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赋 醉琉璃-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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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半个时辰,韩霁方从屋子里出来。云舒好奇,他似乎非常不喜欢有人服侍身边,经常一人往来,不要随从。除非是万不得已,后头才跟着一堆的人。是否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都是如此独断独行?见他打着帘子出来,她就忙往暗处躲,唯恐他看见了她。
谁知他竟直直地走到自己面前来,云舒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韩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愠不火,“低着头干什么?装木偶?”
云舒哑然。这是……这是个皇帝会说的话吗?
“把头抬起来。”他命令道。
云舒知道违拗不得,只好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让她的心发慌。她飞快地又低下头来。
韩霁有点微怒地道,“抬起头来!朕的话你没听见么!”
云舒只好立刻又把头抬起来,迎着他的眸子。韩霁的表情有点怪异,看了她半晌,说道:“你很像个人。”
云舒真想回他:我不像个人,难道像个鬼吗?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韩霁道:“你叫云舒是吧。”
“是。”她头垂得低低的,非常害怕万一韩霁看上她,想要她侍寝那该怎么办?她不想,不能,不愿啊!
“干么每次看见朕,都躲得那么远?”韩霁皱着眉,“朕面目可憎?!”
“不是,”云舒小声道,“奴婢面容丑陋,怕吓着皇上。”
韩霁嗤笑道,“你若面容丑陋,恐怕人人都要争着做丑人了。”
云舒不知他是在讽刺还是在夸赞,只是垂着头不语。过了半日,韩霁道:“做个香包给朕。要淡紫色的缎面,上面绣龙腾图。除此之外,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前几日在皇后那儿看到一个香包,上面所绣之物他极其喜欢,问及皇后,才知道原来是云舒绣的,所以今日恰巧遇见了,就让她代绣一个。
云舒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她的心跳不禁又加快了几分。不知是因为他是男子,还是仅仅因为他是皇帝,他的眼神让她有非常大的压迫感。她点点头,“奴婢遵命。”
“嗯。”韩霁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大步离去了。
目送着他离开之后,云舒才深深深深地舒了口气。刚才她多么紧张啊!她轻笑了一声,心想,看来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了,皇上怎么会对她有兴趣。纵然长得不错,可是后宫三千,长得不错的,又岂止她一个云舒呢!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第一章
意外(中)
小婵笑盈盈地蹭过来道,“我还以为皇上看上姐姐了呢!”
云舒严肃地斥小婵道,“不许胡说!这也是我们该说的话么?如今主子有了身孕,若是听了这话心中不快,有什么差池,你担待得起么!”
小婵被训得低下头来,默默不语。云舒回到屋中,冰尘正歪在床上,“刚刚皇上跟你说什么呢?”
她听到了?还是她看到了?云舒上前道,“不过交待奴婢要好生侍候主子。”
“只说了这些?”
她,在怀疑么?云舒还是笑笑,“皇上让奴婢给他绣个香包。”
“哦,”冰尘点了点头,“果然你刺绣了得,就是到了越国皇宫,也仍然远近闻名。”
“远近闻名才烦呢,”云舒皱着眉,“无端端多了几分事。这个也找我绣一个,那个也找我绣一个,害我都没有时间做别的事了。”
冰尘笑意盎然,“皇上的命令,你还敢抱怨不成?”
“不敢。”云舒叹了口气,“只是如今主子有了身孕,舒儿要多加小心多加照顾才行。哪来的那么多精神去做这些杂事呢。”
“和往日一样就行了吧,”冰尘略直了直身子,“真正天天呆在屋子里,烦也烦坏了。”
“主子就忍这几个月吧,”云舒道,“待得小皇子平平安安地诞生,一切就好了。”
冰尘轻笑,“你怎么知道是小皇子?”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腹部,尽管那儿平坦如初。
“我感觉他会是个小皇子。”她呵呵笑了,笑中有些隐隐的忧愁。万一将来北魏当真的重整国力和越国开战,那他们又该情何以堪呢?而她肩上的任务……想起韩霁,她的脸微微地变了变。
冰尘轻抚着肚子,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一抹母爱的光芒来。云舒见她如此,轻轻叹息,一时之间,竟有些犹豫。但是,国之大局,并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能扭转改变地了的。
“主子饿不饿?”云舒问道。
冰尘摇头,“不饿。就是困得很,又睡不着。”
“躺下吧,静静的过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便有太监来传御旨,晋冰尘为才人,赏金银锦缎无数。瑞雪阁上下,无不为冰尘感到高兴,又因有了身孕,多调派了几个宫女过来服侍,皆是以前北魏带过来的。
虽有了身孕晋为才人,冰尘却整天闷闷不乐,哀声叹气,云舒常听人家说有了身孕性情会变一些,忧愁烦闷那是常有的事。云舒想着好好服侍她,便在主屋之内整了个小床,半夜睡在里面,方便她照料。
这日夜里,冰尘又睡不着了,云舒听见她叹气的声音,忙爬起来道,“主子怎么了?”
