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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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呀!问你呢!”曹化淳不禁心急起来。
朱由检依然闭着眼睛,摇头说:“你一个小毛孩子,知道什么?知道又有什么用?”
曹化淳将小嘴一撇,不服地说:“哼!你不就是早来京城几年吗!有什么了不起?早晚我也会知道你们知道的那些事儿!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搔你痒肉了。”两手作势要抓朱由检的腋下。他的手尚未触到,朱由检浑身却禁不住瘙痒起来,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心头火起,忙喝道:“有话只管问,不要胡闹!”
“那好,皇宫里是不是很好玩?”
“是。”朱由检不再执拗。
“人多吧?”
“太监十五万,宫女也有十万还多。”
“乖乖,那么多人!比一个州府还多。那老皇帝有几个老婆?”
朱由检见他懵然无知,心下暗觉好笑,不禁又想起沉疴在床的皇兄,眼圈一红,心里大觉酸楚,黯然说道:“哪里是什么老皇帝,还年轻着呢!”
“你哭什么?想是皇帝老儿欺负你年纪小,对你不好?”曹化淳颇有些不平。
朱由检苦笑道:“不,他对我很好。”
“他到底几个老婆,你还没说呢!”
朱由检道:“有皇后、皇贵妃、妃子共七人。”
“咦!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吗?怎么只有这几个人?没劲儿,没劲儿!”朱由检见曹化淳摇头鼓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将身子略略翻动几下,微笑道:“《礼记》上说:‘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算不得数,皇帝的老婆可多可少,不一定就是那样的数目。我朝孝宗皇帝只立一位皇后,未纳一妃一嫔。”
“《周礼》是本什么书,你带了么?借我看看。”
朱由检更觉好笑,说:“看你没有念过几年书,《周礼》上面讲的全是家国庙堂之事,你不懂,看了却也没用。”
曹化淳似是有些失望,不耐烦地说:“什么虾果猫糖?没甚意思,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小孩子了,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随即眼珠一转,探问道:“你也没有见过皇帝吧?刚才的话想必是糊弄我的!”
朱由检见曹化淳如此狡黠,大觉有趣,自负道:“普天之下,见过皇帝次数比我多的,怕也没有几人。”
曹化淳见他言语之中隐含一股豪气,心下思忖道:看来不似假的,若是假的他必不敢将话说得这样满。脸上登时现出无限佩服神往之情,道:“老兄既然如此吃得开,不如带我到皇宫里走一趟怎样?”
朱由检更觉好笑,问道:“你去皇宫干什么?”
“看看皇帝的老婆有多俊?金銮殿有多气派?日后回到老家,也好向咱那几个伙伴谝上一番。”曹化淳得意起来,仿佛已经从皇宫回来,对面床上的人不是朱由检,而是老家的伙伴儿。
“我带你去倒是可以,只是怕你到宫里乱说乱动,连累了我。”朱由检两眼看着曹化淳。
曹化淳大急道:“不会!不会!我知道礼数的。”
朱由检似是有些信了,说:“那好,我教你做件事,看看你到底可不可靠?若是做得好,进宫包在我身上。”
“要我做什么事?该不是让我把你放了吧!那可不行,是要挨二叔打的。”曹化淳将手乱摇。
朱由检笑起来,说:“哦!原来是曹御史的侄儿,失敬了!那我就称呼你一声小兄弟了。你大可放心,哥哥岂会教你为难?只是要你帮我一个小忙,到时自然有人来放我,怎会连累于你!”
“那倒可以商量。说吧,什么事儿?”
“你先将我腰里系的东西拿出来。”
曹化淳用手在他腰间衣内一摸,掏出半个巴掌大的玉佩来,上面系着黄色的丝线,通体晶莹剔透,闪着幽幽的光芒。朱由检说:“夜已深些了,要你将这块玉佩送到前面不远的地方,你可敢?”
曹化淳胸脯一挺,说:“有什么不敢的?十几里的山路咱夜里也是走过的。快说是哪里?“
“南城兵马司衙门东南边的周府你可知道?”
“认识,这周围大大小小的地方几天就看遍了。”
“你快将这个玉佩送到那里,亲手交给副指挥使周奎大人,他自然会奖赏你银子的。”
“你叫什么名字?万一他问起来,我好回答。”
“我叫朱由……不用了。他见了玉佩,就会知道的。”
“猪油?你身上也没几两油呀!京城真是大,竟有起这样怪名的!”曹化淳不解地自语道。
朱由检看他天真的样子,问道:“你的名字怎样称呼?入宫时也好叫你。”
“咱叫曹化淳,抓你来的御史是我二叔。当年我叔叔回乡祭祖,见我生的伶俐,又怜我父母双亡,便接我来京,想教我进宫谋个好差事,原也打点了些银子,找到了一个管事的老太监,叫什么王安的,你可知晓?”
