从中的一位亲信武士当场大怒,对李良喊道:“将军,天下叛秦,能者先立,凭的是本事实力。赵王素来尊重将军,礼遇无所怠慢,眼下一个女子,妄受将军跪谒,不下车施礼,实在欺人太甚,请将军准许我追杀了她。”李良得到二世皇帝“亲书”后,内心已经动摇,经此一激,怒气上来,借部下之气势决意反赵,当即派随从骑士追杀赵王姐于路上,迅速部署所属军队突然袭击邯郸城。邯郸城内的赵国政权没有丝毫察觉和准备,赵王武臣、左丞相邵骚被杀,武臣赵国政权的中枢几乎被李良叛军彻底摧毁。右丞相张耳和大将军陈馀,本是民间游侠,人缘关系深入民间,特别是陈馀,早年曾经在赵国游历,娶了赵国富人公乘氏的女儿为妻,在赵国可谓上上下下通达,里里外外根深,耳目多消息快,紧急时得到通报和掩护,侥幸逃脱出邯郸城,各自捡了一条性命。
李良的叛乱,毕竟只是归赵旧秦军的局部叛乱,没有赵国民众的支持,更受到张楚军旧部的坚决抵抗。张耳和陈馀逃出邯郸后,迅速收集旧部,重新组织起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在齐国援军的支持下,着手重建赵国政权。
三叛将李良(2)
张耳、陈馀重建赵国政权,是在二世二年一月。此时,相对于武臣赵国政权建立的时候,天下的局势有了很大的变化。陈胜败亡,张楚政权被消灭,以下层平民为核心的六国反秦复国运动陷于低潮。反秦运动中,六国复国的基本方向没有改变,不过,复国运动的领导核心,开始转移到六国旧贵族的手中,反秦复国的主流,由平民王政转向王政复兴。齐国的田儋政权,是最早建立的六国旧贵族王政,始终倡导王政复兴,一直与平民王政的张楚政权争夺反秦复国的主导权。二世二年十二月,魏国旧王族魏咎,由陈县回到魏国,正式登上空缺已久的王位,魏国的王政复兴完成。二世二年一月,楚国旧贵族景驹建立新的楚国政权,楚国的王政复兴开始。张耳和陈馀,本来也是王政复兴的倡导者,在陈胜主持的陈县会议上,他们就曾经建议以六国复国、王政复兴的形式反秦,没有被陈胜采纳。如今,面对变化了的国内外形势,张耳和陈馀更加认识到以外来人为核心建立的羁旅政权,最终难以在赵国扎下根来。他们接受了谋臣说客的意见,在民间找到了赵国王族的后裔赵歇,拥立为王,建立起新的赵国政权。赵歇赵国的首都,定在邯郸北部的信都县(今河北邢台),张耳和陈馀,继续担当赵国的丞相和大将。
在赵国复兴王政、建立赵歇政权的过程中,齐王田儋起了相当重大的作用。李良叛乱、武臣政权崩溃后,田儋迅速派遣田间为将,统领齐军渡过黄河支援赵国。赵国的王政复兴,既受到齐国的军事支援,也反映了齐国方面的意愿。赵歇王政新政权刚刚建立,就遭到了占据旧都邯郸的李良军的进攻。新组建的赵军在陈馀的统领下与齐军田间部队联合作战,击败了李良军,乘胜南进,收复了邯郸。赵国收复邯郸以后,新政权一方面继续收罗武臣政权的余部;另一方面,顺应当地民心,彻底实行赵国化,力求使赵歇政权,完全扎根于赵国本土。本土化政策的结果,使赵歇政权在赵国的东部地区站稳了脚根。
从二世二年一月到八月,赵军与齐军共同抗秦,也得到北部韩广燕国的声援,三国互为依靠,成功地经受住了王离秦军的攻击,将秦北部军主力拖留在黄河以北。
四围城巨鹿
章邯再次施用围城打援的战术,包围巨鹿,以逸待劳,如果六国援军前来,则以优势兵力在巨鹿一带作战略决战;如果六国援军不至,待巨鹿粮尽兵疲,一举攻占。
王离所统领的秦北部军主力在进入太原郡、收复上党郡以后,一部东出太原,兵临井陉,由恒山郡方向威胁赵国,一部进入河内郡,沿黄河东进,威胁邯郸郡南部,由南北两面形成夹击赵国首都信都之势。王离军所用的这个战略,大致同于二十年前其祖父王翦灭赵所用的战略。秦王政十八年,王翦统领秦军一部由上郡进入太原,出井陉关攻击恒山郡,由北路南下击赵,另一名将军杨端和统领秦军一部由河内郡东进北上,直接攻击邯郸,两军南北夹击灭赵。不过,时过境迁,由于有齐国和燕国的支援,赵齐两国联军顽强作战,王离军的进攻似乎并不顺利。由太原东出的秦军与赵国军队相持于井陉关一带,由河内北上的秦军被赵齐联军阻击于漳水南岸。从二世二年三月到八月,黄河以北的北部战场,秦军与赵、齐、燕军的战事,处于僵持拉锯状态,直到章邯军兵败东阿、退守濮阳以后,僵局方才打开。
二世二年八月,章邯军在东阿大败于项梁军,退守濮阳城,引黄河水修筑环城水壕,背靠黄河,构筑起坚固的防守工事,坚守待援。当时,项梁统领楚军主力先围濮阳,后攻定陶,楚军项羽、刘邦部队南下雍丘、外黄、陈留,消灭了由李由所统领的秦军增援部队,切断了由三川方面支援濮阳的道路。在濮阳紧急的情况下,停留于漳河南岸的王离军部队秘密集结南移,与河东和河内军的援军一道,在濮阳附近渡过黄河增援章邯军。章邯军得到王离军和河东、河内军的增援,军势大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袭定陶,一举将项梁军主力彻底击溃。定陶之战结束后,章邯认为黄河以南残留的叛乱军大势已去,难以再成气候。通过定陶作战,他也认识到南北两支秦军主力联合作战的威力。在章邯的统一部署下,秦军主力悉数渡过黄河,准备一举消灭赵国,彻底平定黄河北部地区的叛乱。
章邯军渡过黄河以后,秦帝国两支主力部队会师联合作战,大破赵国和齐国联军,乘胜攻陷了赵国的旧都邯郸城。章邯下令将邯郸城墙撤毁,将当地居民强行迁移到河内郡,杜绝他们再次据城反抗的可能。赵军战败、邯郸失守以后,赵国放弃了首都信都,举国东迁,退入巨鹿城(今河北平乡西南)中,一方面依托齐国作长期坚守的准备,一方面向各国紧急求援。针对当时的形势,章邯和王离对秦军的战略做了新的调整部署。王离军追击赵齐联军进入巨鹿郡,将赵王君臣及赵齐联军主力围困在巨鹿城中,作攻坚破城的准备。章邯军留在河内和邯郸郡内,掩护王离军,确保敖仓的粮食能够源源不断的运到巨鹿前线。
章邯用兵,有几个特点。一是善于奇袭。面对优势敌军,先示弱以懈怠对方,同时秘密集结兵力,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将其击溃。戏水击败周文,定陶攻破项梁,用的都是这个战术。二是重视粮道后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章邯深知后勤供应,是军队的生命线。荥阳之战,先攻敖仓,迫使田臧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