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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47部分

小说: 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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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这一次,他不打算再节省本就为数不多的子弹——无论如何,那个姑娘安全归来才是他最期盼的。
    架设好狙击步枪,吴越吃了一些东西,闭目养神。一个多时辰后,有轻微的骚动在长城之上发生,仿若轻风吹过麦浪。吴越猛然惊醒,透过光学瞄准镜看去,远远见一骑飞驰而来,控马那人不是刘苏又是哪个?
    刘苏身后绑缚着的……吴越心一沉,那是已看不到生机的章歆。心中抽痛,他的手却是无比稳定,牢牢瞄准追兵中头戴雉尾的军官,静待其进入伏击范围。
    隔着瞄准镜看去,那个姑娘手提一柄马刀,劈砍挥刺,全然不见阻滞,眼神中亦是一片漠然。但围向她的蛮军还是越来越多,马匹渐渐吃力,速度慢下来。
    吴越一皱眉,再细细查看,终于发现了真相——刘苏打得凶悍,却从未给人造成致命伤,反而有意避开那些可以造成巨大伤亡的部位。但蛮军早已杀红了眼,他们眼见此次追击徒劳无功,哪里还肯放刘苏离开?个个悍不畏死,不断冲上前去。
    特种兵暗怪刘苏到了战场之上还这般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倒活像是第一次……思绪猛地顿住,吴越脸色大变!适才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再不犹豫,手指扣动扳机。随着一声脆响,鲜血自头戴雉尾的百夫长眉心绽出,恍若落梅纷纷。
    这一下,不论在朵颜人还是长城之上的守军看来,都如妖术仙法一般,各自惊了一惊。刘苏趁机催动战马,突破人群,离长城愈发近了。
    但离长城愈近,敌人反而愈多,马匹很快经受不住多方攻击,哀鸣一声倒在地下。刘苏身影迅速被朵颜蛮军淹没,城上少年惊叫一声,却见她又击飞数人,自人堆中拔地而起,几个起落,便落在人头稀疏之处。
    吴越猛地自城垛口立起,不顾扑面而来的箭雨,大声喊道:“刘苏,放手杀人!”有听清他这句话的少年一怔,尚不明所以,便被逼着用上内力大喊:“刘苏,不要手软!放手杀人!”
    话音入耳,刘苏便是一怔:那件她从未着意隐瞒,却也不会向人主动说起的事情,被识破了。她听见北海稚嫩的嗓音转述着吴越的话:“战阵之上,不是你死,便是他亡!”“此时手软,他日中原生灵涂炭,孰轻孰重!”
    刘苏深吸一口气,手中马刀转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杀伤力便成倍增加。手起,刀落,断肢与血肉飞溅!
    与此同时,狙击步枪清脆的声音响起,动如雷霆,收割着敌方军官的性命,保护着她顾不到的死角;同时也打破她最后一点犹豫的迷障。
    近至长城下,吴越已不用瞄准,而是在将狙击枪当作步枪来使用,信手扣动扳机,每一发子弹都精确地钻入一个敌人得头部或胸腔。他更倾向于直接将子弹钉入对方眉心,唯有如此,才能造成最大程度的震慑。
    吴越的手段有效地震慑了朵颜蛮军,再加上刘苏突然转变的杀戮风格,更是令人胆寒。在她跃入城上垂下的吊篮中,缓缓上升之后,仅有几支稀疏的箭追向她,不待她拨开便自行坠落。
    距垛口不过一丈,危机感猛然袭上心头,她伸手拉住挂着吊篮的麻绳,攀援而上。下一瞬,猛然向下一坠!
    两支巨大的箭矢,一支射断了她所攀援的麻绳,另一支直奔她背心而来!若是一直这样坠下去,她与背上的章歆会被穿成一串,钉死在长城之下!
    咬牙一掌拍向城墙,巨大的反击力令她向后仰去,身形变换,险险躲开那支巨矢。长城之上迅速垂下两根麻绳,刘苏一手挽着一根,借着垛口上的拉力,几乎是踩着城墙奔跑了上去。
    同一时刻,吴越枪指敌军,寻找到了地方巨弓手的身影:那是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草原汉子。距离两千米,逆风,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击即中——子弹,只剩下最后一颗。
    刘苏一翻上长城边就地打个滚,解下背负的章歆:“他还有救!快找医者!”一群少年慌乱片刻,便有条不紊地抬着气若游丝的章歆前去医治。刘苏适才杀敌不少,此时戾气未平,恶狠狠叫道:“阿越,杀了他!”
    杀了那个巨弓手!
