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江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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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极力地憋着。
行了小半个时辰,听得一声振鞭声,车子停下了。
便有延平侯府的小丫鬟拎着踩脚凳过来,又帮忙揭起帘子,扶着几位姑娘下车,又用四顶软轿送她们进垂花门。垂花门里另外侍立着迎客的媳妇丫鬟,又领着她们沿着抄手游廊,往花园深处走。
一路栋宇如云,繁花杂树,流水小桥,一步一景,美不胜收。便是阮碧这种见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看得心旷神怡。更不用说秀芝了,眼光发直,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胳膊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阮碧诧异地回头,看到郑嬷嬷正朝自己使眼色,便放慢了脚步。等落后五六步,郑嬷嬷低声说:“姑娘可知道今日赏荷聚会别有深意?”
阮碧摇了摇头。
“姑娘想过没有,闺阁千金的赏荷聚会何至于要延平侯夫人亲自下贴子邀请呢?却又只邀请闺阁千金呢?且邀请的又都是未婚的适龄的千金?”
阮碧心里一动,难道是为了谢明月的婚事?随即否定,若真是为他,断然不会叫自己来,自己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嫁给谢明月当夫人,便是当妾都不够格。
正想问问郑嬷嬷是为什么,走在前面的二姑娘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她和郑嬷嬷,眉头微皱。阮碧不好再说什么,扶着郑嬷嬷的手,声音稍稍提高,说:“妈妈慢点走,不急的。”
郑嬷嬷配合地说:“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便是逛上十圈八圈都没有问题,如今走这么百来步,就气喘吁吁了。”
二姑娘转身走回来,扶着郑嬷嬷,笑盈盈地说:“妈妈不老,只是这侯府太大了。慢慢走,不碍事,前面就是望莲阁了。”
望莲阁是一个三间花厅,悬着斑竹帘子。此时帘子半卷,轩窗大开,铺着木质地板的大厅坐北朝南位置摆着一张黑漆长几,在长几的两边又安置着三排黑漆矮几,后面铺着竹席。好几位姑娘已经跪坐在席子上,个个衣着华丽,首饰精致,一颦一笑,都充满贵族女子的矜持。
小丫鬟引着阮家四位姑娘落座,二姑娘和三姑娘在右边第二排中间两位,四姑娘和阮碧则在右边第三排最后两位。左尊右卑,也就是说,四姑娘和阮碧是今天所邀请的闺秀里最不尊贵的两位。
冰雪聪明的四姑娘一张粉脸又白了白。
小丫鬟安排四位姑娘坐好后,又对四位嬷嬷行礼,说:“诸位妈妈,天气炎热,我家夫人在旁边小院备了茶水果点,请妈妈们过去小憩一下。”
阮碧怔了怔,扫一眼全场,才发现姑娘身边都不见嬷嬷的身影,身后站着都是丫鬟,或一个或两个。
六月的天气,虽谈上酷暑难耐,但谁也不愿意久站着,除了郑嬷嬷,三位嬷嬷都是脸上一喜,嘴里说着称赞延平侯夫人礼及下人的好话,跟着小丫鬟就往外走,郑嬷嬷看了看阮碧,颇有点无奈,也只得走了。
陆续有各府的姑娘过来,很快地坐满了整个大厅,只剩下左边首位一直空着。
厅里坐满三十多个闺秀,就不象刚才那样安静,有没有老成持重的嬷嬷看着。有几个性子活泼的,说说笑笑起来,有几个性子急的,就招来小丫鬟问,还要等到几时?还有几个摆出孤芳自赏、目下无尘的架势。
阮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厅里各位闺秀的衣着、表情、作派……同时分析着她们的家境、性情、受宠程度以及潜在成为闺阁之交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花厅东北角的暗影里站着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也在打量着厅里各位闺秀的言谈举止。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都愣了愣。
阮碧仔细看她,相貌一般,上身是青花纻丝襦子,下面青色底大折枝八幅裙,头发盘成一个团髻,简简单单地别着两支嵌明珠金簪。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中年仆妇,然后阮碧多年职场磨砺出来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她的身上散发出长久掌权才有的气场。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花厅外站着的小丫鬟们纷纷嚷嚷:“来了,来了。”
在座的各个闺秀都翘首往门口方向张望着。
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13章 京都明珠
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首先出现在门口的是引路的小丫鬟,跟着出现的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女——阮碧只觉得眼前一亮,窗外的竹影花影似乎在一瞬间摇曳不停,满室生香。二姑娘生的美,失之骄纵。四姑娘生的美,却被一个庶字压低了头。惟有她,美的不骄不躁,不温不火,象上好的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她身后,紧随着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众星拱月般地护着她走进花厅,玉绶环微微晃动,碧白两色夹杂的八破织绵裙曳地而过,真真是裙拖六幅湘江水。
待她走过,阮碧轻碰四姑娘,好奇地问:“四姐姐,她是谁呀?”
