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床的故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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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面目是正经的,社会舆论的惩罚形成了一种禁忌,使男女之间的事儿变得污秽可憎。然而那性爱自由的空气,依然偷偷的流动,暗暗地腐蚀着。根本的是我,是我自己,是我的性格和我的心理。我老实而胆小,我怯弱而无用。也就以一种小陷阱的得手而沾沾自喜。
如此叙述一番,我也就省略了许多后来同样设置陷阱的小情节。我有一度认为,只有在那种小情小态的表现中,文学才显出柔和的美来。然而我清楚,在我落笔的时代中,人们对些已显得很不耐烦了。他们需要快的节奏,需要快地知道结果。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而需要,而是他们有的才需要。文学变成了一种认同的需要。我无可奈何。这使我常常在想,我整个作品的情节是应需要而虚构出来的。我的主体性变淡,同时,完全失去了对于自我记忆的价值。
我的父亲到乡下来。他刚获准能离开故城的住所。我记得我是和红娣一起去十里外的镇上去接父亲的。我和她有十里路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我记不得我说什么做什么了。也许我什么也没有做。她领着我,穿着田埂。她身形轻盈,笑语快步。天空一片湛蓝,田野一望无边。我充满着喜悦。虽然我还没有真正接近她,但我心里有这种感受:她是我的。
唯一使我不安的,是她和我同宗。她姓我同样的姓。她的祖辈和我的祖辈过去曾在一个祠堂祭祖。我心中有兄妹乱伦的禁忌。也许我和她已隔了五服。没有人在乎这一点。堂嫂已不止一次拿我和她开玩笑。她并不顾忌地笑着抗议,她根本不懂得假模假式,而我则显得一本正经。
父亲立刻有所察觉。父亲老了。那时父亲就老了。使我每一次离开城里,都怀有一种永别的恐惧。一路上父亲默默地让我和红娣有靠近的机会。父亲年轻的时候是风流的。这是我落身到乡村以后,落到他年轻时生活的乡村里,才确定的。关于父亲,我可以写一本书的。但我不会去写。古人写到父母的姓氏,往往会略去一、两笔。我心中深爱我的父亲,我也就略去了父亲的态度。那一路上,我对与红娣同姓的顾忌,多少是消除了。
父亲的到来,使我有了一间自己的住所。父亲说,堂兄家现住的两间半瓦房,有一间半是祖上留给他的。这明白无误。村上年长的叔伯一辈的人,都能做证明。堂兄自然也清楚。堂兄说,他根本没想到。堂兄说,父亲离开这么多年,要没有他家来居住,房子早坍了。堂兄说,难怪村上的人笑他,说他为我插队起那么大的劲,最后是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在乡村里,我才真正地懂得,世上的道理是各种各样的,听上去都是对的,确凿无异义的。父亲要回了一间房。他给了堂兄一笔钱,让他另搭了一间属于他自己的草屋。父亲找了一个瓦木匠来,把朝南的一面墙拆开,立了一扇门。并把那间窄窄的小屋隔成了两半。里间正好放一张床一个木柜一张凳子。外间放着饭桌又支起两眼的灶来。比起城里的家来,要亮堂宽敞得多。我感到满足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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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床的故事 第一部分(24)
下乡来的父亲出门便和人打招呼,到处有迎着他的笑脸。许多曾有宿怨的乡里人,也都和他笑嘻嘻地说着话。也许是几十年相隔的岁月,使那些宿怨都淡化了,另一方面,在城里不久还被批判的父亲,到了乡里,多少显出是衣锦荣归。虽然在堂兄嘴里,我多次听过说父亲在村里口碑不好的传闻。
我有了自己的房子。红娣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多了。许多细小的陷阱不再需要设置。父亲在的一段时间,红娣的到来不受拘束。只要有空,她就进门来,坐在灶前烧着火,用当地的土语和父亲说着话,同时带着调皮地用眼瞟瞟我。
