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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桃红床的故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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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农村毛把钱也不稀罕了。种田人起早摸黑,种菜起菜,再挑菜上街,真扣把两秤,并不算什么。”
  周方益真正切切地感受到夏圆圆了。多少年了,她还是那么个说话口气,似乎什么事也不往心里去。
  “努,听说你要回乡里来当头了。前些时听陈书记提到的。要没记着这个话,看见你,也未必想到是你呢。”
  “我真变得那么老吗?”
  “老就老呗,人总要老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在乡食堂做饭,这些菜就是为食堂买的。以后你就吃我烧的饭菜吧。大概不会比你女人烧得好。不过,乡下的米,大锅的饭,总是香的。”
  “香不香不要紧,只要把我养瘦了就行。”
  “努努,到底出去了几年,会说俏皮话了。”
  这一点,周方益自己也觉着了。其实在以往,不论开会还是其他场合,不论说话还是写文章,他是最不擅长幽默的,就是幽默的话,也被他说得认真了。
  这时,街上有人招呼夏圆圆,夏圆圆答着声。周方益就慢行一步,扭身去看街边的摊子,随后自顾自踱步前去。朦胧听到夏圆圆应着话,似乎有人和她说笑,问他是谁。
  遇上了夏圆圆,说上了一番话。周方益的心好像向上悬着了一点,那一点似乎是兴奋,又似乎是悔疚。回审自己的话和举动,又并没有不当之处。周方益每次和人打交道,过后都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绵绵地缠住他,就如蛛丝那般细细柔柔。
  集场一过,乡政府大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出出进进的都是村里的和乡属各企业的干部,也有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普通的农民,他们大着嗓门说话。有乡里的干事出来拦着,他们站停了,梗着脖子,身子似乎还在往前闯。有时没对上几句话,大嗓门又响着,找你没用,找书记,找乡长,找有实权的头儿。
  乡里干事的声音也会高上去,就像是在吵嚷。声音实在大了,旁边会出现其他人的声音。便会有一方声音低下来。
  开始,周方益会走出门,撑着三楼水泥栏杆朝下看看,他发现二楼乡领导的办公室都没动静,不知他们是听习惯了,还是养成了领导的冷静。周方益不由地担心下面院里有眼光注意到他,于是,他也就进房间去。
  要是他下楼,人家听说他是乡领导,找上了他,他什么也摸不着头脑,又能说什么。
  回房伏案,他又觉得自己因小小的地位而麻木。
  平常的时候,他在房间觉得闷气,下楼来走动走动。乡机关的干事们见了他,便停下手来,很尊敬地招呼他,应答他的话。他感到不自在,赶忙就走开了。走进哪个乡领导办公室,那里也总在谈话,见到他,乡领导便向人介绍:作家、新来的乡长助理。来人立刻站起来,睁着眼看他,那眼光使他窘迫。他找个凳坐下来说:你们谈,你们谈。他们顿了顿,继续谈起来,似乎忘了他,又似乎因注意他在而没有先前谈得畅快。他也就站起来,他们看他,他的手不自然地抬抬:你们谈,我……走走。便不回头地走出门去。
  出了门,他觉得心中舒坦了些,又觉得惶惶然然地失落了什么。
  周方益第一次参加乡机关常务会议时,书记曾问他,是协助管工业?还是协助管农业?周方益怕具体工作应付不了,说:我各项工作都先熟悉熟悉吧。陈志义说:我知道,作家是要创作的,我们提供方便,让他自由些。于是周方益就超脱了,这一超脱不要紧,他便一点工作也插入不了。有时他为这里的自由空气而高兴,有时他觉得他是在这里浮着,似乎只有妨碍着别人。
  只有食堂里的一日三餐是实在的。前头的一个小院旁边的三间平房,打通了。一边是灶,一边搁了几张方桌,几张长条凳,乡里的干部在那儿吃饭,从村里来有事的干部也在那儿临时用餐。午饭时人多,早晚饭时往往只有家不在曲溪的乡长、书记和周方益。有时就周方益一个人,他知道他们是陪客去了。陪客也几乎是乡领导的一项必须的工作。饭桌前的工作能力表现为“酒瓶”和“水平”,酒瓶是指会喝酒,会劝酒;水平是指天说地,谈奇逗趣,反正要让客人喝得尽兴,吃得愉快。周方益有时撞着了,也陪过一两回,他感到那也是累事,单几小时陪着笑,脸上的肌肉也难受。而他是绝没有“酒瓶”和“水平”的,只有安静地在食堂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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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度(4)
这样,周方益见夏圆圆的时间多了。午饭他都迟去,避开用餐高峰。晚饭往往去得早,菜没炒好,周方益便拿一张报纸靠墙坐着,看夏圆圆烧灶炒锅,忙前忙后的。
  有时,她单为他烧一大碗面条,他在吃,她坐一边陪着他。
  “你家里也会……你在这儿很忙的。”
  “不忙,没什么忙。十来人的饭,不要多长时间。家里也就两个人的饭菜。比在田里轻松多了。努,现在种田人也不太忙,分田到户、双季稻的硬指标没有了,一季秧,种了收了,也就放闲,打牌、叉庥将。”
  周方益吃完了,夏圆圆要拿他的碗去洗,所有乡里的头儿都是吃了就丢碗走的,周方益却执意自己洗。
  有一次,周方益和乡长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乡长介绍着村里包塘的事,难得地说得有兴趣。乡长吃完饭丢了碗,周方益也吃完了,要去洗碗。乡长说:“你让夏圆圆洗,食堂里烧烧洗洗,是她的工作。”
  周方益脸红红的,还是自己洗了。洗好了出门来,乡长不知去了哪儿。他们的话题还刚开了个头。
  想着乡长也许有事去忙,又想着乡长也许不怎么高兴。周方益不想让别人洗碗,并不是要显出自己的谦虚,而是免得心不安。但乡长又会怎么想呢?
