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买下银河系之前的日子-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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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岁的时候，奥丁确信自己是一个退化种。对他来说出生在黑无花果可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假如出生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一个退化种被意外制造出来，那他的下场就只有被清理。不是被杀死，而是被清理。因为对自然人来说，半人只是他们的一种产品。残次品被清理，就像生产线上意外出现的不合格茶杯一样。
奥丁深刻地认识到自然人和半人之间难以消除的鸿沟，以及他内心深处对自然人的憎恨。他决定好好利用退化种的能力。他杀了所有认识他的人，无论是半人还是自然人，然后隐藏起耳朵和尾巴成了一个崭新的人。
奥丁用了差不多个月时间为自己在黑无花果里赢得了一席之地。他手中掌握着一些人和一些买卖，假如事情继续这么发展下去，有一天他大概会大胆地站到蝇王的代理人面前，告诉他自己想要离开的愿望，付出一些惨痛的代价，然后彻底告别黑无花果，成为银河系某个角落中一支海盗或是黑帮的首领。
不过蝇王的代理人先找上了他。那几乎是一场毫无理由的屠杀，奥丁失去了所有的手下和财产，并差一点丧命。不过他最后却成功上演了戏剧性的翻盘，杀死了蝇王的代理人，成为新一代的代理人。
之后回想起来，奥丁觉得代理人会做出这件事大约是出于蝇王的授意，蝇王想要看他展露出更多才能，所以才安排了这次压倒性的攻击，但又不真正要他的命。奥丁在这次“测试”中交出了一份让蝇王满意的答卷。
代理人的生活和黑无花果里的普通人截然不同。奥丁获得了代表权力的纹身，这个纹身将伴随他终生。他拥有数不清的财富，可以以任何想得到的方式享乐，他的工作仅仅是执行蝇王少之又少的命令，并出题“刁难”那些想要离开黑无花果的人。
当然，必不可少的，他朝见了蝇王。
蝇王就跟他所有的代理人一样戴着面具。奥丁起初认为这是一种心理战术，因为黑无花果里的人只要一看到面具就会想起面具所代表的可怕力量，蝇王或是代理人的长相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当时他完全没有想到，戴面具的结果就是没有人能看到蝇王的脸，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为什么蝇王和他的某个代理人长得一模一样了。
对蝇王来说，奥丁这三年“充实”的生活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这具身体具备与预期相符的能力。真正的计划才刚要展开，在这件事完成之后，才是他高枕无忧的时候。
在成为代理人后，奥丁很快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享受并没有降低他的警觉性，他知道随时随地都有人在觊觎代理人的位子。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身手越变越好，并能做出一些以往毫无经验的事情时，他的感觉不是高兴，而是害怕。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令他变得强大，但同时也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在黑无花果，不了解的东西最好不要碰。一旦未知出现，伴随而来的就是危险。
为了找出改变的原因，奥丁认真回想并观察他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只有一种可能，每次在蝇王召集代理人的时候，代理人都会喝那个房间的酒或饮料，奥丁确信没有人在杯子被端出来之后在他的酒里做手脚，但假如那是在之前发生的呢？
要害他的人，是蝇王？
通过刺探，奥丁了解到蝇王从前从没举办过这种例行会议，至少在他当上代理人之前没有。其他代理人和他的交情并不深，但也没有理由要骗他。其他代理人认为这是蝇王打算加强管理，但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所有人中资历最老的那个，也只当了不到五年时间的代理人，而蝇王……黑无花果的主人永远是蝇王。
那么，蝇王会为了加害一个无名小卒特地安排每两周一次的代理人会议吗？
奥丁觉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结论。他不敢一反常态地不喝房间里的东西，只能试着少喝一点。但他身上的变化还在继续，有一天夜里他甚至发现自己能弹钢琴，鬼知道这种毫无用处的装饰品到底是为什么被发明出来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奥丁知道他必须要逃走。但是像这样不明不白地放弃自己的财富，让自己的生命陷入危险，绝不是他会做出的事。
所以他想办法潜入了蝇王的宫殿。
这个过程简直是九死一生，有好几次奥丁几乎就要陷入绝望的境地，不过最终他还是成功获得了一部分秘密，并逃离了黑无花果。代价就是他失去了一个情人和朋友，虽然这种关系本来就是他为了潜入蝇王的宫殿而刻意制造出来的。
奥丁朝着远离黑无花果的方向逃。蝇王知道他是退化种，所以他不能以此为伪装。但他可以去一个蝇王想不到的地方，比如装作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一本正经地进入自然人的副官学院学习。蝇王大肆在黑道势力中搜查的时候，他却在课堂上做笔记。