没有多长时间,那个傍晚就到来了。父亲和镇街上的一个熟人下棋,两人对坐在前半间的桌前。隔着那堵半截墙,我和红娣坐在里间的床沿上。象棋子落在盘上的声音清晰可辨。他们沉在棋局中,一盘接着一盘地下。我记得那间房子是装了电灯的,然而我又清楚地记得,前后间的隔墙上,留着一个长方型的洞,那是放美孚煤油灯的。一盏灯可以照亮前后屋子。那时应该还没有装电灯,有两盏油灯,一盏在前面的象棋桌上,一盏在后间的木柜上。灯光暗暗的朦胧的。前半间的注意力随眼光凝在象棋盘上,成为一个背景。隔着那堵半截墙,里面的一切动静都带有一种危险性。我引红娣在床沿上坐下,先是搭着她的肩,很快便把脸贴向她,并吻了她。那时还没有习惯称之为“吻”。这个字的流行是在十多年以后。在我那个乡村里的说法是“乖”。我乖了她的嘴。这很形象。其间含有我动作的完成和心理的满足。我当时还不知道十四岁的红娣,是不是已经是成人了。成熟对于一个少女来说,究竟何以为界?我记得后来有一次红娣蹲在地上,说她肚子疼,但给她治肚痛的药,她又不吃。父亲说她身上来了。我不知那是不是她的初潮。如果是的话,那么我第一次乖的只是一个女孩子的嘴。我不再记得那次亲吻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可以肯定那并不具有被文学书写滥了的初吻的醉人心魂。可能她还只是个女孩。她使着劲把着往下低。那时间我很紧张,一些感觉还游移在外间,一部分感觉则在心跳上。我的举动并不慌乱,而我的心很慌乱。我把嘴唇压着她的嘴唇,便是全部的动作。除了避开她的鼻,不可能有其他的动作。我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着她呼到我脸上的热气。我想细细地感受,又顾忌着外间。我想我已经得到了,我把那一吻认定我已经得到了。我松开她。我把她的手按在我的胸口,我让她感觉我的心跳。我附着她的耳,我说:我现在……我会……我……她不作声。她一直不作声。她抬起眼来看看我。她的脸肯定是红红的。她没有什么表情。她似乎什么也没明白。我就把她丢在了屋子里间。我就一个人出门去。我想我得到了。我想我得到了而没有败露。
我跑到了村口。我跑进了田野。我爬到了村外的一个土丘上。我站在土丘的高处。村口那棵大树在夜色中开成了一个粗大的远远的剪影。星星还没有闪亮。只有西天一颗黄昏星孤独地凝在天幕上。我知道那叫太白金星。我望着那颗太白金星。我让我的心安静下来。我有点后怕。倘若她当时发出拒绝的声音或者举动,我又将如何?我知道我是怯弱的。我总不敢向女人伸出手去,我总只是在心里回旋着情。我总是把情焐过了,焐到发酸变质。我总是丧失机会。红娣是例外的一次。因为她是一个女孩。一个女孩子。我想她是吓怕了。后来我才知道,女人是从来不会吓怕的。只有怯弱的男人,没有吓怕的女人。女人的吓怕最多是在表面上,而男人的怯弱总是附在心间。
站在土丘上的我,脚下整个地延伸出去。遍野一片暗色。右肩的后方是一棵老树的剪影。遥远的天际一片淡淡的青色之上,一颗孤独的星闪着亮。
最早对着同班矮小的女同学涌动起来的想象,在乡村之夜完成。完成了一个初吻。我心里说,我得到了。我有了一个。我有了她。我有了一个属于我的女人。和我共秘密的有肉体接触的女人。我把和女性接触的一种占有感扩大了,神圣化了。我从来对女人都是害怕的,怯弱的。既渴望又害怕,既想得到却又逃避。红娣打破了异性的神秘。她是落在我嘴里的,很轻松地落下的。女孩子都同样有一种渴望。当时我不知道。我只认为红娣是独一无二的,我为这独一无二而沾沾自喜。后来又为这独一无二而烦恼不堪。再后来又为这独一无二而遗憾。
桃红床的故事 第一部分(25)
那时我对英少女已不再有奢望。应该说,乡村的我已经把英少女忘怀了。一段时间内,我一直把我与红娣之间的事称为初恋。一个城里下放的男孩与一个乡村的女孩之间的初恋。挺单纯,挺美,挺古典式的。因为它有了,不再是远远的默默地看着。后来我重新排我的初恋史时,我才把英少女从记忆中提出来,我用她来和红娣抗衡。我拒绝以单纯完成接触来排我的初恋。默默的,远远的,斜角的,似情非情的,那更具有一种美,更是古典式的美,柏拉图式的美,崇高的美。怯弱的我天生对这种美称颂的。
只要有机会,我就搂抱着红娣,乖她的嘴。我不放松一切机会,去靠近她的身子,以加强我的得到感。这成了一种游戏,一种以接触为目的的游戏,一种幼稚的让人发腻的游戏,一种无聊而又无耻的游戏。我也清楚我的恬不知耻。只是这种耻辱的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她又是我得到了的,于是我心安理得。她有时会故意移开被接触的部位。她也参与了游戏。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喜欢游戏的孩子。有时她装作不知,任由我去。那也因为她是个孩子。她有好玩的天性。
父亲不知。或者他装作不知。在他和我同住在乡村的日子里,我和红娣无所顾忌。对于红娣来说,她只是来。只是有空就从高瓦房里走出来,一直往里走,走到头,那儿就是我的门。她只是走到这个门里,剩下的就是让我变着法子地接触她。亲她,抚她,对她说着愚蠢而烦琐的话,让我做我想好要做的,允许我做的。只是我有所顾忌,有所禁忌。那些顾忌禁忌都在我心里,是属于我自己的事。
