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下-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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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女子已看出他做了决定,柔顺地偎依进他的怀里,轻声道:
“其实曼云也有私心,若城主同主子约成,我便可留在你这里,不必再回去了。”
杨万春目光闪烁,心中燥火,一臂将她拥入怀中抱起,一路撕扯着她的衣裳,进了内室。
是夜,帅营内外,前后几层加防,巡逻兵来来往往,是比前几日更为严谨。
太子帐中,灯火通明,卢俊被阿生领着进到帐内,一眼便看见榻边上正在由大夫换药的男人,目光触及对方肩背上掌心大小血肉模糊的一块,心中的不满顿时消了一半。
阿生没有通传,陪着卢俊站在门边上,待大夫将伤口用纱布包好,才出声:
“主子,卢将军来了。”
卢俊上前一步,行礼,“参见太子。”
尽管面上收敛,可卢俊的不满还是从语调上显露无疑。
李泰披上长衫,转过身,隐约露出精实的胸膛,缠至胸前的白纱,还有颈上用青丝缠绕的红色玉璞。
他气色很差,面上几乎不见血色,蓄了几年的短须不知何时剃了,颔上生了一层青色的胡渣,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锐利的骇人的眼光。
李泰半个时辰前才回到大营中,从阿生口中得知了遗玉被抓进安市城中的始末,未及发怒,知道卢耀在城中保护遗玉,当即便让阿生去找了卢俊过来,连长孙无忌和李世绩的探望都推拒了。
卢俊并未屈于李泰的气势之下,不等李泰开口,便愤愤质问道:
“太子为何将她带到战场上?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她被人构陷关起来,要不是事先让阿生去求助于我,及时让人跟了过去,谁能保她此时平安无事,她这会儿还不定在哪呢!”
阿生看见卢俊胆敢和李泰扯嗓门,赶紧上前劝阻:
“二公子,全怪属下失责,未能保护好太子妃,待到太子妃平安回来,属下甘愿听你发落。”
“我没问你,”卢俊不耐烦地将阿生拨到一边,继续质问李泰:“你到底把我姐姐当成是什么,她跟着你,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不是在长安提心吊胆着跟人勾心斗角,就是为了你四处奔波受罪,你现在还把她带到战场上,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安全?”
“她没你以为的那么软弱。”李泰道,一边接过大夫递来的汤药服下。
“再要强她也只是个女人,不是你的手下!”卢俊怒吼出声。
阿生冷汗已经下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泰,就怕李泰会把按捺的火气会全撒在卢俊身上,没人比他知道,刚听见遗玉被虏人带进安市城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李泰是已对他动了杀心,还好他嘴皮子利索,三两下把遗玉现在的处境说了个清楚,不然指不定这会儿他被埋在哪个坑里呢。
然而让阿生讶异的是,李泰并没有动怒,反而平静地开口:
“你那名手下回营找你,就带他来见我。”
卢俊一拳打在棉花上,该发的火发不出来,只能闷声道: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李泰道,“明日我会派兵去安市劝降,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城中,到时他一定会出城来找你。”
“劝降?”卢俊被他的话引去注意,“高句丽人会愿意么。”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必取此城,你回去吧,记得带他来见我。”
李泰把药碗递给大夫,重新在榻上躺下,侧着身,不碰到伤口那边。
阿生见他要休息,就走到门边掀了帘子,伸手引卢俊出去,他都这样送客,卢俊纵是还有话憋在肚里没说完,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闷闷不乐地走了。
“都出去。”李泰道。
“是。”大夫连东西都没收拾,听了命便低头退了出去。
李泰一个人躺在榻上,手指勾起了胸前的玉坠,轻轻摩挲,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容,看不清他是在想什么。
第三七八章 反间
天明,安市城的百姓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遗玉并不知道李泰已经打了胜仗,率兵回到大营,就在城外。
她此时正在萧汉宅中,刚刚睡醒。
昨日她看见萧汉在城中张贴的告示,便动了心思,想到要借助萧汉靠近城防,打探虚实。
回到萧汉这里,不是件难事,她只是粘回了那副假眉毛,易回男子后,在告示附近兜了两圈,就有人把她带到了萧汉面前。
遗玉睡醒一觉,还能记得昨天在她表示会考虑留在安市城之后,萧汉可以用惊喜交加来形容的表情。
因为安市城门紧闭,插翅难飞,萧汉更无从怀疑遗玉同外面有过联系,怎么也想不到就在遗玉身边现就有一个能够飞檐走壁的绝顶高手在。
“公子,您起来了吗?奴婢是大人派来侍候您的月香。”
门外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不甚标准的唐话,叫遗玉回忆起昨日对萧汉提出的要求,他告示上不是说有话好商量么,那就先给她找个语言能通的下人吧。
“起来了,等等我穿衣。”
遗玉穿好衣服,就着昨晚剩下的水洗了把脸,重新易容后,才拉开了门,让人进来叠床。
“你叫月香?”遗玉打量着门口的一张生面孔,确认之前没见过。
“是。”
这高句丽女子看起来是有二十余岁,束着一条大辫,穿着整整齐齐的短衫和筒裙。
萧汉的动作倒比遗玉想象的快,这一晚上就找了人来。
“你跟谁学的唐话?”遗玉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伸了伸懒腰,走向墙头那棵大树。
“是大人教的。”月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大人,”遗玉低语一声,转头问道,“你们大人本名叫什么?”
