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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江山記-第59部分

小说: 江山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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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禾真不应该教你用撒兰香……最好让你得癫痫。”我咕哝。

“媛淑人在说什么?朕没听清楚。”他凑过脸来,却透了冷冽口吻。

“臣妾说臣妾有事禀报。”我从袖中掏出信纸,捧上。

他抬手接过去打开看。

既然他总是要留下一个人来监督,而不再与我独处,那我只好用这种方式了。这信上两件事:第一,文禾修长城若定,国库无银,如何解决?两位京师儒商提出愿助部分,请定夺;第二,我要借彤戟去一次江南,接清歌。

他看完信,平静地折好,道:“朕还未说叫你来做什么,你倒是先一堆问题要求。”

“那么陛下到底是准还是不准呢?”我问。

他扫了一眼角落里装空气的彤戟,“哼”了一声,说:“换别人吧,这个朕舍不得。”

“必须要是这个人。”我坚持。

他斜睨着我,似乎在警告我的犯上态度。我可不管这套,反正软磨硬泡也要拿下。他看我这一副誓不罢休的表情,先是觉得可笑一般,但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准求就是了。”

“多谢陛下!”我扭头,瞥见彤戟嘴角的美丽弧线。

“至于第一件事,让他们不必担心。我等自有办法。还不至于沦落到要让人变卖家产的地步。”皇上又说。我等?他口中的我等是指他与文禾么?

“遵旨,臣妾会转告的。”我回答。

“朕今日找你来,是为了这个。”他捏着手里地信纸,对我摇了摇,“有些事朕想知道。所以……”他转身到书架旁边,拿起一册书卷,抽出一张夹在里面的纸笺递给我,“照着写给朕。”

我看到纸笺上蝇头小楷列了十几条,基本都是未来一年内的大明国内情况纲要。他跟我想到一块了,都打算改彤戟传书了。避嫌地确是一个问题。古人男女七岁食不同器。何况在他的心里,显然文禾比我更重要,他时时刻刻挂记文禾地感受,即便他不在身边。皇族之内,上哪儿找这种兄弟情义呵!

我点点头:“臣妾明白了,回去就写。”

“彤戟何时走?”他问。

“越快越好,如果可能,下月戊子日就动身吧。”我看向彤戟,“可否?”

彤戟行礼:“微臣可以。”

“那你便去吧。早去早回。”皇上看着他,眼底似有点无奈。

“臣遵旨!”他回答。

“满意了?”皇上又看我。

“嗯,满意了。”我不惭地回答。

他牵了牵嘴角,眼神如月光拂过羽毛。如果我是个豆蔻姑娘,一定会沦陷在这神情目光里,乃至痴迷不已。这个小叔把所有能攻克女人地魅力都藏在面具后面,长久以来把大部分生命都贡献给了那些卷宗,那间朝堂,那张龙椅。没有人知道拿开那些附加在他身上的名号物品之后,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地男子。而我,在一些时刻,似乎曾经接近过那样的他。

“媛淑人。”他先开口打破我凝视的动作。

“是,陛下。”我把那张纸笺揣袖里。

“……你可以退下了。”他不再看我,径自去龙案后面坐了。

“臣妾告退。”难道是刚才出神出得太过分了?我自嘲一笑。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彤戟也行礼,然后引我退出暖阁去。

带着一点懵懂困惑,想着皇帝瞬息万变的表情,我跟在彤戟后头走出乾清宫。闷头走路是我的习惯,这次这习惯害了我。“砰!”地一声,我撞上了彤戟挺直的后背,禁不住抗议,“彤戟你别突然停下啊,我正在想事儿呢!”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彤戟却是躬下身去了。

我痛苦地揉着鼻子,抬起头,这才看见眼前的阵仗。

坐在红绫行障里的皇后周氏,正从黄绮帷幔椅上走下来。她面容沉静,金绣团龙文深青褙子,织金红鞠衣,缘玉带华美异常,花鬓宝钿装。走路庄缓,脊背直挺,不怒而威。这才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啊。我心里叹息,下身拜首:“臣妾媛淑人叩见皇后娘娘。”

“媛淑人免礼。”皇后沉稳道。

我起身,向田贵妃和更靠后的袁妃行礼:“见过贵妃,袁妃。”田贵妃仍然一副我欠她一千两的表情。袁妃倒是很随和,轻轻回礼。

然后,我看见行障侧边宫人前面站着的女官一名,又是徐瑶。

第四卷 终之卷 第十七章 战报

皇后周氏生得薄唇细目,气度沉静,与那媚眼玉肤的田贵妃和眉目清淡的袁妃又是不同。上次见她已经是一年前事情,那个时候我光顾着郁闷和气愤,甚至未曾仔细打量过她。今天带着一点小人得志的恶趣味,YY她叫我嫂嫂的情景……

“媛淑人,自回京后未尝见你,一向可好?”皇后看着我,道。坏了!命妇受封,除了入宫朝帝王外,还该拜皇后才是。皇上给我免了一切繁文缛节,可是我自己最近心里乱糟糟,居然没想到后宫的老大。如今这除太后外的仨后宫最强女性阵容站在我面前,简直就是兴师问罪嘛!

