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浪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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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回去。”应致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笑看的林清平不舒服,他明白的很,这可不是什么打趣的话。或许对方对于他是否一起同去,只是可有可无而已,现下这一刻,甚至是真的希望他不去的了。他不由感到一丝困惑,只是旅行而已,竟然升起前途未卜的怪异感。“为什么先去杭州?”
“没有为什么。就选了它罢了。”
“是吗?”这句反问意味深长,可是应致治完全没有理会。他们枯坐一会,便加入等候排队进站的人群中。
列车飞驰,耳边有轻微的压迫感,尤其是过隧道漆黑一片的时候,更为明显。但是林清平喜欢这种感觉,窗外的林木湿润的气息将车身裹着,陪伴他们奔向一个似乎永不到达的远方。是淡淡欣喜着的心情。
应致治瞧着窗外,极为入神。右侧的胸锁乳突肌绷出一个凝固的弧度,像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注视一样。
前面再前面一排的一个穿着红毛衣的女孩子,约莫五六岁光景,踩在爷爷的身上,面朝他们的方向,大声喊着“我要去英国。”声音清脆明丽,足以推测出是个良好教养又略微骄矜的小公主。
林清平仔细端详着,发现她的确可爱。面皮是令人窒息的白,向目力能及的任意方向放射出去。形状像一只肆无忌惮的鬼。一只眼裂长些,一只眼裂更圆些。单看的话,都无可挑剔。混在一起,终归有些怪异。
应致治听到声音,也看过来。
女孩的爷爷不想让她的声音这么大,便压低嗓子跟她对话。问她想去英国的哪里。小女孩说不上来具体的地方,嗫嚅了半天,说“伦敦好了。”
应致治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欲言又止。最后自言自语般,说“伦敦有好多雨呢。”
林清平转头看他一眼,问道,“你来自伦敦?”
应致治点点头。然后就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林清平不以为意,挖掘喜欢的人的一切是一种乐趣,不必急于一时。至于是地雷还是宝藏,甚至没有出现他的认知中。
二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聊了一些东西,有的没的,丝毫不触及根本。到最后,竟相继睡去了。应致治的身子原本靠在车窗那边,迷迷糊糊中寻找更舒服的地方,渐渐挪动到林清平的肩上。没有意识的时候,自然而然竟能达到一种和谐与默契。
是舒服的。车厢里是暗的,伦敦是飘着雨的。他们能看到黑暗与寒冷,心却是敞亮温暖的。应致治需要这种温度,而不用觉得自己是任性的。
列车到站,所有人都急吼吼地争相往车门处挤。唯独林清平二人仍坐在位置上,终于醒了神之后,才不紧不慢地随着人流步出车厢。
经过短暂的间歇,暴雨仍旧袭来。仅仅听砸在车站顶上的咣当声和周身袭来的寒气,就足以领受其暴虐。应致治微微瑟缩一下,神思出现一瞬的恍惚。英国的雨叫人厌烦,中国的雨使人忧伤。即使说不明白,可就是知道那心中的不适就是忧伤。
林清平在旁边发出受了刺激之后的嚎叫声。毕竟是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兴奋感促使他狂放地揽住应致治的肩膀,摇晃个不停,并伴以舒爽的喟叹。
上到地面,等了很久也没有叫到出租车。青色的天空沉沉地压过来,林清平变的逐渐焦躁,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平静在疯狂泄下的暴雨声和纷乱嘈杂的人声中显得毕竟是反常的。应致治的身体就在他身边,神思却若即若离。这一场雨,这趟旅行,甚至身边的人,没有哪一个不是可有可无。谁能够给必须下个定义。他又踩在轻薄的浮萍上,脚下是深广的空寂无人的大河了。锁在身体里的呐喊,是无声的。想被听见,又拒绝被听见。
林清平抓住他的手,一起钻进了一辆出租车的后座。终于使他稍稍醒过来。“可坐上车了,这该死的雨。”说话间,将额头濡湿的头发捋到后面,然后转过来看他,“咱们往哪儿去?”
那个地方就在嘴边,说不说也没有明确的界限。应致治沉默了片刻,终是答道:“不知道。”
对方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表示不相信。
“没必要非要事事计划好。”应致治回了一句,然后嘱咐师傅找个最近的如家将他们放下。在建国中路近解放路口下车,包里装着伞,可是不愿意拿,便任由林清平拉着他狼狈地冒雨往店里跑。
林清平其人散发出一种可信赖易亲近的气息,仿佛他们已经认识许久了。走至前台,自顾要了一间双人房。等电梯的空当,应致治终是没忍住,开口道,“以后还是要两间房,今天暂且这样吧。”
他转头看他,是真的没料到对方会在意这一点,不禁又叫他胡思乱想开去。“为什么?”