“点灯吧,我睡不着。”
云舒依言点了灯,只见冰尘靠在白虎皮的枕子上,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皇上他今天在哪儿呢?”
云舒嘴角动了动,“你好生休养吧,管皇上在哪里呢。”
冰尘面色黯然,“会不会未来十个月,皇上都不来看我?”
“不会的,别想太多。”云舒道,“你要放宽心才好。现在最关键的是你们母子俩,至于皇上……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后宫这样多佳丽,美人无数,皇上只流连于一人帘帐之内,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道理我何尝不知道,”冰尘叹道,“只是想起来便难受。”
“所以别去想了,若把肚中的宝宝愁坏了,那可怎么是好。”云舒笑笑,“躺下来休息吧。”
冰尘又说有点饿,屋子里的茶点果品看了就想吐,哪里还能吃得下去。云舒无法,只得去御膳房看看是否有厨子值夜,可以做一些来给她吃。
八月末的夜,秋意渐浓了。她提着灯笼,走在静悄悄毫无人迹的皇宫内院,偶尔风吹树枝的声音听来,都显得格外惊悚。她飞快地朝御膳房走去,远远的听见一阵呜咽,如诉如泣的萧音,乐律宽广优美,悲凉哀伤。
云舒不禁听得呆住了。如此优美的萧音,已经多久不曾听到了!这音律,不觉地让人心生寂寥,兀自难受。
不过还好,他在。
她走到御膳房前面那条大道,只见在杨柳树下,一个人坐在假山石子上,手执一管箫,那优美的箫音,便是从他手下营造出来。
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样貌。略黑的皮肤,却是那样健康光泽;黑漆漆的眸子,在夜里格外闪亮,侧面的鼻子尤其好看,那样笔挺秀气。
萧声悠然而止,仿佛知道有人在看他一般,魏长歌回过了头来。
只见云舒站在离他不远处,呆呆站着,他的心猛得一跳!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来这里?他忙站起来。
两人个遥遥地四目相对。魏长歌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云舒望着他,却一股恍若隔世般的感觉。好半晌。她才提着灯笼走向他,微微地笑:“原来你在。”
她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让魏长歌心醉。“这么夜了,你怎么……”
云舒忙道:“我们主子想吃醋溜鳜鱼。我们那儿只有个灶子,又没有材料,她半夜又想吃的紧,所以只好过来看看。不曾想原来你在呢。”
“今儿刚好我值夜班。”魏长歌道,“这些东西,倒是有现成的材料。只是需要稍等些时候。”
“不妨。”
魏长歌忙把萧收了,往厨房走去。云舒跟在他身后,忽的他停住了脚步,回头说道:“你走前面吧。后面太黑了。”
云舒的脸微红了,走到他面前。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心细如尘。她抬着灯笼,走下阶梯。
第一章
意外(下)
两人很快便到了厨房,一个睡意腥松地小太监跑过来,见两人,不禁吓道:“你们俩做什么呢?”
云舒也被这突然冒出的小太监唬到了,提着灯笼照了照他的脸,笑笑:“我是冰才人的侍女,我们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半夜想吃东西,我只好到厨房里来找找。”
“哦。”小太监顿时两眼放光,脸上堆笑,“你是说冰才人啊,有身孕的人是该多吃点东西。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魏长歌叹气,连这样一个未足十三岁的小太监,也是如此逢迎势力。他到御膳房最后一间材料屋,云舒跟在身边打着灯笼。
忽的,一阵扑声,把云舒吓了一跳,忙躲到魏长歌身边,警惕地提着灯笼东张西望,“是什么声音?”纵然会武功,见多识广,却仍旧免不了女儿家心性,胆小怕事。
魏长歌笑道,“不要怕,是鱼拍水的声音。”她脸上惊恐的模样,真显可爱。
“哦。”云舒拍了拍胸口,看到一个大理石的石缸里面,一群黑乎乎的东西,夜半看得十分心惊。魏长歌伸手捞起一条,捏着它的头尾,又拿了一个卷心菜和佐料,往厨房里去了。
为了省些时间,魏长歌问道,“你会生火吗?”