作者简介
储福金,江苏作协副主席、专业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著有长篇小说《黑白》、《心之门》、《奇异的情感》、《羊群的领头狮》、《紫楼十二钗》、《柔姿》、《雪坛》、《魔指》,《黑白》中篇小说集《神秘的蓝云湖》,散文集《禅院小憩》、《放逐青春地》。小说集《裸野》(英、法文版本)等。《心之门》获江苏省政府文学艺术奖,《彩、苔、怆》获《上海文学》奖,《缝补》获《北京文学》奖,《黄表》获1988年《萌芽》奖,《石门二柳》获首届《钟山》文学奖,《平常生活》获《天津文学》奖,其作品还获1992年庄重文文学奖。
黄孝阳:读储福金的《桃红床的故事》
储福金的小说有一种大清静。人自土里生出,经历红尘种种,最后皆披了一件羽衣往那空濛处行去。文字柔韧异常,细实又不失轻盈之弹性,仿佛是河边青青草为那仙人所编。
作者写陈菁与冯曾高,两者互为镜像,却是水珠凝成的镜子(镜子是一种很奇异的物质,来源于宗教、民俗、文学、艺术、魔术和科学之中。它是人们自我认识或者自欺欺人的工具,既能揭示真相,也可用它来掩盖事实),人间万象于此间化身一男一女,互相低声询问。“我不知道,我在望着镜子里的脸时,回望我的是什么样的脸……”什么才是我们真正的意图?或者说,什么才是我?日常生活犹如氤氲水汽笼罩下来,给了我们养份,也给出了那无尽的“如同循环小数般复现”的永恒轮回。陈菁原本的琉璃心因为冯高曾的到来变成了一团乱麻,欲望从肉身深处行来,张大嘴,她闭上了眼,等她再睁开眼时,这世界已不再是原来的模样。而冯曾高,这个谙熟卦象、气、《老庄》等传统文化的男人,也终在一个叫黄苏虹/苏艳红的女体上入了魔——天可怜见,他本怀着一颗慈悲心去度这个用肉身布施天下的女子,她自喻为锁骨菩萨,而他认定“她是入了魔界已深”,要拯救她。一切悲喜,在曲径交叉的园林里,犹如鸽子散落的羽毛。储福金的笔突破了日常生活的秩序,把事物的具象逐一撇去,让读者看清了那被遮蔽在“现实”之后的人存在的根本。这是一种轻,是擦着天穹滑过的风和云,是对我们这个正在变成石头的世界最精妙的阐释。
《桃花床的故事》将细腻纯正的风格与流动的情感温暖熔于一炉,同时还依稀可见博尔赫斯式的迷宫和悖论。西方的与东方的,在最终极的点上合而为一。这个点,不是真理(真理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不是我们日益为科学所取代的态度。真理是此处可以抵达的最后的光辉(光辉迟早逝去)。它包括了自然的所有,数字、公理、地动说,以及各种政体之间的比较等。但,它的绝对,必然导致其内在结构的封闭性。那神圣不可一世的,曾激荡胸腔的,必然要沦为常识(这是人类的幸运),最后为无聊的废话所包裹(这是不幸的)。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仿佛熵增。所有的原本撼动人心的影像与文字,都不可避免地沦为陈词滥调。真理是一种确切性,文学有对这种确切性的渴望,希望内身深处蕴藏着惊心动魄的犹如枪声一样的思想,它还更渴望着那些模糊的“没有用”的意义。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是负熵,是彼岸。所谓彼岸,并非彰显、启示、逻辑、思辨,它是细雨微风、明月大江,少女的乳房,耳边夹着桃花的大声唱歌的少年郎,以及两只在草地上放肆交媾的斑点犬。它是人心深处微暗的火焰,是“秋芝第一眼看到这张桃红床,立刻就想着要把它买下来”,是“有几次梦里,梦中情人的那儿展现着无花果的模样”,是“周方益的心中电光火石般地闪亮了一下”,是“齐雅真本能地、凶猛地挣扎着”,是“马昭昭说,女人都需要我。我给她们一点营养,她们才能活过来……”
世界是一盆大火,万物焚身于其中。我已不再憎恨灰烬。惟有在灰烬中,我才能得到着落。所以当这本桃红色的书落在我案前时,我抓起它,打开它,跟随着这条饱含忧伤与疲倦的词语之河,慢慢地,一起忘却了那些毫无意义的事物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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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床的故事(1)
秋芝第一眼看到这张桃红床,立刻就想着要把它买下来。
那是在一家门面很小的家具店里,桃红床支在靠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