朱由检点头道:“我倒是知道此人,他可是大有来头的。看来你叔叔当真有些门路。”
曹化淳见他如此称赞叔叔,心里暗觉受用,不禁喜奋得满脸生光,问道:“那他可是极有权势?”
“那是自然了。他曾是司礼监掌印,天字第一号的人物,宫里除了皇上、后妃、皇子,十多万太监宫女都由他统领,还有替皇上批朱改圣旨之权,朝廷的那些大阁老们都没得比呢!你说权势大也不大?”
“天奶奶的,竟是这般大权势的人物!”曹化淳双颊绯红,不胜向往,抬头怔怔地朝外望望,似是要透过夜空望到企盼已久的皇城,随即目光一暗,低声道:“什么门路?不过是多费些银子罢了。若是我叔叔能与那王老太监熟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哪里要费这些周章。唉!都是我命不济,那老太监本来已答应了,转年便可进宫,还将我记到他的门下,谁知却突然被发配到南海子做了什么净军,不几天又莫名其妙地病死了。”说到此处,他一脸懊丧,似是到手的金元宝没有捂热便飞走了一般。
“他没有得什么病,是教人害死的。”
“谁竟这般狠心?”曹化淳的眼神既恐惧又迷惘。
“自然是接了他位子……唉!宫里的事体繁杂异常,你哪里省的?等你有机会进宫,再慢慢体会吧!”朱由检不由摇头苦笑几声,收口不语。
曹化淳掂了掂手中的玉佩,嘻嘻笑道:“你真的放心把这玉佩交给咱,就不怕咱昧下了?”
朱由检说:“你不是还教我带你入宫吗?”
“好,咱这就算说定了,你可别转眼不认账啊!”曹化淳起身就要出门,想起屋门锁了,伸手一摸,想要扯开,不料那锁十分牢固,冷笑道:“这岂会难得住咱?小哥哥,得罪了!”返身将朱由检身上的绳索连紧了几下,自觉难以挣脱,看看南墙上的方格小窗,将条凳放墙角处,踏上试探着摇晃窗棂,此屋本已年久,破旧失修,又非专门关押人犯的牢狱,摇晃之下,中间一根木条竟自朽断了。曹化淳探头出去,见离地不甚高,回头一笑,缩着双肩,团身爬出,沿着大街的墙根向南城兵马司衙门快步跑去。
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周奎是信王妃周氏的父亲,做了皇亲不足半年的时间。他祖籍浙江苏州,从父辈起才来到京城居住经商,倒也薄有家私,就在城南置办了一所小小的四合院。女儿被选做了信王妃,他的身份一下尊贵起来,就近恩赐了个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闲职,堂堂皇皇地吃上了俸禄,一进的四合院也换成了三进的大宅子。每日闲来无事,到兵马司点点卯,就回家斗鸡走狗玩蛐蛐养鸽子,过得极是安逸。这几天刚刚憋买了两只名品鸽子:一只叫做坤星,金眼,凤头,背上有七颗银白的星斗,左三右四;另一只名为紫袍玉带,长身矮脚,金眼纽凤,毛色漆黑,惟有脖子上长了一圈儿雪白的羽毛,好似一条玉带。他对这两只极是喜爱,一会儿也割舍不下,大白天忙着照顾鸽子蹲房,观察其形状、神态,熬得乏了,夜里还在惦记着饮水喂食。今夜刚刚睡下,听到鸽子咕咕的叫声,忙起来添了些料食,却隐隐听到前面门房有吵闹声,怕惊扰了鸽子,气冲冲地来到前院,见管家、门子正与门外什么人争吵,忍着性子干咳一声。管家慌忙迎上来说:“老爷,怎么将您老人家也惊动了。都怪这小杀才,深更半夜送什么东西?还非要亲手交给老爷,小人情知老爷歇息了,便说明日替他转交,他却死活不允。”
门子忙挑了灯笼过来,高高举起替周奎照亮。借着闪动的灯光,周奎从门上的小孔向外一看,见是一个瘦小的少年,呵斥道:“什么要紧的东西非得深夜送来?扰了老爷好梦。你若想耍什么花样,讹老爷的赏银,可要看清了这是什么地方,惹恼了老爷,教人捆了,一早送你到刑部过大堂!”
曹化淳并无惧色,也不着恼,说道:“敢问此处可是周老爷府上?”
“正是。”周奎见他言语恭敬,气消了几分,捻须而答。
曹化淳道:“如此最好。小的才不屑与这般泼皮的门房讲话,竟还向小的要什么跑腿钱!”
那门子被当面揭了底细,恼羞成怒,遮掩道:“休要胡说!大胆小贼,你为何深夜骚扰老爷?”
周奎听那门子挑拨,隐隐不快,却自恃身份,不好恶言直斥,隐忍着淡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送什么物件?”