四姑娘怅然若失看着她的背影,她一向自负美貌,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也不知道。”
坐在阮碧前面的一个闺秀也在小声询问:“她是谁呀?”
坐在四姑娘前面的闺秀不屑地说:“还能是谁呀?不就是沈媜吗?”
问话的闺秀惊讶地说:“她就是沈媜呀?我还以为如何国色天香呢,也不过如此。”
答话的闺秀气稍顺,说:“就是,京都明珠,不过耳耳。”
四姑娘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说:“原来是她,怪不得……”偏头,别有深意地看阮碧一眼。
沈媜?姓沈,阮碧心里一动。
沈媜落了座,小丫鬟照例请嬷嬷们去旁边的院落休息,但两个嬷嬷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跪坐在沈媜身侧,神情肃穆,如同母鸡护着鸡仔。后来,还是沈媜发话,她们才跟着走了,却又是极不放心,一步一回头。
坐在四姑娘前面的闺秀又说:“没想到,她今日会来。”
坐在阮碧前面的闺秀问:“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妹妹不知道吗?沈老夫人和柔真郡主都生着病,她要侍疾,很少出府。前两个月,东平侯夫人的寿辰,沈府也只是派人送了礼物。”
坐在阮碧面前的闺秀低声说:“如此说来,是延平侯夫人面子大。”
“那是自然。”
这话题显然不适合大厅广众之下讨论,两位闺秀不再继续,又对沈媜的衣着服饰评头论足了一番,言多不屑,却又散发着遮掩不住的妒忌。
又有脚步声传来,守在门侧的丫鬟报:“各位姑娘,我家夫人来了。”
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片刻,延平侯夫人朱氏携着谢明珠的手,被一干丫鬟媳妇婆子簇拥着走进来。
大家纷纷曲膝行礼。
朱氏年约四十,脸颊圆润,只是肌肉开始下垂了,年轻时大概有几分丽色,如今已是人老珠黄。她笑呵呵地说:“免了,免了,别这么见外。我家明珠贪玩,成日里嚷嚷着要请众位姐妹过来一起玩玩,又怕你们长辈不准,还特别要我出面。我实在是拗不过她,正好府里的荷花今年开的又好又早,便下贴子邀请各位姑娘过府来玩。今日花园里,特别地清过场,闲杂人等一干都清出去,各位姑娘也不必拘着,就当是自家府里的后花园,由着性子玩吧。”
说完,推谢明珠一把说:“看,人都给你请回来了,你该满足了吧?”
谢明珠满脸笑容地说:“满足,满足,十二分地满足。”推推朱氏,“母亲,你去忙吧,不用陪着我们了,有你在,都不自在。”
朱氏看看她摇摇头,又对大家说,“我这一把年纪,也就不碍着你们这一群姑娘。花园里各处凉亭都备着瓜果冷饮,也有下人守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她们说。若是玩累了,各处的花厅里也有休憩的地方,让下人们带你们去就是了。也不用多想,玩的高兴就最好了。”
“母亲,你去吧,我会招呼客人的。”
朱氏无奈又爱怜地轻点谢明珠的额头,说:“那姑娘们好好玩。”
大家又纷纷行礼送她。
朱氏一走,谢明珠笑盈盈地摆摆手说:“大家都坐吧,难得有这么一天,咱们不用跟在大人们后面,又没有妈妈盯着,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所以,都随意随意,不要拘礼。”
她平时爱交际,花厅里有大半闺秀跟她相识,听到这话,纷纷掩嘴而笑。
坐在右边首位的姑娘跟她很熟,掩嘴笑着说:“你还真做成了,这回是我输了,欠着你一盆魏紫了,晚点回府就差人送过来。”
左边第二排第一位的姑娘性子急,说:“这还坐着做什么?早就听说过侯府的荷花是京城一绝,堪称人间仙境。”
谢明珠说:“不急,不急,这荷花一时半会也不会谢,厨房备了点小巧吃食,咱们先用。”
站在她后面的管事媳妇拍拍手,一列青衣丫鬟鱼贯而入,手里端着漆盘,盖着银罩子,搁到每个姑娘面前的桌子上,揭开罩子而后退下。漆盘里搁着一碗米饭、一双乌木镶金筷子,一盅雪花乌梅酒和四碟菜,分别是清蒸九节虾、金不换(三七)炒海瓜子、酒醉生蚝、羊肉瓠羹。
除了羊肉瓠羹,居然都是要去壳的。
阮碧心里暗笑,又看墙角站着的青衣仆妇,果然她正在仔细观察姑娘们的用膳礼义。
大多数姑娘都跟四姑娘一样,怕在侯府失仪,来之前都吃过东西垫肚子,所以都不饿。略微动几筷子,就说吃饱了。阮碧则毫不客气地吃个净光,京城地处内陆,她可是好久没有吃过海鲜了。
四姑娘在桌底连扯几下她的袖子,见她不理不睬,也就随便她了。
用过饭后,丫鬟们又上了茶,大家吃完茶,三三两两离开花厅,沿着荷塘旁边碎石路款款走着,说说笑笑。荷塘很大,荷叶田田,荷花娉婷,风吹过时候,荷叶伏低,露出下面脉脉流水,与碧蓝天宇相映成辉。
微微的风又吹着诸位姑娘的衣衫飘飞,一路迤逦不绝,风流明媚,非言词能形容。好象是人进入了画里面,又好象是画里的人成了精。
阮碧不由地想起一句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二姑娘在唤自己:“五妹妹,快过来。”
阮碧抬头一眼,只见二姑娘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冲自己招手,她的身边是谢明珠、沈媜、还有两个姑娘……她们都看着她,除了沈媜,其他人的神情里都带着一点异常的兴奋。
阮碧心思微转,隐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想要转身离开已是不可能,只得慢慢走过去。走到凉亭边,谢明珠一把拉住她,亲热地对沈媜说:“沈姑娘,其他人你可以不用认识,但这个人你一定要认识。”
沈媜微怔,脸上挂着微笑看着阮碧,问:“这位姐姐是?”
