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纪事(完结)-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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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主仆三人一路快行,直到进了“篱落院”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在院中立了好一会儿,那混身的冷意才略略散去。
红姨见这三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篱摆摆手安慰她道:“不过是一时走神,误走到张姨娘原先的宅子那边儿去了。许是太久没人打理,倒我们三个给吓了一跳。”
红姨脸上的急色更盛,猛的拉了她的手,连连摇头:“二小姐,不是奴婢多言,那宅子以后万万不可再去。”
青篱见红姨脸上带着的惊恐之色更浓,比杏儿单纯的害怕似乎多了一些内容。她定是知道些什么。张姨娘,那清冷阴郁的人,那如坟墓的荒宅幽林……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呢。
一面寻思着,一面随口应道:“只不过是误入,哪里是专程去的。”
红姨目光微微躲闪,不似往常那般镇定。便猜测这张姨娘的往事怕是苏府里的一宗密事呢。若是按以往的性子,她也不愿多问这些闲事,如今却不同了。
一面向上房走去,一面叫杏儿柳儿去准备热水沐浴。
红姨见二小姐打发走了杏儿柳儿,心知二小姐今日定然是要问个明白的,微微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青篱微垂着眼皮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似是寻思着什么,又似乎是什么都未想,只是微微愣神。
一般子淡淡的压力在红姨身边无形的散开。她又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那些陈年旧事,是老太太下了封口令的,当年参与这事儿的都被老太太遣散了。不是她故意欺瞒二小姐,实实在在是这件事儿太见不得光。便静立在一旁等着,一边思量着,一面悄悄注意着小姐的动静。因她心中无鬼,是以脸色倒是非常平静。
过了一会子,二小姐身形微动,抬了头,走近几步。低声道:“小姐可是想问那荒宅的事儿?”
青篱淡笑着点点头:“即是奶娘知道,便与我说说罢。”
红姨抬起头直视二小姐,含着几分愧疚无奈,说道:“不是奴婢不想说,实在是这些事也是奴婢从府里一个老人嘴里听来的。那人与奴婢的老家都在天州府,……她原在老太太院子里当差,办完张姨娘的那宗事儿,老太太便一人给了一百两银子遣了她们出府。并叫她们发下重誓,一生都不得将此事说出去。奴婢与她因是同乡,又年纪相当,素日里颇为亲厚。离府的时候,奴婢悄悄去送她,她这才与奴婢悄悄讲了……”
顿了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面凄色:“她哭着跟奴婢说,悔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助老太太做下那等丧尽天良的事儿……”
“……府里头的张姨娘原是青楼出身,听说花名叫做凤竹,弹得一手好琴,写得一手好字,颇有些才情。老爷那会子刚中了进士,与一帮子朋友去吃酒,便遇见了这张姨娘,听说那会子老爷颇喜欢张姨娘,要抬了进府,老太太死压着不许。这一压就是五年多。直到小姐出生的那一年,那张姨娘因不愿再等下去,便跟老爷提出要自赎了身子远嫁他乡,老爷这才急了。与老太太置了好一场的气,老太太无法。只得说若是张姨娘能应了她一件事,老太太便叫她入了苏府的门。”
“……老爷一听欢喜得不了。连连使人去请了张姨娘过来,待到张姨娘欢天喜地的进了慈宁院,这才知道老太太叫她应的事,是喝那儿绝子之药……张姨娘死活不同意,哭闹着要回去,老太太便叫她跟前的四人婆子强灌了……”
红姨说到这里,已泪流满面哽咽不已。许是又想起她夭折的孩子和早逝的丈夫。
这个粗略简短的故事,顿时让青篱如置身于冰窖之中,苏老太太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肠。
苏老爷与张姨娘从相识到她进苏府,这中间足足有四多近五年的功夫,一个十六岁的风华正茂的女子,被这么一拖便生生的拖成二十一岁的大龄剩女。这倒也罢了,老太太为了子孙血脉的纯正,为了苏府的脸面,竟然生生强夺了一个女子拥有孩子的权利。
即使张姨娘是自愿喝这药,日后也难免心生怨怼。况且,她临事反悔了,老太太却还不放过她,生生的强灌了药。……也难怪张姨娘变成了如今这副清冷阴郁的活死人模样。
若是自己受这样的折磨,那滔天的怒火只怕会不惜毁灭自身,也要拉下整个苏府赔葬罢?
……拉整个苏府赔葬……?!