曹化淳报了名姓,从怀中取出玉佩递与他说:“送玉佩的人说你看了就会认识,还要你给赏钱呢!”
周奎接过来,见玉佩上雕一条三爪云龙,极其眼熟,似是哪里见过。正在冥想,管家惊道:“这不是我家小姐大婚时,皇上御赐的那对龙凤玉佩么?”周奎豁然记起,女儿大婚之时,皇上特命匠作局磨制了一对龙凤玉佩,云龙玉佩赐予信王朱由检,飞凤玉佩赐予女儿,惹得当时多少人眼热,啧啧称赞。周奎手捧那件云龙玉佩,不由浑身颤抖起来,遍体汗水,难道是朱由检出了什么事?急忙命门子将小门开了,放曹化淳进来,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模样清秀,一身太监打扮,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周奎心下疑惑,堂堂帝胄怎会太监打扮,不是这小贼想讹银两吧?追问道:“你可问了他的名字?”
“叫什么猪油,好怪的一个名字。”
“是不是朱由检?”
“他并没说什么碱呀盐的。”
“他人在何处?”周奎更加焦急了。
“押在我二叔的衙门里。”
周奎大笑道:“老爷知道你是胡说了,他就是犯了什么罪,也该交由宗人府处置,怎么会被押在一个小小的南城兵马司衙门里?你说,这玉佩是在哪里偷的?再嘴硬,明日便将你送官!”
“若是偷的,岂有自己送回来的?”曹化淳斜视着冷笑道:“老爷可是舍不得几钱赏银,欺我年幼么?我也是当过公差吃过公饭的,这几句堂审的套话却来诈谁?老爷不赏钱倒也罢了,若是耽误了大事,怕是后悔不及的。”
“你不过一介小小的书吏,也好大言说什么公差公饭的!权且信你。只是你敢不敢一同去?”
“我本来也要回去的。”
“好!”周奎不敢怠慢,忙回房换了官服,喊了几个当值的兵丁,向御史衙门而来。
曹选歇在小妾的房里,刚刚亲热了一番,乏乏地正要睡去,就听前院的门子在门外低声呼叫:“大人,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周奎大人求见。”
曹选听了,急忙起身找衣服,那小妾却不依,拉着他的胳膊不放道:“哪里来的泼皮如此不识相,没由来地扰人好梦!”
曹选赔笑道:“心肝儿,快些放手,他虽说是我的属官,可还是当今御弟朱由检千岁的岳父老泰山,万万怠慢不得,不好一味以属官相待。你安心睡觉,我去去就来。”
“我可等你呀!”那小妾撒娇道。
曹选口里应承着,来到前院的东厢房小客厅,见周奎正在那里不住地来回走动,曹化淳在一旁侍立着。周奎上前施礼,曹选慌忙拦了,招呼坐下道:“老皇亲深夜光降,可是有什么喜事?”
周奎道:“叨扰大人,有罪有罪!”看看厅内没有旁人,低声道:“听说大人抓了一个犯禁的太监?”
“老皇亲好快的消息。”曹选心下警觉起来。周奎忙道:“那本是一个内亲,酒后顽皮,抢着与宫里的小太监换了衣服耍子,不料跑到大街上,冲撞了大人。”
曹选淡声道:“那个太监所言与老皇亲所言并不一致,他自称是宫里的太监,还是坤宁宫的管事呢!”
“都是酒后胡言,大人不可信他。”
“那老皇亲之意是……”曹选故意将话停住,两眼看着周奎。
周奎道:“想求大人高抬贵手,放了这个行事胡乱的奴才。”
“宫里追问下来,怕不好交待吧?”
周奎宽慰道:“大人请放宽心,这不关宫里多少事的,如何会追问?”
曹选碍着他是皇亲的面子,不好直言斥责,语调略微一冷,语含讥讽道:“老皇亲说得轻巧,既是宫里的人,如何不会追问?你看上司连夜发来的紧急公文,说要捉拿盗宝出宫的太监陈德润,正与令亲像貌并身上的牙牌相合,若是放了人,上司追问下来,咱这芝麻大的一个小官,骨头也要压碎了,怎比得了老皇亲,稳如泰山似的。”
周奎见话不是头,既不敢用强,也不敢得罪,取过图影看了,赔笑道:“是卑职解说不周,令大人担心了。内亲只是顽皮,酒后失德抢了陈公公的衣帽牙牌耍子,并非宫里的太监,更非图上所画的人,宫里断不会追问的。”
曹选暗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岂是轻易骗的?越发不悦,愠声道:“不是太监,又是什么?明明一身太监打扮,白面无须,还会假得了?”
“的确不是太监,卑职不敢欺骗大人。”周奎离座恭身说。
曹选心里不住地冷笑,教我放人,谁可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