“不会……”她有些尴尬地道。
“也是,像你们这样养在深闺的小姐,哪里干过这等粗活。”魏长歌一边说着一边到灶子边拿着木炭来升火,笑笑:“能劳驾帮忙切菜吗?这样会快一些。”
“可以。”云舒在厨房找到烛台,将它点燃,顿时厨房便亮了许多。她把菜剥得一片片,打来冷水清洗干净,方才开始切。
魏长歌看着她切菜时认真的模样,不禁莞尔。虽是宫女,平日却也是娇生惯养的,想必这个活儿,都未曾做过。看她小心翼翼一刀刀切下,又拿起来观察一下,甚是细致。
魏长歌把火生起来,就开始处理那条鱼。他边切鱼肉,边说道:“听说你是从北魏来的?”
“嗯。”她轻轻地说,手下的动作停了下。北魏……那里有她的师父师娘,是她生长的国土,可是她现在,却在越国!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才能侍奉师父师娘膝下,如今他们渐渐年迈了,又只有她一个亲人……“啊!”想着心事,手下不防,就切到了指头。
魏长歌飞快地洗了洗手,执起她的柔荑,看着一道鲜红从她细腻洁白的指尖浮起来。他捏住她的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很痛吧?”见她皱着眉点点头,蓦地心口窜过一丝疼痛。她欲收回手去,却被他按住,轻轻吹了吹,“不怕,没事的。”然后他回身过去,找了一枝绿色植物,切掉它,剥了一点胶出来,涂在伤口上。
“这个治伤口效果很好。”魏长歌一边给她抹一边说。
云舒知道这是芦荟,在北魏的时候,师娘还吃这个呢。魏长歌给她抹好了,洗了洗手说:“我经常有点小磕碰,用这个好得特别快,也不留疤。”
“谢谢。”她轻声地道。
“你在一边看着吧,我来做就好。”魏长歌朝她笑笑。他继续低下头去切鱼,刀功精细,不消多久,水烧开了,材料也都准备好,云舒在一边看着魏长歌手执着锅,肆意翻炒,不多久,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便窜入鼻中来。
云舒崇拜地看着他,“好香!”
魏长歌笑笑,往锅中放了少许陈醋,顿时锅子里烟雾升腾起来,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便在鼻间飘散开来。云舒点点头,“这个味儿闻着就已经很好,吃起来想必是一种极大享受。”
只见魏长歌飞快地从碗厨拿出一个大的青花瓷牒和一个小牒子,先往小牒里盛了点儿醋溜鳜鱼片,然后再将锅里的鱼片装盘,饰以几只生的青菜叶子,看起来春意盎然,让人胃口顿生。
他把小牒子递给云舒,“来尝一尝吧。”
“这不好吧……”
“反正没人看见。”他调皮地笑道。“试一试我的手艺。难得这么大半夜地来。”
云舒笑了,接过他手上的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放至口中。顿时,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带着鱼肉新鲜嫩滑的口感,顿时营满了她的口腔。她啧啧称奇,“原来这么普通的材料,可以做出这样美妙的滋味来。”
魏长歌被夸得心花怒放,“喜欢便多吃一点吧。”
云舒又吃了两片,用绢子擦了擦嘴,“不能了,要赶着回去给主子吃呢。谢谢魏大哥。”
一声魏大哥,让魏长歌猛得心醉。他默默不语,将装“醋溜鳜鱼片”的牒子放至篮子中,盖好,递给她,“要我送你回瑞雪阁么?外面天黑得紧,你又要拿这个,又要拿灯笼。”
云舒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便好。”
魏长歌点了点头,看她离去。心内莫名的有些惆怅,有点悲凉。
如果她不是宫女该多好呢……她是如此温柔和善,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亲近。正欲回身,却突的看到地上一条浅紫色的丝帕,上面绣着几支淡雅的绿竹,魏长歌朝云舒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想叫她,却发现,她已经走远了。
这是她的绢子。魏长歌执起来,闻了闻。那浅淡的香味,仿佛还带着暖暖的气息。他收起绢子,蓦然迷醉。
云舒提着篮子和灯笼,急步往瑞雪阁的方向,突的一个人影窜出来,忙抬头看了看,不是别人,正是程力。
她嘴角微扬,“程公公为何半夜总窜出来吓人。”
程力笑道,“白天总见不着你人。恰逢今晚遇上了——你又是为什么这么大半夜地在这儿?”
云舒将篮子提了起来,“我们主子半夜嘴馋呢。”
程力变了变脸色,“我也听说了,公主有了身孕,这可怎么是好……”他走近,压低了声音,“别忘了我们肩负任务。假如韩霁……”
云舒的脸色黯了黯,程力接着说道:“你可不能因为这些儿女私情,就置我们的国家于不顾。”
“嗯。”云舒眉尖微蹙,程力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