她目光一凛。射出凛冽的光芒。恨一个人到极致,便是拿去她最在意的东西,老太太最在意的不正是门等与子嗣。那么自己先前的病……还有那装有麝香的香囊……赵姨娘——张姨娘……
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握起,死死压制着胸中不断翻腾的震惊与恨意。
红姨被二小姐弄出的声响,惊得连忙抬了头,只二小姐脸色阴沉,咬牙切齿,一副要与谁拼命的模样,连连连叫道“小姐,小姐……”
青篱愣过神来。缓了缓脸色,摆摆手道:“无事,不过是有些震惊罢了。那座荒院是怎么回事儿?张姨娘是何时搬到现在住的院子里去的?”
红姨想了想回道:“那座院子是张姨娘刚进府的时候住的。住了约莫三年,便搬到现在的院子里去了。”
青篱微皱眉头思量了一会儿:“可知是因为什么换了院子?”
红姨迟疑的摇摇头。似是知道些什么,又不确定一般。
青篱素来知道自己的院子里的三人,都不是那爱搬弄闲话是非之人,见她如此,也略略猜出她的想法,便道:“只管说奶娘知道的。作不作得真,我自有分辨。”
红姨略微思量了片刻,这才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道:“听府里下人们传闲话。说有一回张姨娘在老太太处用饭,刚吃了几口就吐了。当时便有人猜是有喜了,老太太连连使了人去找大夫,大夫来了一瞧,说只是吃坏了东西,并不是什么害喜……没过几天,府里便有人传……那张姨娘确是怀孕了……胎儿叫老太太灌药打掉了…………”
红姨说到最后,声音愈低,那语气里的不确定成份愈多,如此看来,这后面的一些事确是她道听途说来的。
饶是如此,已经将青篱又震了个七晕八素。……若红姨后面说的事儿是真的……,那么张姨娘与老太太之间的仇可算是不共戴天了,也就是与整个苏府的仇不共戴天……。
青篱起了身子,在屋内踱着方步,转了几圈儿,这才抬起头来,透过门帘,盯着外面白晃晃的阳光出神。
稍时,柳儿打了帘进来,说是洗澡水烧好了,请小姐去浴房。
青篱冲着奶娘点点头,表示她无事,便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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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苏府荒宅(二)
第二章 苏府荒宅(二)
稍时,柳儿打了帘进来。说是洗澡水烧好了,请小姐去浴房。
青篱冲着奶娘点点头,表示她无事,便自去了。
因小姐一惯不喜旁人侍候沐浴,这三人便远远的站在浴房外的树荫下侯着。
柳儿看了看那紧闭的浴房门,拉了拉红姨的衣角,悄声问道:“方才我进去,见小姐的脸色好吓人,可是你与小姐说了什么?”
红姨点点她的额头,低声道:“你一向是个稳重的,怎么学起杏儿来了?不该问的别问。”
杏儿在一旁撇撇嘴,不服道:“红姨可是说我是个嘴快心里没成算的?你这话错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小姐方才定是问了张姨娘的事儿……”说着轻哼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们还当那是什么密事么?依我看,这府里的奴才知道这事儿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红姨唬了一跳,扫视四周,见空无一人,微微放下心来,扬起手来“啪”的朝站杏儿的头上就是一巴掌,压低声音道:“混说什么?你知是什么事么?便嘴巴没门儿的瞎咧咧……”
杏儿捂着头,不服气道:“谁说我瞎咧咧!三月里有一日小姐不知去了哪里。我担心便去小花园里找,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小姐。找累了,便坐在小花园的假山背后歇着。刚坐下,便来了两个人,两人在那里咕唧了好一会子,说的就是张姨娘的事儿,叫我听了正着……一个声音我认得,是太太屋里的紫兰,另一个声音听着耳生的很……”
杏儿一行说,红姨的脸色一行变,说到最后,红姨连忙捂住她的嘴:“这事儿是老太太下了封口令的,你再胡咧咧,叫外人听去了回了老太太,少则打一顿,重则……哼,要么打死,要么把你卖到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去……到时候小姐可是救不了你……”
杏儿吓得眼睛睁得溜圆,脸色苍白如纸,连连摇头摆手。
柳儿虽不知是什么事,见这二人,一个惊慌失措,一个神色疑重,便猜测出是苏府的宅门密闻,听红姨的话头,这事似是保密的很,可杏儿又说听见那紫兰与另外的人说过。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红姨回过神,也思虑到这一层。两人目光对视,不约而同的又转向浴房。看来这件事得让小姐知道才是。
不多时,见小姐出了浴房,两人一人扭着杏儿的一只胳膊,连拉带拖,将杏儿拖着,跟在小姐身后,进了上房。
青篱见这二人神色凝重,杏儿则是一脸惊慌失措,不由调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可是杏儿犯了错?”