    巨弓手拥有敏锐的只觉,令吴越瞄准起来相当困难。但当刘苏也加入进来,手持弩机遥遥牵制住他的气息,巨弓手顿时有些失措:两股杀气,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致命的那一方。
    就是这片刻迟疑,最终断送了他的生命。吴越轻扣扳机,随即仰躺在地下喘气,不再看战场一眼。
    刘苏仗着目力过人,远远看着巨弓手从马上栽下,晓得吴越成功了,也跟着长舒一口气,跪坐在垛口后,半日缓不过神来。

☆、第106章 浴红衣

蛮军撤退,长城之上,欢声雷动。
    刘苏仍在跪坐在原地垂首发呆,被吴越一把揽进怀里,便是一怔。正要使力推开,便听前特种兵说道:“我不知你是第一次杀人。”一句话,将她强行压下的恐惧尽数抖落出来,她颤了一下,终于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的确是第一次杀人。连她自己也自嘲似的不敢相信,闯荡江湖这几年,她借刀杀人过,牵累别人过,更是亲自动手伤过人,却从未亲手取过别人性命。说她伪善也好,手软也罢,她始终认为每一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别人不能替他判断,更不能随意剥夺。
    三年江湖路,她走得坎坷,双手却还算干净。从来没有人料到她能保持这样的干净到如今,只刘羁言隐约有着猜测,除此以外,别的人莫不以为她双手染血。就连吴越,也当她如此。
    先前在狙击镜中看穿她底细,情急之下,吴越逼她不要手软,那一刀下去,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亲手杀人。吴越很清楚亲手杀掉自己的同类,在心理上会带来多大的不适。对这姑娘有些歉意,却并不后悔:固然沾染人命后,生活会与之前截然两样;但彼时情势,若不杀人,她没法活着回来。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向这个刚刚被他逼着放弃了最后坚持的姑娘敞开胸膛,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不怪你。”战争便是如此残酷,你若有半分仁慈,便会引来难以承受的后果。
    这个拥抱无关风月,只关乎信任与一些微妙的情怀——许多年前,吴越第一次参加任务,近距离击杀一名恐怖分子。那场战役令他几乎奔溃,整整三个月,他提不起一点精神。
    直到睿智的队长给他两个月假期,让他看遍河山,他才隐隐悟到,若是那是他不出手将匕首捅进那个恐怖分子少年的腹中,不但他会被当场击毙,甚至可能连累到整个队伍。更有甚者,从他手底下逃走的恐怖分子,会危害到更多的无辜百姓。
    从那时起,他的心便坚定如长城。此时的刘苏便如曾经的他,迷茫而充满自厌情绪。更糟糕的是,她是一个女孩子,本不该遭遇这些事情。她在为他的行为后果买单,故而这个感激与安慰性质的拥抱如此必要。她是他的血脉兄弟,可以将后背放心交付的战友,是仅仅性别不同的另一个他自己。
    “你这般占我便宜,阿甜会放小白咬我的。”刘苏调笑,却不曾推开他。前特种兵胸膛宽阔,靠起来安稳放心。
    吴越咬牙切齿:“不是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哪个愿意给你依靠!敢对阿甜告状,休想我下一次还安慰你。”
    刘苏轻笑出声:“我错了……阿越,多谢你……”多谢你提醒我不要心慈手软,多谢你替我射杀那个巨弓手,也多谢你在我最自厌自弃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拥抱。
    这姑娘的心理素质比他料想的要好——毕竟是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再不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姑娘。吴越这才放手,万分珍惜的收拾起枪械,叹道:“这样好的枪,以后怕是只能闲置了。”
    可若是没了枪,这个男人的光芒,怕是要有一大半都会被压制,乃至于整个人都会被闲置罢?刘苏嫌恶地搓着手上血垢,黏黏腻腻的不明物体令她万分后悔适才吴越拥抱之时,怎么没有趁机蹭在他的衣裳上。
    “洛阳那里传来的消息,就快要造出来了。”刘羁言的佩剑“含青”与刘苏所配“灵犀”,便是出自洛阳杜大师之手。不过含青的铸剑师早已病逝,这一位替他们打造子弹的杜大师,是前者的幼子。
    一旦解决了子弹的问题,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吴越成就他的事业与野心。前特种兵眼神一亮,拍着姑娘的肩大笑。刘苏趁机将半凝固的血液抹了他一身,转身便跑。
    “有种你别跑!”吴越作势要追,见姑娘蹿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些,在后面笑得脸都变了形。他弯腰揉腹,心情逐渐沉重:“阿苏,但愿这一次,不会给你留下阴影。”
    雁门关大营,中军。被穿了琵琶骨锁在木栅中的阿琴轻笑:“刘郎君,你若再不去,我发誓你此生再也不会知晓那件事情的真相。”
    羁言微微皱眉,他不在乎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但……苏苏是在乎的。
    “你要抓紧呐,再迟几日,最后的真相就要被掩埋啦!”他们还有那么长的年月要一起度过,潋滟扎在她心里的那根刺,还是拔了的好。
    他知道阿琴是故意如此说,以引他离开大营前往西域。他便顺着她的计划走又如何,最终的最终,他不会如那幕后之人的愿。
    吴越刘苏等人赶回大营时,刘羁言方离去不久。吴越向襄王汇报此行经过,连同他们的战绩与损失。刘苏追出大营,然而天地茫茫,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阿言,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再走么?