  以后乡头儿一起吃饭,他吃完了也丢下碗来,单独吃饭时,他总洗了碗再走。
  夏圆圆都由着他。
  来曲溪后,他从没问过夏圆圆家中的情况。他早知道,她的丈夫是个跛子。他在食堂门口见过她的丈夫一次。他黑黑瘦瘦的,显得比夏圆圆老多了,站停时,一条腿直着一条腿踮着,手臂显得很长。
  他大概是来找夏圆圆的。夏圆圆没在。有熟悉的人过来,捉弄似地拍拍他撅起着的半个臀部,他也只是笑笑。
  那笑只能理解为最低层的弱者表露的讨好人的意味。周方益朝他的笑看了一眼,只一眼,他那张笑着的脸却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他的嘴显得很大,嘴角似乎是往下弯的,薄薄的没有肌肉的脸皮堆着皱纹连同额眼刻着的皱纹都曲着弯着,周方益实在不能以为那是笑,所能想到的一个不恰当的词,那就是悲哀。
  “是找老婆?还是找连襟的?……”拍他臀部的人说到连襟时,露着明显是粗野玩笑的神情。“……外国连襟。”
  周方益原以为他还真的另有什么连襟在乡里。回味一想,跛子的连襟,也就是夏圆圆姐姐的丈夫。夏圆圆根本没有什么姐妹在曲溪,周方益立刻敏感地悟到了那粗野玩笑后面的意思。
  从过去的情况来看,夏圆圆不是那种守身如玉的女人,嫁了这么个跛子,从开玩笑人的神情来推断,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周方益不免生出些悲哀来,看着跛子,同时想到“外国连襟”的词,周方益的心里也多少有点发热。
  周方益插队到曲溪时,还不满十八岁。那一年,他家是运交“华盖”。父亲受审查,母亲生病,他中学毕业,面临上山下乡一片红。
  父亲当年参加过新四军,在新四军乡政府跑跑腿,没干上一个月,新四军北撤了。乡长问他去么?他说去,部队开拔十多里,祖母追了去,说祖父要死了,把他拉了回来。周方益小时候,家中遇上经济困难,父亲就会感叹,说当年要是北撤了,解放后他便是什么什么干部了。因为他总是这么说,周围的邻居也都知道了这一回事,大运动来,街道上就以逃兵审查他。母亲原来身体就不好,这一来病加重了。
  周方益原是要分去东北或者内蒙古的。正巧母亲的一个乡下堂妹来南城看病,父亲帮着联系医院,并提供吃住。堂姨图报回乡出力,于是周方益投亲插队到了曲溪。没想到,下乡刚两个月,堂姨死了。他在村上举目无亲,租一间旧祠堂屋住,一年的工分钱,刚够他交房租。
  周方益和夏圆圆认识,是在一次知青会议上。公社通知知青学习什么文件,其实整个文件没几句话,但那时的知青,只要听说有新文件传达,不管多少路,都赶着去听,以期待听到一点上调希望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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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度(5)
那次学完文件,知青们有些反常,好像对公社知青办的一个干部的话有反感,就和他展开了辩论。那些血气方刚的知青都当过红卫兵,又是国家分配的集体户,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说得一窝蜂,说得知青办干部无法招架。
  会场里,只有周方益和夏圆圆在后面一声不响地坐着。夏圆圆右手撑着脸靠在墙上,样子像是想睡觉。周方益不由看她两眼,又看她时,她也望着他,问他:你是不是投亲插队的?周方益说,是。他问她:你插队在哪个村?夏圆圆说:王塘。他们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地聊了一会。从一开口,他们就知道对方也是南城下放的,问下去,发现还是同一个区里出来的。
  这当口,陈志义进了会场。那时的陈志义也只有二十多岁,很严肃的神情,一开口就说我是贫下中农的干部,是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呢?还是相反呢?接下去,陈志义便谈到了贫下中农的反映,谈到了知青的行为,不指名地举了几个实例,间夹着上纲上线的批判。
  场上的知青似乎对这位年轻的农村干部有些“怵”意。陈志义说话时,会场安静下来了。
  夏圆圆笑了一笑,旁边的周方益轻问她笑什么。夏圆圆说:“努,他说大道理的样子……”周方益垂着眼,没敢再答口。就是轻声说话,他也怕陈志义会注意到。
  会后,周方益和夏圆圆同行回村。