红姨便将杏儿方才的那番话说了一遍。青篱眉头微微皱起,思量了半晌才问道:“杏儿,那日紫兰与那人是谁在说,谁在听?你再好好想想,她们当时除了这些事都还说了什么?可有提到府里其它的人?当时两人的语气如何?”
杏儿圆圆的眼眨了几眨,满脸委屈道:“小姐,奴婢不是有意欺瞒小姐。因小姐素来不喜听闲话,奴婢才没敢说的。”
青篱笑着道:“哪个怪你了?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快把那日的情形再与我说一遍。”
柳儿恨恨的瞪了杏儿一眼,平日的机灵劲儿都哪里去了?没瞧见小姐正忧心着呢。
杏儿小鼻子一哼,回瞪了柳儿一眼,低头略想了片刻。才道:“小姐,奴婢原以为那日是紫兰与人闲话。方才小姐一问,细细一回想,那日好象是那人在说,紫兰在听着。奴婢还听见紫兰惊叫了两声,奴婢当时心中也害怕着呢,紫兰这一叫,把奴婢吓了半死……还有那耳生的声音,象是破锣一般,听不出是男是女,反正难听得要死,一听那声音,奴婢便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开头几句,还能听清,后来她们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奴婢便听不清了,中间只听见紫兰惊叫了一声‘太太’……”
青篱神色不明的坐着,得了这些新的线索,脑子里却更加混乱。把府里近些日子来发生的事儿,在心中粗略的过了一遍,便问道:“可记得清楚是三月的哪一日?”顿了顿又补充道:“是紫兰到赵姨娘院子里之前,还是之后?”
杏儿微苦着脸,皱着眉头,思量了半晌,猛的一抬头,欢喜道:“奴婢想起来了,是府里头宴请岳家人的那一天……”
青篱一怔,随即便把时间对上了。那一日不正是自己钻狗洞入了岳府,在那里耽搁了半天的功夫。杏儿这才去找自己的。
而紫兰被调到赵姨娘院子里,则是第二日的事情,这之后先有自己的一场大病,又有赵姨娘老做噩梦请道士做法的事儿……两件事儿都最终指到自己头上,究竟是巧合,还有人有意的安排?这人会是先前认为的太太呢,还是现在刚刚挖出来的与着苏府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张姨娘呢?
柳儿和红姨听了杏儿的这番话,也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齐齐沉了下来,凝重之中夹着几许愤恨。就连一向单纯的杏儿,也意识到了自己这番话背后昭示着的一些事儿,脸上更加惊慌。
青篱瞧见这三人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作这副样子做什么?左右之前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只是这以后的事儿……”说着顿了顿,换上了正重的神色:“以老太太对张姨娘做的那些事儿来看,她心中怕是将整个苏府都恨了去。旁的人我不管,你们三个给我警醒些,从些以后,凡是外人的送来的吃的用的戴的摆的,都给我收好扔到那边空着的库房里,一样也不许动……连李姨娘送来的也一样……。”
红姨在一旁张了张嘴,终究未吐出一个字,柳儿瞬间便明白过来。重重的点了点头,杏儿睁着一双圆眼,里面是满满的疑问。
青篱淡淡一笑,似是解释又似是自言自语:“有心害人的人,心思从来都不寻常。姨娘那性子,是个最易让人当抢使的……。”
说着,又朝着杏儿吩咐道:“你去悄悄的知会合儿,就说我的话,以后‘幽兰院’里与我们院里一样,凡是外人送的吃的玩的用的,统统都给我扔一旁……老爷。老太太赏的也不例外……”说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
“不妥,你就与合儿说,那些东西我瞧着都喜欢,一股脑儿的全拿到我们院子里来。”
杏儿连连点头应了。
青篱回身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又道:“从今儿以后,凡是跟赵姨娘沾边儿的事儿,你们给我有多远就躲多远。”顿了顿又冲杏儿道:“我的话,不止指咱们这个院子,也含着李姨娘的院子……”
杏儿连忙道:“小姐放心,奴婢一会子就去悄悄知会合儿。”
青篱点点头,正色道:“虽然我疑心那张姨娘,到底只是猜测。现在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不动声色的防着些。你们只当今日这话没说过,平日里若是碰到了她,该如何便如何,切不可露出半点子不寻常的情绪来,也不许去跟府里的人打探张姨娘的事儿……我自有安排……”
三人齐齐点头应是。
“……至于紫兰,倒是可以先摸摸她的底儿……你们谁与她熟些?”
柳儿上前一步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