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记忆:老三届新三级-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去。另外,老爸没有发话。他早年参加新四军,获得过多枚功勋奖章。1948年解放济南时,炮弹片伤及头部,险些致命。这时他在县人民武装部任政委。平日里,他工作很忙,无暇顾及我们弟兄三人,任凭我们玩耍、打弹弓。但是,离家“串联”这样的事情,是需要得到他的允许才能行动的。我软磨硬泡,嘟嘟囔囔不开心。老爸终于说话了:“你走路都会摔跤,身体太弱,走不了那么远。围着办公室的房子,背上背包走100圈,你试试行不行。”“如果能够坚持下来,就同意你去‘串联’。”我信以为真,傻乎乎地围着办公室开始了我的“串联”。引来了许多好奇的小孩,他们跟着我走,不久便乏力散去了。当我完成100圈的时候,老爸已经被造反派揪到“地委”所在地阜阳去了,在那里他遭到了三天三夜的围攻。我没能去“串联”是肯定的了,只在红卫兵“接待站”得到了一个“差事”,接受妇联干部张崇瑛的领导,为那些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 “串联”小将们服务。每天接待他们,打水送饭,为他们打地铺添铺草,也算是为“革命”做了一点贡献,并以此聊以*。
“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3)
1968年,我们学校已经按照中央指示“复课闹革命”,但是喧嚣的社会闹得老师无心上课,学生也不能安心听讲。必须学习的最重要课程是毛主席着作,包括着名的“老三篇”,亦即《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我们对张思德、白求恩和愚公移山的事迹了如指掌,人人都会背诵,有的人还能够倒背如流。他们的所作所为令人敬佩,他们精神十分感人,但也没有必要天天背诵,把他们庸俗化呀!那时,为了贯彻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示:“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也就是不但要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学校时常组织我们去农村体验劳动,县人民武装部有一个农场,每逢收割季节降临,我们一帮小孩子也都会踊跃参加。小孩子毛手毛脚,我第一次收割高粱就出了麻烦。身高米的我加入了成人的行列,接近2米多的高粱秆我从未见过,更不知道如何把它割倒放下,比划着大人的样子用锋利的锄头砍倒了几株。半个小时之后已经腰酸背痛,很难弯下腰了。谁知直着腰挥舞锄头,一下子就砍到了自己的左腿上,白色的骨头暴露出来,流血不多,也不怎么疼痛。包扎之后,养伤半月有余痊愈,留下了一个疤痕。人间的事都很难预料,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等待我的漫长而繁重的农活才刚刚开始,收割高粱只是冰山一角。
传统意义上的学习专业知识,已经被批判为走“白专道路”。“*”开始两年以来,我入中学时学习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俄语字母早已荡然无存,近些日子学到了几句英文,每逢*都会不着音调地呼喊:“Long live Chairman Mao!”(毛主席万岁!);“A long long life to Chairman Mao!”(毛主席万寿无疆!),“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好好学习,天天向上);“Serve the people”(为人民服务)。
1968年底,中苏交恶,爆发了震惊世界的珍宝岛事件,保卫祖国,驱赶侵略者苏联修正主义出国境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各大报纸对事件的进展进行了适时报道。毛泽东主席向全国发出了“全民皆兵”,“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备战、备荒、为人民”,“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等一系列关于备战的指示。城市里开始修建防空洞,沿海地区不少军工企业纷纷西迁,全国成立十个建设兵团开垦边疆,部分野战军也去种粮备荒了。与此同时,毛主席还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风起云涌,大规模开展起来。这时我面临三个选择:继续留校学习;上山下乡;应征入伍。继续留校学习,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学无内容亦无所得。上山下乡,所谓“满怀豪情下农村”,“广阔天地炼忠心”,对于扎根农村我还没有思想准备。应征入伍,保家卫国,既适应祖国边境形势需要,也符合本人意愿。我出生在军人家庭,爸爸妈妈都是当兵出身,对部队有一定的了解。当时,妈妈因身体欠佳,去安徽省军区104医院检查了,爸爸工作依然繁忙也不在家。依稀记得我曾经给他们撰写了一封长信,表达了准备参加人民解放军,“报效祖国”的真实心境。这在今天的人们眼里是万分可笑又有点滑稽的事情,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哪有家书说大话的?可是,那封家书是我当时的思想认识,也是那个时代造就的芸芸众生的真实写照。时过境迁,不知者不怪罪。
“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4)
1969年12月,我满怀喜悦的心情收到了《应征入伍通知书》。内容如下:
最高指示
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
黄伟同志:
你以实际行动,积极响应祖国征召,履行保卫伟大领袖毛主席,保卫伟大的毛泽东思想,保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保卫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的神圣职责,这是很光荣的。望接此通知后准备入伍服役,并于十二月八日前来县。
中国人民解放军安徽省颍上县人民武装部
应征入伍是我人生旅途的第一个转折点。在那个非常年代,当兵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一身戎装更是千百万青少年的梦想。身穿绿军装,头戴五角星军帽,衣佩红领章,我还差几天15周岁神采奕奕当上了一名小兵。年底,我和一批新兵坐轮船,乘火车,再步行100余华里,几经周折到达了部队所在地……安徽省白湖农场。
白湖农场地处庐江、无为、巢湖二县一市境内。昔日的白湖,白浪滔天,沼泽遍地,芦苇丛生。1953年围湖造田,分东西两个大圩,162平方公里,耕地约13万亩。它既是全国特大型农场之一,又是全省最大的罪犯教育改造基地。
部队到来之际,已经把罪犯迁移至西大圩。我们部队是野战军,赫赫有名战功卓着的12军,军长是李德生。12军34师约万人奉命驻扎白湖农场东大圩,种粮备荒。部队本来就是一个锻炼人的“大熔炉”,更何况军垦农场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呢?!