应致治似乎被堵住,憋了口气回道,“洁癖!”
“一个癖好或者说习惯的养成,大抵都受到一个契机的触发,亦或总之什么人的影响。你是什么样的呢?”
“就自然而然长成这样子了。”
林清平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对自己的成长竟如此地不上心啊。”他看对方没有说话,继续道,“现在的我们,就是此时此刻站立在此地的我们,可是由无数过去细微的因由汇聚,才造就此种模样。仔细想想,甚至称得上是件残忍的事情呢。暂且不说那些所谓好的方面,一个人成长中要受到多少伤害啊?”
应致治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不想被看出来,便只能维持面无表情的姿态。自己以前完全不是这副样子,连想象都不曾。对于对方那种得意洋洋的样子,他简直要忍不下去了。
“受了伤,无措地呆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自己这疼痛根本无关紧要。何况那真是无关紧要吗?给那痛处洒上一掊土,让时间的脚踩上一圈又一圈。我们已离开很远,远到站立的地方足够安全。可是在黑暗的地方默默发酵着的,是从来都没有被抹去的东西啊。你说,我们该如何看待以前?”
好像愤世嫉俗的人,林清平的话中逐渐带着讽刺的色彩。应致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压的他无法翻身。
“我告诉你,我以前……”
“够了!”应致治粗暴地喝止了他,朝楼梯冲去,此刻急切地需要逃离。
林清平朝对方跑走的方向眯起了眼,心头涌上一股喜悦——刚才的话触到了应致治的逆鳞了,这不正是他需要的么。打了个响指,循着楼梯跟上去。房卡在他手上,果然应致治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等着。开了门,屋内构造大同小异早已看的够了,对方放下旅行包,便站在窗前注视着雨中的街道。
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玻璃窗上遍布水流,空中的暴雨又添另一层阻挡,只勉强分辨路两边的林木和街上稀稀拉拉的车辆罢了。一片白茫茫。
林清平走到他身边,几乎是紧挨着。“这雨要持续一周之久。”
应致治点头,“看这架势是免不了的了。”
“只能待在房间里,真无聊。”林清平退后一步,盯着对方的背影,寻思着他近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为何。整个人放松地仰躺在床上,摸着肚子,像自言自语,又似特意对着对方说,“饿了。”
应致治转过身来,“附近有家面馆不错,可以送外卖。”
林清平又觑了一眼窗外的雨,“外卖好啊。现在就点吧,电话知道?”
应致治沉吟了片刻,说知道。然后再次转过身,踱到窗前,点了两份东阳沃面。
“名字挺奇怪的。你确定好吃?”
“是好吃的。”
“你以前来这儿吃过啊?”
“对啊。”
林清平细细回味了他的话,察觉出故作轻松的味道。只是刚到杭州而已,他已经感到应致治对于这个地方是熟稔的了,至于原因,同他刚才跳脚是同出一桩吧。
“我去洗澡。外卖到了,你付钱。”
只剩下林清平一人在屋内,他来回走动,听着浴室的水声并外头一阵急过一阵的雨声,心绪不受控制地烦乱起来。
待应致治满身湿漉漉地出来,林清平已经抱着外卖盒吃上了。吃的这么香,以致于他觉得自己也饿得很久了。对方的视线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动,令应致治稍稍有些不自在。
“我怎么觉着,你一点都不爱吃这东西呢?”