假如不是为了要救那个愚蠢的、整个副官学院里唯二的半人阿尔弗雷德（另一个是奥丁自己），奥丁不会那么快暴露身份，并不得不踏上他的第二次逃亡之旅。
他为自己选了几个目的地，它们全都远离原核区。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抓阄决定到底去哪里。这样即便是蝇王也不可能猜出他的方向。
经过一年多的辗转旅行，他来到了贝瑟尔，一个偏远却充满生命力的商业圈。他以候补副官的身份登记在册，等待雇主上门。
因为拿不出证据说明曾在副官学院学习，结果几乎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不过奥丁也不着急找工作。他租了一个和善的兔系半人的房子，打算为自己寻找一个能够充分发挥才能的舞台。
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走了一点弯路，不过结果却很令他满意。
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救了他的命，赐他自由，给他机会工作，并让他了解到不是所有的自然人都蠢到无可救药的人。
沃伦*斯利姆，这个第一眼看让人觉得狂妄自大的混小子，能够遇到他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
奥丁绝不会告诉沃伦，其实他的实际年龄要比沃伦小得多，能够以年长者的态度讽刺并教训沃伦是他的乐趣之一。
在前一半的生命中，奥丁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什么人，更不用说是去依靠什么人。
只有沃伦让他做到了这一点。
他很喜欢沃伦，就算不愿意说出来，事实就是这样。
不过沃伦作为情人太温柔体贴，这样很不好，因为爱情会让人变得软弱。
好在时间会逼迫人做出决定，这个身体还能坚持的时间绝不超过三个月。
现在，是时候为沃伦做最后一件事了。
天！真想他……
真想用爪子用力挠他的后背……
“怎么样？这身衣服，这张面具，还有这个地方，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怀念？”
奥丁身上的禁锢已经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粘在左侧颈根处的一个小贴片。奥丁知道这个小贴片的作用远远强过任何镣铐和口枷。他重新换上了代理人的衣服，戴上了图案充满混乱感的面具。
“这个房间像十三年前一样令人作呕。”
“会吗？”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蝇王侧面对着奥丁站着，他随手取下墙上的一件摆设，拨弄了几下，又放了回去。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有特别的作用，你的身体‘知道’应该怎么使用它们。”
大约是觉得没有必要，蝇王将脸上的面具轻轻摘了下来，扣在玻璃桌面上。
第159章 替代品
蝇王的年纪看起来和奥丁差不多。半人的衰老总是突然降临；在几天之内一下子从壮年期过渡到老年期，然后迅速枯萎死去。所以；在短暂的成长期后，复制体和本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一模一样。
假如一定要说出蝇王和奥丁的不同，那大概就只有眼睛了。奥丁的眼神总是带着十足的倾略性；仿佛能一眼看穿人们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他的目光冷酷锐利；能让他的敌人心惊胆战，在偶尔露出狡黠笑意的时候；却又能让爱他的人心动不已。
这一点和蝇王截然不同。蝇王有一双老年人才会有的眼睛，尽管他的晶状体并不浑浊，眼角也没有丝毫皱纹，但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却是一股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才会有的沧桑。这样的眼睛配合一张年轻人的面孔，让人感觉十分怪异。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有特别的作用，你的身体‘这道’怎样使用它们。”
蝇王轻描淡写的话让奥丁感觉到愤怒。
“那是你强加在我身体上的记忆，假如有可能，我宁可忘记这些事！”
“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是我的容器，容器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蝇王平静地说。
奥丁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用随意的口吻说：“十三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会为自己再做一个容器。”
“范赛因人的科技只能做到转移而不是复制。我把身体的一部分记忆转移到了你体内，假如换一个容器的话，我就会损失这部分记忆。人总是越是年纪大越舍不得忘记过去的事，特别是那些遥远的回忆，有些事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被牢牢铭记在每一个细胞里。这些点点滴滴的身体记忆是开启深度记忆的钥匙，就像我早晨端起红茶杯会联想到的面孔一样，必须先有钥匙才能打开记忆宫殿的大门。你身上有我大约五分之四的身体记忆，我不想失去这些记忆，所以你对我来说仍然是第一选择。”