  王塘村靠公社不远,周方益到公社来,要路过王塘村。
  插队知青在外面,是自来熟,走在一起更觉得亲近。周方益没有姐妹,和夏圆圆在一起,感觉上也不同村里的姑娘。叙起来,夏圆圆比周方益高三届,周方益在初一遇上文革,夏圆圆则是高一,实际上夏圆圆比周方益大两岁。
  那时,高中年级的知青比初中年级的知青,感觉上要大好多,走在夏圆圆身边,周方益觉着她是个大姐似的。到王塘村边路口,夏圆圆邀他到她的家去,吃了午饭再走,平时很拘谨的周方益竟也就跟她去了。
  夏圆圆的老家就在曲溪,祖上遗下一间屋。夏圆圆父亲去南城做工,屋子留给了侄子,夏圆圆下乡,要回了房子,简单地修理了一下。
  夏圆圆堂兄的房子和夏圆圆的房子合一道山墙。夏圆圆一边开门一边和堂嫂说着话,门开了,小堂侄先就钻进了屋里。
  相比起来,周方益住的村后单独的祠堂屋,就显得孤零零的了。
  在夏圆圆那里,周方益玩了一个下午。他把自己家里的事一股脑儿都对夏圆圆说了。夏圆圆一边做着事一边默默地倾听着。周方益也没想到,他会对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子说上这么多。
  以后,去公社集镇时,周方益总会在夏圆圆那儿停一停,两人用南城话聊聊天,去第三次时,他说话中,称了她一声夏姐。这一称呼看似随便,周方益在家准备了好半天,说出口来还有点心跳。夏圆圆似乎毫不在意地应了话,很自然地接受了。
  这么过了一年多,周方益突然出了事。他回南城时,和几个好友在一起痛痛快快地议论了当时的社会,其中一个朋友没分场合地把话传开了,被当作现行反革命抓了起来。于是“瓜蔓抄”,周方益被公社隔离审查,关在北集一个旧窑屋里,关了两个月,又批斗了一次,放出来时,他几乎是万念俱灰。
  他被带回村,在劳动中改造思想。那些日子,他独自在祠堂里出进,见了人便微微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搭理人,闲来便坐在祠堂前面的河边,默默地望着映着树影草影的绿绿的水,他想过死,有几次他都下了决心。
  那是个黄梅天。麦早收了,秧也莳了。下了两天的雨,中午天刚晴,天气闷得很。队长还没叫出工。周方益正在祠堂屋里吃午饭。在剩粥里下几个米粉团子,搭着自腌的咸菜。
  突然夏圆圆进门来,穿着她常穿的那套旧劳动布工作服。
  周方益手握着筷,扭头一声不响地看着她。
  夏圆圆也看着他。慢慢地,嘴角的那颗黑痣就爬到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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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度(6)
“做什么?认不得我了?”
  从旧窑屋出来,周方益几乎断绝了和所有人的来往。村上人路过祠堂屋,他也不出来和人家搭话。
  看到夏圆圆的一瞬间,他感到心中有一股热热的往脸上涌。几片咸菜还在嘴里,他慢慢嚼着,知觉着一点咸味。
  “你吃过了吗?”他问。
  “你还有什么吃的?”她说。
  “我去烧。”
  夏圆圆看看锅里,叫住了要去挖米的周方益:“团子好,我喜欢吃团子。”
  夏圆圆坐下来吃团子。和周方益说着团子粉是糯米还是粳米,粗轧还是细轧,村上有没有轧米机,说的依然都是细琐的事。周方益问一句应一句,那种旧日在一起的气氛又回了来。
  “你气色不错,比以前胖了。”夏圆圆说。
  周方益原先体质比较差,经常会有些小毛小病,脸色也总是黄黄的。奇怪的是进了旧窑屋后,他的饭量好起来,一段时间内竟没有生过一点病。
  “现在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周方益叹了一声。
  夏圆圆看着他笑笑:“先前我就知道你聪明,还没想到你那么出众。就听参加乡里干部会的队长回来说,批判稿上念的你做的什么诗,下面没几个人听得懂的。”
  说话间,天色就阴下来。黄梅天,变得快。旧祠堂里阴阴暗暗的,嗅着一股有点霉湿的泥土气息。
  出工的哨子却响了起来,周方益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搭在凳上的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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