新兵需要接受入伍教育和训练,还有一个不雅的称号,老兵管他们叫“新兵蛋子”。面对荒凉的土地,新兵们怨声载道,“我们当兵是选对了路,入错了门。”新兵受训结束之后,我被分配到一○二团一营炮连一排二班。我们的火炮是82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就是大渡河畔三发炮弹挽救红军的那种炮。炮被分解开来成三部分,由三个炮手扛于肩上,说实在的,作为一炮手的我30斤的炮身扛了几天,一发炮弹也没有打过。由于把生产放在第一位,军事训练极少,紧急集合屈指可数。紧急集合时穿好衣服,打起背包,肩扛炮身在三五分钟之内迅速集中站好队列。一天深夜,紧急集合了,连长下达口令……跑步前进。炮身加上背包约有40斤,这样的负重还要跑步,对于我来说很够呛。对于一个15岁,面带稚气,从来没有受过高强度锻炼的少年,确实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我凭着以前围绕办公室走100圈的耐力,咬牙坚持着。朝霞微露时,我们跑步行军10多华里,完成了一次训练任务。值得庆幸的是,我竟然没有掉队。班长胡立生说:“你还真行啊!”不过,连长很快发现了他的队列里有一名小兵。
一个月之后,团卫生队为各连集训卫生员,连长毫不犹豫地派我去参加集训,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我能深深地感受到他的关怀照顾。在团卫生队,我们学习了人体解剖,什么骨骼系统、血液系统、消化系统、神经系统等等,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十分新鲜的知识。还学习了最基本的药物知识,针灸和中草药知识,以及战伤急救、护理知识和护士们都要掌握的静脉注射、肌肉注射。三个月之后,我以优异的成绩结业了,不谦虚地说,20多位学员我考试得到了唯一的一个100分。因为我很较真,也很仔细、很努力,骨子里透着今天电视剧《士兵突击》里的战士“许三多”认死理的味道。从此,我比普通战士多了一个药箱,每天背着它下田干农活。
“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5)
白湖的环境艰苦,农活繁重。夏天,蚊虫孳生,密度极高,张开手一把就能抓十几只。晚间,战士们都躲进棉布蚊帐里说话,不能在蚊帐之外开口,因为张开嘴巴蚊子会误入口中。水田里蚂蟥成群,无论是插秧还是拔草,蚂蟥会随时悄悄地爬到人的腿上叮咬吸血,那是防不胜防的。战士们怨天尤人,调侃道:“白湖好,白湖好,不长粮食只长草,白天蚂蟥叮,夜晚蚊子咬。”干农活可不轻巧,有人计算过,全连人均20多亩土地,全部种植水稻。上级的要求是亩产800斤。战士们可不是袁隆平,并没有多少农业知识。当时的口号是“苦干、实干加巧干”,今天看来那时充其量是蛮干。化肥农药滥施无度,不讲什么科学性。水稻已经成熟,不到一周时间就要开镰收割了,为了消灭虫害照样喷洒农药,从不考虑粮食的农药残留问题。化肥是调拨来的,不计成本,为了提高产量,大量施用,根本不顾及地力有没有后劲的问题。第一年稻田里常常见到青蛙、黄鳝、蛇以及各色浮游生物,三年之后这些生命基本灭绝,连蚂蟥也很少见了。在我大脑的记忆库里印记最深的是,我们到来的第一年冬天,干的第一桩农活,整理土地……所谓“田成方”,开干渠,挖支渠。早晨8点开始挖土方,规定每人若干任务,至晚上10点还没有完成。任务没有完成,连队指导员坚决不允许收工,战士们饥肠辘辘消极怠工。在关键时刻,连队指导员手持电声话筒扯着嗓门高声朗读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以鼓舞士气,殊不知战士们早已泄气无心恋战了。为了达到水稻亩产800斤,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加班最长的一次是1972年元旦前夕,霜冻将至,为了丰收又能丰产,必须在霜冻之前完成收割和脱粒工作。这一次,我们连续工作了整整两天一夜,36小时除去吃饭和大小便时间,都在脱粒机上连轴转,不停顿地脱粒。