应致治抬首瞥了他一眼。
“不过我是觉得这什么——沃面,还是挺美味的。”林清平特意将见底的盒子亮在他眼前,炫耀似的。
尽管没有承认,应致治确实觉得这黏糊糊的、不清爽、甚至是浑浊的面食,他并不真正喜欢。“吃你的。”他骂道,想叫对方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擦身
任亚窝在沙发上,透过客厅的大落地窗注视着眼前这场打的庭院林木飒飒作响的雨。暗沉的天色和树叶浓的化不开的墨绿色在他的心里造成持续的隐隐的不适——像一道若有若无的丝线紧缠着脖子。一旦这样的天气来临,任亦就会陷入旁若无人的无休止的睡眠之中,他不喜欢。
扔掉手中的杂志,像真有什么事似的站起来,踱步到厨房门口,又折返回来。手扶着沙发靠背,呆呆地站立片刻,转身朝卧室走去。
门虚掩着,内里由于窗帘紧闭一片昏暗。任亦蜷在大床的中间,紧紧裹着被子,微冷但是舒服的模样。
任亚站在面对着他的方向,俯视着。睡梦中的人不修边幅,但无疑一副天真神色,如同天边欲展未展的云。头发渐渐长了,伏在额头上,倒向一边。他背对着人坐下,房间里的寒气使得只穿T恤的胳膊上泛起鸡皮疙瘩。这无什要紧,但是孤寂也悄无声息围过来,就像自己是手无寸铁的。在他背后,规律的呼吸声叫人进一步陷入这种沉沦。右手都伸出去,下一秒就能将人晃醒了。最后,还是烦躁地离开房间。
关门时,听到一声微弱的叫唤。他停下脚步,望向大床。不是错觉,是对方真的在叫“Auther”。发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情状,最后一个音节在舌尖上迟迟不肯吐出。叫了大概三、四声,房间再次归于寂静。
任亚拉上门,相当响。说不清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有意在发泄什么。他疾步走到沙发背后,越过靠背,将整个身体甩到沙发中央。侧过脸,瞥见插在瓶中早已干枯了的桂花,猛地一挥,枝叶和水喷的满地都是,瓶子碎裂更是发出刺耳的声音。
Auther,Auther!他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人随即坐起,攥着手机,抄起一把伞,往外头去了。回忆泛上来竟不按新旧顺序。杂乱无章,均是年少时的桩桩件件。他总忘不了,何况任亦。
小区门前街道的两侧是杉树,树底下已经覆盖薄薄一层落叶。任亚站在小区门正中,一时不知要往哪儿去。
“婆婆妈妈。”他不禁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然后拔脚顺着华藏寺巷,朝老何面馆去了。任亦醒来,往往不知今夕何夕,晚饭是不能指望的了,自己又实在没有心情做。
估摸是下雨的原因,店里没有几个人。进门右手边一排座位中间的那一桌,正对面对着建国中路宽阔街道的位子,是平日里他们的固定座位。现在,已经坐了一个男人。低着头,面前正放着吃了一半的东阳沃面。
任亚回过头,考虑今天是否换换口味。老板见是他,先开口道,“两份沃面打包?”他便顺势点了点头。
“坐着等会。”
他选了背对那个男人的位子。朝大路望去,时不时有行人从门前经过,撑着各式各样的伞,没太有表情,仿佛被雨淋得麻木了。他真的对雨天深恶痛绝。没人能理解他。
等到提着外卖盒打算走的时候,身后的男人也恰巧吃完起身,竟让他吃了一惊。任亚自己192cm,对方和自己旗鼓相当,这到少见。甚至也不瘦多少,看的出来平日里有好好训练。
男人看上去很整洁,自有一种温和的威严。从门前的筐中取出一把深蓝色格纹天堂伞——一看就是为了应急新买的样子,撑起后往左走。出门前,随意地看了他一眼。这很正常,任谁经过都不免向他投来一瞥。金发的老外毕竟是惹眼的。
任亚也被挑起一丝兴趣,紧跟在男人身后步出店门。也只是走了几步,但足以看出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见对方踏上台阶,进了那家叫做浮力森林的甜品店,他便觉得自己很无聊,拐进了小河下,回家去了。
离去时的狼藉仍旧静静摊在地上。他把面放在厨房桌上,手指还勾着塑料袋,站在窗前发呆。start键重新启动后,才拖着已经疲惫地身躯去收拾。
一切恢复原样。
任亦带着一身没大清醒地气息从洞穴中出来,只看见粉饰过后的画面——任亚端着面碗,长腿跷在茶几上,很有兴味地看电视。他走到对方旁边,重重坐下,头垂直往靠背仰去。
任亚放下面,用小臂抵着他的后颈,“不许再睡了,吃饭。”
“啊~”
任亚看着他故意作出的嗷嗷待哺的样子,没有理睬。
“啊呀。没劲。”
“你刚才又叫我‘Auther’。”任亚目视前方,表面如常,内里却颇为小心翼翼。
“是么。”任亦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没再说话,就算过去。静默了一会,仍是说道:“什么时候?”
“睡觉的时候。你做梦了。梦到什么了?”
“无意识的呓语罢了。”
“梦的解析里面说……”
“行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早就原谅你了,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任亚的目光逼视过来,使任亦一阵头晕目眩,意识似乎被攫取了。他迟疑片刻,决定诚实地袒露自己的心情——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你的眼神这么深邃迷人,好像情深似海。每当你这么看我,我就很内疚。不是我的错,也变成我的错了。”
“你宁愿内疚,也不愿意真正地接受我。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这样,嘴里说着放下了,但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我真的放下了。”
任亚的手掌伸过来,温柔地贴着他的心脏,“你这里,有一扇门。你问问自己,真的为我开了吗?”
“我们停止这个话题好吗,已经十三年了。”
“问题一直都在。一百年也是一样。”任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