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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大龙骨-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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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时候,个人英雄主义占了上风。
  不过,他也清楚,要救赵凤章,光凭自己单枪匹马不行,而手下武术会的徒弟们也各有事关暴动大举的要务在身,要是让他们随自己出马,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真会误大事的。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一个人。
  数日后,李梦楼赶到琵琶窑,找见土匪石秃子。
  石秃子对李梦楼的到来颇感意外。老实说,自从那夜在凤凰圪嘴劫龙骨失手之后,他虽然对李梦楼的本事也十分佩服,但心里总是有点不太舒畅。好在他也并不是那种鼠肚鸡肠之人,所以,看到李梦楼找上门来,仍是抱拳相迎,并立马就吩咐二没闹、三模糊炖了一锅野鸡野兔,掂出两坛陈年老白汾,摆了四只老海碗,“咕咚咕咚”一倒,端起来就要和李梦楼干。
  李梦楼也是江湖出身,再加上生就一副豪爽气,看到石秃子如此盛情,便也双手擎碗,朗声而言:“多谢各位寨主!”石秃子等三人将酒碗递过来“当”地一碰,送到嘴边就要满灌,却又被李梦楼一伸手拦住了:“各位请慢,兄弟我还有话要说。你们是有所不知,我虽为练武之人,可这杯中之物向来与我无缘,在家中从来是滴酒不沾的。今天既然是盛情难却,我也就不妨来它个破戒开山,一醉方休。不过,兄弟可是有言在先,如果石寨主答应,这酒咱便喝的,如果石寨主不允,兄弟就只好借两只野鸡翅膀兔子腿填填肚子,然后再落个无趣而归了。”
  石秃子却等不及了:“哎呀,你可真啰嗦,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李梦楼却仍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这嘛,还得从年前凤凰圪嘴说起。我一直认为自己凭那两下三脚猫功夫略占了寨主的上风,真是胜之不武啊。我清楚,那晚真是寨主手下留情,故意放我一马的。所以,今天这头一件事情,就是向你赔情道歉的。”
  “哈,算你说对了,我大哥要是动了真功夫啊,打你十个李胖大也不在话下。”三模糊不知深浅,随口而应。
  “哪里哪里,李会长也太谦虚了。”石秃子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已觉得十分受用了。不用说,这李胖大肯定是见着那晚我一脚跺折的那根石条的,所以才说这样话的。这样一想,便将那晚留在肚子里的怨气也一下子抖搂干了:“都是自家兄弟,赔什么情?算了,不说了。”
  “这第二件事嘛……”李梦楼故意停了停,才又继续道:“久闻石寨主轻功了得,飞檐走壁,上房越脊,是如履平地。所以,今天我李胖大务求石寨主亲自出马,与我去搭救我的一位好兄弟。”
  石秃子尚未开言,二没闹却道:“救人好说,不过不能破了山规。”
  李梦楼一笑,从腰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往桌上一放:“二寨主所言极是。这是二百块大洋,如若不够,事成之后一并补齐。”
  石秃子转身瞪了二没闹一眼:“就知道钱。”又朝李梦楼,“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你说吧。”
  李梦楼这才将赵凤章被捕的事一五一十地向石秃子讲了一遍。只不过,其中涉及有关党组织上的事却是只字不提,而说到动情之处,老大的汉子竟然满眼是泪。
  “他娘老子的,这防共团真是坏透了,连个教书先生都不放过。”三模糊首先发怒。
  “我看不会这么简单,一个巴掌拍不响,说不来,这赵凤章还真是共产党哩。”二没闹的脑子比三模糊转得快。
  石秃子一听,又不高兴了:“你们俩不说话是不是怕别人把你们当哑巴看啊?”