    姑娘立在雪地里,身影伶仃孤寂,失魂落魄。她刚刚打破自己的原则,亲手杀了人,本心蒙尘。过去的那些年岁里,她享受孤独,但此刻她前所未有地害怕孤独。多想伏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多想听他说一句“不是你的错”啊……
    她不怪他,只是遗憾于,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一次不在身边。
    要不要去追他呢?刘苏叹口气,答应了殿下助他平定战事,若是中途走了,又算什么?如今蛮军粮草已大部分被毁,这场战争,想来就要结束了。
    潋滟打的什么算盘,她多少能猜到一些。若是她以为单独会面便可令阿言改变心意,那她真是看轻了阿言。
    阿言,你不会教我失望的,对么?
    大营里,少年们闹哄哄的,围着章歆问医者他几时能苏醒的,医者宣城章歆先是腿上受了重伤,后又伤了内腑,便是能够醒来,身体也很难复原了。
    云心岫来寻刘苏:“吴郎君托我问你,能造出来盘尼西林么?”显然那个拗口的名称令她很是困惑。
    刘苏想着襄王帐中果盘里不时出现的金桔,点点头。死于伤口感染的人,远比死在战场上的更多,她是该对此上点心了。
    云心岫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浑身脏污,道:“脸上都是血,亏你能忍!”连头发都被血污成一缕一缕的了,幸亏刘羁言走得早,若我是他,见了你这样子,真是再也不要碰你一下。
    “夕食吃炙肉与血肠呢,你快去收拾一下。”却见刘苏听见“血肠”二字,脸色一片,竟扭头干呕起来。云家姑娘凤目闪烁,“你该不会……”
    刘苏瞪她:“莫要乱想!”果真觉得自己脏到极致,想要沐浴的想法一旦生出便再也压不下去。可惜这是在军营里头,男子太多,洗浴十分不便。先前那些日子,她都是在自己的帐篷里匆忙擦拭一番,此时却极想痛痛快快洗个干净。
    也不知云心岫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的,按着云梦泽的性子,他应当不会允许堂妹在这满是男人的军营里头洗浴罢?云心岫瞧出她想法,笑道:“大营向东二里有一处小山坳,山坳里有一眼极隐蔽的泉水。”因着隐蔽,她都是去那里洗浴的。
    “谢了!”刘苏拔脚便走,收拾了换洗衣裳,向东行去。
    吴越安顿好章歆并剩下的少年,出来问起刘苏去了何处。他是真怕那姑娘不管不顾地就追着刘羁言去西域,将这一大摊事务全部留给他——她不是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云心岫笑道:“她不曾跑呢,”向东一指,“散心去了。”
    吴越摇摇头:“人还在就好,随她去吧。”那姑娘刚刚经历了那些,刘羁言又不告而别,心情郁郁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半个时辰后,不见女门客回来,恰逢大帐中事务告一段落,襄王信步出营,挥退侍卫,向云家姑娘所指方向走去。这是在他的大营外,不过两三里地,遇袭的可能性太小。
    他还记得曾经有一个晚上,因为无咎的抗拒,那个姑娘哭得满面泪痕。想来她不愿将自己的软弱展现在众人面前,才要去那等偏僻之处吧。但他是见过她的软弱的,应当无妨。
    刘苏去时用上了轻功,以她今日功力,可以轻松做到踏雪无痕,是以赵翊钧寻找得颇为艰难。沿着半冻结的溪水上行,隐约可见水中有丝丝缕缕的暗红——是血迹!赵翊钧心下一紧,向前追去。
    沾满血迹的外衣散在树丛中,赵翊钧蓦然呆住,那个姑娘她……他忘了她武艺高绝,只以为她已遭遇不测。直到看到一泓掩在树木后的潭水,他才恍然醒悟:自己来得唐突了。
    可就是那唐突的一眼,他已看到了许多——纯白的里衣染了血,不同于外衣上干涸的黑紫血迹,里衣被浸染后,成了淡淡的红色。
    泉水幽深,女门客坐在其中,只露出半个肩背。她有内力在身,并不怕潭水寒冷刺骨。露在水面之上的皮肤因凉气而栗起了细细的颗粒,却教他觉得愈发肤质如玉。
    无来由地,他想起一句: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这不过是一眼并一个念头转过的时间。刘苏一遍又一遍搓洗着沾染了敌人血液的皮肤,恨不能脱掉一层皮来。猛然发觉有人来了,扬手拍起一片水幕,借着水幕遮挡,她已迅速套上干净衣衫,警惕的向那人看去。
    赵翊钧眼一花,水幕扬起又落下,女门客已杀气腾腾地站在他面前。见是他,女门客收了杀意,黑发上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水,面色薄红:“殿下?”

☆、第107章 信与疑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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