“臣妾谢殿下垂念,臣妾一切安好。”我福礼道。

“陛下不让吾等插手,亲自拟单子赐了贺礼给你们二人,所以我也一直不甚清楚侍郎夫妇是否新婚愉悦美满。”皇后的神情很郑重,看不出到底打什么主意。

“臣妾惶恐,”我欠身回答,“劳烦陛下殿下挂心受累,臣妾感恩不尽。皇家所赐之礼,悉心珍藏,夙夜不敢忘。”

“媛淑人言重了。”皇后说着,目光往乾清宫门一抹,“张保,你要往哪里去?”

我一扭头,看到门边一个御前牌子正往暖阁方向跑,听见皇后问话吓得赶紧颠回来:“回禀殿下,奴婢去侍奉陛下……”

“得了。”田贵妃在一旁扫了我一眼,“还不是去通风报信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欺负媛淑人了?想跟陛下怎么告?”

“回娘娘!奴婢不敢啊!”那叫张保的御前牌子吓得脸上血色都没了。

“你没少告,还说不敢。不过也是,这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让陛下这么为之跑腿的了。何况你们呢。”田贵妃长叹道。

“少说两句吧。也不怕失了身份。”皇后低声对田贵妃轻斥。

“是,殿下。”她立刻闭嘴。

袁妃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这时才开口对张保说:“你去通报吧。我们都到门口候着了,龙辇也备好了。可以请陛下了。”

“奴婢立刻去!”张保巴不得马上消失。

皇后转向我:“我们要陪陛下去太液池游赏。陛下几日不曾好好歇息了,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给自己半日假。媛淑人可愿意同去?”“谢殿下恩典,臣妾不敢。。。况且府内还有家事,不敢耽搁。”我回答。

“哪里来的这么多不敢。”皇后微笑,“那我也不勉强淑人了。淑人如今是文府侍郎夫人,自是府内主事为要。不过……”她语气凝重起来,“陛下待你如何,你心中自然明了。我只希望你能在礼义之内,安抚圣心,若有什么事不好向陛下要求地,尽管告诉我。”

我微微愕然。抬眼看向皇后时,发现她却是认真而郑重的。满身华服,鬓外丽冠。一派气魄雍容,但那面庞上仍是年轻女子坚韧而澄澈的表情。

皇后之所以为皇后,并不是只靠虚名。她虽然并不了解真相。但是却可以容下所有,甚至主动抛出橄榄枝。当然。如若不是知道历史上周后为人。我可能会认为这是另一个陷阱。所谓大局,是古代女子地幸福还是坟墓。这实在不好说。

“臣妾叩谢殿下垂爱恩德。”我行礼罢,告退。

而又五日之后,我惶然了。

在风和日丽的上午去程丹墨地布庄订料子,顺便结了三月的账目。趁程丹墨去取账册,我和红珊在外堂里随意看布匹锦缎的时候,却听见两个来买布的管事模样男人在交谈。而他们交谈的内容,是宣府地战况。

穿青色比甲年纪更长的男子一脸愁容,心不在焉。手里翻来覆去就一匹布,说道:“听说宣府一战十分惨烈,我大明死了不少将士。本来这人就不够使,干什么还主动去打,这下好了。”

旁边较年轻的着墨绿直裰和东坡巾的男子则咂砸嘴,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鞑子攻了宣府,有骨气的当然要夺回来,宣府兵家重地,不可失却。再说虽然是惨烈,死了那么多人,可是听说还是明军胜了嘛。”

“胜了又有什么用,听说那一片连活人都没几个了,劳命伤财的。不知道那个举国期待的文侍郎还活着呢不,我看啊,他最是好战,这种人死了也好。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吧。”老男人长叹。

红珊把手里布匹重重往柜上一砸。惊得两个男人回头望她。

“可也不能这么说,”年轻男子又接了话茬,“这满朝里头,有几个眼睛放在鞑子而不是自己人身上的?他们家财万贯,打仗了可愿意拿出一文钱?不管是贼兵还是鞑子兵,都不会因为咱不想打他就不打,是不是?这朝内啊,要是没有几个愿意打肯亲自上阵打杀地臣子,大明啊……哎。”

“只是陛下太难。上手接了这烂摊子,也是兢兢业业,求贤若渴却无才可用,杀罪臣不舍又无可奈何。若是天下亡在陛下手里,他可就冤破古今了。依我看,还不如尽早迁都,放了这天子守国门的意。我呢江南还有亲戚,就投了去。”老男人摸着锦缎。

“你有亲戚可投,我却只有一方家眷在京师这天子脚下。天子若是南下,我们可就惨喽!这世上要是多几个卢大人洪大人,也许日子又不一样了。”年轻男子掏出银子,卷了三两匹布,摇着头说。“嫂夫人,怎么跑前堂来了?”程丹墨手里拿着一本账册从后面找出来,“可有入眼的料子?”