“那你还有第二选择吗？”奥丁顿了顿，微笑着说，“我曾有幸在一个名为毒龙的海盗窝里见到一些有趣的技术。那儿的女首领将大脑里的思想和记忆转移到了机器主脑里，她说这些科技来自于黑无花果。我猜这一定是出自你的手笔？”
“是的，我曾想过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毕竟每次转移总是会损失一部分，我已经记不清某些曾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即使拼命回想，脑子里可以被唤起的记忆却总是破碎不堪。不过机器转移技术还不成熟，起码在未来三十年内我无法使用这种技术。所有的试验品都死了，那个女人好像也已经死了吧？”
奥丁想起毒龙的女首领最终是死在了蓝的枪口下。不过即便蓝没有杀死她，她真的可以理智地以这种半人半机器的姿态活下去吗？
“不过你猜得对，你还有一个替补。”蝇王接着说道，“你跑得太远了，把你抓回来的可能是五五之数，而我又不能一直等下去。他只有我五分之一的身体记忆，不过正因为如此，他至今还没有怀疑过我。”
“感觉是怎么样的呢？把身体上的记忆全部转移走？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奥丁问道。
“在转移完之后我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来学习怎样喝水。我对范赛因人说不需要转移最基础的部分，不过他们总是分不清什么对我来说是基础技能。”蝇王笑了笑，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奥丁无害得多，谁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是执掌黑无花果生杀大权的蝇王，“不过现在我已经适应了，新的身体记忆取代了原有的。半人总是很容易适应环境，不是吗？”
“为什么要分几次转移记忆？假如你想一下子取代我，我一定没有办法反抗。”奥丁皱着眉问。
“记忆转移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越是缓慢成功率就越高。在我的一生中只有一次，一下子从一个身体转移进另一个身体。结果就是我忘记了我爱的人，并且直到多年之后依然没有办法找回从前的感受。这一点深深地伤害了他。”蝇王的表情有些怅然，“所以通常我会分三个阶段来完成这件事。先是身体记忆的少量多次转移，等容器成熟之后将他冷冻起来，到最后时刻才将剩下的记忆一下子转移进容器里。很可惜，我们在第一阶段将要完成的时候出了错。”
“对我来说倒没有什么可惜的。”奥丁抿了抿唇，“我的记忆无法被保留吗，在最后的转移结束后？”
“很遗憾……”
“那两次转移之间的时间间隔要求吗？”奥丁问道。
蝇王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好奇心很强烈的人 ？＇…＇”
“反正我都已经回到这里了。”奥丁耸肩，“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死也要死得明白？”
“两次转移之间的时间间隔越近，记忆的损失就越多，所以我总在最后关头才进行转移。在一次转移后的一个月内决不能进行第二次，因此每次转移后我都会关闭黑无花果一个月，以保护自身的安全。我要是在那段时间里死了，那就是真正的死了。”蝇王解释道。
“原来如此。”奥丁点了点头，“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九月五号是我定下的日期。”
“还有六天时间……”奥丁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可以利用这六天时间重温一下过去，在九月五号之前你依旧是我的代理人。你知道的，代理人在黑无花果有很大的权利。好好享受剩下的生命，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当然了想要自杀是不可能的。”蝇王用轻松的语气宣判。
“你可真是慷慨。”奥丁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我的替补呢？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虽然那些记忆有些可惜，不过我大概会在转移完成之后立即处理掉他。”蝇王耸了耸肩，“从这个角度看，你比他幸运多了，至少你的身体在今后五六十年里将是‘蝇王’。”
“是的，我很荣幸可以成为你的第一选择。”奥丁假笑道，“最后一个问题。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难道说永远统治这片黑暗的国土能让你觉得满足？”
“转移记忆最初只是为了一件事。”蝇王笑着说，“我有比自然人优秀得多的基因，凭什么要比他们活得短？正是这样的信念让我找到了这个办法。现在我并没有追求的目标，相反活下去本身就是我最大的追求。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即便会把重要的记忆搞得一团糟？”
“我只是记不得当时的感觉，这不代表我记不得自己爱过谁，又憎恨过谁。那些人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没有人再逼我想起什么了。说起来……你的雇主兼情人似乎很重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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