  

大龙骨 第十九章(4)
两个人这才不吱声了。其实,二没闹说的话,石秃子也想到了,别看他做得是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的活,可并非是不问世事之人。再说,就凭他那晚对赵凤章的印象,也觉得他非等闲之辈,今日这下落到这防共团手里,倒正好印证了自己当初的想法。
  石秃子言罢,似乎面有难色,但也只是微微地一顿,便起身道:“李会长,看来今天这碗酒你是喝定了。我说了,你李胖大的兄弟,就是我石秃子的兄弟。既然是兄弟,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不过,我也有个小小要求。”
  李梦楼一笑:“但说无妨。”
  石秃子一指桌上:“把你那二百大洋带回去。”
  李梦楼一怔,随之“哈哈”大笑。石秃子几个也不由笑了起来,四只酒碗在笑声中“啪”地碰到了一起。
  三
  正月十六是漳源城里传统的闹红火节日。这一天,四乡八村的“霸王鞭”、秧歌、武圪榄①、高跷队,都要成群结队地涌进县城。除了本县的,还有邻近辽县的小花戏、太谷的背棍、武乡的秧歌戏,也都会赶来助兴。大家从县城十字街头开始,分东西南北四路人马,各自沿着大街向大同寺、关帝庙、城隍庙、箕子庙而去,闹腾上整整一夜也难散去。
  但今年有所不同了,许多人家关起门来规规矩矩过日子都唯恐天上掉下块石头来,哪里还有心情去唱唱跳跳闹红火。所以,在十六这天来到县城的“霸王鞭”、武圪榄和秧歌队也就寥寥无几,而且,天刚擦黑,就都收拾家伙,各回各家了。
  夜风冷冷地吹着,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一队夜巡的警察在懒散地游荡,时不时对着远处偶尔出现的行人虚张声势地吆喝上几声。
  没有了红火热闹的街巷显得很是冷清,不到半夜,人们便早早地躲回家里睡觉去了。窄窄的街道两边,只有县城数得着的几家士绅和商铺门前,挂着暗红的灯笼或是燃着猩红的垒火。要是在往年,总有许多乡民领着老人或是小孩,围在一堆堆红旺旺的垒火前,遵循着驱邪祛病的乡俗,拿着馍或是饼一边烤着吃,一边观赏着一拨又一拨的武圪榄或是“霸王鞭”的精彩表演。偶尔,不知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将一枚炮仗在人群里“砰”地燃响,引得人们一惊一乍,又骂又笑……
  这个晚上,本来就该是个清辉遍地的满月之夜,但天却一直阴沉沉地将整个天空遮了个严实。野外变得出奇地寂静。
  李梦楼就是选在这个晚上营救赵凤章的。
  县牢里一个当狱警的徒弟,前几天刚给他秘密送来消息,把牢里的情况详细告诉了他,并说赵凤章从正月初三起几乎就每天都要过堂受刑。李梦楼情知夜长梦多,生怕再等下去会有什么不测,于是便毅然叫上石秃子,潜到城北县牢外的城墙下。不可预知的结果仍令他忐忑不安。他深知这种单打独斗的“个人行为”是违背组织纪律的,但他又祈盼着所有的过失和错误都能用即将获得的成功去弥补。
  此刻,李梦楼正伏在城墙下干涸的壕沟里,一边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紧张地透过模糊的夜色看着壁立的城墙上慢慢向上移动着的黑影。
  石秃子攀城墙,自有他的绝招,只将两枚薄薄的铜钱一上一下插入砖缝些许,然后脚尖踩上去轻轻一踮,脚随手动,钱随手移,一步一趋,依次而上。也就是刚刚一锅子烟的工夫,那石秃子已上到了三丈多高的城墙边上。也许就是仗着这悬崖般的天堑,城墙顶上竟连围墙也没有,更别说岗哨了。石秃子按照李梦楼事前的介绍,一直就摸到了关押赵凤章的那间牢房的山墙根。
  赵凤章是“要犯”,牢门口常有两名荷枪实弹的狱警在寸步不离地守着。不过,要在须臾之间不声不响地解决区区一二个人的性命,对石秃子来说并不是件难事。按事前得到的县牢岗哨和兵力部署情况来看,事成之后唯一的退路仍然是得原路返回。只要安全地将赵凤章带到城墙边上,用一根长绳就可将他送到下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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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骨 第十九章(5)
关押赵凤章的牢房位于县牢大院的最深处。在他们看来,这里当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了。石秃子从腰里摸出两颗石子,正待从黑影里蹿出去,隐隐地听到两个狱警在说着什么。
  “赵凤章可真够条汉子啊。”
  “可不是嘛,我听防共团那边的人说,把一铜盆子滚水端到他的光脯子上,皮都烫烂了,可就是一声不哼,真是铁骨头啊。”
  “这算什么,初十那天过堂,他们把一根铁搭盘在火里烧得红光光的,然后就用铁钳子夹起来给搭到他身上了……”
  “你说防共团这些王八蛋怎就这么狠呢?”
  “就是嘛。唉,不过人必竟是肉和骨头做的啊。这不,前天就顶不住了,全招了。听说防共团今天一大早就又抓人去了。”
  “怪不得今天没过堂呢。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石秃子在这边听得疑疑惑惑,正不知该不该出手呢,忽听得牢房前边吵吵嚷嚷地好像又来了许多人。石秃子心里好奇,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探手抠住头顶墙上一道砖缝,胳膊一用劲,两脚腾空,一下子就跃上了房顶。等他俯身爬到房檐边上,就听得牢房里已经响起了一阵打骂声。而且,那声音好像还有点耳熟。
  这时,站在牢房外的几个人,也已经开始一边骂一边给那两个狱警讲开了。
  “妈的,原以为又招下两个共产党,这一下子抓回来可要领不少赏钱呢,没想到一个是他爷爷,一个是他侄子。”
  “那你们怎不抓回来啊?”
  “嗨,他爷爷早死了十来年了,他侄子才三四岁,你说怎抓?”