“这,”月香为难,“大人名讳奴婢不好提起。”
“你倒是识得礼数,说吧,你们大人不会因这个怪罪你。”
“大人,大人姓朴,名东哲。”
“朴东哲,听着就像是你们高句丽人的名字,”遗玉道,“你们大人现在何处?我方便见他吗?”
“大人今早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那就先吃早饭,然后你带我四处转转,等你们大人回来。”
遗玉转头时候不经意瞟了一眼那枝叶茂密的树冠,知道卢耀就藏身在树上,可凭着她的眼神,也没能发现他一点影踪。
李泰带着赫赫战绩回到大营,军心所向,轻而易举就让众人包括长孙无忌在内赞同了他的决定,先行劝降。
就在遗玉吃早饭的时候,唐军正有一支为数五百的精兵,在张亮的率领下,来到了安市城南门外。随行的还有被李泰招降的高句丽北部首领高延寿,是来做说客。
杨万春接到消息后,便带着众多部下前往了城南,在城墙上同对方交涉。
杨万春今时态度不如以往强硬,但面对唐人招降亦不表态,谈了一个早上,杨万春才松口,说要是回去考虑几天。
张亮受李泰之命,为防杨万春故意拖延时间,就同他约了三日后作答,杨万春一口应下。
消息传到唐军营中,不少人都以为,若能兵不血刃地攻占安市城,就算多许那杨万春一些好处,也未尝不可。
前不久才因接连失利而低迷的士气,在昨日李泰降服二十万虏人援军的消息传遍军营时,就重新高涨起来,加上俘获援军的大量粮草,令快要捉襟见肘的后勤又充盈起来。
这头唐军静静等待杨万春三日答复,尚不知杨城主正在为刺杀他们的太子做准备。
下午,萧汉从城主府回到住处,没有回房,直接去找遗玉。
八月份的天渐凉,有太阳的日子总是招人喜欢,萧汉找到遗玉时候,她正坐在走廊上和月香说话,老远就能听见月香一惊一乍的声音。
看到他那小兄弟的浓眉大眼又有了神采,萧汉心情不由就跟着好起来。
“唐兄弟。”
“大人!”月香被从背后走过来的萧汉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行礼。
遗玉却没动事,只仰头冲萧汉微微一笑,但就是这样,也足够萧汉高兴的了,要知道打从他把人给带回来,就没见遗玉再对他笑过。
“刚才在聊什么有意思的?”
遗玉道:“说起唐人的节庆,萧大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萧汉摇摇头,好奇道:“难道说今天正好是节庆吗?”
“你不觉得昨晚的月亮很圆吗?”无错不跳字。遗玉伸手指了天上,不过那里现在挂的只有太阳,“这两日便是十五十六了,在我们唐朝,中秋节都要赏月喝酒吟诗作对。”
“吟诗作对我不行,陪你赏月喝酒,倒是可以,”萧汉摆摆手,示意月香退下,坐在遗玉旁边,道:
“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什么?”
“你们大唐的太子真不是浪得虚名,”萧汉苦笑,“这次被/渊/盖/苏文大人派来的二十万援军有一半降了他,另一半被他该杀的杀,该散的散,今天早晨他就派了一支兵马到城门前劝降,就连北部首领高延寿都听他差遣,这是早上投到城里的劝降书,我特意拿了一份来给你看,就怕你不信我。”
突如其来的喜讯,让遗玉有些发懵,萧汉将纸卷递到她手上,她摊开来看了,辨识出真假后,没能克制住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的狂喜,但在听到萧汉接下来的请求,硬是被她压了回去。
“既然他无事,你就别再因为那假唛草的事记恨我了,行吗?”