那是超常人的劳动强度,那种疲劳和折磨难以言表。过度疲劳造成的人员受伤事故频频发生,战士的手臂伸进了脱粒机,腿绞进了扬场机,鲜血淋漓,终身致残。工作最艰苦的日子是每年的立秋前夕,既要抢收早稻,又要抢种晚稻,俗称“双抢”。“双抢”正敢上酷暑季节,烈日当空,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叫着,气温高达38℃ … 40℃。田里的水被晒得滚烫,每天都是超负荷劳动。收割水稻时,稻田里一点风也不透,汗水浸透了衣服,潮湿的衣服被高温烤干了,再被汗水浸透,又被烤干。到了下午,衣服上已经结满了盐霜,变得有一点硬了。一天,大家正在你追我赶收割水稻。突然,有战士远远地高声呼唤:“卫生员,三班长晕倒了。”我提着药箱匆匆忙忙跑过去,让战士们帮着把他抬到树阴下,仔细查看。身材高大微胖的三班长休克了,汗水湿透了衣服,他是中暑了。快把他的衣服解开,拿草帽为他扇风,针灸人中穴、灌“十滴水”,待他稍微苏醒了,又给他喝了一些盐开水。
“回营房休息吧!”我说。
他摇摇头:“不!轻伤不下火线。”
一个小时之后,他站立起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猫着腰继续娴熟地大把大把地割水稻。我远远地望着他那高大的身影,内心有些酸楚,很难说得清那时是什么感受。
“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6)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当时的士兵每人每月伙食费元,生活十分艰苦。因为是重体力劳动,一日三餐都吃米饭。每日早餐咸菜是必备的,但总是软绵绵的有点臭味。冬春之交青黄不接,战士自己种的菜不够食用,最近的集镇……塘串河也没有蔬菜供应,连队常常以煮黄豆拌酱油佐餐。战士每月有微薄的津贴,第一年每人6元人民币,以年限递增,依次为7、8、10、15元人民币。我当兵五年,满打满算552元人民币,连队驻扎在白湖中心没有物品可买,五年兵役结束,我还结余260元人民币。潜移默化,我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
“*”是全社会的灾难,部队也未能幸免。强调政治挂帅,每天晚上各个班都要开班会,汇报思想动态,人人都要解剖自己。干活有没有偷懒?有什么样的私心?没有私心,也要“狠斗私字一闪念”。 每个星期三政治学习雷打不动,最初几年,按照*提出的“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在用字上狠下工夫”的方针,学习毛主席着作、毛主席语录。当水稻被病虫害侵袭时,战士们嬉笑顽皮地说:“遇到问题怎么办,毛主席着作中找答案。”把学“毛着”庸俗化是一码事,我的文化程度成了学“毛着”的拦路虎又是一码事。我对许许多多的理论问题一知半解,特别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喜欢用典,信手拈来的成语典故在着作中随处可见,每每读书至此,我都如坠入雾里云中。
1971年9月下旬,平日里总是关心照顾我的八班长,在一个黄昏把我约到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神秘兮兮地说:“据可靠消息,*出事了。具体什么事情,过几天就知道了。”我顿时就懵了,一个受人崇敬的在井冈山就跟随毛主席打天下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怎么啦?“十一”国庆节过后没几天,团部通知全团紧急集合,传达*中央文件。团政委宣读了《*中央(1971)第57号文件》:*于1971年9月13日仓皇出逃,狼狈投敌,叛党叛国,自取灭亡。并说“根据确实消息,出境的三叉戟飞机已于蒙古境内温都尔汗附近坠毁。*、叶群、林立果等全部烧死,成为死有余辜的叛徒卖国贼。”全体官兵鸦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