“我今日先不挑了。”我说,“光结账吧。”

“出了什么事?要是光结账,还劳你跑来?我叫伙计去府上结就是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他看着我。

“没有。”我瞥眼看见那俩男人已经抱着布出了店门。

“那好。请跟我到后堂去吧。”程丹墨说。

结了月帐,我几乎是带着焦躁地心情催促轿夫回到了文府。入门后立刻穿院门几重进房里,拿了笔墨写一封短信。然后叫齐之洋,送到皇城里去。这封信是给彤戟的。但同时也是给皇上地。我相信对战况,没人比他更清楚。彤戟在傍晚骑马来到文府。依旧便衣儒巾,身上背着一只长条背囊。我得了通报出来迎他时,他正将马交给门房等着地皂吏。看到我,彤戟笑了笑。上来行礼:“夫人可等急了?”

“我倒是没想到你来得这样快,蒋指挥使应当是职守繁忙的。”我也笑笑。

“还好。”他看了一下四周,“请借个安静之处说话。”

“好。”我带着他去文禾地书房。

翠珠正在书房里擦桌椅,见我们进来,行礼退了出去,留门不关。

我听得她走远了,方才请彤戟坐。

“我不坐了,夫人先看这个吧。”他解下身上地长条背囊,打开来给我看。

“这是……”这貌似是奏折吧?他怎么能把奏折拿来的呢?

“这是刚刚送到不久地文侍郎宣府战况奏报。陛下看过之后叫我拿给夫人过目。奏报午后到的,陛下拿着奏报自己在御书房里又闷坐了一个时辰,所以我直到现在才过来。”他把奏折递给我。“请夫人过目,然后我还要带着它回宫复命。”

“好。”我立刻打开奏折来看。

第一行便是工工整整的“宣府夺城大捷报”七个字。我是多么熟悉这字体。

我抬头看看彤戟。他嘴畔噙了淡淡笑意。说:“这才是第一手事实阐述。夫人可还担心么?”

我的确松了半口气,只是半口。剩下半口要读完才知道能不能松。

奏报中文禾从出师之日起。简明扼要地讲述了数日内情形。领兵逼近宣府,中途同时调集延庆卫、怀来卫及保安州兵马,整编一日,三千精兵先至。又大同各处招募矿工数百,同时囤积火药,集中壕桥、云梯、炮铳,迅速猛烈攻城。而矿工携火药开地道以入,破坏城墙。地道入兵数人,铁甲蒙面,与宣府城内明民起事。用里应外合之术,合而击之。此番炮攻、攀城、炸城、内攻四者一日内齐发,速度奇高,内巷战者与外攻伐者无数。建虏铁骑,攻大于守,一时失措。明兵马两万余战后剩余五千,城内明民损失近半,建虏死伤惨重,破门退出城池又失十之二三。宣府夺回。

我心惊胆战地看完了奏报,抬头问彤戟:“他没有提他自己。”彤戟失笑地说:“这可是文侍郎亲手书写?”

“正是。”我恍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太过担心他。”

“彤戟明白。”他接过奏折,原样收好,“我三日后启程往长洲,烦请夫人写封信给清歌为证。”

“好。我写完了交给你。”我说。

“多谢夫人,那彤戟告辞。”他一揖手,自出门去。

文禾的第一步战略任务完成了。皇上一定也高兴着,为什么还闷一个时辰?接下来,要修缮长城巩固边防,他是在为此事发愁么?文禾只字不提长城事情,他在打什么主意呢?我看着悬窗外头地春柳,方才脑子里的充血状况似乎缓解下来,而心里的焦躁也开始平息。不管怎么说,这一口气终于是松完了。那两个男人太可恶,不知道谣言害死人么?真是喜好谈论军政又全无靠谱之脑的男人典型。

可是我不知道,害死人的谣言,原来更在后头。

第四卷 终之卷 第十八章 谣言

晚馔刚被安排好,我在小厅里还没坐稳,就听到红珊低声叫道:“老爷……”

我的公公迈步进来,身上的官服还没换。

我赶紧起身行礼:“父亲,您这是有什么急事?”

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对着我点了点:“你坐。”

我待他在桌旁坐下,方才轻轻落回杌子上。

红珊看看我,我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退了出去。

“文禾打了胜仗。”他波澜不兴地对着我说。

“彤戟来说过了。父亲,你为何不高兴?”我奇怪于他的神情。

“自文禾拔军之日起,京师就在操练新军了。新募五千兵,加上从别处调得的一万,共一万五,众人都以为是巩固京师防御之用,但方才老夫才知道,这一万五兵马已经准备往宣府去了。”他语气阴沉,“陛下早就认定文禾会得胜,这不奇怪。不过两人太过心照不宣的做法,在别人眼中可就不是一个正常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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