  “噢,敢情是成心捉弄你们啊。”
  “谁说不是?他妈的,害得我们胡队长领着弟兄们又跑了一百多里路,连十五也没过成。”
  石秃子在房上听了心里暗暗高兴,同时也不由地对赵凤章又生出一种敬佩之情。看来,自己原来猜测得没有错,这赵凤章果真是共产党,而且,这共产党还真是好样的。这样的朋友,值得交,值得救。
  正想着,牢房里忽然传出一阵朗朗大笑。这笑声里有些蔑视,也有开心,但更多的是一个人在受尽摧残之后那种无法掩抑的心力交瘁。
  又是一阵恼怒的打骂声。之后,牢门响起,刚才进去的几个人就出来了。为首的一个矮个子,一边走,一边还在不停地骂着:“妈的,明天再让你尝尝你胡爷爷的厉害!”
  狗杂种,原来是你!房上的石秃子一听这个“胡”字,这才一下子想起,原来在此发威的就是那个塌鼻子的胡德利,一个多月前,就是这小子找到琵琶窑,出钱要他们去老龙岭上取龙骨的,怪不得刚才听见有点耳熟呢。真是小人得志,刚当了个屁大的丧良心官,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妈的,老子今天先结果了你,看你以后还怎祸害人。
  石秃子毕竟是一介莽夫,头脑一热,早已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想着想着,就探手从腰里取了一颗石子,从房上往起一站,大喊一声:“姓胡的,拿命来!”手一扬,就将一颗核桃般大小的青石子“嗖”地摔了下去。只听下面一声惨叫,便有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有人劫狱!”
  “别让他跑了,快开枪!”
  “砰……”
  “砰……”
  喊声、枪声随之乱作一团。
  石秃子一惊,赶忙一个鹞子翻身,一下跳到房后,拔脚就朝着城墙边飞奔而去。
  待团丁和狱警们追过来时,石秃子早已甩出一只猫抓,顺着系在上面的长绳子滑到城墙下,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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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骨 第二十章(1)

  自从两个儿子一个被抓一个失踪后,赵磨锁就没有能够睡过一次囫囵觉。他是一家之主,白天里要强忍着悲情伤痛打理家里的一切,到夜晚却总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每每这时,总是安慰身边以泪洗面的老伴几句,然后就起身走到门外,一个人远远地蹲到那座小石桥边上,点上一锅子旱烟,在明明灭灭的烟火中默默地等着、想着。在老人的心里,总有一天,凤年和凤章是都会从那边走回来的。
  正月十九的夜里,赵磨锁照例又披着老羊皮袄来到小石桥上。夜已经很深了,月亮刚刚从东天边上缓缓升起,淡青色的月光无力地映照在四周寂静的村舍树影之上。远处的山坡野岭亦如梦一般酣睡在夜色和月色交融而成的一种迷蒙的灰暗之中。
  岭下隐隐传来几声狗叫,一股旋风挟裹着细碎的枯叶草屑,从小石桥的东边刮来,在赵磨锁的耳边“嗖”地一擦而过。赵磨锁一激灵,猛地醒来——也许是太劳困了,刚才他竟打了个盹。老汉暗自抱怨,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一边想着一边就掏出旱烟锅子伸进烟袋里去装烟,却不想无意中一转脸,就看到朦胧的月色下正有个人朝着小石桥西边的土坡上走呢!再一细看,那走路的架势和颀长的背影,竟是二小子凤章!
  赵磨锁心说这孩子,明明看见你爹在这里等你,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就只管自己回去了。你是不是嫌爹骂你来啊?爹骂你,是不想让你去做那些犯王法的事啊。可你知道吗?你弟兄三个中,爹的心里最疼你啊。这样想着想着,就赶紧把旱烟锅子一磕,往怀里一揣,起身就尾随着二小子朝着家里走去。
  街门还紧闭着,但外边的门搭子已耷拉下来了,而且好像还在轻轻地摆动着——他刚才出来的时候可是从外面搭上的,老汉心里一喜,知道肯定是二小子进去了,就赶忙也推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却空无一人,只有满院冷清的月光。
  老汉略一犹豫,就回了自己的屋里。“嗨,嗨,”他赶忙唤醒老伴,“二小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就把灯点着。
  赵周氏一听“二小”两个字,猛地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但她的神色却怔怔悟悟的,似乎不太相信丈夫说的话。
  “嘿,娶过媳妇忘了爹娘,先回那厢了。”赵磨锁朝隔壁努努嘴,小声说。
  “呀,凤娇还在她二嫂屋里呢。”赵周氏赶忙起身。
  正在这时,隔壁已经有了动静,好像是女儿赵凤娇的声音。老两口听着不太对劲,赶忙就往外走。
  “凤娇……”赵磨锁等在门外,赵周氏喊开门进了屋里。
  屋里还是凤娇和月娥姑嫂俩,哪里有凤章!
  赵周氏看看刚给她开了门的女儿还在地下站着,炕上的二媳妇却满脸是泪,就问:“孩子,怎么了?”
  赵凤娇说:“娘,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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