明明高兴地恨不得跳起来,偏偏要压着不能发作,遗玉从走廊上蹦下去,朝前走了几步,掩饰脸上的神情和兴奋的微微发抖的手指,背对着萧汉道:
“萧大哥不知,我对太子,并非如你所想般全是忠心,你应看出我性情平和,并不适合官场,只因太子曾有恩与我,我为报答,故追随他左右,不瞒你说,这两年来,所欠恩情皆以还清,早生退意,只是寻不得时机。恰此时,你又借我手陷害他,陷我于不仁不义,另我不得解脱,我那天岂不恨地动手打你,现下知他平安无事,没有因我遇害,我也可松一口气,放心同他恩义两清了。”
萧汉听到遗玉这番“肺腑”之言,此时的神色有些奇特,他站起来,走到遗玉身边,伸手轻拍她肩膀,试探道:
“这么说,他以后如何,都与你无关了?”
遗玉何其敏锐,洞悉了萧汉话里的试探,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一天,他断言李泰“死路一条”的话——
萧汉肯定知道些什么。
她得想办法打探出来。
“我既回头来找你,便是将那边的事都放下了,”遗玉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她知道萧汉不傻,太过突然的转变,很可能会被这个男人察觉到。
“好,好,”萧汉一连道了两个好,抬起手,想要去环遗玉的肩膀,被她先一步察觉,转身正对他,避开了这个过显亲密的动作。
“萧大哥,你们高句丽人可有好酒?今晚是中秋月圆,我不能和亲人团聚,你就陪我好好喝几杯行吗?”
“哈哈,告诉你,我们安市的酒一点都不比你们的差,今晚萧大哥就陪你醉上一回又何妨!”
“那你先回房去换了衣裳吧,我看你这一身从昨天穿到现在,都没工夫换。”
“嗯,我去去就回,再让人准备几道小菜。”
遗玉目送着萧汉离开,支了月香进屋去给她找纸笔,一个人走到无人的树下。
“主人原来也会骗人。”
“等唐军攻进城后,我会请殿下留他一命。”
中秋夜,月圆,星稀。
就在遗玉所住的小院里,离地三尺高的木制走廊上,铺着席毯,摆着坐垫,一张矮桌,只有遗玉和萧汉两人在座。
因为遗玉说要清静,萧汉就挥退了原本找来助兴的下女,只留月香一人在旁倒酒。
遗玉即兴做了两首诗,就着夜空画了一幅云月赠予萧汉,萧汉得画,兴致上来,就唱了一首高句丽民间的小调,遗玉用竹篾敲击碗碟作乐,和着他轻声哼唱起来,只是她唱腔走板,逗得萧汉没唱完便放声大笑。
这一笑,竟是眼泪都快流出来。
“有这么好笑么?”
萧汉揩掉眼角的湿气,“你是不知,我许久没有这样自在过,来,大哥谢你。”
遗玉端起杯子同他碰了碰,只饮了一小口就又放下,看萧汉杯空,一手要过月香手中的酒壶,一手要了萧汉的杯子,给他斟满递去。
“既然高兴,就该多饮几杯,来。”
萧汉性格本身带着一股豪爽,并非扭捏之人,遗玉轻轻松松就灌了他三壶酒,今天这酒够高,又一杯下肚,萧汉醉态毕露,面泛红潮,没说几句话,便趴在桌上,打起酒困,就对月香道:
“你们大人明日还有正事要办,去煮些醒酒汤来。”
“是。”月香听话地下去。
遗玉看着她消失在走廊的转角,才挪到了萧汉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的小瓶儿,拧开塞子,闭着气,递到他鼻子底下晃了晃,等他吸进去几口,就赶紧塞起来,片刻后,见他呼吸匀畅,才晃着他的肩膀轻声喊道:
“萧大哥,萧大哥。”
“。。。嗯?”
“你在高句丽的名字叫什么?”
“嗯。。。东哲。。。朴东哲。”
第三七九章 夜来人
“萧大哥,萧大哥。”
“。。。嗯?”
“你在高句丽的名字叫什么?”
“嗯。。。东哲。。。朴东哲。”
遗玉听着萧汉呓语,知道药效起了作用,一边继续轻晃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睡着,一边询问他:
“朴东哲,大唐的太子是谁,你知道吗?”。
“是。。。是四皇子。。。泰。”
“对,李泰是太子,你还知道些什么?”因为没有头绪,遗玉只能这样一步步诱导萧汉所隐瞒的事。
“李泰。。。太子善用兵,嗯,同长孙无忌不和。”
“还有吗?”。
“嗯,还有。。。。。。”萧汉咕哝了一声,“要他死。”
遗玉眼皮跳了跳,弯腰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