“这位京西阮府文孝公的孙女,阮碧。”
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14章 白果树王
“这位是京西阮府文孝公的孙女,阮碧。”
谢明珠说完,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媜。
沈媜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依然脸带微笑地说:“原来也姓阮,方才那位是阮二姑娘,那这位就是阮五姑娘了……”
谢明珠愣了愣,阮府和沈府的过往在京城世家里不是什么秘密,她以为沈媜会知道,才特意拉了阮碧过来下她的面子,却没有想到她好象根本就不知道。
沈媜又好奇地问:“谢姑娘,你说其他人可以不认识,阮五姑娘必须要认识,可是有什么原因?”
谢明珠和二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倒底都是闺阁千金,皮里阳秋地玩一下小阴谋可以,却不能失掉身份。当即,二姑娘正色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便是我家五妹妹久仰沈姑娘的大名,有心想结识,明珠豪爽,说包在她身上。”
沈媜微微红了脸说:“哪有什么大名?姐姐们不要说笑了。”
二姑娘轻推阮碧一下,半真半假地说:“天天听你念叨,怎么当真见到了,又成木头人了?”
阮碧笑呵呵地说:“该说的都让姐姐们说了,我只好做个木头应个景,要怪就怪姐姐们嘴巴太巧了。”
旁边站着的另一位姑娘听到这话,“咦”了一声,仔细地看着阮碧。
阮碧看看她,正是那个说欠着谢明珠一盆魏紫的姑娘,细眉圆眼,也不知道她是谁,便颔首一笑。那个姑娘就更加诧异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绮妹妹,你们五姑娘怎么跟从前不一样了。”
这话可不只一个人说了,二姑娘心里一动,转眸看着阮碧。
阮碧笑了笑说:“姐姐们,今日来可是为了赏荷,不是为了赏人,再说要赏人,也要赏沈姑娘才是,看着我作什么?我可不陪你们,白白辜负了眼前好景。”说罢,行个礼就退出凉亭,听得那个“魏紫”又吃惊地说:“她几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沿着曲廊走了十来步,听到后面有个柔美声音响起:“阮五姑娘,请等等我”
阮碧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沈媜,她走着有点急,却更显衣袂飘飘,似乎整个人马上就要飞起来了。
“沈姑娘叫我有何事?”
沈媜看着阮碧沉吟片刻,问:“五姑娘……方才她们是何意?为何一定要介绍你与我认识?我们之间是否有什么渊源?”
“方才我家二姐姐不是告诉你了?”
沈媜笑了起来,说:“阮五姑娘何必也拿这些虚言搪塞我呢?”
阮碧说:“我要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那沈姑娘信吗?”
沈媜看着她,微微疑惑。
阮碧向她行了个礼,带着秀芝扬长而去。虽然这个沈媜貌似性情不错,但是她们俩的出身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的,阮碧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沿着水上曲廊漫步走着,微风吹来,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的荷花荷叶都摇曳不停,碧色如浪连绵不绝,阮碧只觉得心里一片飒爽,什么嫡女庶女,什么侯府世家,什么营营碌碌,什么勾心斗角,全是浮云一片。
秀芝感叹地说:“姑娘,要是我们日日住在这里多好。”
阮碧笑着说:“我是没指望的,你若是想,我便去求谢姑娘,让你留在她身边。”
秀芝知道她说笑,笑答:“好呀,呆会儿姑娘可要记着了。”
临着正午,阳光有点晒,阮碧微微汗出,说:“走吧,咱们还是去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